入夜。
因这几日的颠簸，身体疲惫不堪，无力的倒在了床上。
慧娘已细心的换好了一套崭新的被褥，鼻间，洋溢着淡淡的桃花香气。窝在厚厚的锦被中，因为身边没有了他的陪伴而难以入眠。从不知道，只不过由江都至洛阳短短几日，竟对他在身边的温暖如此依赖。
这是？
枕边，整整齐齐的叠放着那套宇文成都的男装。
慧娘……
我明明告诉她扔掉的，为何……
紧紧的拥着那有着他气息的衣服，仿佛，被他，轻轻的，拥在怀中。唇角，有淡淡的幸福笑意扬起。她知道，我心中最在乎的，是他。
和眸，拥着那熟悉的温暖感觉，梦境瞬间席卷而来……
竟，又一次梦到，曾经熟悉的，满目的桃花纷飞。一串串的娇艳桃花在枝头灿然绽放，轻风拂来，吹落一树清香。
花雨后，一袭黑衣的如仙少年定定的看着我，唇角扬起幸福的弧度。他狭长的眼眸中，是熟悉的异常的，温柔如水。
“嫦儿……”轻轻开口，摄人心魄，无力抗拒。
“神仙哥哥……”浅笑着，踏步上前，踩踏的片片落花，向他走去。
却。
“若夕，我要你爱我，只爱我……”身后，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牵扯着我的手，低沉的声音心痛的蔓延。
回首，迎上了一双丹凤桃花眼。一袭明紫色的衣衫，映衬着一张孤傲俊朗的容颜。
“玄感，我……”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选择。
“若夕，我死了，你就不要再恨了好不好，那样，你会很累的，我只想你快乐……”犹豫的间隙，手腕的温度渐渐消失，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气若游丝。
仿佛，可以真切的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在一点一点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焦急的，反手想要握紧他的手，却只抓到一缕青烟，终于，消失不见了。
“玄感，你不要走。回来，好不好……”有泪，轻轻洒落，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杨若夕，你不配，你永远不配得到主公的爱……”是谁，愤怒的声音穿透层层白雾清晰的传来。
“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情，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循着声音的来源，一抹水蓝色的身影闪现，琴操。
她的手中，是一柄寒光四溢的冷剑，径直的向我刺来。黑色的身影飘飞，挡在了我的身前，灼烫的鲜红洒落，染透了落花……
“不要！”惊恐的吼着，猛然从床上坐起身，额头爬满了细密的冷汗。
梦，只是一个梦。
玄感。
自从他离开后，这是第一次，梦到他，真切的温暖的他。
“慧娘……”视线渐渐适应了昏黄的烛光，清晰的看到了守在床边一脸担忧的慧娘。
“公主，做恶梦了吗？”替我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她关切的问道。
窗外的夜依旧深沉，只刚刚睡下便已惊醒。她定是因为不放心我，所以才会彻夜守在我的房间。
“嗯。”心，渐渐温暖，竭力扬起唇角，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冰冷的手，握上她温暖的手，再也不愿放开。她的手，有曾经感冒高烧妈妈守在病床前，为我擦汗时熟悉的味道。
惊愕的看着我拉着她的手，她依旧美丽的脸颊渐渐泛起了丝丝红晕。不由分说的，拉她上床，撒娇似的躺在了她的怀抱中。
“慧娘的味道，好像娘亲的味道……”和眸，回忆着曾经母爱的味道，我呢喃着，轻轻开口。
21世纪的言晓诺失去的父爱，在这个冰冷的皇城得到了。言晓诺忘记了太久的母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再一次感受到了。
“公主，如果心里感觉痛，就说给慧娘听，要慧娘帮助公主分担……”任由我依靠着，慧娘轻轻抚摸着我的长发，温柔说道。
她知道，我心底难以负荷的痛。
“慧娘，若夕说一个故事给你听吧……”关于我和杨玄感的关系，没有几人知晓，身居后宫的慧娘也不会知道。只是，真的很想，有一个人，听自己诉说……
慧娘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我的回忆。只是她拥着我的手，愈发的紧了。
一点一滴，和他在御花园的相识，司空府的争执、伤害、关心、体贴，以及那一晚，他为了实现对我的承诺，选择的不归路……
不知不觉间，竟已清晨。我和慧娘，一夜未眠。
从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竟有了如此之多难以忘怀的记忆。高兴的，不高兴的，心痛的，伤心的，快乐的，幸福的。
“慧娘，我想为他做一尊灵牌，放到若夕阁日日拜祭。”轻声开口，第一次对慧娘用了命令的语气。
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不会感到孤独。他有着我的陪伴，远去的路，也不会寒冷。
“公主，如果被皇上知道……”心疼的看着我，慧娘犹豫着。
“慧娘，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好不好，我亏欠了他太多，我想，为他，为我们，做些什么……”呢喃开口，声音越来越轻，渐渐的，听不到了。
睡意袭来，拥着慧娘温暖的怀抱，沉沉睡去。写满疲惫的绝美容颜上，略显苍白的唇角，张扬着一抹如释重负的淡淡笑意……
若夕阁外，一抹深邃如墨的黑色身影挺立。
没有她在身边，即使身体疲惫异常，却依旧毫无睡意。只是因为，心中难以遏制的想念，他便在若夕阁外守了整整一个晚上。即使知道她不愿意见到他，他却希望可以远远的看她一眼。
哪怕只有一眼。
却不想，一夜未眠守候在这里，只在清晨时见到了一袭藏青衣衫的慧娘。她竟然，想要为杨玄感立一尊灵牌。
“就交给我办吧，这是我欠他们的。”即使心痛，他却选择了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那个为她失去了性命的男人，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男人。杨玄感用他消逝的性命，赢得了这一场夺爱之战。生命的距离，他要，如何填补。
“宇文将军……”
转身，离开。却因身后骤然响起的声音顿足。
“请不要放弃公主，公主生活的很累，很不快乐。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只是因为，她痴心的恋着你给的痛。我想，她心中的结，只有你能够解开……”曾经她对他的执着爱恋，慧娘全部看到了，感受到了。
所以，只有她可以了解，她的噬骨之痛。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千秋万世，至死不渝。”一字一句，刻进骨髓，蚀进心底。
她的痛，只是因为，她爱上了，他给的痛。
如果可以，他愿还她一世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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