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鹊关了窗, 拉上了窗帘。
薛凌在找她她不是现在才知道。
她散心的第一天助理就打电话给她说薛凌找她。
第二个星期的时候小姑娘的声音都急了, 说沈姐救命, 薛姐说我不说她就发微博挂我。
大概是这个威胁实在有点太过分了,第二天薛凌就到了沈鹊待过的地方。
但是前后脚。
沈鹊换地儿了。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两不耽搁, 还能趁着工作空隙跑过来。
沈鹊叹了口气, 但又抑制不住地想笑。
这一排海边别墅租金很贵, 这个时候也不算旺季,人也不多,薛凌拎着吉他往这边跑。
她这半周是来这边和一个外国歌手合作的, 工作时间结束马上赶到这个地方, 还给别墅的房东打听了好几遍, 对方差点没报警。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海滩也没多少人, 刚才聚了一圈,也有一两个能认出薛凌的。
但薛凌火急火燎的样子看上去也不想被打扰, 只是拍了个照, 传到了微博。
一张是她朝沈鹊挥手的样子, 第二张是她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样子。
吉他上有个红色气球,现在还在因为吉他主人的动作而晃动, 远远看去,红色的爱心颠簸着, 不知道颠簸了谁的心。
别墅门关着。
薛凌就坐在台阶上等着。
刚才离得远是为了让沈鹊看到她, 现在反正人没跑, 她在这里蹲着肯定能蹲的到。
这种待遇有点像薛凌的粉丝在昕照蹲她的样子。
沈鹊有点无语, 就是故意让她看到的,她的红色气球绑在门口的绿色信箱上,楼上的人低头一眼就能看到。
哭笑不得。
沈鹊站在窗边,盯着那个气球。
握着的手机叮的一声,是微博的推送。
实时推送来着——
&&&&薛凌现身某海滩,对一个神秘女人弹唱,疑似……
又是个噱头标题。
沈鹊点进去一看,图的确是真的,原po底下的评论热闹得很——
“我哭不出来:凌凌不是去跟天后合作了么,怎么在这个地方!气球很显眼!看到有人说那个女人是沈鹊,说起来很久没看到她俩一起出现了,也没提到……”
“冰淇淋红茶了解一下:薛凌才治疗回来多久,哪来这么多分手传闻,人家好着呢,谁说恋爱的人不能玩重新追求这种套路啊!”
“白桃乌龙专场:只有我一个人查了查那篇蓝色的小别墅的租金了吗……流泪了,有钱真好,我想被富婆包养……沈鹊姐姐原本就是白富美,现在自主品牌这么火,更有钱了呢!”
“麻辣香锅不要辣谢谢:我真的很想听小薛的现场啊啊啊啊她开不开演唱会啊!什么时候出完整版啊!这个拍照的小姐姐居然也不录视频呜呜呜。”
“上火好难受:我实名请求薛凌直播,她真的不能学学她的某孔姓boss吗,三天两头发糖,薛凌!我警告你,你再不发自拍就完惹!”
……
薛凌坐在台阶上悠然自得给气球绳打了个蝴蝶结,她来这边又叫小夏买了张卡,这会儿按出倒背如流的号码,打了出去。
沈鹊的看得起劲,一个未知号码打过来手滑就给接了。
那边很讶异地啊了一声,“居然接了?”
沈鹊嗯了一声,失策也没办法了。
“沈鹊。”
薛凌的声音沈鹊很久没听到了,这种传到耳边的,打电话的声音。
不是听歌的那种和别人听到的如出一辙的音频。
“干什么。”
沈鹊的口吻有点冷。
薛凌笑了一声,“开个门好不好。”
“不好。”
这边是夏天,沈鹊一点也不担心薛凌会冻着。
“蚊子很多诶。”
“你活该被咬。”
“是是是。”
薛凌唉了一声,传到沈鹊的耳里,酥酥麻麻的。
“今天月亮好圆,我们终于看到同一个月亮了。”
“一直是同一个。”
沈鹊抬眼看了看月亮。
很圆,挂在夜空,月光落在海面上,一片银光。
“不是啊,和你,在一个地方,看到的才是一样的。”
薛凌舔了舔嘴唇,站起来按了按门铃。
“给我一个敲开你门的机会好吗?”
“你已经敲了。”
沈鹊淡淡地说,她伸出手,做了一个抓住的动作,拢住,又松开。
“也已经敲开了。”
薛凌又按了一下门铃。
“我觉得没有。”
“薛凌。”
“嗯?”
“是你一直不给我一个敲门的机会。”
沈鹊低低地笑了一声,她的音色和她的脸一样,有点靡,薛凌很喜欢她嘴唇半开吐气的模样。
“是你已经敲开了我的门却不肯给我机会让我进去你的世界。”
沈鹊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么?”
“我明白。”
薛凌的手掌按在门上,“可是沈鹊,你不能全盘否定我。”
“我喜欢你,在乎你,舍不得你,想对你好,想保护你。”
“但你的保护,是把我推开,自己去死?”
“我……”
薛凌知道这个话题躲不开,她低了低头,“我去死,总比你去死好。”
“你觉得是我的话,会这么做?”
薛凌没说话。
“是我的话,宁愿一起死,也不愿意独活的。”
薛凌张了张嘴,半天吐不出个字来说。
沈鹊的那种难受直白地表达了出来,让她觉得如鲠在喉。
“对不起。”
她说。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沈鹊说,“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这么对我说。”
“你就应该理直气壮地和我说话,我们永远平等地面对对方,”沈鹊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指甲涂了深红,点了几颗细钻,看上去衬得她的皮肤越白,“薛凌,我不会要求你爱我,我就是希望你永远对我坦白,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
“好。”
薛凌转身解开了挂在邮筒上的红色爱心气球,她站在沈鹊能看到的地方,抬头看着对方。
“那我们分手了吗?”
沈鹊看着站在楼下勾着一个气球的女人。
薛凌个挺高,还是瘦瘦的,头发长了不少,一张脸还是很小。
穿着一件白色体恤,没有印花,塞了半截进破洞牛仔裤里,脚上是一双帆布鞋。
像个学生。
她们的学生时代有过短暂的交集,分别多年后再次遇见,对沈鹊来说,是一段不可避免的失控。
对薛凌呢?
这段时间的梦境足够让沈鹊拼凑出了那些前尘。
兜兜转转的重逢,也不能用一见钟情来解释。
挣脱不掉的宿命的轮转,认定了一个人,是一辈子,是生生世世。
无论爱不爱。
而是你站在这里,看着我就足够了。
毕竟梦境里的那只鸟也是这么想的。
傻里傻气,很容易满足。
感情太复杂了,丝丝缕缕缠绕,企图分得清楚太难,挑个一小撮都会伤筋动骨,倒不如任其发展,看多年之后会结出个什么样的果来。
但又有点不甘心。
沈鹊把窗户推得更开,她扑在窗台上,“你爱我吗?”
薛凌有点愕然。
她摇摇头,手指抓紧了那根线,反问:“你呢?”
“不爱。”
沈鹊大声地说。
海风很大,很凉快,吹得一边的树都沙沙的。
薛凌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她听到这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反而笑了,有点轻松。
“那我可以永远喜欢你吗?”
她冲沈鹊喊。
“永远是多远?”
“没有期限的远。”
薛凌看着沈鹊。
探身出来的女人看上去比她之前最后一次见到的模样瘦了很多。
其实对她来说,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很遥远。
但谢如苍告诉她都将近三个月了。
三个月很长,沈鹊肯定是那天就知道了吧,老郭说的,谢如苍也提过。
薛凌自己走的时候没留下只言片语,她本来是打算写个便笺,但想想也算了。
太多话要说,概括不了,那就不说。
要恨,就恨吧。
但沈鹊压根不是这样的人,哪怕她现在看上去沾染了太多生活的烦闷,也还是带着天性的恣意,改不了骨子里的那点不顾忌。
她的生气来得快气得也快,只不过是踮脚着“我要生气”而已。
薛凌太了解她,但也因为对方的这点脾气而心疼。
她宁愿她骂她,指着鼻子骂,打她,埋怨她,说一大堆她的不好。
但沈鹊也没有。
薛凌回京之后也去看了蓝丽蓉,对方一点也不知道这个事儿,笑眯眯地说:“她去玩啦,小薛出院了啊,那就好,省得她絮絮叨叨说怕你醒不过来可麻烦了之类的。”
薛凌有点想哭。
她怎么这么好。
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和别人给的不一样。
所以她发那么多邮件,只想让沈鹊知道她没有要丢下她。
她家小鸟没什么安全感,薛凌反省了很久,觉得是她自己混账过头,欠的债太多。
现在还完了。
她有余生,沈鹊也有。
两个人的余生,足够容纳那点进退两难的感情,足够让喜欢再发酵发酵。
爱是什么她不知道,但这辈子,她的眼里也只有这么个人。
一想起就心情愉悦,看到的时候恨不得冲过去。
如果她现在有超能力,一蹦三尺高的那种,早就上去抱住沈鹊狂亲了。
沈鹊砰地关了窗户。
薛凌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不够。
她兀自站了一会,看了一会儿了,想着还是转身再坐一会儿吧,反正还有时间。
门被打开,吱呀一声,跑出来一个身影。
薛凌下意识地转身,就被一个人扑了满怀。
沈鹊抱着她,她的头发披散着,每个卷曲都像是她本人的柔软心思。
“你要去哪?”
薛凌笑了笑,松开拉着气球绳的手,抱着这个散发着香气的女人——
“我哪儿也不去,只想和你在一起。”
“分分秒秒,岁岁年年。”
气球慢慢地上升,下方的两个人还在拥抱,影子被月光拉长,像是千万年前的某个月下,有人提酒上山,用乍听是一时兴起的口吻说——
“要不你和我走?”
“去哪儿?”
半天想不起来怎么形容,反倒是那只小鸟大胆地跳到了她的肩头,“这里吗?”
“也算是吧。”
“可恶,你太狡猾了,就等着我下楼是吗?”
沈鹊抬眼看着薛凌说。
“没有啊,”薛凌诚恳地摇头,“我打算坐一会儿的。”
“我还以为你又开始装可怜。”
“哪有。”
“沈鹊。”
“嗯?”
“我们分手了吗?”
“你觉得呢?”
薛凌低头。
被沈鹊弹了一下脑门——
“我反正已经提出建议了。“
“那分手吧。”
她被沈鹊踩了一脚。
薛凌笑了一声,“然后直接结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