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夫君猛如虎

49.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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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娘子说的?”

    陆承霆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还以为是长风几人唯恐天下不乱, 在她面前故意拆台, 已经准备好要赏一人二十军棍尝尝了。

    谁知竟然是许娘子?

    他眉头微蹙。

    许娘子如此行事,委屈了狸猫, 这个……到是他思虑不周了。

    从前许娘子多半时间在宫中, 跟着太后或是永安长公主,剩下的时间就在郡王府,帮着他管家。

    许娘子是忠于太后的,会将他身边的事情都报进宫里。

    这一点他知道, 但以前也不太在意——毕竟他受太后照拂长大, 本来也没当自己是外人,更从来没有任何事是需要瞒着皇家的。

    但这一回,他瞒了两件事。

    一是林江琬与林茂和侯府的关系, 他们如果不细查,应该暂时还以为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第二便是他对她的心思和打算了。

    想到这儿, 他忽然前所未有的脸上发热, 本没打算这么快告诉别人的, 但这都是男人该做的,总不能再让狸猫受这种误会委屈,既然许娘子已经开了头,也不必等了, 不如就现在进宫,将自己要娶她的事情跟所有人说个清楚。

    长公主与自己本就没什么, 许娘子说的那些不管是谁的意思, 都让他们就此打住。

    至于许娘子对狸猫的态度, 虽说是他思虑不周没有提前告知,但她这样武断,也确实让人心中不悦。

    看在太后的面上,不将她如何,只等跟皇上说了自己要娶,然后就向太后那边直言,她若是与狸猫不合,以后不必来了,也免了辛苦。

    他想通这些,又看向林江琬——之前与她提过嫁娶之事,她都当玩笑。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常觉得不可思议如同玩笑,便总也张不开嘴、抹不开面子与她正正经经深谈一回。

    现在正好,在皇上面前说清楚,便是过了明处,证明了他是认真的。

    再回来说与她听,也才算有诚意。

    她这回,应该不会再拒了他吧……

    林江琬正对长风捏拳头瞪眼睛——她气长风不听话,两句话就将人出卖了,好不容易才和许娘子打好关系,这下要是郡王将这事说出去,许娘子肯定要讨厌她。

    可长风不理她,却见陆承霆朝她看过来,尤其那目光中似乎还有许多炙热的情绪,这就更令她心惊胆寒了。

    “郡王……要不侯府的事情先不急了,你说的对,他们上京还有十来天呢,退婚也不是你的错,不应该由你补偿,这事不急,你再想想……”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承霆固然起身朝她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俯身喊她。

    “琬琬。”

    为什么要这样叫她,林江琬差点飙泪:“啊?”

    陆承霆却伸手罩在她头上,想摸没摸下去,语调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温和:“在府中乖乖待着,等我回来,有事情要对你说。”

    傻子才乖乖待着呢,林江琬含泪点头:“好。”

    陆承霆转身走了,临走时带走了十二骑中的六个——他要进宫说这种事,少不得要从皇帝太后那里搜刮来点赏赐给狸猫,带着六个人去,就是告诉皇帝不能给少了。

    剩下六个,自然是留在府里照看她。

    -

    林江琬拦了两次都没拦住他进宫的脚步,只能含泪挥着袖子将他送走,再转回头看留下的这几个,就格外不顺眼了。

    “长风,之前许嬷嬷来的时候你在哪儿躲着呢?”她返回屋里,重新开始招呼几人帮她捣药,“我就说呢,许嬷嬷一走,你们就来帮忙了,哪有那么巧。”

    长风一脸骄傲:“就在院子对面的树上。”

    林江琬见他居然还骄傲,心里“嘁”了一声:“那除了你们六个,树上屋顶上各个角落里还有没有别人暗暗盯着啊?”

    长风摇头:“那自然是没有了,姑娘以为郡王府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就六个人,没别的人了啊……林江琬暗暗点头:“郡王之前进来说的,要你们拿他腰牌去般虚寺找住持帮我讨要些泉水来,你还记得这话吧?”

    长风想了想:“自然记得,也不必郡王腰牌,属下这张脸跟郡王腰牌差不多一个用处,姑娘现在就要?”

    林江琬点头如捣蒜:“现在,就现在,你们六个都去,一次多要点来,省得总麻烦住持大师,脸总当腰牌用,用多了也是不好的。”

    她见长风似乎还有犹豫,急忙又编造了一大堆对泉水的要求,什么必须用一尺高的瓷坛装着,必须是同一时辰接出来的水才有同等药效,她这一批药大致便是要用十几坛子水,还真得六个人一起去。

    长风想了想,这话确实是郡王吩咐过的,且般虚寺不像玉台山那样远,六个人一起骑马去,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来回。

    许娘子已经来过一回,不可能再来,郡王府从前也没别人会贸然前来。

    他拱手应道:“那姑娘就先在府中安心待着,我等去去就来。”

    林江琬低着头侍弄着手上药材,专心致志的模样:“好,那就有劳长风侍卫了!”

    长风几人不愧是陆承霆的手下,办事干脆利索,想好了就不啰嗦,眨眼的功夫便齐齐退出了院子,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林江琬这才手软脚软地扔下药瓮,在椅子上坐着大喘气。

    她想起小时候在汝城外与同伴玩耍,身边的小伙伴什么样的身份都有,有她这样父亲是大官的,也有一些流民兵卒的子女,更有很多没了父母的乞儿。

    小童之间难免有龃龉磕碰,但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认定了一个规矩——就是不许向大人告状。

    一旦有人向家里大人告状,便等于背叛了所有的同伴,哪怕一开始他是被欺负的那个,大家以后也会对他敬而远之。

    这事就是一个道理,被欺负便要靠自己找回场子来,若不然就缩着做个跟班,都是凭自己本事才行。

    告状这条捷径,纵然能得到一时的好处,也会被所有人看不起。

    这下可好,因为长风这个死心眼,她要被人看不起了——而且这回可不是乞儿小童,而是宫墙之内,高高在上的天下之主:太后,皇帝,长公主……

    要不是时间紧,她真想也去寺庙里问问哪个得道高僧,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怎么自打出生起就没安生过呢。

    每每觉得看到了希望,觉得自己能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必然就要捅出大篓子。

    喘了两口气之后,她将一旁的茶水喝了,跳起来收拾了自己的医箱子,抱着箱子走到院子里,往树上看了看,又喊了两声,见果真无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才刚落脚的小院,脚步坚定地向外走去。

    -

    “到了吗?”坠满金银珠翠的马车在郡王府停下,车中传来个娇俏泼辣的声音,“都给我快着些,别让承霆哥哥知道。你们几个,抬礼物,随我进去……胖胖,跟上。”

    一名宫人在马车下匍匐跪着,两列宫人左右站开,一排侍卫更是手持佩刀将郡王府门前围城一个半圆。

    永安在宫人的搀扶之下踏着宫人的背脊款款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郡王府”三个金字,向内走去。

    才准备跨过门槛,就见里面迎面而来一个脚步匆匆的女子。

    宫人要开口,永安眼神微凝,抬手让宫人闭嘴,停下脚步站在石阶上,直看着那女子快要撞上自己,这才咳了一声。

    林江琬听见一声女子的咳嗽,原本还有些奇怪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之前一边走一边回头,是生怕府里哪棵树上还有暗哨,等她听见咳嗽声转回头的时候,已经彻底没了退回去的可能。

    面前正中明艳女子,通身富贵逼得人不敢直视,再看外头,两列宫人和一圈护卫……

    她头皮一麻。

    就说了告状没好下场。

    陆承霆是嫌她死得不够快,把正主给她引来了?

    “你是何人,见了长公主还不下跪行礼?”宫人终于在永安的允许下开了口。

    林江琬见自己没猜错,心中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但也不得不开口:“小女林江琬,见过长公主……”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正准备屈膝行礼。

    谁知就在这时,从长公主身后忽然探出一铜盆般硕大的黑色头颅。

    那头颅不知是何物,满脸赘生肉褶,长着一张血盆大口直朝她扑咬过来!

    “啊!”林江琬猝不及防,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尖叫一声向后退去,可身上背着医箱子沉重,这一退反而脚下不稳。

    “唔嗷!”胖胖满脸横肉一甩,将獠牙呲出嘴外,面带凶光双目通红,嘴边还往下淌着口水,一口咬上了林江琬的衣裙!

    林江琬的衣裙还算结实,就这样也经不住两个方向力道的拉扯,只听“嗤啦”一声,裙摆撕裂一块,挂在那寸余长的獠牙之上。

    胖胖一愣,随后又狰狞着脸,朝林江琬绣鞋上狠狠咬去。

    林江琬胆子再大也经不住这一吓。

    从前在汝城,她也见过有恶少纵犬咬伤乞丐,那恶犬一口下去便不松开,非要连皮带肉撕扯下来,主人不喊停便无休无止,直能将人活活咬死。

    那也不过是常见的大黄狗而已。

    眼前这猛兽一般的,是什么?

    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耳中也嗡嗡作响听不见任何声音,眼见着那肉山一般的黑色猛兽朝她扑过来,她只来得及紧紧闭上了眼睛。

    “姑娘莫怕!”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天而降,“躲到小人身后。”

    “贺敬?”林江琬被这声音一喊,这才醒过神来,她努力让自己不要瘫下去,眼看着那翠绿如竹的身影又轻又快地落在她的身前,将她轻轻一扶,拉到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外头的侍卫们也动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道翠竹般的身影从后面越过他们,冲入府中,却赶不上他的速度。

    等他们疾步围上来的时候,那身影已经将身后女子护住,又朝着猛扑上去的獒犬挥出一记重拳!

    胖胖正张着血盆大口作势要咬,这一人一拳来得如风般迅捷,它的狗眼都被肉褶挡着,一时没看清楚,便张着嘴迎了上去。

    贺敬一记重拳正打在狗嘴里头。

    一人一狗都愣了一下。

    三个呼吸间,胖胖“呕”了一声将拳头吐掉,夹着尾巴哭着跑回永安身边。

    剩下的侍卫口中呼和着“大胆”便齐齐拔刀。

    贺敬也没时间再去思索那獒犬的怪异之处,只凝神退了一步,将林江琬横腰一揽,双臂托起横在身前抱着,一个纵身便上了门廊,再向上一跃便到了对面屋顶。

    等侍卫们再冲出来,那翠竹一般的身影早就踏着京城繁华地特有的连绵高墙阔瓦,纵越腾挪,消失在远处了。

    “胖胖!没让你现在就咬!”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胖胖失控扑出去,到林江琬向后摔倒被扯碎了衣裙,再到忽然出现的翠竹身影,还有胖胖差点尝到了它最怕的肉味……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快到她甚至来不及阻止。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蹲下身子,抱紧委屈得直打颤的胖胖:“这下怎么办?是当她就这么被咱们吓走了,还是把她找回来说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