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尘起邺城

尘起邺城_分节阅读_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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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侍从突然打断了他们。

    宇文直没好气道:“什么事?”

    “长安来了急报,召卫国公等人火速回京!”侍从恭敬道。

    “知道了!下去吧……”宇文直无奈地摆了摆手,令人将权景宣先扣押下去,又下令全军迅速返回长安。

    此刻他的心情很不好,本想靠此战扬名却未曾想这仗输成了这样。他心中不停地抱怨起来…都是华皎那个莽夫和权景宣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偶真的不太会写战争,沌口之战感觉对宇文邕而言是一个契机,所以特意写了下。

    另外关于孙权的那个“以武治国而昌”的事情,这是武昌得名的原因。

    ☆、人心难测

    宇文护因此次沌口的战败气愤得不行,但等到诸将还朝,他发了一顿火后,只免了宇文直一人的官。对于其余诸将,他仅仅降了他们的职。而权景宣的死罪,也最终被赦免了。

    宇文邕对此没有多说什么,让人按大冢宰的意思宣了旨。

    宇文直心下不服,下朝便几步追上了欲离开的宇文护:“堂兄!此战又不是我一人的错,为什么只免我的职?!”

    宇文护懒得理他,抬步继续下着台阶:“你身为统帅,是你指挥不利!战败之事,理应你担主责!不免你的免谁的?现在华皎投了梁国不说,我周军更是损兵折将!”

    宇文直不肯罢休,复又追了过去,骂道:“分明是权景宣的过错!堂兄你只降他职,还免他死罪。这样的裁断,弟心中难服!”

    “豆罗突,权景宣早年战功卓越,功过相抵,死罪可免。让他领军之人是你,你识人不当,导致此战惨败,身为主帅难道不该负全责吗?!而且,你有战功可抵吗?!”宇文护瞥了他一眼。

    “堂兄,你这分明是偏心!之前邙山大战,毗贺突他也败了,你那时也没免他的官,不仅如此,还升了他的职!我第一次领兵打仗,败了你却免我的官!”

    “哼…”宇文护停下脚步,目光中满是不屑,“毗贺突是败了,但是他至少保住了我周军的将士!你若有他一半的才能,也不至于兵败如此!有这功夫找我鸣不平,倒不如好好趁着现在无官一身轻的时候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说完,宇文护甩袖而去。

    宇文直站在原地撺紧了拳头,猛地用拳头砸击了自己的手掌。他甩袖向着麟趾殿而去。

    宇文邕坐在屋中,手握着棋子,看着象戏的棋盘,久久没有放下。

    “陛下,卫国公求见。”何泉进来禀报道。

    宇文邕皱了皱眉,但表面上还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让他进来吧。”

    他这个弟弟,自从自己登了帝位,基本就没怎么来找过自己,有空没空就去宇文护那里,今日被免了官却突然来找自己,想来没什么好事。

    何泉领命而出,不一会宇文直便走了进来,他抱拳道:“皇兄。”

    “今日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宇文邕没有抬头,视线停留在棋盘之上,手中仍然把玩着棋子。

    宇文直见了有些不满,但还是谦恭的笑说:“弟弟如今不也是闲人一枚,所以进宫多来看看皇兄。皇兄整日如此悠闲,终归不是个事儿……”

    宇文邕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国事都有堂兄处理了,朕乐得自在也是好事。”

    “皇兄怎可如此胸无大志!”宇文直心中愤慨,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大小,咬牙切齿道,“若是皇兄需要,弟弟我一定肝脑涂地。毕竟,我们才是一母同胞!”

    宇文邕心下明了,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弧度,但很快又隐了下去。心中对弟弟这墙头草的性格多少有些鄙夷。静默了会儿,他望了眼窗外,故作没听到刚才的话,轻轻叹道:“豆罗突,不是为兄我说你,此次你征战失利,本就该罚。你也莫要怪堂兄。他免了你的官也没什么不好,你可以借此机会多看看书,有空多往含仁殿走走,陪陪母后也好。”

    宇文直听了更加生气,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宇文邕嘴角挂着笑容,眼睛瞟向窗外。他隐隐明白了过来,轻笑一声:“既然皇兄喜欢这么悠闲,那臣弟就不来烦你了,我以后多去母后那儿走走便是。今日若无事,我就告退了!”

    宇文邕挥了挥手,也不留他。等到宇文直退了出去,他丢下手里的棋子,心中暗叹,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这一仗虽然败了,却让豆罗突与萨保失和。如今豆罗突对此怀恨在心,必是想借自己之力铲除掉堂兄。只是他摇摆不定,还要小心观察一段才是……

    “陛下,今晚要去哪个宫里休息?”何泉的话打断了宇文邕的思路,他看看天色,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他起身道:“去紫极殿吧……”

    何泉有些踯躅。他知道陛下以前就不怎么沉迷女色,因为他从来不连续去哪个妃嫔处留宿。而近些年他去后宫的次数越发少了,倒是很喜欢往紫极殿跑。他明白那里是齐国公主曾经住过的地方,那个奇女子敢在宴会上行刺晋公,就可见她的不凡。可惜陛下不忍她在周宫里的尴尬,放走了她…

    这些年因着晋国公的关系,陛下后宫的妃嫔不足十个不说,连子嗣都很单薄…周国的大臣们也不敢轻易送女儿入宫伴驾,都恐有个不慎赔上了女儿们的性命。陛下刚登基那会,这宫里的眼线太多,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晋公的眼睛,陛下天天干着些无聊的事情来让晋公放心,这自由之事恐怕还不及宫中的奴才们…虽然近两年眼线明显减少了,但是晋公依旧把持朝政不放,宫中还是会有些话传到他那里去的…

    这么想着何泉忙跟上了宇文邕,犹豫再三还是小声的问道:“陛下,李夫人今日派人来,说二殿下这几日不知道吃坏了什么,有些不舒服,是否要去看看?”

    宇文邕停了下来,问道:“太医看过了吗?”

    “已经看过了,只是二殿下现在还比较虚弱。”何泉恭敬地回禀着。

    宇文邕踌躇了一会还是去了李娥姿那里。这个女人是当年攻陷江陵时随十多万平民百姓被俘虏到长安的。自己的父亲觉得她长相出众便将她赐给了自己做夫人。那时候他出镇同州,她一直在自己身边服侍,比起其他的侍妾和宇文护帮他找来的妃嫔,倒是得一些自己的喜爱。

    深秋的夜晚格外清冷,宇文邕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了李娥姿所住的宫殿。侍女想要进去禀报,他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

    李娥姿正坐在殿中发呆,见到突然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她忙起身行礼:“陛下…”

    宇文邕上前虚扶了一把,淡淡道:“起来吧,乾依(宇文邕二子宇文赞的字)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了,只是这几日他身子虚弱,经常在梦中唤着父皇…”李娥姿小心地斟酌着用词,领他向内室走去,脸上的神色舒展了不少。

    宇文邕来到榻前,看了看熟睡中的二儿子,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心下叹了口气,嘱咐了李娥姿几句,又说明天会和堂兄说说,让人送些补药过来,便准备离开了。

    李娥姿眼中掠过些许失望,只好亲自送他。多年在他身边的经验告诉她,他不喜女色,不喜她们过于亲近。而且如果自己缠着他留下,只会让他心中更加生厌。

    行至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略带稚气的轻唤:“父皇…”

    宇文邕看向声音的主人,那是他的长子宇文赟,他即位后不久便封他做了鲁国公,只是那时他年龄尚小便一直养在宫里。此时他正站在殿门外,见到他,便走过来恭敬地行了礼。

    “乾伯(宇文赟的字)这么晚不会自己宫里休息,怎么过来这边了?”宇文邕抬手示意他免礼,随口问了一句。

    宇文赟有些犹豫道:“儿臣是想来看看弟弟和母亲…”

    宇文邕点了点头,觉得没有何不妥,但见他神色似乎很紧张,又问道:“你白日里都在做些什么?为什么不在白日里过来?”

    “儿臣…”

    宇文邕看向他身后的侍从:“大殿下平时白日里都做什么?”

    侍从压下心中的紧张,低着头道:“大殿下白日里都在大德殿看书,今日是因为太过专注才会没有注意时间…”

    “是吗?”宇文邕又看向大儿子,见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笑着转移了话题,“乾伯好学自是好事,一会儿看完乾依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宇文赟恭敬道。

    宇文邕说完,也不再逗留。他出了大殿,向紫极殿走去…

    宇文赟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飞快地递给了侍从一个眼神,似乎在夸他够机灵。要是父皇知道自己白日里一直在玩,不务正业,晚上来母后宫里是为了私会宫女,估计自己今日要吃不了兜着走…

    秋去冬来,天气一天天冷了下来。

    这日,宇文邕正在麟趾殿中研究着象戏,何泉突然进来禀报:“陛下,宇文孝伯大人求见。”

    宇文邕轻笑了下,示意让他进来。

    不待宇文孝伯行礼,宇文邕便笑道:“你来了,正愁没人陪朕下这盘棋,来得正是时候。”

    宇文孝伯听后便按宇文邕的意思一起坐下弄起了象戏。

    落子间,宇文邕轻声道:“豆罗突那里可有何动静?”

    “卫国公这些时日出府少了不少,偶尔出去在街上碰到晋公的儿子时便会掉头离开,不似以前那样上前攀谈。他在府里还会抱怨被免官的事情,平日里进宫去太后那里请安的次数增加了不少,每次大约都呆上一个多时辰…另外晋公那里应该已经知道了卫国公来找您的事情,但并未怀疑什么,只是私下里说卫国公不识抬举…”宇文孝伯小声道。

    “豆罗突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宇文邕掷出劈木,旋转了几下才在盘上渐渐停下来。

    “陛下,前些日子日出日落时,传日中有黑气,几天前又发生了天狗食日,这莫不是有变之兆?”宇文孝伯看着宇文邕在棋盘上的行子,叹息道。

    “时机还不成熟。”宇文邕声音低沉,“最近朕也要多去太后那里走走了…”

    “陛下…”宇文孝伯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你对于我,好比汉高祖与卢绾一样,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宇文邕有些感慨,宇文孝伯与他同日出生,小时候被父亲养于自己家中,又和自己一起读书。自己登基后,被宇文护看得很严,又被他把持朝政,无法独行其事。只得借口小时候与孝伯一块学习经籍,可以借此互相启发,求他一起来陪读。宇文护因此没有猜忌,便让孝伯入朝担任右侍上士,常常侍奉自己读书。这么些年下来,孝伯不仅总是随侍左右,出入寝宫,秘密参与朝廷的机密大事,更是尽心尽力辅佐自己,无所避忌。他还经常将政事得失,宫外的小事一一上奏给他,使得他虽然无法行事,却能了解到宫里宫外发生的一切,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

    “卫国公虽然有决心除掉晋公,但是其目的不纯…品行又……臣担心他…”宇文孝伯有些忧心。

    “孝伯,你又输了。”宇文邕放下手中的棋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是犹豫不决,只会败得更惨!豆罗突确实目的不纯,依他的性格,他帮我一是为了此次免官的事情,二是想借此邀功,得到宇文护现在的位置。不过他不是宇文护,也没可能是宇文护……而朕也不会允许有第二个宇文护存在!他的能力担当不了那个重任,朕非昏君,又怎会轻易许他这些!”

    宇文孝伯恭敬地抱拳道:“陛下如此说,臣便放心了。”

    “你这正直的性子,还真是难为你以后要和豆罗突共事了。”宇文邕轻笑道。

    “陛下莫要取笑臣了…”宇文孝伯言道,“卫国公也有卫国公的优势,人非草木,孰能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