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现在应该叫长恭了。
长恭跟着高澄也就是他现在的父亲到了齐王府。
高澄是东魏权臣,娶的又是皇上的妹妹冯翊长公主,可想这齐王府必定豪华至极。长恭跟在高澄身后,好奇得打量着这座如宫殿般华丽的府邸,与自己以前住的湘东王府截然不同,湘东王府是清静淡雅的,父亲平日里喜好吟诗作画,而齐王府却是雍容华贵的。
齐王府南面湖边的凉亭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琵琶声,听了让人在如此温暖和煦的日子里也感觉如秋风般萧瑟。
“这齐王府里,也就姐姐会弹如此凄凉的曲子。”说话的是一位衣饰华丽的美貌女子,正沿着环廊走了过来,这是高澄的侍妾元玉仪。玉仪本出身元氏皇族,当年尔朱荣搞大屠杀的时候,她还是小女孩,流落到民间,后来她的哥哥高阳王元斌重兴了家族,却不收容她,她只能到一个大臣家当了家伎,没多久又被赶了出来,幸而遇到了高澄,把她收留在府。
亭中怀抱琵琶轻拨琴弦的正是高澄之妻冯翊公主,冯翊公主容貌并不出众,不似玉仪般娇艳明媚,但性情温和,只是那份温和中透露着更多的是清淡和离索。
玉仪很早就知道高澄对这位发妻没有多少感情,有的只是敬重。虽然他现在大权在握,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随时能取而代之,但他对这位长公主却十分尊敬,所以她对冯翊公主一直
都是恭恭敬敬的,不似在其他侍妾面前那样恃宠而骄。说起来她们也算是同宗姐妹,她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位公主在府里十几年却从来不争宠,永远都是那样淡泊,难道想高澄那样的俊杰她还看不上吗?
“玉仪,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她很少和府里的侍妾来往,玉仪过来想必定是有什么事了。
“姐姐,大人回来了。”
“哦。”冯翊的回应永远都是这样风轻云淡。
“大人还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要让他认祖归宗呢!”
“他的事我向来不过问的。”
“可大人说让姐姐你过去,怎么说你也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啊!”
“恩,知道了,我回房整装,呆会儿就去。”
“姐姐,大人似乎很喜欢那孩子,很看重呢,你难道就不为孝琬担心吗?孝琬可是嫡出的啊,也不见大人这般重视,欢喜。”
“玉仪,大人他做什么自有打算,至于孝琬,我只希望他平安,快乐。”
玉仪至今都没有孩子,她很是喜欢孝琬那孩子,活泼开朗又孝顺,一直是把他当自个儿的孩子般看待。
这边,高澄已经带着长恭到了大厅。
“长恭,来见见你的几位哥哥。”
长恭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三个少年,个个面容俊美,他们就是表哥的兄弟吗,真好看!长恭想以后他们就是自己的兄弟了,得先搞好关系,于是对着他们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这是你大哥,孝瑜。”高澄指着中间那个轻摇折扇,春风满面的少年微笑地说道。
孝瑜虽然年仅十三岁,谈吐举止间却已然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好不风光。
“大哥好。”长恭甜甜叫道。
孝瑜轻笑着点头。
“这是你二哥,孝珩。”
“我是你三哥,孝琬,你就是我们的四弟吧!”还没等高澄说,孝琬就抢道。
“二哥三哥好!”长恭可是一个都不落下。
“这是你们四弟长恭。”说着,又对长恭道:“本来你应该叫孝瓘,既然你母亲给你取名长恭,以后还是叫长恭吧。”高澄看着长恭,眼里满是欢喜。
“四弟长得可真俊,比女孩子还漂亮,大哥,这下你可被比下去了吧!”孝琬指着孝瑜笑着说道。
长恭一听,有点心虚,脸上立刻刷红了一片,他哪里知道自己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
孝珩这时也抿起嘴偷偷地笑着。他自小身体便不好,在兄弟中也属他最沉默。
高澄见他们兄弟几个相处融洽,谈笑风生,心里自然很高兴。
这时,冯翊公主和玉仪款款而来,见到高澄,先后向他行了礼。
“夫人,你来得正好,这是蓉月的孩子,长恭,我想让他以后跟着你,蓉月不在了,有你带着我便放心了!”
“蓉月,她……”冯翊显然有些吃惊,“我明白了,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孩子的。”
“长恭,来这是你大娘,这是玉姨!”
“大娘好,玉姨好!”长恭很乖巧叫道。
“乖!”
“长恭,以后就跟大娘住一起好不好?”
“恩。”长恭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
“四弟,我带你去玩!”孝琬早就按耐不住了,到底是孩子,性子急,说着便拉了长恭去玩了。
“这孩子,唉!“高澄无奈地叹了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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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来追我啊!你追不上,哈哈!”
“四弟,你也太能跑了,三哥我都快累死了。”
“那我们来玩捉迷藏,我藏,三哥你来找,好不好?”
“都听你的。”孝琬对这个弟弟实在没辙,真是精力旺盛,自叹拂如。
两个孩子还都是贪玩的年岁,在诺大的花园里到处跑,追逐嬉戏,玩累了,就换着花样,这不又开始了捉迷藏。
“三哥,不许偷看。你数到十才能来找我。”长恭不满地叫道。
“没,没偷看……”孝琬心虚,连忙把张开的手指缝并紧,开始数数:“一……二……三……”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了,长恭心中有些得意,心想:天色暗了三哥可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了。想着便蹑手蹑脚朝假山后面走去。
“八……九……”
长恭听三哥快数到十了,赶紧在假山后藏好了,不再出声。
“十。哈哈,我要来找了哦!”
天色昏暗,孝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长恭。
长恭一个人躲在假山后面甚是无聊,心里不停地咕哝着:“也不知道三哥跑哪找去了,连人影都没一个。”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轻柔空灵的洞箫声,萧声如水般流泻,低回轻柔,在风中萦萦回荡,飘渺而悠远,旋律中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与忧伤,不经意间触动人心底最深处的伤痛,不禁悲从中来,不能自持。
长恭寻声找去,见一少年双手持萧,立于湖边,怕是专注于弄萧,自己也沉浸其中了吧。长恭只看到了他的背影,虽然很想知道他人是谁,却怕惊扰了他,正欲转身离去,谁料那少年似乎发现了长恭的存在,转身已经看向了长恭这边。
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间,两人均是一震,不知为何,总觉对方似曾相识,而事实是两人从未见过。
那少年衣饰华贵,面容俊美非凡,看去和大哥年龄相仿。长恭觉得他身上有种让人侧目的独特气质,总觉在哪见过似的,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黑如无月的子夜,亮若启明之星,深邃而明亮,仿佛曾经刻在心中那般强烈地熟悉。长恭甚至认为也许自己在失忆前认识他。
“你是谁?”少年虽然也有此疑惑,但他肯定以前从未见过这孩子,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一见到他,心里就有种莫名的欣喜。
长恭此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开始不知所措,他想离开这里,于是急忙转身往回跑。
他低着头一路小跑着,谁知一头撞上了来人。
“哎呦!”
“啊!三哥?”长恭见撞了人,忙抬头一看原来是三哥。
“咦?四弟,原来你在这儿,真叫三哥我好找啊。晚宴快开始了,我们赶快过去吧!”
“哦。”长恭有些心不在焉。
“四弟,你怎么了,魂不守摄的,发生了什么事儿?”孝琬也瞧出了长恭有些不对劲。
“没,没事儿。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长恭不说,孝琬也没辙。
晚宴上,长恭一眼便认出了坐在对面的少年便是之前在湖边的吹萧之人。长恭望着那少年有些出神,他是自己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
那少年此时也正看着长恭,嘴角微微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后来,长恭知道了那少年是他的九叔,高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