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熟悉可有有些陌生，元娘要回忆一会儿，才能叫出那个上前来向两位郡主行礼的少女。
“郭蓉蓉？”
后者露出甜美的笑：“是我呀。”
她的视线在两位郡主身上一转，笑微微地说：“我能和元娘你一起吗？”
她的视线殷切，元娘并不讨厌这样的小心思，但也并不准备就这样答应她。
“郡主的意思呢？”她含笑询问两位郡主。
明霞不置可否，栖霞上下打量了郭蓉蓉几眼，挥了挥手：“也行，一起说说话也好。”
三人试图在院子里寻找一个清幽之地聊天，却并不成功。
路上时不时有各色少女在两位郡主面前出现，又沮丧地被两位郡主婉拒。因此落在元娘与郭蓉蓉身上的幽怨视线越多，就连郭蓉蓉后来都苦笑了起来。
她暗中去看元娘，却发现后者完全看不出一点儿为难，脸上的笑容依旧十分大方。
似乎察觉她的视线，元娘对她一笑，郭蓉蓉连忙也回一个同样的笑脸。
“烦，”就算前面有丫鬟们开路，栖霞与明霞也并没有找到意料之中的清静之地，栖霞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怎么哪里都有人。”
明霞清冷地说：“你可以让她们走。”
栖霞瞪她：“你以为我是你？”
“你的愚蠢总是让出乎我的意料。”明霞的回答让元娘也有些诧异，“你总是将你的特权用在最不应该用的地方。”
明霞叹了一口气，视线从栖霞身上一扫而过：“若不是你我是姐妹，我早就不会管你了。”
栖霞顿时跳脚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见天的被你教训啊！”
她这样说着，却并没有得到明霞的回答。
后者只是一个点头，身边的丫鬟嬷嬷就自发自动地前行，不一会儿就过来报，说已经清理出来了一个亭子。
四周垂着绸缎挡风，桌子底下摆着铜炉，整个亭子里暖烘烘的。
一走进来，栖霞就露出松一口气的神色，大刺刺地向前坐下来。
等到明霞也坐下了，又说一声“坐”，郭蓉蓉才拉着元娘坐下。
等到坐下了之后，郭蓉蓉才笑微微地问起元娘，一直跟在元娘身边的嬷嬷是谁。
“看衣裳，大约不是伺候元娘的？”
魏女官笑微微开口：“本官是伺候公主殿下的。”
郭蓉蓉眼中就闪过兴味的光，只是却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她说起杨淳莹，又说起京中这些时候流行的衣裳首饰，就连栖霞也渐渐被她带动了话题，与她热络地交谈起来。
只有明霞唇边噙着笑意注视着这一幕，却始终一言不发。
元娘试探地问明霞：“郡主觉得裙子这样改，怎么样？”
明霞就微微地笑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其实，你不喜欢这些，是不是？”
她的声音足够小，但是却让元娘吃了一惊。
“我也不喜欢。但我有足够的地位不勉强自己，你却不行。”
元娘终于明白为什么栖霞不太喜欢明霞了。这一张嘴实在是……
太戳人了。
她脸上的笑意消失，定定地看了看，旋即一笑：“郡主说得是。”
她居然承认了。
明霞眼中也露出惊愕之色，随后就真的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小小的亭子里四散开来，旁边的栖霞讶然看过来：“明霞你发什么疯？”
明霞却不搭理她，对元娘道：“你果然有意思。以后要是喜欢，欢迎时常来找我玩。”
说罢，她就起身离开，临走前对栖霞说：“反正你也不明白，问那么清楚干什么。”
看着她袅袅婷婷离开的身影，栖霞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地响，盯着她的背影，真恨不能追上去将她暴打一顿。
只是无论如何都要顾及自己的形象，终于是强行按捺住了。
可这也导致了她的心情一直没有好起来，就算郭蓉蓉在旁边小心奉承也并没有让她的脸色好看起来。
魏女官在一旁含笑不语，只是面对元娘将郭蓉蓉推断出去的举动，更加迷惑三分。
殿下到底看中了她什么呢？
栖霞的坏心情一直延续了很久，直到三位公主派了下人过来说各家贵女们要做活动了，让栖霞过去凑热闹做个评判。
她才站起来怒意勃发地过去了。
元娘与郭蓉蓉对视一眼，元娘清晰地看到后者眼中的放松。
有什么意思呢？
跟着郭蓉蓉走过去的时候，元娘就在想这个问题。
她的灵魂似乎漂浮在空中，冷静地看着那个考虑着自己一举一动的得失的小女孩，并对这种举动感到迷惑。
大不了……
大不了……
“元娘。”忽而有人叫她的名字，让她一下子就从空中落到了地面。侧脸就看到杨淳莹含笑的脸。
“你真的来了啊。”杨淳莹感叹着，“怎么样，好玩吗？”
“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杨淳莹惊讶：“怎么会？是不是没什么人和你一起？要不要等会和我一起走，我这边好多朋友，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看看表演也很有意思的。”
郭蓉蓉笑了：“莹莹，我和元娘都要陪着郡主呢，可没空到处走。”
“这样？”杨淳莹很遗憾：“那就很可惜了。”
“不过，现在郡主正忙着，那先走开一会儿没关系？”不过片刻，她就找到了机会，对元娘发出邀约：“来，我现在带你去见几个朋友。”
郭蓉蓉的眼中带着笑意，听到元娘说：“你的朋友们，现在不准备表演一番，好在公主面前露个面？”
“这些都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做的。”杨淳莹答道：“世家女不需要这样的机会来彰显自己。”
一句话尽显傲气，元娘也就任由她带路去见她的朋友们了。
郭蓉蓉看着两人离开，却没有跟上去，只是视线落在元娘的背影上，生出了几分淡淡的嘲讽之意。旋即看到跟在元娘身后的魏女官，嫉妒不可抑制地爬上了她的脸，又飞快地被压下去。
杨淳莹似乎并不认识魏女官，在察觉到魏女官一直跟着元娘的时候，狐疑的视线扫过来好几次。
元娘却装作没有察觉她的疑惑，只是对她笑了笑：“有什么问题吗？”
“这位是？”
“妾身姓魏，今日奉命跟着杨小姐。”魏女官脸上的笑容仿佛从未改变过，一直都是温和而大方的。
杨淳莹的表情就迟疑了片刻，随后问：“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命令？”
“是殿下的命令。”魏女官敷衍地回答着，却让杨淳莹以为是那三位公主中的一位，嗔怪地对元娘说：“原来元娘已经见过公主了。不知道哪位公主与元娘交好？”
她歪着头十分纯良地问：“杨家准备入哪一位公主的门庭？”
元娘失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家中事务自有父亲与大哥打理，轮不到我操心。过来之前，并没有人与我说，要我与公主们交好以获得成为公主门客的机会。”
她自认回答得明白，杨淳莹却并不满意。
明摆着的事情一再否认，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如果只是尚未出宫的公主，也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这样打定了主意之后，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灿烂了起来。
杨淳莹果然是带着元娘去见了几个朋友，虽然对方并没有太过热情，但也保持了基本的礼貌。
只是后来却来了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却又并不意外的人。
元娘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茶盏，看着委委屈屈对自己下拜的陈馥欣，有些犹豫，到底是直接掀翻了茶盏，又或者是将这杯茶转手送到陈馥欣口中。
这真是个很难选择的问题。
尤其是在对方装模作样要过来给自己道歉的时候。虽然自己并不需要，虽然……
这个道歉也并不是真的道歉。
陈馥欣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元娘的一言不发并没有影响她的仪态，只是让她的声音更多了几分委屈：“杨小姐，当真不愿意原谅我吗？”
她垂下了眼帘，难过地说：“我知道我得罪了栖霞郡主，郡主已经讨厌我了，我只是想着……郡主当天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才厌了我的，若是你能原谅我，想必郡主也能对我略微改观……”
“我真的没有逼你的意思。”
说至后来，她的声音已经近乎哽咽。
四周的贵女不少，也有与陈馥欣相熟的。见陈馥欣说到了这样的地步，元娘依旧端坐不动，言辞之间就忍不住带上埋怨。
“杨小姐当真架子大，阿欣都已经这般低声下气了，杨小姐居然连句话都不肯说。”
“她到底要阿欣怎么做才行？要不你磕头下跪啊！”
“只不过是入了栖霞郡主的眼，有什么好得意的。这般飞扬跋扈，还以为自己也是郡主不成？”
……
诸如此类的言语私下此起彼伏，却又恰到好处地保持着刚好能让元娘听到的音量。元娘都忍不住感叹，这些贵女们在这方面，真有着出色的才能。
魏女官却禁不住对元娘生出了一点赞许。
就算被这样的话语围攻了，面前的少女依旧能沉稳不乱，这种定力，也是很可以了。
她虽然不知道里两人之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陈馥欣，就能看出她表情背后的怨毒，心中自然而然就偏向了元娘。
恰在此时，她听到元娘说：“好，我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