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圣地律师事务所的快乐生活

5.温柔同腹黑只是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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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温柔同腹黑只是一念之差

    julious先生老批评我,说我喜欢把手头的案子统统闹上法庭,劳民伤财。

    “可是我给公司带来的收益很多吧!!”我不服气地反驳,“而且九成都胜诉了!!”

    “这倒是没错,但有的委托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我脾气急,有时候和解不能…………”

    “那你应该多跟lumiale律师学学,他手底下九成的委托都是和解出来的。”

    “…………”

    虽说julious先生同lumiale律师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评价人的标准还是很客观的。我也打心底承认自己完全比不上lumiale律师的好脾气——如果他连oscar律师对女性“出言不逊”的怪癖都能忍受,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他不能忍的呢??

    oscar律师和lumiale律师的矛盾完全没有我先前想象的那么复杂。

    什么学校背景啦,什么性格差异啦,都不是主导因素。

    主导因素是:

    lumiale律师初进律所时,被oscar当成女性企图约会过——而且似乎这条大野狼的攻势还很猛烈。

    结果显而易见。据julious先生回忆,oscar律师挨了lumiale律师不堪其扰的正义的一拳,当场“保外就医”。

    听julious先生八卦完结局,我拍案而起,怒斥他耸人听闻。

    “骗人!julious先生明明就是骗人!lumiale律师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打人!?”

    “不信?不信就算了……”julious先生继续喝他的咖啡,几秒钟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等,austine你刚刚说lumiale温柔……”

    “怎么了?他明明就是很温柔!”

    “原来你喜欢‘那种温柔型’的男人啊。”

    “女孩子不都这样么?”

    “哦,原来如此……”julious先生露出一丝饶有意味——但有点瘮人的笑容。

    “……”

    后来我终于清楚明白地了解到,在那瘮人的笑容背后,‘那种温柔型’指的是哪种温柔型。

    某天我跟着lumiale律师代表委托人去同对方律师及委托人进行和解(一般在民事诉讼上法院前,双方律师会坐下来对委托人的矛盾进行调解,如果调解不成,才最终把官司打到法院)。

    和解过程不是一般的顺利。

    原本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索赔几百万的恶性纠纷,在lumiale律师巧妙而不失礼貌的调解下,达成了协议。

    被告主动向原告支付三十万美元的赔款,原告撤销诉讼——这两人在和解结束时居然还成了好朋友!对方律师更是对lumiale律师倍感钦佩,连握手带拍肩膀,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就在我一边对此情此景露出花痴的目光,并且慨叹lumiale律师你真是太温柔太温柔太温柔你怎么能这么温柔的时候,lumiale律师对双方当事人说了另外一番话……

    他居然对这两位身条赛过活李逵貌俊比过猛张飞的当事人说:

    “那么……剩下的款项划拨事宜,请委托oscar律师处理吧。两位仪表堂堂的绅士,oscar律师会很开心地为你们提供最优质的法律服务的。”

    仪表堂堂…………

    双方当事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一分钟后,oscar律师的办公室里传出某人受到惊吓时发出的惨叫声。

    至此,我开始相信lumiale律师很可能是会出手打人的。同时一个以前我忽略的细节突然浮现于脑海中:lumiale律师曾经“非常不小心地”一把就拧断了oscar律师办公室的门把手。

    看来那一拳的力道应该不会轻……

    而且对于lumiale律师忍耐的功力,我也有了更全面的理解:

    都说是“忍”字头上一把刀……

    首先,“忍”字头上的刀绝对不会只有一把。

    其次,这些刀肯定都只能戳在oscar律师的身上……

    “呵呵~~oscar律师真的是一位很优秀的律师呐!”lumiale律师一边把目光甩向oscar律师办公室的方向,一边微笑着对我说。

    “…………”

    “austine啊,为了庆祝今天的案子调解成功,我们周日去市中心约会好不好?”

    “…………”

    “真的是……很开心呢~~~呵呵~~”

    “…………”

    不怕大家笑话,我那天真是没胆子拒绝lumiale律师的约会提议……

    lumiale律师在我心目中仍旧是个宽容而善良的人,虽然他用无伤大雅的方式轻松报复过oscar律师的轻浮,我也还是这样认为。

    他早就原谅了oscar律师对他的所作所为——即使同那种人没什么共同语言(有就惨了),lumiale律师也从不会对我说oscar律师的一句坏话。

    “oscar律师的庭辩很有魄力,austine和我都要向他多学习呢!”他总是对我这么说。

    律师事务所大堂处有一架钢琴,据说是以前一位爱好音乐的同事辞职时留下的纪念品。

    夜深人静,我常常会听见晚归的lumiale律师在大堂弹琴,琴声悠扬流畅,很有钢琴名手的水平。于是我就从楼上跑下去,那样可以听得更清楚些——却又总能跟楼梯口碰见同样在偷听的oscar律师。

    他抱着手臂,表情很认真……

    后来lumiale律师问我,晚上偷听他弹琴的是不是oscar律师。

    我说是。

    他拉起我的手,笑道:“你们两个呀……喜欢的话可以不用偷听的啊!”

    我脸红,不仅仅因为供出oscar律师结果连我也一起暴露,更重要的是lumiale律师那个温柔的笑容……

    他同oscar律师和解了——虽然仍旧不会很喜欢对方,但确实和解了。

    后来律所里接了一个案子,分配给lumiale律师。亲子状告生父,几乎所有律师都支持原告上法庭索取天价赔偿。

    案件发生在六十年代保守的美国南方。寄宿学校的十六岁少女,同男高中生发生关系有了身孕。那个年代法律禁止堕胎,少女被家族遗弃,送到修道院待产。她苦苦等待那个男生能兑现“等考上哈佛就娶你为妻”的誓言。最终等来的,却是负心人在哈佛商学院另结新欢的消息。

    故事的结局,是孩子生下后被修道院长送人抚养,少女则因为失去孩子这一唯一的心灵寄托,精神崩溃,住进疯人院。

    或许故事还不算完。

    被送人的男孩长大成人,有了社会地位。二十五岁时,他从养父母那里得知生母下落,于是赶去寻找以尽孝道。但那位可怜的母亲,却在一个月前撒手人寰。

    之后的二十年里,这个对生父充满怨恨的男人,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锁定在寻找生父这一目标上。直到年近五十,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昔日的负心人一生都风平浪静,不但享受着美好的家庭生活,事业上也是一帆风顺……

    只要一想到有人称心如意生活的同时,自己的生母却饱受痛苦折磨,心头自然是怒火熊熊。

    原告一纸诉状把生父告上法庭,索取天价赔偿。

    律所里对此案被告的态度基本都义愤填膺,案件讨论会议上充斥着“欲诉之而后快”的情绪。

    julious先生轻蔑地把卷宗展开,说了一句:“禽兽……简直是哈佛的耻辱!”

    “哈佛的……哼……直接法庭上见吧……”clavis律师冷笑一声。

    oscar律师则更直接:“凡是女性的敌人就是我oscar的敌人!!”

    …………

    唯一看起来还算平静的只有lumiale律师,但他一直双眉紧锁,满面忧色。

    第一次调解显然是不成功的。

    儿子一直在谴责父亲的绝情以及他这么多年来对母亲的不闻不问,他说除非父亲承认这段往事并把母亲的灵柩迁到本家祖坟,否则就坚持天价赔偿的诉求告到底。

    父亲则一再声明,他虽然知道当初有这么个孩子——但那只是年轻时涉世不深的轻率结果。要钱的话,儿子要多少他就给多少——但他也有家庭,以损害家庭名誉为代价的要求,在他显然是做不到的。

    “这不也正好么?反正上了法庭也是原告胜诉,被告又愿意给钱,没有比这再十拿九稳的案件了。”我说。

    “是吗……也许吧,可是……我总觉得这样是不行的。”lumiale律师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悲伤。

    “为什么呢?”

    “…………austine你有驾驶执照吗??”

    “有啊,怎么了?lumiale律师。”对于他突然转移话题,我有点疑惑,“不过我没有车就是了。”

    “我们现在就去原告母亲住过的修道院,搞不好能找到很重要的东西!”lumiale律师拿起他的大衣,“不过别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现在连杀了被告的心都有,尤其是oscar。”

    “……我才知道您不会开车啊…………”

    结果就是我偷了oscar律师的车钥匙,留了张“小姐我去兜风,帅哥您别生气”的条子。接下来连续两天,我就和lumiale律师驾车驰骋在美利坚合众国宽敞笔直的大道上。

    修道院并不难找。只是当年的院长已经去世,就连她的助手执事嬷嬷也都九十多岁,老眼昏花。我和lumiale律师在布满灰尘蟑螂蜘蛛网的档案室里翻腾了一下午,才翻出我们需要的东西。

    按照执事嬷嬤的话说,她要是早知道这些东西这么重要,肯定就在四十五年前连同孩子的出生证明一起交给他的养父母了。

    它们的确相当重要。回程的路上,lumiale律师的表情轻松不少,谈话语气也变得开朗多了。

    “原告已经为寻找生父付出了他的大半青春,这个目标早就变成他生活中的巨大负担……我也相信,他的父亲一辈子都在背负良心的谴责……是时候让事情有个了结了!”lumiale律师对我说道。

    这个案子就这样在催人泪下的气氛中结束:

    录音机里播放着少女在四十五年前,为孩子录下的告别磁带。

    “我亲爱的宝贝,如果你有一天能听见我对你说的话……我要说的是,我爱你,也爱你的父亲……不要怪他,要爱他,就像我爱你……如同我愿意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一样,他也爱你……我爱你们……”

    两鬓微霜的中年男子跌坐在沙发里,泣不成声。

    另一边,是他头发已然花白的父亲,手中摩挲着一件褪色的粉红旧连衣裙,默默垂下头……他回忆起少女穿着这条连衣裙同他相识时的样子,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

    …………

    “说真的,父子相认时,我已经忘记他们是原告和被告的关系了。”案子结束后,lumiale律师对我说,“这还真有些让我感动,差点就流眼泪了呢……呵呵……”

    “可这不是很好吗?lumiale律师,毕竟原告撤诉了嘛!”

    “其实当调解已经没有用,必须得靠走上法庭才能解决一切的时候,情形多半已经于事无补了——我不愿意这样。你能明白吧?”

    我想我是明白的——从那天起,我终于了解了lumiale律师热衷于调解而非诉讼的原因。虽然他并没有用更多的语言去解释什么,不过其中的道理却很清楚:

    人和人之间的恩怨纠纷,是不能用憎恨和怨念去解决的。

    事后我去归还oscar律师的车钥匙,他问我车里那些州际路费账单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那些都是这两天跑案子,开他的车兜风的附赠品。

    “那么,让我这个慷慨的帅气大哥哥报销了吧!就当是补偿我没有参与这个案子的遗憾。”

    “真的可以吗!?”要知道,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呐!

    “当然可以,为可爱的女性排忧解难,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啊……谢天谢地,好在lumiale律师不会开车……”

    “等等,你是说lumiale不会开车?”

    “恩……”

    “他会开啊!他有辆不错的宝石蓝法拉利呢……等等,你那是什么表情?”

    “什……什么也没有,啊哈哈哈哈,先告辞了!oscar律师!”

    “???”

    唉,我就不说什么了。

    从oscar律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迎面就碰上lumiale律师。

    “呵呵~~oscar律师真的是一位很优秀的律师呐!”眼前仍旧是那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微笑。

    “…………”

    “这次案子调解成功,再去约会庆祝好不好?”

    “…………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答应您!随便您吧!”

    “真的是很开心呢!呵呵~~”

    “…………”

    我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没胆量拒绝lumiale律师的约会了……

    关键问题是:他和oscar律师真的和解了么?

    总感觉oscar律师真的是好可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