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对我好, 为何又做出那些个事儿来?”被苏慕渊好一通指摘之后, 阮兰芷竟没觉得多生气, 甚至还生出许多内疚以及心疼来。
只不过如今她的身子被他下狠劲儿磋磨着,正是颠簸不迭, 身魂俱裂, 这当口阮兰芷哪里肯认错, 自然是撅着个小嘴儿继续说些气人的话:
“你……你总说你为我做了这许多事儿, 难道还是我强迫你这样做的?”
“我本先也是小门小户里头的本分人家, 一心只想好好儿过我的平淡日子, 起初都是你自己跑来欺负我的, 我哪里敢招你惹你?”
“那时我两个还未成亲, 你隔三差五地逮着机会就对我做坏事儿,我抗争不过,便也就由着你了,我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名声都被你毁得干干净净了,难道你还指望我感恩戴德吗?”
“远的且不说,前几日你借着隔壁两姐妹拿香药方子的事儿上门来羞辱我, 磋磨了我一顿之后又对我不闻不问……苏慕渊,你算是哪门子郎君?你,你就是这样待我好的……?”
说起前几日的事儿, 阮兰芷也有一肚子的委屈:“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的人?就只会使蛮劲儿欺负娘子!你这样做, 同逛窑子的恩客又有何区别?反正同样是提了裤子就走人, 那瓦子里的女人至少还能得笔银钱呢!”
苏慕渊见阮兰芷说得如此粗鄙, 原本持续不停的动作蓦地顿了顿,如今被她这样又娇气又拧巴地控诉一番,他竟气得笑了起来。
这小人儿在床笫之间何曾说过这样的浪话?从前两人最亲密的时候他也喜欢拿些荤话来逗她,阮兰芷气得狠了,最多也就是娇嗔几句罢了,粗话她是从来不说的。
看来阿芷也真是气糊涂了,说出来的话几乎都是不假思索的。
两人这厢将心里膈应的事儿说了出来,那僵冷的气氛也就消弭无踪了。
最伤人感情的便是冷战,你不见我,我也不见你,成日里胡乱猜忌,误会还哪里开解得了呢?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怨怼只会越积越深,倒不如见面互相说些气人的狠话,二人反而能回缓感情。
你若是一直盯着个大活人太久,对方哪怕是个神仙也得被你挑出些毛病来,这夫妻两个过日子,少不得将心儿放宽些,眼睛须得半睁半闭,互相包容对方那些个小毛病才是相处之道。
苏慕渊箍着阮兰芷的纤腰翻了个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两人依旧连做一处,只不过苏慕渊先前那股子戾气,到底是消散了不少:“阿芷……老实说,你可比那些个欢场女子难伺候多了!”
“没有哪个正经男人会为了个欢场女子掏心掏肺,他们不过是给了银钱,得到一场短暂的欢愉而已。”苏慕渊说着说着,还气不打一处来地捏了把怀里那滑腻温软的身儿,他使的力道虽不轻不重,却惹得阮兰芷一声娇呼,偏偏苏慕渊这厮占了便宜,还要说些得理不饶人的气人话:
“你看看你,一身的娇皮嫩肉,哪里有外头的女子结实?自打你跟了我,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我花了多少心思养着你呐?可你倒好,光会气我!”
“以前不过是多亲近你几下,阿芷都要跟我摆好一整天的脸色,我还得哄着你、让着你,阿芷,你倒是说说看,这天底下哪里有我这样窝囊的郎君?”
说到此处,苏慕渊忍不住又捏了捏阮兰芷的小脸蛋:“你竟然还有脸自比欢场女子?我不怕实话同你说了吧,说起伺候男人,她们可比你温情蜜意多了。”
这番话可算是捅到阮兰芷的马蜂窝了,这天底下貌美的女人俱是一个通病,那就是自持金贵,尤其是阮兰芷这种天仙儿似的绝色,你若说她不如别的女人,她怎么忍受得了?
阮兰芷眼里含着泪花儿,那样儿别提多委屈了,又拿指甲去掰箍在她纤腰上的大掌,嘴里恨恨地说道:“我既连欢场女子都不如,那你为何还缠着我?你去找她们呀!我都躲到这城南巷里来了,是谁又大半夜的不睡觉,钻到房里来欺负我的?”
“是啊……我为何还来找你?”苏慕渊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他趁阮兰芷不备,扣住她的后颈往自己身上拉,照准那红艳欲滴的樱唇恶狠狠地咬了一下。
阮兰芷被他这样猝不及防地啃了一口,疼得泪珠子立马滑落了下来,她捂着小嘴儿,可怜巴巴地道:“……你,你说话便说话,做什么咬我!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呵……咬你?我恨不得一口一口把你嚼碎了吃下去才好!”苏慕渊本就是个涎皮赖脸的货色,反正早就行了强,不如索性再强行弄她一弄,这般想着,他便翻了个身,只顾着将阮兰芷那娇皮嫩肉紧紧地压在自己身、下,不许她挣脱。
“下次再跑,我把你腿打折了拘在床上再不许你下地!大不了我照顾你一辈子!”苏慕渊说罢,又开始动作了起来。
“你个小没良心的,成天就知道跟我作天作地,别人随便两句话你就跟着跑了,我掏心掏肝地对你,怎地就不见你这样听话?”这话苏慕渊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可见实在是气得狠了。
阮兰芷被颠得个头昏脑涨,迷迷糊糊间正要开口骂人,一掀开眼皮见苏慕渊面色阴沉、黑如锅底,心知是自己躲了他大半个月惹的祸,瘦小的肩膀缩了缩,便也就不敢吭声了。
正所谓:娇女自有恶人磨,逆来顺受退不得,虎狼逞凶,娇花被祸,此乃天理之必然,世间之爽快事也。
“阿芷究竟明不明白……我才是你的郎君!而你对我一点儿都不上心也就罢了,旁的人稍微撺掇一下,你就避我如蛇蝎,我倒要问问你,谁家娘子是你这样儿的?”苏慕渊可不许小娇妻闪躲,他攫住阮兰芷那纤巧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嗯?怎么不说话了?先前的伶牙俐齿呢?”
阮兰芷正双眼发黑,痛不可当,哪里还顾得上回话,小嘴里溢出来的尽是些声不成声、调不成调的呜咽。
“别人家的娘子打理家事、伺候丈夫,把府中上下打理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而你呢?我舍不得你受累,几乎把府上所有的事儿都叫人替你张罗好了,可你就连乖乖儿回到府里等我都做不到!”
娶妻当娶贤,越是模样儿好的女子,越是容易招惹是非,尤其是这种身娇肉贵的小娘子,挨不得打、又挨不得骂的,哪里是个当正室的料?
“最可笑的是……偏偏我还放不下你,一旦见不着面儿,脑子里想念的、心里记挂的都是你,片刻不得安生……”将话统统都说出来之后,苏慕渊竟觉得心里一松,之前的阴郁也宣泄了不少。
苏慕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心道:阮兰芷这女人怕是老天爷派来收拾他的,避不了也逃不掉。
狠力捣腾了一会儿之后,苏慕渊方才又温柔了起来:“阿芷,你太不了解男人了,我虽可以无限度地宠着你、哄着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普通的男人,你若总是吝于回应我,我的心慢慢地也就凉了……”
苏慕渊这话说得既无力又沧桑,让阮兰芷的心儿无法抑制地抽疼了起来,她无力地趴在床栏边儿上,那泪珠子跟断了线似得,将枕巾氲湿了一大片。
其实苏慕渊这番话不过是吓唬、吓唬阮兰芷罢了,他又不是个敏感脆弱的书生,哪里会因为女人不听话就放弃了的?他若真的能放得下,也就不可能执着地缠着阮兰芷两世了。
……虽然理是这个理,但眼下阮兰芷这个小笨蛋显然没听出话里头的毛病,她已经被苏慕渊这头恶狼骗到笼子里出不去了。
“……那你为何不同我说清楚呢?你总是话也不说,什么事儿都自己扛下来了。”阮兰芷主动偎进了苏慕渊的怀里,先前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早就没了,现在乖顺得跟只求主人疼宠的小猫崽儿一般。
“除了禁锢我、欺负我,你哪里做过一件儿好事?”
“你若是同我说真话……我又怎会不信你?”
“那日你欺负了我之后,为何不接我回去?还派了许多侍卫来守着,我又不是你腹中的虫儿,哪能知道你是个什么想法?”阮兰芷那日的确是想着同苏慕渊回去的,谁知这厮吃干抹净了之后,拍拍衣袖便走人了,之后更是好像把她忘在脑后了一般,不闻不问。
然而阮兰芷说罢,苏慕渊却出人意料的沉默了下来,隔了好半响之后,阮兰芷几乎都要靠在那灼热的宽阔胸膛上睡着了,才听到苏慕渊回应道:“王府尚未建好,里头破砖墙瓦的尽是灰土,阿芷且先等一等,再在这宅子里住上一段时日吧。”
如今的忠勇王府是当年先帝做亲王时的住所,过去几十年王府内一直有人养护,到了正月里尉迟曜归位时,又派人重新翻修之后才拨给苏慕渊做宅邸,里头一应物件儿统统都是新采买的,哪里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乌烟瘴气了?
只不过阮兰芷素来是个和软的好性儿,她虽隐隐觉出郎君的语气不太对,但也未多想,只乖乖儿地点了点头,娇怯怯地说道:“嗯,我都听你的。”
实际上前两日,苏慕渊才被尉迟曜在朝堂之上斥责一顿,那告状的折子,还是薛泽丰递上去的,折子里所写的事儿,无外乎“好色忠勇,以淫励兵”八个大字。
这件事的起因,还得从三月初七出城踏春那日说起。
先前说过,三月初七乃是术朝的大日子,圣上下令在京都西城景天门外开放金凤池、琼林苑等地,并率诸臣子驾车游幸此地,旨在与民同乐。
当时在琼林苑里,尉迟曜开设宴席犒赏那些有功绩的臣子,宴毕,一众与苏慕渊交好的武将逮住他就不放人了。
“哟!忠勇王殿下!你这火烧火燎的就往外冲,想要上哪儿去啊?”最先一左一右地拦住苏慕渊去路的,正是云骑将军容炎,以及骁骑将军卓世。
“好你个苏元朗!你倒是会办事儿啊,拿下京城之后立马把烂摊子统统丢给我们,自己则是跑到北地去找你的小娇妻风流快活。”
“你这拖家带口的在路上耍了两个多月,一回来圣上竟还给你授了个‘忠勇王’的爵衔!真真儿是好没天理!”这个说话酸不溜丢的,正是苏慕渊另一个旧部,骠骑将军蔺应展。
“哼!圣上为何封他个‘忠勇王爷’?依我看哪,这名号起的不符,得叫元朗‘惧内王爷’才是。”曾经的卫军指挥使,如今的龙骧将军赵子睿也凑过来调侃道。
“不成的、不成的!今儿个元朗若是不给我们兄弟几个一个交代,我们必不叫你回去!”
“至于上哪儿交代,得由着我们来挑,元朗作陪便是!”蔺应展都四十上下的人了,表面上看着刻板严肃,私底下却最是个不正经的。
“不行,只交代我们几个还太便宜他了!得让他犒赏三军才行!”那卓世贼兮兮地摸了摸下巴,揶揄道。
“一众兄弟跟着咱们挨了大半年的苦,的确是该犒劳的。”容炎也跟着帮腔。
眼前这帮子老痞都是跟着苏慕渊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他们五大三粗的,也不顾及什么上级下属,平日里跟苏慕渊说话大都口无遮拦,没个正形。
当时苏慕渊因着阮兰芷的病,四处奔走两个月余,的确也是没顾得上这帮子弟兄,是以也没有拒绝他们:“也罢,看在你们家中都没有娇妻的份上,我便大发慈悲地请你们快活一回。”
反正小娇妻不管在哪儿,总归有剑英和暗卫盯着梢,回头托他们给阿芷带个讯儿,送她先回府去便是。这般想着,苏慕渊也就没将轩馆那边的情况放在心上。
既然达成了共识,一众人很快上了马,浩浩荡荡地往州桥附近的烟波池去了。
先前说过,州桥下的门洞后面的斜街一般都是些五彩门楼,这瓦弄里除了可以听戏曲儿以外,还有一些做皮、肉、生意的勾栏院。
而京城里最有名的几座女支馆,就在这烟波池一带了,恰巧还正是赵家开设的,这儿也是苏慕渊那帮子弟兄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正所谓马革裹尸、青山忠骨,这些个武将因着常年在外征战,家中也没娶什么正头娘子,都只纳了几个同房丫头用来泻火罢了,他们更喜欢隔三差五地上青、楼找几个姑娘颠鸾倒凤,事毕,各自穿衣、银货两讫,倒也没什么负担。
当天夜里,苏慕渊拿出数万两黄金,将烟波池一带的所有勾栏瓦子统统包了下来,不仅这几个将军得享艳、福,甚至是参将、指挥使、校尉等数百名武将也统统在这儿找姑娘寻欢作乐。
据闻初七那日夜里,州桥数家女支馆不时有粗野汉子的调笑声与女子的呻、吟声传出来。
实际上,武将上花柳地寻欢是稀疏平常的事儿,京城里的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谁知事情都过了大半个月,就在苏慕渊借王家姐妹起疹子的事儿磋磨阮兰芷的第二天,薛泽丰写了一道奏折将这些淫、事给捅到尉迟曜那儿去了。
次日一早,尉迟曜在金銮殿上大为震怒,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好好地削了苏慕渊一顿,这还不算完,等下了朝之后,尉迟曜在私底下又催苏慕渊尽快将右半边虎符呈上来。
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威远。
早先说过,在周士清举事之前,苏慕渊曾一度被栽赃陷害,其后阮兰芷听从郎君的指示,将左半边金雕虎符呈到宫里,而右半边虎符,则是一直留在阮兰芷那儿。
现在尉迟曜忌惮苏慕渊的权力太大,想给他个闲散王爷当当,然后借个由头将他手中的兵权顺理成章的夺回来。
而这一举动却正中了苏慕渊的下怀,他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遭,故而那天特地请了京城里众多将士们一道去狎、女支,苏慕渊正是借此机会将自己手中的兵权交出去,好叫尉迟曜安心。
实际上,这也是苏慕渊这大半个月以来,不曾主动上门来寻的另外一个真正原因。
若是阮兰芷躲他躲得远远儿的,也总好过一起在王府里头受眼线们监视来得强。
说回如今,苏慕渊同阮兰芷两人将心里话说开之后,又热烈地缠绵了一会子,差不多天也就快亮了,这时五鼓敲响、京城门开启,再过三刻就是上朝的时候了。
自从尉迟曜归位了之后,便又实施起了从前的每日上朝制度。
苏慕渊起身穿好了衣裳,又替阮兰芷掖了掖被子,正抬脚要走,阮兰芷却又叫住了他:“郎君!”
苏慕渊回过头来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阮兰芷摇了摇头,她似是下了什么大决心一般,盯着苏慕渊的褐眸,坚定地道:“其实……其实我愿意同你回去的,就算王府还没建成,既然你可以住那儿,我自然也可以。”
阮兰芷顿了顿又道:“往后不管你去哪儿,我便跟着你去哪儿,我两个不离不弃,再不要分开。”
阮兰芷这就算是表态了,不管以后怎样,夫妻两个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谁知苏慕渊沉默了一瞬之后,竟答道:“没事,阿芷就留在这儿吧,外头都是我的人,他们会看好你的。”
“再者……”
说到这里,苏慕渊走回床畔俯身啄了啄阮兰芷的樱唇,复又在她耳畔低声道:“你现在这样儿,就好似我背着正妻在别处养的外室一般,我难得能尝一尝这种偷、情的滋味儿,竟觉得格外得趣……”
“真是没个正形!你在说什么呢!”苏慕渊一番恶趣味的话把阮兰芷给说得耳根子都红了,她将小脸埋进锦衾里,闷闷地道:“不是就要上朝了吗,你怎地还不走!”
“……嗯,就走了,小娘子,本王下回再来看你。”苏慕渊笑了笑,打开窗户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