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会对你心怀怨恨吗?
不,我不会……谁都没错!!
“奶奶!啊!”撕裂的呐喊,断续的抽泣,无助的绝望……“谁能来救救我们……”
他们手里握着棍棒,嘴里啐着秽语,满屋的狼藉,满身伤痕的奶奶,满是泪痕的我,满布血迹的那间屋子……
“柳英?!”韩天河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意外不知所措,晕倒前的眼泪在柳英的脸上已经变成了一道道泪痕,细细的泪花在眼角微微泛着亮光,薄薄的眼皮巍巍颤动着,细长的眼睛终于睁开。黑漆漆的眼睛里只有茫然,此时的柳英,少了往时斤斤计较的强势,少了平日事事谨慎的距离,让韩天河觉得无比的不习惯……
“醒了?喂…………柳英!你要呆多久!!”抱了他半个多钟头,由一开始的不敢晃动,到现在手臂麻痹不能动,韩天河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想租个房子还摊上这档子事……他下午还得上课!天啊,柳英,我不就是上次多吃了点么!!
“韩天河?……”柳英呆滞的眼光终于有了光芒,滞怠的大脑又开始了运转,一切伪装的外壳自然的戴上,冷静的从韩天河怀里挣脱出来……又想起了那些事情啊,多少年了?再说……哭道晕倒还真丢脸……
“对不起……今天这事,就当作没发生过。房子我是不会租的,你走吧。………………怎么还不走!要我赶你走?!”居高临下…………
哼!!我手脚都被你压麻了我怎么可能动得了!你这个臭柳英!我好心照顾你你居然一醒了就翻脸!不就是一间有秘密故事的房间么!!!那怎样!了不起啊!哼!!!!我瞪死你,就是不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干瞪着,心里想着各自的事情……
————我这样对他,万一他连楼下的画室都不租了怎么办!唉……怎么就对他急了呢!真是丢脸到家了……
————好像他真的生气了啊,可是,关我什么事呢!我今天真是背……万一他一气之下连画室都不租给我怎么办!要道歉吗?可是我为什么要道歉…………臭柳英!
“你到底要赖多久,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呐,在这耍赖……”瞪了好半天终于疲惫了,哭肿的眼睛又干又涩,实在奈何不了这个赖在地上不走的家伙。
“赖个鬼啊!我还不是怕你想不开么?!谁叫你刚才又哭又闹还晕倒!”明明就是在心里骂人骂得太忘情……所以,现在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滚!!!!………………”最怕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曝露在别人的面前,以前小心翼翼辛苦维持的形象在这个人面前再也不想继续下去,讨厌就讨厌吧!不租就不租吧!随便!你给我滚!你走了我怕没人来租房子么!才不稀罕!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把韩天河抓起往门外丢。
说实在的,柳英心里安慰得有些心虚,这里的房子真的很难租出去,一楼的店铺倒还没什么,可是二楼以前曾经是做仓库用的,所谓的厕所早已堵塞水管老化不能用了,不能住人,自己又不舍得改建,要不是韩天河用来做画室,想必是没什么人需要的了。想当初韩天河发现柳英所介绍的“自带厕所”只不过是形同虚设,也没说什么,你看,多好的房客。
“你别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你什么都没做错!这是我的问题,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我不会说的!你太小看我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说出去?”父母说过不能在别人背后议论别人的私事,这是不道德的!哼!死四眼柳英又小看我!
“…………没凭什么,在背后论人是非是人的天性。”没有和钱扯上关系的柳英总是让人觉得有距离感,与那个在市场那个婆婆妈妈、吃亏时吹须瞪眼、第一次见面客气大方……的柳英,天差地别,哪那个才是真正的他?为什么总是要带着不同的面具面对不同的人,这样子做人难道不累么?真是搞不懂!
“我觉得你这是人格扭曲…………”韩天河歪抿着嘴走出了柳英门口,心里对这样的柳英感觉奇特……酸酸的,紧紧的,堵得慌!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遇见这样扭曲的人,原以为这样悲观的面具男人只在小说里才有,不谙世事的韩天河第一次面对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对他的积极正直的人格做出了怀疑,自己却不能做出任何辩驳,从未想过,人性本善,这是需要辩驳的么?
“你没有资格说我……你了解我么?”本以为柳英会生气的反驳自己,韩天河被这句反问句给问懵了,对啊,自己,什么都不懂……
正当韩天河走到楼梯口时,楼下杂货铺的麦大爷急急忙忙地跑上来,匆匆对他点了下头就往柳英那个方向奔去,慌着喘着拍了拍门。
……门开了“你怎么还没走啊!……麦大爷?!怎么是你?”
“小柳!不好啦!快下去!!有一群…………啊!!!就是他们!他们要找你!!”说完就慌忙躲到一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木质的楼梯传上来,韩天河这时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麦大爷口中所述的那群人正浩荡得挤满了不大的楼梯口和细长的楼梯。
那群人没有统一的服装配饰,但有相似的品味气质:都是染过后的褪色头发,衣服艳俗,流里流气,都是些个歪瓜裂枣猥琐之极之辈。韩天河被挤到门口,麦大爷此时已经进屋打算打电话报警,柳英站在门口一个反手把门重重一关。韩天河原本还想和麦大爷一样进屋躲一会,这下可好,只能和柳英背靠背的挨在一起。什么嘛!该死的柳英,和我有仇啊!
一开始的杂乱被安静慢慢代替,气氛凝重得令人不敢妄动,屋外的顽蝉欢快地叫着知了知了,屋内的两人心里喊着完了完了。柳英的背后被激出了冷汗,韩天河被他的汗水粘得难受,苦于不能解脱。
好在这般局面未能长久,一个脖子上文着牡丹的中年男人从中走了出来。用凌厉的眼光看了一眼他们,终于面向柳英:“你就是柳英?”
“是。”柳英的声音没有一丝丝的变化,简洁明了,不卑不亢,但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的抓住了韩天河的衣服,又拽又扯,明显是紧张得抓错了衣服,自己浑然不觉。
“哼!你爸爸是柳玄?”
“你们是高利贷的人?!我告诉你们,柳玄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要他还钱的话找他!!”声音开始微微的颤抖,在韩天河的预想里,柳英不应该会这样用颤抖的声音对那个“牡丹”男人大喊,应该继续简洁明了,不卑不亢。
“牡丹”男人看着柳英泛红的双眼,突然间笑了,笑得无奈苦涩,意义不明。
“柳玄,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