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恶心了。
那些人，昨晚的那件事，还有自己。
周泽楷捂着脸，可怕的记忆涌起，随之涌起的还有喉咙压制不住的酸意。
“你醒了？快躺下，你还不能动。”听到了响声，一个十分温和的声音快步推门而进，扶住了差点掉下床的周泽楷。
他身上传来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味，没有攻击性，但无疑也是一个强大的alpha。他的长相也和他的气味相近，文质彬彬，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温和的目光透过眼镜关切地看着他。
他昨晚救了我，周泽楷想。他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他的身体所有的伤口都经过处理，身上也清清爽爽经过清理，不用问他都知道是眼前的人帮他做的。他既感激他，而又畏惧看他的眼睛。他害怕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轻蔑，怜悯，甚至恶心。
眼前的人却似乎可以看穿周泽楷的心思，他半蹲下来温和地看着周泽楷的眼睛说话，眼里只有平和以及关心。
“你好，我叫江波涛，是一个医生。虽然是心理医生。”他笑了笑“不过也会一些简单的医疗常识，你身上的伤口我都处理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你不用怕。”
江波涛顿了顿，他看到低着头的周泽楷拽得发白的指尖。
“昨晚…已经过去了，那些坏人都已经被抓起来。侵犯且意图恶意标记oga被当场抓获，他们估计下半辈子都出不来了。”
周泽楷指尖开始微微颤抖。
“听着，这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你不应该感到自责。你很勇敢，你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等待救援是不是？也许等你冷静下来你可以跟我谈一谈，我相信我可以成为你很好的倾诉对象。”江波涛叹了叹气，温和地轻轻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
突然，周泽楷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脸色发白地拽着江波涛的袖子说：“手机！！！”
“嘘…嘘…放松，没事了…我都删掉了，不要怕…”马上明白过来的江波涛轻轻拍着周泽楷的背安抚他。
江波涛见过很多美丽的oga，但是他没见过一个像周泽楷这样安静，害羞，但是又像白杨一样坚韧的oga。即使他现在很脆弱，他漂亮的双眼像潭水一样清澈而迷茫。
“抱歉在你昏迷的时候翻过你的背包，看到了你的证件。小周，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周泽楷微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
“我帮你打电话请了假，不用担心，我只是说你病了。”他安抚正想说话的周泽楷。
周泽楷却只是摇头。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需要休息。”
“不行……”周泽楷有点着急地看着江波涛。
“抱歉冒昧问一下…是因为钱的问题吗？”江波涛小心地尝试问。从周泽楷随身衣物，还有他深夜会出现在那样的高危地带，他对他的状况有个大概的猜测。
周泽楷只是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谢谢你，江。”他只是轻声说。
“我要走了。医药费，会还你。”他清澈的带着感激的眼神让江波涛无法拒绝。
江波涛苦笑：“至少吃完饭吧？好不好？”
周泽楷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波涛的厨艺很不错，即使只是简单的粥，加入了瘦肉丝，姜丝和葱花，暖融融的把周泽楷冰冷饥饿的胃填满了。
“你的腿不太方便，我送你吧。”他叹了叹气说。
周泽楷的腿受了伤，勉强能走路，可是还会痛。他没有想到眼前的人能这么观察细微地知道事实，这对他来说是十分新鲜的体验。他习惯被忽视，被误解，在慢人一拍的说话方式下被人轻描淡写地忽略。
他不怕疼的。周泽楷这句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神差鬼使一样点了点头。
江波涛把他送到公司楼下。
“我把我的号码存到了你手机里了，希望你不介意。如果愿意，你也可以和我聊聊。”他笑了笑“抱歉，职业病。但我真的很愿意听你说话。”
在江波涛真诚的目光下，周泽楷只是有点慌乱地点点头，然后下车。
像做梦一样。他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不用他开口也明白他在想什么。不会误解他，会关心他，仿佛他们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可惜…只是因为对方是心理医生吧。并不是因为他…
周泽楷抿了抿嘴，堵上心里突然柔软的弧度。
踏入公司就像回到了现实，一切都和原来没什么两样。他还要担心房租，担心弟弟，还有后续不可见底的天价治疗费用。
叶修陪苏沐橙回苏州办理苏沐秋的其他后事。而因为他十分难看的脸色，还有早上请过的病假，周泽楷被安排到办公室去整理文件。
茶歇的时候，在档案室整理文件的周泽楷听到茶水间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各种八卦消息。
“哎，真的吗？真好啊，要是我去了，做完这一单十年不用愁吃穿啊”
“省省吧你，你看看自己哪里符合条件啦哈哈哈。”
“就是就是，首先样子就不行，就是说你基因不好。”
“呸，那也得他能…他也不是……”
“也是，哪个…愿意做这种事情？毕竟大都有着很好的条件，不愁吃穿的。”
“也就我们这些beta酸一下咯，哈哈。我看只要有钱，还是会有人去做的。”
“不过我也没想到，……和……会用这种方式。”
“被家里逼得紧吧，毕竟都是独苗…”
以往不会理会八卦的周泽楷，却被吸引了注意力，竖起耳朵听。有一样工作，可以得到很多钱，但是很少人符合条件？
“哎…要是黄少是oga甚至只要是beta，他们都不会出此下策啦。谁不知道，喻总爱他爱得都不顾一切了。”
“所以代孕，是代谁的啊？黄少的还是喻总的？”
“你又不是oga，你管这么多，哈哈哈…”
周泽楷呆呆地看着影印机不断地吐出文件，他脑海里先是浮现出江波涛的脸，他强硬地把他打碎，仿佛下定决心。
周泽楷拿着同事给他的电话，想了很久才打过去。一个冰冷的女声问了一下他的情况，然后跟他说明天到医院做一下身体检查，他们会负责费用。然后在检查后，和负责人见一面，谈一谈。
周泽楷只是没想到，拿着身体报告的他打开休息室的门，会看到也一脸愕然的江波涛。
“小周？？你？…”
周泽楷突然觉得一阵慌乱，拽紧了身体报告不知道往哪里看。然后他看到沙发上坐着一对非常出色又出名的情侣。
黄少天，偶像歌手，也是实力唱将，几乎现在街头上无人不识无人不晓。而他今天看起来却略有些紧张和局促，正在好奇地打量他。
而和他十指相扣的是他从未谋面的顶头大老板，看起来十分儒雅随和的喻文州。
他们对视一眼，一起看着江波涛。
“江波涛，你不是认识这位周先生吧？怎么会认识的？”黄少天好奇地来回看周泽楷和他。
“唔…见过一面。”江波涛含糊地说，轻轻抬起眼镜揉了揉他的眉头。“小周…你是来…？”
周泽楷勉强自己冷漠地点点头，没有看江波涛。
喻文州和黄少天对视一眼，喻文州十分贴心地说：“周先生，你十分清楚我们的招聘要求，条件和待遇，然后仍然愿意帮我们这个忙？如果只是误会，请你说出来，我们都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他握了握少天的手。事实上，他们十分期待。过去了快半年，周泽楷是他们唯一看得上的，符合所有条件，身体也十分适合孕育孩子，错过了他，他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有这样的oga。但他也不愿意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他需要再三确认。
“我确定。”周泽楷低下头。
江波涛眼神复杂。他看了看自己那对好不容易终于克服重重困难能在一起，而又渴望孩子很久了的好友，再看看眼前孤苦伶仃，眼神却坚定倔强到不行的周泽楷。
他叹了叹气。把合同推给周泽楷。
“你看一下条款，看看觉得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我是负责合同乙方在备孕期，孕期和产后恢复期身心健康管理的医生，所有的条款都在里面了。”
“有一点，可能有些强人所难…”黄少天有点犹豫地看着周泽楷说。“我们…我们都是alpha，对于你该怀我们谁的孩子，我们没办法说服对方，所以…”
周泽楷低头看到保密条例下有一条标注的特殊条款：
“在乙方发情期以甲方二人同时在乙方体内成结的方式随机确认乙方受孕。”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们也不会勉强。”喻文州把玩着黄少天的手“不过，我们的酬劳十分丰厚，而且还有商量的余地。我们恳请你考虑一下，帮助我们达成愿意。”喻文州十分礼貌地请求。“事实上，我们只需要保证你在发情期的时候和我们做一次，剩下不会再有让你不适的身体接触。待产期我们还安排了环境适宜的小岛，你也不需要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你。我们很希望你可以答应。”
周泽楷看到预付款，已经足够支付弟弟手术准备期以及手术全部费用。后期生出健康宝宝后得到的尾款，更是他以往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他困难地低头，刻意躲避开江波涛欲言又止的眼神。
“好，我签。”
接下来的两周，周泽楷都没有去上班。江波涛帮他请了好长假，他现在在郊外一处隐私性极好的别墅调养。离他下一次正常的发情期，还有两周。在此之前，江波涛负责他的身心健康。他的弟弟也送进了市里最好的医院，请好了陪护，每晚他都会用视频和弟弟短暂地对话，让他安心。
周泽楷从来没有过这么舒适的时候。每天有人测试他的身体数值，制作精美营养的料理。江波涛像他最亲密的朋友，时时刻刻关心着他，确保他的心情愉快。
只是偶尔他的内心会一阵钝痛。他看着江波涛对他好，他会差点忘记这是因为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