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又多睡了两个小时，先醒的人仍然是邵涵。由于做了一连续的梦, 邵涵初醒时整个人还有些晕乎。
她睁开眼后没多久, 管家来敲门。沈凝眉头紧皱，邵涵以为她要睡醒了, 但她却高举双手, 被子一拉, 用被子把自己完完全全罩住。
邵涵无奈, 蹑手蹑脚地下床穿戴。
门打开，管家恭敬地弯腰:“将军找您，少夫人。”
邵涵带上门:“谢谢陈伯，我洗漱好后就去。”
管家眯眼笑:“不急, 不急的。”
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邵涵止不住低咳了几声。在他揶揄的目光中, 她下楼去洗漱。对镜再三检查自己的着装, 确保得体无误后，她才大步走向后花园。
沈行燃坐在花园的藤椅上，交叠双腿，戴着复古的圆眼镜正低头翻阅蓝黑色真皮的文件夹。
积雪稀稀落落地藏在枯黄的草皮缝里, 晨光折射出钻石般的光辉。
邵涵由近及远, 在他身侧站定:“伯父，早。”
沈行燃招她坐下, 并将一页印满名字的名单递给她:“你还有什么要额外邀请的人吗？”
邵涵懵懵地望着他, “这……”
她再看名单, 榜上有名的几乎全是跟她有交情之人。
沈行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不用邀请宾客？”
邵涵持续懵:“用，但——”
“嗯？”
他一出声，邵涵习惯性禁声。相对沉默的五分钟里，邵涵终于转过弯来。
看架势，沈凝已经跟沈行燃说了她们的事，所以沈行燃会默认她们要结婚，并开始着手准备婚事。
虽然很心动，但她的理性死死压着这份心动。她深呼吸一口气，欲说推迟之言时，无意望见一身青色睡衣的沈凝边揉眼角边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
她心不在焉地听沈行燃的安排计划，随着沈凝的逼近，她的注意力越来越不集中。
她很清楚沈凝对这件事的热情，光是她没有立即向沈行燃提这事，沈凝已经很在意了，如果被沈凝知道是她主动推迟婚事，不论她怎么解释，都会使沈凝失望。
邵涵捏紧一纸名单，思想在做剧烈地挣扎。忽然，她的眼睛被遮住，沈凝的发尾顺着她的脸颊而下。
“猜猜我是谁？”沈凝贴在她耳边问。
她眨了两下眼，借睫毛扫过沈凝的手心，故作疑惑:“谁？”
沈凝“嘿嘿”地笑，无厘头的笑意爬上邵涵的嘴角。沈凝拿开手，邵涵转头去找她时，她双手一撑，腰部使力，完美地翻到邵涵身旁的空位。
咻咻的猎风拍打在沈凝粉色的脸颊上，邵涵自然而然地脱下衣服罩住她。她侧过去，笑嘻嘻地凑到邵涵跟前讨吻。
邵涵顾及在场的沈行燃，只给沈凝亲了一口，便把她的双手牢牢握在手心。
沈行燃从始至终都端着一派平静、包容的姿态，今早的他难得对沈凝不避嫌的行为没有多加指责。
但沈凝向来得寸进尺，亲完人，她还想爬到邵涵腿上。邵涵不能凶她，又不能在沈行燃面前失了气度。她一时被这父女两为难住，进退维谷。
眼见沈凝一条腿已经压在她膝上，她小声求和:“先别闹。”
沈凝大声地问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远处的狗吠声间断不歇，倒像是替邵涵回答了沈凝的问话。邵涵裹住她的一只手，无计可施时，沈行燃威严的声音传来:“小凝，坐好。”
“我也想坐好，她不给嘛。”
沈凝扭头，正对邵涵，眼里的雾气蒸腾不息。
她一委屈，在场的两人都不好受——即使他们都知道，沈凝的委屈大多时候是假装的。
最终沈行燃丢下一句“待会到书房来”，然后把空间留给了二人。
他一走，沈凝立即矮下头，趴在她肩上，一动不动。她抚.摸沈凝的后背，无声安慰。
“伯父是来找我谈……婚礼事宜的。”她解释道。
“我知道，我又没针对他。”沈凝挺直腰板，在邵涵的目光的省视下，慢慢怂成一团。
沈凝把脸埋到她怀里，一顿一顿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而已。”
“这是爱的方式呀！”沈凝紧紧攥着邵涵的衣角，似乎新找到的理由足以支撑她抬头挺胸。
邵涵欲言又止。她捏住沈凝脸上的软肉，左右轻扯。沈凝冲她嘶牙咧嘴，她一不小心着了沈凝的道，左手手腕被沈凝咬了一口。
一排整齐的牙印上还沾着透亮的银丝，她伸手抓住逃跑失败的沈凝，面不改色地拿沈凝的衣服擦手。
沈凝瞪她，她轻轻一笑，沈凝立即迷迷瞪瞪地任由她摆布。
闹了一上午，和沈行燃谈完，她才把人撵去洗漱。沈凝洗漱的同时，邵涵开始收拾被这小祖宗弄乱的房间。也不知道沈凝怎么睡的，被子掉地就算了，枕头直接飞下二楼，坠到灌木丛里。
邵涵有些后悔没有督促沈凝好好起床。她一边任劳任怨地收拾，一边考虑怎么培养沈凝起床叠被子的习惯。
等她弄好这一切，沈凝还在磨蹭。
她坐在一旁，等人的时候顺手检查终端信息。除了凌零发来的日常问候她在哪外，还有一封邮件是军校的导师发来，邀请她参加今年的校庆的。
邀请函后面附有一份已经确定的她那一届的回校名单。她大致浏览了一遍，发现向来不爱参加学校活动的凌零竟然位列其中。不止是凌零，很多以前的战友的名字也印在上面。
仔细算算，距离她毕业，已经过去三十年。三十年，弹指一挥间，看似漫长，如今却无比短暂。
她稍加迟疑，便在邀请函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确认后，沈凝着一袭亚麻色的广袖长裙，踩着小碎步跑到她跟前。
“好看不？”沈凝双手叉腰，转了一圈。
邵涵拿开她的手，上下打量。
轻质的纱裙勾勒出沈凝腰侧纤弱的线条，她那双匀称的腿在层层叠叠的透明褶皱中出没，犹抱琵琶半遮面。
邵涵瞧着好看于是多看了几眼，但在沈凝等她夸赞时，她却起身，取来一件老旧的绿色军大衣，亲自给沈凝穿上。
沈凝连连往后缩，不满道:“这件太老气了”
邵涵没吭声，只顾着把衣服给她穿好，从上到下，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扣好。
“外面冷，你虚寒。”
沈凝张口欲辩解，邵涵在她出声之前抱住她肩头，嗅了一口她身上沁人心脾的橘香，低垂眼帘:“我不在的时候，要听伯父的话，不要让我担心。”
沈凝抬起下巴，如同倦怠的猫咪，蹭了蹭她。
被她这一打岔，沈凝果然没再提衣服的事。她送沈凝和沈行燃到门口，沈凝双手抱住她的手臂，一个劲地想挂在她身上。
“你真的不想跟我去吗？”
从出房间到大门这一段三百多米的路，这个问题，沈凝问了她不下十次。她抬头看沈行燃，沈行燃对她轻轻点头，旋即上车。
待他消失在眼前，她将沈凝揽进怀里，歉然道:“凌要我过去处理些急事，我实在推脱不了。而且，族中的长辈并不欢迎我，现在过去会搞砸你们的家族聚会的。”
“那我也不去。”沈凝收紧手臂，勒住了她的腰。
她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皱眉，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如果我没猜错，伯父这次带你过去，应该是要宣布我们的婚事。你若不去，长辈们岂不是会以为你不想做这件事，从而更加反对我们在一起？”
沈凝陷入沉思，喃喃自语:“对哦，不能让那帮老家伙妨碍我们。”
见沈凝开始动摇，邵涵低眉一笑:“等你回来，我一定在家，怎么样？”
沈凝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点头。
沈凝走了两步，又转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那你下一次一定要陪我回去。”
“好，一定。”
邵涵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晃了一下。沈凝摆摆手，不过一会，连人带车都消失在她的视野尽头。
送走人，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未完的工作。她其实没有什么事，但沈家的家族聚会，只允许名正言顺的沈家人参加。她不想让沈凝因她而动怒，所以她不能去。
至少目前暂时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