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末世之偶遇

151.再见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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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是最简陋的葬礼, 没有花圈和黑纱,没有灵堂,没有哀乐, 只有几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同类。

    但沈危和卫不争没有省略末世前民间传说中任何能让逝者安心的步骤——传说虚无缥缈,他们希望逝者拥有美好来世的心情却实实在在。

    葬礼的最后, 依然是栽下象征着生命与活力的坟头柳, 立起记载着事件和姓名的巨大石碑。

    无论世道多么艰难, 总有一些人坚守善良与责任,所以, 总有一些事情值得成为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回忆,总有一些人值得所有人永远铭记。

    今天安葬的只有三十二人,所以坟茔没有西陵的千人坟大, 卫不争栽下的柳树却很大,是他当初把狐狸坡村全村平移进青玉空间时, 村口的一棵百年老柳树。

    柳木属阴, 民间传说可寄养魂魄, 卫不争希望这些为了职责而牺牲的年轻士兵灵魂能得到庇佑滋养, 早日重返人间。

    柳树再好, 他又用自己体内温养的水喷洒浇灌了一下, 然后等着沈危。

    沈危一抬手,一个石碑凭空出现, 稳稳地落在坟茔正南的位置, 入地三尺, 石碑上镌刻的大字深入碑体一寸有余:为救助落难同胞而牺牲的三十二位烈士永垂不朽。

    石碑背面, 是三十二位士兵的姓名。

    沈危臂弯里靠着程远洋,卫不争、李东源、冯昊锡、高云星、狄英、肖征分别扶着六个飞行员。

    沈危整装立正:“向烈士告别,敬礼!”

    卫不争、李东源几人立正致敬,沈危、狄英和肖征行军礼。

    “扑啦啦……”

    “唧唧唧唧……”

    “嘎嘎……”

    “喳,喳……”

    “嗷呜……”

    “呜噜噜噜……”

    ……

    基地周围草丛和林子里鸟类一哄而起,叽叽喳喳鸣叫着飞向天空。

    松鼠在树上又跳又叫。

    兔子在草丛中跳跃。

    野猪带着一群小猪仔和兔子撞在一起后转身冲向一群野鸡……

    卫不争抬头,天空中的彩云像暴风雨时的波涛,一浪接一浪,翻滚涌动,无边无际;周围绿草红花老树青藤比刚刚沐浴过春雨还要晶莹剔透生机勃勃,就连他们身边裸.露出的土地和废墟都仿佛有了活力,好像有流光在泥土中氤氲流淌。

    无法描述的芬芳在空气中飘荡,轻吸一口,美好到每一个细胞都好像醉了一样。

    卫不争压抑着深深的震撼凝聚起心神,把神识尽可能地向远方释放。

    看不到边际,他神识的最西端已经超过了皋丰,那里和他身边一样,清风宜人,彩云飘飘,晦暗死寂的土地都被染上了一层彩色的光晕。

    北面,他曾经歇息等候长途车修复的路边,几只红色的狐狸趴在一丛开满粉色花朵的灌木里,抬起头,一脸虔诚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

    卫不争收回神识看身边的人,李东源、冯昊锡和高云星小兄妹张着嘴,傻呵呵地还在看天。

    狄英和肖征也在看天,只是他们的肌体状态特殊,看上去没有傻相,而且卫不争觉得,两个人的肌体似乎发生了一点点变化,木化的脸好像多了一点柔软的触感,虽然他并没有触摸,但他就是这种感觉。

    卫不争心里的震撼不比刚刚看到祥云降临小,他赶紧去看几位飞行员,发现,他们的状态也有明显的变化。

    卫不争兴奋得差点叫出声,扭头看沈危。

    沈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这震撼人心的异象,他正像哄孩子一样,对靠在他臂弯的程远洋说:“教官,现在可以安心跟我走了吧?”

    卫不争惊诧,他正要伸手拉一下沈危,就见沈危脸色一变,抬手摸向程远洋的脸:“教官,你,你……”

    沈危惊喜地转脸找卫不争:“不争,你看教官,是不是我们的治疗起效了,教官他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一些活性。”

    卫不争抬手向上指:“看看天。”

    “昂?”沈危莫名其妙,却还是抬起了头,他楞了一下,突然变色,伸手拉住卫不争,“你什么感觉?异能又没了?身体难受吗?和在信州时候……”

    他忽然停住,拉着卫不争的手慢慢松开,缓缓举到了自己眼前。

    卫不争心里一动:“怎么了?”

    他心里有猜测,只是不敢说出来。

    沈危用力握了两下手,又展开,反复了好几次,最后伸到卫不争面前,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微笑,小声说:“郎君,为夫以后要仰仗你了。”

    卫不争的猜测成真,心疼又无奈,胸口还有一股暖暖的东西在翻涌,他也微笑着小声回答:“不客气,应该的。”

    沈危呵呵笑出了声,伸手招呼冯昊锡:“过来,装人,准备开路。”

    冯昊锡一脸呆傻地指着天空:“这,这,沈长官你没看见这个?”

    沈危看了一眼天:“看见了,这么好的天气不是正好赶路吗?”

    “啊?”冯昊锡偷眼看卫不争。

    卫不争笑笑:“项先生他们肯定都等急了,你快点,让大家赶紧排队上车。”

    “哦。”冯昊锡跑过来,手一伸,程远洋不见了,然后他又把六个飞行员收了进去。

    狄英和肖征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圈基地遗址,走到冯昊锡跟前,被收了进去。

    卫不争对高云星说:“你们可以有一个人在外面看风景。”

    高云星摇头:“不用,我们都进去,我们想早点见到窦猛哥。”

    外面又只剩下沈危和卫不争。

    大鸟起飞,围着基地遗址盘旋一周,才向着东南方向飞起。

    大鸟的身影尚未消失,鸟群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铺天盖地,迅速占据了坟茔周边所有的树木,但没有一只鸟企图飞向坟头那棵柳树,就像地上涌来的兽类一样,它们争先恐后,互相挤蹭,都想占据离坟茔最近的位置,但没有一个靠近坟茔一周三米以内的。

    而且他们的拥挤对抗也仅限于拥挤对抗,并没有发展升级成撕咬打斗,甚至连大声吼叫的都没有,在对抗中感自感没有胜算的,自动退后一步。

    这场不明原因的兽类大聚会,可以说是秩序井然,比人类的大多数聚会秩序好多了。

    负重不高,可灰雨点今天并没有全速飞行,而是像正常吃饱的鸟类一样,飞得舒展悠闲,这是卫不争交待李东源的。

    卫不争感觉到,祥云范围内,所有生物都会得到好处,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来,甚至得到好处的生物们自己都说不清,但那必定是能从本质上为他们带来改变的好处,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却能受益终生。

    卫不争看着近在眼前的美丽云海,对沈危说:“关于突然异能丧失,我有个猜想。”

    沈危盘着脚坐的样子十分享受,很像古早时候坐在纺车前搓线线的老奶奶,他笑得一脸荡漾:“我知道,我不管原因和结果,能经历你经历过的,我就觉得很美。”

    卫不争哭笑不得:“能不这么肉麻吗?都老夫老妻了。”

    “哪有?”沈危偏着头看他,“还没结婚,正在热恋中呢。”

    “好吧。”卫不争点头,“我知道,热恋也不能阻挡你的工作热情,你有什么想法,咱们俩先合计一下。”

    “确实有。”沈危伸手抓了一把,什么也没抓着,他却十分开心地笑了,“原来不想说,说了就得跟你分开,现在可以说了。”

    卫不争握住他一只手,做洗耳恭听状。

    沈危说:“华厦国太大,无数无辜的人在水深火热中,看不到一点希望,而我们精力有限,所以,我们像现在这样孤军奋战不是办法,得联络其他人,大家可以优势互补,这样,大量建立幸存者基地的速度会多少快一点,可对于我们只是快一点的事情,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人间与地狱,就是生与死。

    寿星峰基地成功后我就这么想了,但末世后交通和通讯回到原始状态,这想法根本不具备可行性,在青安发现沈衣能号令兽族后,我看到了希望。”

    卫不争说:“叶渡哥的北部战区也早就动起来了,还有谁是肯定愿意和我们联手的?”

    “叶伯伯,叶大河将军。”

    卫不争想了想:“叶渡哥已经四十多了,他还有个姐姐,那叶伯伯至少七十岁了吧?”

    “七十二。”沈危说。

    “这样的年龄,在多兰那么恶劣的环境中,你觉得叶伯伯能扛过来吗?咱们先假设叶伯伯没有尸变但也没有异能,你觉得现在,他做为一个普通人,还有号令西部战区的能力吗?”

    沈危的笑容十分自信:“不争,你是不是以为武力值高低是决定军队高级长官职位的最大因素?”

    卫不争反问:“难道不是吗?”

    “是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性因素。”沈危说,“我二十六岁成为华厦国最大战区的特战队队长,当时,我们部队比我能打的不止一个人。

    叶渡哥成为南部战区特战队队长时也是刚满二十七周岁,论个人战斗素养和经验,他们部队比他好的人肯定也不是一两个。

    当然,我们两个人都有个曾经任过战区最高长官的父亲,这让我们两个的经历缺乏说服力。

    那我爸,叶伯伯和陈叔叔,也就是陈长剑将军,他们都是第一代军人,他们三个都是年纪轻轻就成为独挡一面的军队高级长官。

    我们国家从百年前频繁介入国际战争事务开始,军政世家垄断军队最高层职位的局面就被打破,尤其是和实战有关的职位,从来都是不问出身的。

    尤其是近五十年,民众自我意识觉醒,把战场当做所谓世家才俊的历练场,以底层士兵的生命成全他们的经验,是民众不能容忍的,传出去,能从根本上动摇国家的基础。”

    “所以?”卫不争摊手。

    “所以,性格气度、军事才能,政治立场,才是成为军队高级长官的决定因素,武力值只是一个加分项,是锦上添花的存在。”

    卫不争点头:“所以,叶大河将军是一个性格气度和军事才能、政治立场都足以服众的人物,在这样的乱世,多方势力林立,相持不下,他最有可能被多方势力接受。”

    沈危说:“于又龙相当了解军队,所以他伪造任命书,不用现任的西部战区长官,而是用离开西部战区二十年的叶伯伯。”

    最后这个例子太现实,无法反驳,卫不争只能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叶大河将军。但是沈危,这件事再着急,我也必须回朵玉村一趟,除了想爷爷奶奶,还有修真大学的事,我们两个如果都不给学员讲课,也不给丹药和其他奖励,那学校就该散伙了。”

    沈危说:“青安和东篱村近期也需要我们,找叶伯伯的事是要紧,但我们必须先处理好手头的事。”

    卫不争说:“那我们在东篱村和青安一共停两天,然后回朵玉村,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再去学校讲几节课,分发一些丹药,布置些新任务,咱们就去多兰。”

    沈危说:“你这两天给兽族准备好汤药,就在空间炼丹吧,外面的事交给我。”

    卫不争挑眉:“东篱村估计一大堆外来者等着比试异能呢,你确定不需要我?”

    沈危说:“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不过,我肯定,在东篱村,需要你的时候不多。”

    沈危没吹牛。

    回到东篱村,他们下了灰雨点,连项家的大门都没进,沈危就跟人打了三场。

    把狄英、肖征和高家三个小兄妹放出来,刚刚走到林大姐家门口,河边有人大叫,又一波异能者到了,还没下船,领头的小年轻就趾高气扬地要求挑战东篱村大当家的。

    沈危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喜欢找揍啊,我这么善良的人是真不想揍人啊。”

    郭昊宇、李祎捷、白向晨几个兴奋地摩拳擦掌:“沈长官,挨揍是长大懂事的必经之路,不挨揍他们以后能好好地给咱们打白工?”

    沈危点头:“有道理啊。”

    十分钟后。

    郭昊宇和他的四个兄弟热情地扶起躺在地上叫唤的几个年轻人,把他们拖到项文雍面前:“老大,咱们果园东边新开的地还差大概五百方河泥,新来的兄弟想干。”

    项文雍欣慰地看了看新长工,点点头:“一来就挑拉河泥的活儿,不错,去吧,拉完了回来吃饭。”

    五分钟后,北面河滩传来惨叫:“哎呀妈呀,我不知道河泥这样啊,我去搬石头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