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永恒之殇

3.光之章•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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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生未曾平等,

    不必幻想

    妖魔之子

    可皈依光明。

    愚蠢痴情

    不值得怜悯;

    千般乞求,

    仅换来漫应一声。

    忘恩背叛,

    堕落沉沦,

    只是用另一种方式

    挥霍生命。

    黑丝素绸蒙面之时,

    云恸

    雨落……

    就是这里了。银园,冬之国。

    放眼望去,满世界只有冰山和雪原。当风吹过时,会卷起地上轻盈的雪花,落在脸上有一丝微凉,但并不寒冷。是的,银园虽被冰雪覆盖,却从不让人觉得寒冷,即使穿着夏季的衣衫。

    “银园就是传说中的天使之境,这里只有冬天,是个纯洁的地方。但也正因如此,银园又总是冷清的,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有一种平静而温存的美,他们淡淡的一个微笑,就像冬季的花一样,即高贵又清冷,惹人怜爱。他们是神最满意的宠物呢。”

    宠物!海魂不禁嘟起嘴:原本自己正陶醉于对那些有着洁白翅膀的美丽生命的遐想之中,伊丝莲总是在这种时候打破人美好的想象。然而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无不揭露了事物的本质,而真实永远不会像传说那样美好。

    “但是伊丝莲,我们走时所有的城邦不是都在遭受攻击吗?怎么可以这样离开而撇下他们不管?”

    “你知道的,菲尔魔被预言重伤,短时间是起不来了,魔军失了首领,此刻必然已经悉数撤退。”

    又走了许久,海魂已对一成不变的雪景失去了兴致。“为什么我们一个天使也没看到啊?”

    这时不远处传来歌声,缥缈而不真实。银园总是安静的,风声雪声与隐约且悠扬的歌声更增添了它的空灵。轻轻的,如清泉般能沁入心灵深处,洗去一身污浊,给人以无限的滋润。

    “因为无事可做,他们通常不会出来闲逛。”

    “我们这是往哪里去呢?”

    “你没有听到歌声吗?那应该是离我们最近的天使了,她在发出质询。”

    “我们不是来讨圣水吗,难道不应该去找尊长?”

    “这又是世人的浅薄见解,要知道,天使没有地位高低之分,所有人都一个样。我们只要得到任何一个天使的允许就可以取到圣水。”

    “哦。”

    “一会见到他们先不要说话。”

    不久,一座精巧的木屋出现在面前。

    在银园,你经常会看到温柔的母亲坐在门前,带着微笑深情地注视着怀中的婴孩,轻轻挥手造一朵冰花,换取宝贝的笑容。

    面前这一位也是如此。她与伊丝莲静静地微笑着对视,许久之后微微点头,又转过脸来打量海魂。

    “天使们能感受人的气息,只有心灵绝对纯净的人才能成为银园的客人,这样便可避免外界的侵扰。”伊丝莲在海魂耳边轻声说。

    “神使与水之精灵王,银园欢迎你们的到来,请进吧。”天使们有着天籁般的声音,但你却不能从中听出任何感情的变化。

    绝对的平等。海魂心想,如果任何权势与地位在这里都将失去意义,那么她对她们的敬语,也仅是一个称呼罢了。

    她们走进木屋。这里如想象中的一样,没有任何华美的装饰,唯一称得上奢侈品的只有几件雕琢精美的器皿,海魂看不出它们由何种材料制成。

    天使坐下,没有任何寒暄的话语与招待,只是微笑着等待她们开口。

    “我们来此相扰是有所请求。水之精灵王尚未觉醒,又遗失了真海水,生命无以维系,故冒昧闯入圣境求取神所赐予的琼浆。希望不会打扰到这里的生活。”

    “可以。”

    “十分感谢。那么,代价呢?”

    “带走一个孩子,不祥之子。”

    “……好。”伊丝莲微微皱了一下眉,瞥见那天使怀中与众不同的婴孩。

    “那么回归日之后你们便可以去取圣水了,还有两天。”

    离开木屋,海魂满脸都是疑问。

    “我们运气真好,竟然赶上了银园十年一次的盛大节日。回归日是天使举行葬礼的日子,是这里最激动人心的盛典呢。”

    “葬礼怎么会是节日啊?”

    “到时候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哦……不祥之子是什么?”听到这问题伊丝莲不禁又皱起了眉。“那是违背法则降生的生命,有些是夭折的胎儿或新生儿,却被用某种方式强行复活;有些是以非自然的方式创造出来,比如用一种改造的血祭咒文;还有一些则是以婴孩的灵魂与黑暗作交易换取力量。我不知道这次是哪一种,但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讨人喜欢的生命。”

    海魂耸耸肩,她对此倒是毫不在意,既然都是生命,又会有什么不同呢?“还有一个问题,我不认为……你拥有绝对纯净的心灵。”

    “……是个好问题,但你不会从我这得到答案。”伊丝莲狡黠地笑了,大步向山下走去,“要去看圣水湖吗?”

    回归日。

    是夜,夜凉,月圆,风清。

    星辰的光华,极尽所能地闪耀,将夜空映成五色的琉璃。圣水湖畔,无数雪翼腾空而起,肆意翱翔。此时世间的一切,无论是星辰、雪原或是羽翼,皆如明镜般辉映相互的光华,竟使得世界都笼罩在一片茫茫的纯光中了,如雾般浓且微凉的纯净。

    连地上的两人仿佛也成了这世界的一部分,再没有一丝尘埃惹身。海魂已是醉了,恍惚中只见满眼的绚丽,和耳畔伊丝莲轻声的吟唱:

    那一夜

    是千年的期盼

    六芒星阵十二道光环

    降下梦幻在人间

    静夜须无言

    是最美的诗篇

    只需倾耳聆听

    这神话般的预言。

    那一刻

    是永恒的遗憾

    风永远盘桓

    雪随风飞旋

    无尽的辰光

    绝美的容颜

    我们唯独遗落了

    自己的死亡

    伴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伊丝莲结束了梦呓般的吟唱。“海魂,你懂这歌词的意思么?”未等答话,她便自顾说了下去:“想必你是不懂的吧,古精灵的语言即便译出也还是晦涩得很呢。这首歌说的是天使这一种族的起源,神创世的第三日创造了美,天使便是神对美的第一次尝试。然而那时的神并不成熟,不知世界应是所有元素的融合体,而天使作为美这一单一元素,注定只能生活在禁制中。但神又是仁慈的,不忍见这尤物痛苦,便设立了回归日,最伟大的救赎……看,开始了。”

    “我们唯独遗落了自己的死亡”么?海魂沉思着,扬起脸沿伊丝莲的视线望去。空中旋舞的雪翼渐渐静止,在轻盈的寂静中,数个身影闪耀着最后的光华坠入湖中,漾起轻微的涟漪。那是怎样的胜景啊!源于光明便归于光明,燃烧生命的辉煌让人几欲流泪,没入湖中的一刻,脸上是释然的安逸。

    海魂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一些了,神创造美,却遗落了他们的死亡,生命终有不能承受之重,于是美便痛苦着。而回归日则是神重新赐予他们可以选择放弃生命的时刻,这样便成了最让人期盼的盛典。神是怎样的存在呢?海魂开始问自己。

    这时选择了留下的天使们纷纷落在湖畔,从湖水中捞起一个个婴孩,充满爱怜地抱在怀中。这便是天使之子呦!

    盛典即将结束,新的轮回已然开始。

    天已微明。

    不敢在此圣境逗留,第二日伊丝莲便带着海魂离开——怀中抱着不祥之子。在走出银园边界的一刻,伊丝莲打破了一直紧攥着的时之锁,于是怀中的婴孩在时间洪流的急速冲刷下,瞬间成长为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女,白发血瞳。她看似与海魂同龄,却自睁开眼的一刻起,便以哀怨的眼神怒视这世界,让人心惊。

    “你叫什么名字?”伊丝莲不带丝毫感情地询问。

    “晦雪。”这个孩子,连声音也带着一种草木凋零的萧瑟。

    而此时海魂正好奇地注视着她,虽早已听伊丝莲讲过时之锁,此刻亲眼看到却仍难免惊讶。

    在天使之境,时间是静止的,而晦雪身上时间却在流动。为避免她的到来搅乱了时空,天使们以时之锁封印了她的时间;此刻,伊丝莲已将她被剥夺的交还。

    “晦雪,从此以后你便跟随我吧,在神殿中度过你短暂的一生。那清静且充满光明的地方,会对你有好处。”伊丝莲说完,未等答话便转身带她们走上返回的路。因为无需答话,她的所言即是命令,不容辩驳。

    感觉到伊丝莲对晦雪的态度冰冷,甚至略带厌恶,海魂有些不满。其实,晦雪降生为不祥之子并不是她自己的错啊,这个本应成为帝国公主的孩子被遗弃在此,不应得到怜悯吗?伊丝莲作为侍神之人,不应施与怜悯吗?

    然而对伊丝莲来说,成为不祥之子本身便是无法救赎的罪过,既然灵魂已归属黑暗,无论是否出于自己的意愿,事实便是如此,谁都没有办法。不祥之子,无论如何教养,都不可能善良。

    然而海魂是善良的,她坚信凡是生命便无区别,因而愿意友善地对待晦雪。虽然一路走来,晦雪始终以冰冷回报她的关心,但海魂愿将这理解为戒备,她相信只要自己继续下去,过段时间总会被她接受的。

    但天真与善良往往会招致伤害,这句话不久便可得到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