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叶青城父子离了大名山寨。一路东行。叶青城心系玉喜安危。又想到那王大胡并非恶人。也就安下心来。一路上多有险峻。几经危难,都又捡回一条性命。身上财物也将尽。马匹也在一家农舍被偷去。现在父子正赶往兰溪镇。天色已晚,便在这寺庙稍微歇息。叶青城本就文弱书生,又经过这几月连夜奔波。早就心身具疲。挨着地便睡了过去。叶清见父亲如此疲惫,不免心中一痛。将自己身上衣衫脱下来披在父亲身上。靠着父亲沉沉睡去。
第二日便来到兰溪镇。只见那镇上满目萧条,人迹罕见,偶有妇孺当街疾走。就是最大的酒楼也大门紧闭。外面飘扬的酒旗也歪歪倒倒,像是马上要掉下来。
叶清不解,问父亲道:“爹爹。为何此地这般荒无人烟?”
叶青城叹了口气:“现在战事连连,想必这里的人都被拉去边疆作战了。”
突然,叶青城见东面墙边竟有一辆马车。旁边也无人看管。便走过去打探打探。确人这马车没有主人时,便唤叶清过来,钻进马车。自己就要挥鞭驱马。却见一老汉迎面急跑过来。“我的车。我的车”
叶青城见状,跳下马,抱拳道:“我以为没有主人,想借车一用,此次去西安有要紧事。老伯可否买个人情,将这车卖与我。”
老汉看看叶青城,觉此人气度不凡,况且这车放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有人买,于是点头答应。叶青城将身上银子尽数给了他,只留了点馒头钱。
父子赶着马车疾驰,叶青城心想着王爷九月候审,现在已是八月下旬。再不赶急。恐怕王爷性命不保。于是又加快了速度。抖得叶清胃里翻江倒海。话说叶清这几月虽然食不果腹。却长了个子,脸也变得棱角分明。俨然一个男子汉。十四岁的叶清觉着自己是个男人的时候。就使劲第忍着这股恶心劲,更是没有吭声。脸逼得通红。
马车在山林间飞驰。
到李巡抚府上时,已是半夜。岳父见叶青城这等模样,又是惊讶又是心痛。忙吩咐仆人准备饭菜和热水。待洗过澡,吃过饭。
叶青城忍不住问岳父:“岳父大人,不知王爷那案子现在如何?我此次找你就想找你帮忙,看有没有法子,将王爷救出来。”
李巡抚,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马上平静道:“这段时间,你们父子,舟车劳顿。还是早些休息。王爷这里明日再细细打算。”
叶青城闻岳父如是说,也觉得是该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商议也不晚。于是带着叶清去歇息去了。等叶青城父子一走。李巡抚便从书房取出一封信件。拿在手里走来走去。面神复杂,时而皱眉,时而坐下来托腮思考。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第二天,天气大好,阳光明媚。满山遍坡的黄绿色,路上厚厚的一层落叶,秋日的那股萧瑟的味道没有了。倒添了些别样的温柔。李巡抚将叶青城带到客厅,说是商量顺王的事。叶青城显得有些焦急。李巡抚却很沉默,冷静。他将一卷书信交给叶青城。说:“顺王的事,都在这里,你自己看看吧。”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叶青城见这厚厚的信封。心里莫名的紧张。双手颤抖又迅速地打开信件。只见顺王刚劲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
青城兄,见信佳。你展信之日,可能本王已不在人世。
才见这几字,叶青城就两脚发软,跌坐在椅子。
原来那顺王,回京城后。哪里有恢复自由。皇帝将他软禁宫中,只好吃好穿地伺候着,并不尾以实权。就是那叶青城的书函也页页过目才交与顺王。顺王不明就里,只以为皇帝对他怀恨在心,又怕他谋权篡位。顺王本又无心政治,倒过得也舒坦,但他一生广交朋友。只是不让他与朋友往来,心中颇觉孤独。整日郁郁寡欢。每每收到叶青城的信,心中欢喜的不得了。总是看了又看,看得久了。就默默地流泪。回信的时候有不得不把自己生活描写的天花乱坠。他得证明自己过得好啊。他不想让叶青城担心。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顺王都习惯了寂寞与孤独的时候。突然,皇帝一道圣旨便把他送到真正的监牢里去了。原来皇帝将他调回京城,是怀疑他与外人勾结企图谋反。于是速速将他调回京城,软禁起来。暗地里调查此事真伪。
一日,皇帝亲自探望顺王。来势汹汹。将几卷书信摔到顺王脸上。又愤怒,又生气,又难过的表情。“皇兄,你与朕是一母所生。你为何要这般害朕?啊,平日里朕待你不薄,你却日日夜夜挂记者朕的江山!几经勾结外党,竟图谋夺取皇位。”
顺王一脸无辜不可相信的表情:“皇上,臣冤枉,臣没有勾结外党。臣一直无心政治,您是知道的。臣对皇上是忠心不二,绝没有做对不起皇上的事。请皇上明鉴啊。”
皇帝愤愤的别过头:“你叫朕怎么相信你。你看看这些书信,那一封不是你的笔迹。皇兄的笔迹朕还会看错?上面写了什么,你自己一清二楚。”
顺王连忙捡起信件。一看,顿时全身凉了半截。那笔迹分明就是自己的。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写过这样的信啊!:“皇上,这些信都不是我写的,我真的没有写这些信啊。朝中到底谁这样憎恨我,要置我于死地啊。”
皇帝有些气结:“你还狡辩,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十几年前,贬你去边疆,已经给你生的机会,可你自己不珍惜。还借此与番邦勾结。在朕疏于防范的时候,竟攻打边疆,直逼京城。要不是朕早有准备,这帝位怕是早就皇兄的了。哼!”皇帝愤怒地甩甩袖。示意近身侍卫将三尺白凌送与顺王。
顺王见状,惊恐地看着皇帝,四肢都不能动弹了,嘴唇抖的厉害:“皇……皇上是要……要臣死吗。”见皇帝没有回答。便又喃喃地说:“臣没有,臣是冤枉的……”
皇帝看了看顺王,嘴角扯了扯,道:“皇兄自己选个日子吧,朕给你半月。”说完转身大步走了。走出牢房,皇帝的眼睛有些湿润。对一侍卫说:“传下去,这十五日。好生照看顺王。”侍卫领命。皇帝迎着风,想把这液体蒸发了去。
叶青城读着顺王的信,像是有人用锤子砸自己的心脏一般,痛得都快裂开了。
顺王在信中道:“青城,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是与你度过的。虽然那么短暂,却是幸福的。在蜀地的时候,我三天两头就找你去喝酒。酒量又小,但就是天天喝。因为这样,我就有理由与你吟诗作对。与你在一起。当时的我也不知,这是何等状况。只知与你一起,那么舒服。你可能迫于我的地位,不敢不从。可能当时困扰你了吧。后来被贬边疆。十年啊,十年是多么长的日子。我每天都思念你。想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升官了呢。还是成亲了呢。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就莫名疼痛。我不是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情。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我怎么能对你有什么想法呢。我们都是男人啊。虽然这些事情不是没有。但我是王爷啊,我不可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从边疆回来,你知道我内心的激动吗?我多么想就这样在你的身边永远啊。我看见你的儿子了。你真的成亲了。还生了那么漂亮的儿子。跟你一样温柔的人儿。又那么有见识。将来一定会是个做大事的人。我难过,我又高兴。
青城,我没有想到我的命运尽是这般不济。我的皇弟要置我于死地啊。他给我看我与外党私通的信件。可我怎么会写这样的东西?他不信我,他赐给我白凌,他要我死。我的心好痛。我的兄弟要我死,我不得不从。他是皇帝啊,至高无上的皇帝。
青城,我要死了。我要为你写我人生的最后一封信。我要你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这是我一生最大的希望。”
叶青城看到这里,泪水早已湿透了信纸。我怎么不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啊。王爷,我那么卑微地守在你的身边,就是因为我心系王爷啊。
叶青城跪倒在地,早已没有了力气。
李巡抚见状,忙派人将叶青城扶到卧室。只见他满头大汗,眼神恍惚,嘴里念念有词。李巡抚摇摇头。甚是同情,同时也佩服叶青城与顺王的这段旷世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