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清竹冷淡的回答，gabriel不由地扭头看向她。她正盯着屏幕，面带微笑。其实也不能说是微笑，她的嘴角是扬起的，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那亚洲人特有的黑夜一样的双瞳，此刻正被色彩对比强烈的眼白压在眼眶的右下方。这让她看起来有些狰狞，有点像心怀不轨的小人在打算盘，但他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不舒服吗？”想到上次世青赛之后她异于常人的反应，gabriel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关心一下。
“没，挺好的。”听到gabriel的询问，林清竹扭过头看向他，用力把嘴角向上扯了扯，让笑容看起来更真实。
这句回答，在她一系列行为地衬托下，显得格外地苍白无力。她刚转过头去，先前提起的嘴角便迅速掉下，原本还有几分可信度的笑容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她真的有些状况，但gabriel也不好多问，只能帮她整理好东西带她去休息室等结果。
虽然能破纪录是皆大欢喜的事，但林清竹却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世青赛的时候，她对那块银牌还算满意是因为那时她的技术还不够全面，就连接3lo都不会，又是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所以那块银牌确实是她应得的。她没有太多的心里预期。但这次的cor则完全不同，因为女单短节目不能加四周跳，所以她现在的跳跃配置可以说是最高难度的。这一次她完全是抱着要一鸣惊人的态度踏上的赛场，但看今天的tes，恐怕她三个跳跃的goe加分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三分，pcs更是比之前世青赛的时候低了将近四分。
回了休息室，还来不及调整情绪的林清竹，迎来了brian的训练任务：看完所有选手的节目。这个任务对大多数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却是林清竹转组之后面临的最大考验。她有勇气看完她出场之前的表演，是因为不管前面的选手创造了多么辉煌的记录，她都还有能力靠自己改变，但现在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排名被别人的成绩所决定，她实在难以接受。林清竹明白，这个训练的目的，就是锻炼她的心态。
在林清竹之后出场的是意大利老将carolina，也是今天所有选手中林清竹唯一愿意主动观看的；她的艺术表现力极好，滑行的用刃以及各种动作的姿态，令林清竹忍不住想要模仿学习。但因为林清竹在回去的路上去了一趟洗手间，所以很遗憾地没有来的及看到她的节目。
第一组的表演到此就结束了，而这也正是林清竹恶梦的开始。随着第二组的选手们一个个登场，林清竹的脸色渐渐由刚刚下场时的“芙蓉红晕减”变成了“态生两靥愁”。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他人有所察觉，但这被压抑的情绪还是在梅德韦杰娃上场之后爆发了。
和先前出场的长洲未来一样，梅德韦杰娃的短节目配乐是肖邦的夜曲，一支诗一样的钢琴曲，带着黑夜里难以言说的丰富而微妙的感情，娓娓道来。只是这每一个音符传到林清竹耳朵里却成了毫无美感可言的魔音，在她太阳穴与太阳穴之间横冲直撞，消磨着她的意志。
梅德韦杰娃完成第一个跳跃的时候，林清竹额头的汗已经流到下颚。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出血色，下唇上的死皮全被咬掉了，露出下面红色的肉，妖冶得像淋了水的玫瑰，一红一白，格外显眼。抓在椅子侧面的手上，爬满了紫色的血丝，小腹也因为精神紧张而坠胀、痉挛，但她全然感觉不到。
休息室里不少人都察觉到了她这不正常的情绪，旁边的carolina还给她披了一件衣服，但林清竹此刻连她自己都顾不上，更别说是去考虑他人的看法了。梅德韦杰娃这个赛季表现力提升了很多，很多细微之处的处理都很到位，跳跃的空中姿态也是一如既往得好看，这更是加重了林清竹的痛苦。到了节目的最后，她已经不再有胆量去看屏幕中的梅德韦杰娃，只是单纯地盯着屏幕下边缘白色的冰面，期盼着这一切赶紧结束。
第一天的短节目比赛，林清竹很幸运地以一分之差暂列第一。但这并没能换来她的笑颜。回去的一路上，她像丢了魂一样，眼神干涩，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天下来经厉的一切就仿佛是在放电影，将戏剧的荒谬和现实的晦涩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让她的神经在经历了一次次兴奋之后，渐渐被抑制，变得难以兴奋、疲惫不堪。
她就这样魂不守舍地进了电梯，一头靠在墙上，所以也没注意到在她之后还有其他人上来。终于到了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林清竹浑身最后一丝力气也耗了干净，整个人像散架一样作势就要顺着墙瘫下去，却听到身边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嗨，你没事吧？”
2019.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