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红霞将身后那孤独的影子照得刺亮,空巷子的尽头,几个斑点大的身影随着距离的靠近逐渐放大、清晰。
“可是。。。。由美子姐姐,我还是觉得这样太突然了,我一直认为应该给翡月一点时间,让她自己冷静下来。你们之前不也同意这样吗,为什么现在又突然。。。。。”租赁屋前,不二焦急地劝解着。
“可是,我们已经无法冷静了啊,”不二由美子和母亲对视一眼,摇摇头“幸子阿姨的葬礼上,那孩子情绪是那么的激动,我很担心这么一直任由她下去会是怎样。而且她年龄还那么小,一个人住在外面怎么说得过去。”
“嗯。”不二和子担忧地点点头“学籍处那边我也准备去说,把地址改成我们家的现住址。转校过来已经快2周了,却一直躲着,甚至面也不见,这样下去令人担忧啊。”
“翡月?!”在旁边一直一言未发的不二父亲忽然喊出声来。
“!!。。。。”正思绪恍然的翡月抬头猛地看见不远处站着的4个人。
为什么。。。。在自己情绪最乱的时候,在自己最不冷静的时候,遇上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痛苦的回忆涌来,结城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冰凉的手脚和麻木的感觉侵袭着她的感观,浑身禁不住地颤抖。
“翡月。。。”就这么对视着,看着这张和姐姐神似的脸,和子上前一步,抬起和心同样颤抖的手。
啪,右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你们。。。。”翡月顿了顿,声音却不受控制地拔高“过来干嘛?!!!我说了不想见到你们,看见你们,就仿佛看见我自己的痛苦,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啪,眼泪落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尖叫后,结城脚下一软,浑身无力地跌跪在地上,任由地面粗烁的沙子将膝盖磨得绯红“。。。。。难道。。。要把我周围仅剩的空气都逼走你们才甘心吗。”那么气若游丝的一句话,仿佛游离在神思之外,却深深刺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画面随着回忆前推。
那一年春天,结城幸子带着5岁的翡月离开了京都,去了位于本州中部的静冈县,那个她和翡月的父亲初相识的地方。四月的静冈很美,樱花、杜鹃花、紫藤花及颜色各异的鲜花遍地盛开。在那鲜艳的色彩和淡雅香味儿中,她们将悲伤深深埋葬,怀着对过去的美好回忆支撑起新的生活。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还要工作,生活艰辛,却也有着一种相依为命的充实。在那片土地,在那海一般温柔的和风中,失去父亲和爱人的伤痛随着时间淡化。小女孩在母亲身边一天天长大,有着如静冈的天空一般明媚的眼睛,和静冈的海一般随性的气质,独立、勇敢而倔强的坚强。
2个月前,由于工作关系,和子去静冈开会,随便探望姐姐。。。。。
“喂,和子,不是说上车后给我发条简讯报平安吗,怎么。。。。什么?你还没到车站?”
“已经到了,不过我现在正在往回赶,我把周助比赛的录影带忘在家里了。。。。。”
“还有40分钟就要开车了,回来拿也来不及啊!下次有机会再。。。。”
“怎么说也是翡月特意从电视上录下来的。这孩子很有心,每一场都录了,周助看到肯定会很高兴,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得带回去。”
“这怎么行,你今天不是还要赶回公司交资料吗,要是错过了这趟车。。。。。好了,我给你送过去总行了吧,你现在立马给我调头去车站,我这边快的话大概30分钟。”
吱嘎,一个急刹,的士停在路边。
“谢谢,还好赶得急!零钱就不用找了。”幸子急冲冲地推门走下去。
身后,一辆快速行驶的摩托没有料到前方的的士会忽然停下,急忙拐动把手险险地从的士旁边擦过去,却刚好撞到急急推门而出的幸子。
啪。画面就在这一瞬间停顿,手中的录影带掉落下来,被后来的车辆碾得粉碎,长长的胶带和着血拖散在地面。警笛声、人群的嘈杂声随着生命的流逝点点抽离。
每一个生命的离去都无法阻止或打乱这个世界前进的步调。当生命消逝的时候,除了在人们心中的日趋模糊的影子外,什么都不会留下。。。。。可是对相依为命的2个人而言,这种消逝却等同于将所拥有的一切剥夺,仿佛连空气都生生抽离,足以让人失去生的勇气。。。。
“对不起,对不起翡月!!”和子忍不住哭喊着扑跪上去将她抱住“都是我的错,如果那天我没有把那卷录影带忘在家里,如果不是我任性的请求,姐姐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对不起翡月,是我让你失去了一切,可是请求你,给大家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让我来补偿这一切,好吗。。。。”
“补偿。。。。呵,呵呵呵呵。。。。”她悲戚的笑,大睁的双眼掬满泪水,怔怔地望向天空“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又有什么可以弥补。”那件事她又何尝不是悔恨自责,如果没有录这卷带子,就根本不存在和子阿姨之后的所有“如果”。。。。。每一次在悔恨和噩梦中醒来,却无法将时空改变事实扭转。。。。那种悔恨如时空的黑洞般将她深深地吸附与笼罩,时时不得安生。。。。
“翡月。。。。”不二的手在半空迟疑着,终于轻轻地落下,削碎的短发摩挲着手背,他抱着如刺猬般拼命抵触的她,一如小时候那般轻柔。“人生有些事是无法弥补,我们只能面对这伤痛一同承受。而生活还要继续,那么悲伤就必须有尽头。当我们狠狠地痛过、哭过、哀悼过以后,生活仅存的美好就值得加倍地珍惜。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你伤心也好,发泄也罢,请不要拒绝我陪在你身边。之后,等你心情平复的时候,我会尽可能地给予你我所能给予的一切的美好,并将这美好无限的扩大,来填补你心里失去部分的空缺。你不用担心什么都没有,因为不管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所以现在,哭吧,翡月,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去追悼、去哀伤。。。。”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恨你们。。。。。”她声嘶力竭地拼命捶打、喊叫,仿佛把数月来压集的一切爆发,仿佛要将心中的悔恨宣泄,仿佛要将5岁以来所积压的眼泪流尽。。。。
那天的夕阳下,有一个男孩抱着怀中哭得歇斯底里的女孩,默默流泪,同样地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