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开四肢躺在地上,汗水从毛孔一点一点确实地渗出,在他四周漫出一个人形。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彷佛他才是被杀死的那一方。
他闻得见血的味道,大量的,类似铁锈,然而闻久了也就嗅觉麻痹。喷溅到他唇边的血液已经乾涸纠结,紧紧地吸着他的皮肤,他伸出舌去舔,只舐下一片淋淋的咸汗。
他微微睁开眼,看见炫目迷离的赭色,那是被他覆面的长发所筛下的光。他厌烦地抬起手压住自己的眼睛。
都说少见他这样的发色,太过张狂。彷佛凭着这一点他就该是突出的,他就已经是突出的。「阿散井,好厉害呀。」他们在他背后或面前这样称赞着。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想要的得不到,被抢走的讨不回,而他们依然称赞着崇拜着。你们只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翻了个身,把脸颊贴在地上,想冷却一些肉体劳动带来的燥热。没有用,那块地面已然被他的体温熨热。
做什么都没有用,做什么都不够。
他又翻回来,屈起一膝,彷佛在抵御着什么,但不过是穷极无聊的无济于事,大小腿骨骼的交界处直直地指向天,发出沈默的质问。汗湿的衣服黏在他的肌肤上,又黏又腻,无法剥除,像每次他向某人低下头后腹间涌出的那种憎恶感。
他甚至无法藉着呕吐摆脱它,在他把手指伸入自己的喉间之后他明白了这件事。
「阿散井。」
远方似乎有人在叫他,是女子的声音,轻巧却模糊,努力不懈,从远处一声声叫过来。他也值得人家这样牵肠挂肚?那都是假的,他们只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心中也有深潭一样的洞,从那里面伸出手来渴求着某人,得不到的时候,那只手便大力地掌掴他,打得他眉眼俱碎,无法再直视任何一个人。
「阿散井!阿散井!」那女子仍呼喊着,声音里有一种张皇。
但他仍旧是不忍心的,不忍将那伤口转嫁在另一个人身上。何况那不过都只因为他懦弱,而这是个不相干的人。所以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捞起猩红的长发将它摔到背后。
「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