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爹
这个问题就好比你的女朋友问你“你妈和我掉进水里之后你救谁”的更高级, 这么做比方好像有些不太对, 但这是纪楷青现在能想到的最贴切的了。
是的没错，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纪楷青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脑子去想这个，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被他打了回去。他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宋青书, 对方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 也一直盯着自己, 看上去宋青书完全不会给自己逃避的机会。
宋青书向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很少能在他身上感觉到压迫感。不管是面对谁，宋青书的脸上总是带着略显温和的表情。
一眼看上去和纪楷青会有些相似，但稍微了解一下的话就会发现宋青书的温和是由内而外的。而纪楷青只是浮在表面上。
纪楷青在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时，他就知道宋青书是真的想要他的回答，而不是那些打太极或者开玩笑似的回应。
也不知道这件事宋青书放在心里多久了, 他在心里想些什么纪楷青都不知道。纪楷青其实是有些心虚的，毕竟确实是他没有想着把那茬告诉宋青书，但他也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跟宋青书说过相关的话了。
谁能想到他这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这些的“小师侄”会把这些事情悄没声的都记在心里呢，还在这种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还好他只是单纯的休息没有在吃东西或者喝水, 不然突然来这么一下子, 自己不是被呛死就是被噎死。
看着宋青书的样子，纪楷青也不由得严肃正经了不少。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没有说出来其实是因为他自己觉得……
好像没有什么要选的。
说实话, 如果不是每次升级和跳出来的和“飞升”有关的话，纪楷青都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纪楷青伸手握住了宋青书的手腕, 微微仰着头看着身前的人, 这个动作让宋青书看清楚了纪楷青脸上的表情。纪楷青语气认真表情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不是。”
——现在也是这样吗？
——不是。
听到这么简单和坦然的回答, 宋青书一时间怔住了。他张了张口，有些不太理解的问：“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纪楷青笑了笑，像是在笑宋青书问了个傻不兮兮的问题，“人总会变的，我已经不是刚刚来到这里的那个纪楷青了。”
他说的不是很直白，但宋青书听懂了。
宋青书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愿意回家，他茫然的看着纪楷青：“你就不想家吗？”
纪楷青眼中的情绪微微变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他稍稍紧了紧握着宋青书的手，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又笑道：“怎么会有人不想家，就连你回来之后不也想着永远不离开武当吗？只不过我也把武当当做家，离开也会舍不得。”
“你……”
“没有什么啊，我就是这么想的。”纪楷青眼睛弯弯的看着他，“太虚弟子就算开启了神启阶段，也是可以选择不飞升的。这些都不是事儿，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正因为如此。”
纪楷青说：“因为没有什么好考虑的，谁让我喜欢你。”
太虚观的普通弟子活不到二百岁也有一百岁，而像纪楷青这种进入神启阶段的人，要是比照凌君子师兄的话，能够活的年岁那就更多了。说白了，太虚弟子和武当弟子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要是说纪楷青不想那边是不可能的。
就算他在这个世界活到所有人都离开，再飞升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青书一下子就被纪楷青绕进去了，竟然觉得他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再加上对方突如其来的表明心意，他一时间满脑子都是纪楷青的那句“谁让我喜欢你”。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结果被纪楷青截断。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我会不会飞升、什么时候飞升你不是都能看到吗？”纪楷青若有所指。
宋青书恍然，从常棣仙境出来之后就多了一个新的同袍界面。从同袍界面上面能够清楚的看到纪楷青之前跟他解释过的“等级”，除了这个还能看到其他一些的状态，比如他们是什么时候同袍的，两个人今天的心情怎么样之类的。
他点点头，顺着纪楷青的话就说了下去，同袍界面上有些地方宋青书不是很懂，这些事情自然只能问纪楷青了。
一个问一个答，刚刚还有些严肃的气氛瞬间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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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察觉到宋青书不再提和飞升有关的事情了之后，纪楷青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他没有把之前自己想的说出来，就是觉得……要是真的说出来了宋青书可能会有别的想法。
怎么说呢，如果他听到宋青书说他要陪着自己活到自己死然后再离开的话，也会有些……纪楷青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应该是生气吧？反正如果换做是他的话，知道宋青书会这么决定一定不会同意的。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然后自己带着所有的回忆在继续活下去，听起来确实是有些残忍。
所以纪楷青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从另一个角度说了相同的答案。
这应该也不算糊弄……吧？
纪楷青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宋青书，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不算！
前方便是上到光明顶的分岔路口了，两个人都看到了那边的茶摊，以及茶摊里面或坐或站的一群人。纪楷青下意识的拉了一下缰绳，放慢了跑马的速度，旁边的宋青书也跟着慢了下来，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也不怪他们两个突然这样，主要是那群人实在是太显眼了，看上去有二、三十人，重点是所有人都穿着武当的弟子服。
纪楷青：突然心虚.jpg
在这里看到武当弟子，也就是说宋远桥等人也在这个茶摊休息。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来不及离开了，已经有人看到了他们两个，正冲着他们招手。于是纪楷青和宋青书就看到有四五个人从茶摊的棚子里走了出来。
宋青书：“……是我爹。”
纪楷青：“我现在掉头狂奔还来得及吗？”
宋青书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掉头狂奔，我就能看到我爹拔剑追你了。”
“……那画面挺美的，但我觉得没必要看……”纪楷青幽幽的看了一眼宋青书，满脸的控诉。
“走吧，你没看他正看着我们呢吗？”宋青书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纪楷青去看前面，“不光是我爹，还有几位师叔。”
纪楷青夹了一下马腹，和宋青书到了茶摊前翻身下马。心虚归心虚，但是表面上是不能够被看出来自己心虚的！反正有救兵，他怕什么！要是不行的话就叫丹睿子直接来提亲！
纪楷青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也就镇定了下来。
于是唯二两个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宋远桥和宋青书，就听到纪楷青对着站在最前面的宋远桥非常干脆的叫了一声：“爹！”
宋青书被这一声吓的脚软了一下，要不是手上还扶着马鞍，他肯定就要摔跤了。
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宋青书的情况，所有人都被纪楷青的那一声“爹”给镇住了。
正想开口跟纪楷青打招呼的俞岱岩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笑眯眯的正想着怎么从楷青师弟那边再敲诈一些酒的张松溪有那么一瞬间没有握稳剑，让剑往下滑了一小段距离，而比较稳重的莫声谷……
他剑掉了。
宋远桥：“……”
宋远桥拎着剑就追着往纪楷青身上打：“叫谁呢！臭小子你叫谁爹呢！”
“嘴秃噜了，我不是故意的宋师兄！”即便宋远桥没有拔剑，直接带着剑鞘打了过来，但对方毕竟是武当的大师兄，就算留手了也非常疼。纪楷青和武当七侠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就能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来现在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没有在宋远桥的脸上看到一些他最不想看到的情绪，纪楷青胆子又大了起来，边往外蹿边求饶，“疼疼疼，宋师兄我错了！”
听着他一口一个“宋师兄”，宋远桥更气了，追的更紧了：“师兄？你是怎么当的师叔！我今天不教你好好做师叔你就不知道我的剑长什么样！”
宋青书：“……”
其他师兄：“……”
剩下的弟子：“……”
然后宋青书迎来了身边所有人的注视。
宋青书：“……”突然感觉到了压力。
“……还挺那什么。”俞岱岩看着前面一个抱头鼠窜，一个拎剑狂追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张松溪也望着前面的场景补充道：“鸡飞狗跳。”
莫声谷和两个师兄一起看着那边，“师兄，不劝劝吗？这不是在家里，要是被其他门派看到了可怎么办啊？”
“不敢劝不敢劝。”俞岱岩看的非常透彻。
张松溪也很明白：“不能劝不能劝。”
两个留在原地的师兄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眼里的笑意，同时深深的叹了口气。
——该打，讲话不过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