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原骤然睁开眼，平复着呼吸。飞机的灯已经全部关闭，舷窗外一片漆黑，机舱的所有人都已陷入沉睡。除了机身擦过气流带来得极细微震动，楚原甚至都听得到他自己紊乱的心脏节拍声。楚原骤然睁开眼，平复着呼吸。
梦中的画面清晰而生动，仿佛邪恶而又沉默的黑巫师就在面前，即将抬起手收割生命。
摁压住发胀的太阳穴，楚原侧身靠在椅背上，愣愣地看着舷窗外漆黑的天空，和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的光亮。
如果这个通告可以顺利被他接到，把黑巫师的角色拿下，他就会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要跟着剧组去世界各地采景拍摄，意味着这段时间内很有可能不能及时联系上国内。
《中世纪》大部分是动作戏，应该还会有对演员形体上有所要求。真的入组的话，得吃不少苦头呢。
昏昏沉沉地想着，楚原渐渐闭上眼也睡了去。飞机落地时，楚原正在翻阅着《中世纪》的剧本，在脑海里进行最后的复盘。
“楚哥，到了，我们先下。”王小飞收了收手上的东西，“校准时间之后，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明天就是试镜。我们先去酒店？”
“好。”楚原点头。跟着王小飞下了飞机，坐着公司提早安排好的车一路到了酒店。
“有事电话，别来敲我门，好吗？”楚原再三叮嘱，看着王小飞忙不迭点头，满意地关上了房门。
王小飞抿着嘴，一脸莫名，转身往隔壁走去。
房间里，楚原放下手中的行李，亟不可待地从随身带的包里抽出剧本和彩笔。蹬掉了鞋，一边在剧本上写写画画，低着头无意识地在厚实的地毯上一圈一圈走着。
“唔，这一场，动作连接到底是该是什么样子呢？是这样吗？还是维持原判呢……”
“导演，约了的的演员，人到了。”繁忙的片场，凌乱的器械中，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走向场地一角的翘起半边的废桌旁。
李维斯听着自己工作人员的话，往上抬头，逆着光看到两人正在走近。
霍宅，古典气息浓重的花园凉亭中。
“怎么样？说说吧。”老人拄着手杖，神色倦怠而又傲慢，“什么个玩意儿？”
“霍老，您这是什么意思？”穿着讲究的中年女人神色拘谨。
“小徐啊，去了霍尹身边，长进了啊。” 霍择庭笑着点了点桌子，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别装了，有什么事没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还没老糊涂呢！”
徐汝蕙低着头，勉强勾着嘴角笑笑，不接面前老人的话题。
霍择庭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半晌嗤笑了一声。
“说吧，我也就找你问问情况。又会拿你怎么样呢？我既然让你过来，就是把这件事知道得七七八八了的，你们以为瞒得过谁？”语气平稳而又疏离。
“霍老，或许在了解的过程中有些许误会呢？”
徐汝蕙硬着头皮接话，霍择庭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还是知道的。
惹怒他，不异于自找麻烦。何况根本没有人敢惹恼他。别说霍家，就算是外界，都是他掌控着的地方。霍尹作为第三个孙子，自己闯出去创办企业干得有声有色，霍家早就想插手了，可不能用着这件事来成为突破口。
“这就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这个老人家咯？这是要我自己去调查的意思啊……”霍择庭不冷不热地笑着。
“这……”徐汝蕙犹豫了半晌，“楚原是个勤奋踏实的孩子。”
“勤奋踏实的孩子吗？” 霍择庭合着手，眼神在四周游移，神色漫不经心，但却不怒自威，“那霍家的霍尹呢？霍尹是不是也是勤奋踏实孩子呢？”
语气轻飘飘地，却一下一下敲击在徐汝蕙心头。
“霍董是极有天分的人，是优秀的霍家人。”果断利落地点头，徐汝蕙在心底捏了把汗。
“所以，那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呢？” 霍择庭慢吞吞地握紧掌中的手杖，垂下眼眸盯着徐汝蕙。
“霍老，他们就只是……”徐汝蕙抿了抿嘴，想好托词恍惚间开口，却被手杖拄地的沉闷声响打断。
“不急，想好再开口，想清楚。有些能乱说，有些则不行，这个时候就要学会好好想想。” 霍择庭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点头。
“我……”徐汝蕙皱起眉头，“额……”
“爷爷！”
花园的入口响起了低沉的嗓音，徐汝蕙骤然回头，高大的身形映入眼帘。
☆、90
阿尔卑斯白雪皑皑，但天气却格外的明朗。澄澈的日光倾斜而下，反射在白茫茫的地面上格外刺眼。
“好，停下来！这一条算过了。”导演拍了拍手，全部的人都停了下来。“休息一下，穿着单衣的去暖一暖身子，半小时后我们拍下一幕战争场的。”
被摄像机围住的两人神情一变，放松下来。楚原放下兜帽，松了一口气。小心地绕过身侧的轨道摄影机，拍了拍摄影机后蹲守了好几个小时的摄影师小哥的肩膀，往休息区走去。
幸好拍摄前把台词都背熟了，黑巫师的台词甚至要比人族成员的台词晦涩。里面掺杂着古语词汇还有一些作者专门设计的法术词语。英语底子还算拿得出手的楚原在拍摄前通宵达旦地找资料确认读法，实在不懂了还专门去找负责这一块的编剧确认。这真上手了，就顺利很多了。
没注意肩上一沉，清瘦青年被人从后扑了上来。
“楚！真棒啊！我刚才还真的以为你要打我了！幸好导演叫停了，不然我就还手了。”棕色的卷毛男人黏了上来。
楚原被扑得往前一个踉跄，无力地翻了一个白眼，扶着身后人稳住了身子。
作为一个小配角，惟一的搭戏对象就是精灵王子。他原本以为精灵王子会是高挑而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结果导演给他一介绍，他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精灵王子找了一个瑞典籍的演员艾瑞克，棕色的卷毛头发，加之完全无距离感的灿烂微笑，没心没肺的自来熟，活脱脱一只卷毛大狗啊！大部分时间楚原都没有被排戏，要么就是在酒店里背剧本，要么就是在片场看着其他演员排戏。
仿佛和霍尹一样，有着一米九身高的艾瑞克，在拍戏当中格外入戏，每一个动作幅度，每一秒机位的扫过，都把握得非常到位。但一旦导演喊咔，一切都变成了假象，这只自来熟的大狗，就会变成全片场的开心果，到处招猫逗狗……
呸呸呸，什么招猫逗狗，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楚原深吸了口气，就这么让艾瑞克挂在脊背上，接过了王小飞递来的热巧克力。
“唔！我也要！艾丽莎没给我准备！王，你最好了，是吧是吧？”艾瑞克看着王小飞递来的饮料眼睛都在放光。他的助理就是自家妹妹艾丽莎，个没良心的一定没给他这个哥哥准备，就来蹭蹭楚家的吃的吧！
早就料到这一切的王小飞认命地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杯，成功地拯救了楚原一直在负重肩背。
“谢谢了！”艾瑞克捧着杯子一本满足地走远，估摸着是去找他妹妹炫耀去了。
“怎么样？里面有没有湿？”王小飞又从袋子里抽了一条干净毛巾，小心地把楚原戏服披风拨开，帮着擦掉了楚原外衣里的雪。
“没事的，国内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吗？”楚原摇头，示意王小飞坐到他休息椅旁边的小凳上。这段时间在山区，信号时有时无地不稳定，很多国内传回来的信息都是已邮件形式传递。
“有，”王小飞点头，一条一条念给楚原听，“从高层传回来的讯息，《歌星学院》正式收官了，具体的结算分成需要等你回去之后再同你确认。”
“好。”楚原点头，《歌星学院》虽然比起家大业大的霍氏集团总盈利来说还不够看，但明显比地产项目运作周期更短，比金融项目风险更小。该是危机即将到来的当下，最为妥当的选择。这次的大获全胜，利益相关的人都会得到或多或少的嘉奖，其中，楚原作为总的策划和监制，所得的应该不会在少。
“那些签下来的艺人，全部送去培训去了。霍总说，啥时候你回去了，也可以去视察视察情况。”王小飞回忆着。“哦，对了，霍总要我问你件事。”
“什么？”楚原挑眉。
“我们签下来的也就十几个艺人，方向有音乐，也有往演员发展的。之前你预估的是电视剧方向切入，但是那个选手后来去试镜被刷下来了。”王小飞皱着眉头。
“被刷下来？什么情况？我们不是去那边打过招呼了吗？”楚原反问。
“据说是被阳景娱乐用手段拿下了，就是之前找我们闹事的刘宵啊，就顶替了我的人上了。总感觉啊，像是在针对我们。网上都在传着，说我们的人质量不行，反而被我们看不上的刘宵反超了。这嘴脸啊，阳景娱乐吃相不要太难看！”王小飞一瘪嘴。
“……刘宵？”楚原蹙着眉头一直没舒展，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得了，别管了。确定了也就这样吧！初级通告一抓一大把，用这着这么和我们对上么？爱怎么样怎么样，联系我们的其他合作方，把那个艺人捧一捧，这块市场别让阳景一家独大就行了。”
“行，”王小飞点头，“徐姐帮你在国内运作了一下，把你扮演好莱坞巨制正式角色的通告发出去了，反响不错，圈粉了不少。但是徐姐说，要你回国之后就去找她，说是有急事。我再邮件里问她，她又不回复。”
“嗯？”楚原心电急转，转念间就想到了某些方面，“我知道了，你别管这个了，我再去处理。”
“到点了！各部门准备开始！赶紧的，拍完这两天我们就要去其他地方了！”导演拿着大喇叭在喊着。
“我先去了。”楚原侧头对王小飞说了一句，整了整身上的戏服起身向机位集中区走去。
王小飞看着楚原走远，低头收着手上的东西。他们开始拍摄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他们之前还在地中海取景时遇到了之前给楚原拍摄过gn’s广告的关白，大摄影师正在采景，就是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实习生不知道去哪儿了。
按拍摄计划，还有十几天就可以结束楚原的拍摄戏份，他们就可以开始返程了。
霍氏大楼，视野宽阔的办公室，电话响起的时候，霍尹正翻看着桌上的文件。
“霍哥，里头的那个女人死了……”
“怎么回事？”霍尹停下手上的动作。
“不好意思啊霍哥，里头有些人不守规矩，动了那个女的。是那个女人她自己……自己找着刀片自己动的手啊！”电话里粗狂男声明显慌乱起来。
霍尹揉了揉鬓角，响起前段时间他爷爷支开了徐汝蕙和他说的那番话，有点头疼。
“别管了，就这样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那，那个男人呢？”
“那个男的还不知道情况。”
“控制住他，”霍尹沉下声，“之前要你一直监控的林家是个什么情况？”
“林家的林远东最近一直在酒吧旅馆流连忘返，毒（河蟹）瘾也越来越大了，估计马上要控制不住了，他妻子还没有醒过来。惟一的儿子一直没有出现，我们也没有搜寻到，这一点很让人奇怪。”男声明显疑惑起来。
“控制住吧，姐姐都这样了，弟弟也不好说嘛。先找到，控制着吧。”霍尹点着头，等着对方应答后，便讯速地收了线。
手机往桌上一扔，深吸了一口气。得等多久楚原才会回来啊，睡醒了怀里都没人的滋味不好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