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无奈,我要照顾屠苏。
一个怪物,有什么好!陵端嚷嚷了出来,安安静静卷成一团的屠苏不住的颤抖起来。
“陵端!”如此年幼却如此恶毒,陵越直接吼了出来。
陵端这回倒是没说话,似是被吓到了,满眼的泪,红着眼眶要哭不哭。
新来的小弟子肇临两手拉了陵端,道,“你凶什么凶!二师兄走,他不去我们去!”
肇临拉走了陵端,陵越便腾出手来安慰屠苏。
屠苏在天墉城,无人相伴,是以陵越一有功夫便过去陪他,至于陵端,身前身后,总有一群弟子将他拥在中间,偶尔陵端酸道,“你就只是百里屠苏的大师兄,从来只教他。”
陵越笑得无奈,“你这么聪明,哪需要别人教?再说,不是陵川、肇临陪着你么?屠苏不比你,只有我能照顾他。”
“他们……也不是我师兄啊。”陵端语气很轻,带着几分呜咽,陵越顿了顿,不知为何没接话,只当没听见。
再后来,小团子长大了,浓眉大眼手长脚长,教师弟们舞剑,举手投足间,收获了满满的崇拜,却偏偏对屠苏冷言冷语。
陵端有一群拥护者,而整个天墉城,只有陵越站在屠苏身边,两人针锋相对,众人皆是偏向陵端,愈发显得屠苏孤立无援,陵越心中愈发心疼起屠苏来。
陵越知道陵端不喜屠苏,却没想到恨他恨到入魔。
记忆中,陵越最后见到陵端,他已沦落成乞丐,衣衫褴褛,瘸了腿,哪还有当年的半分风采?
三、
陵端也以为,那将是最后。
自幼仰慕多年,一直以来纵容他的师兄,在屠苏到来后,再不看他,甚至会为了那人骂他。
浑身黑气动不动红着眼睛,不是怪物是什么?陵端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是陵越却为此骂他。
当年就算功课没做完也一样会陪他抓知鸟的师兄,因为一句话直接骂了他。眼泪在打转,陵越却看着屠苏。
肇临将他拉走,一路上眼泪洒成了串,他很委屈,非常委屈,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这样委屈,但就是止不住眼泪。
肇临说,师兄你别哭,你比屠苏好多了,我们陪你抓知鸟去!
可是陵端忽然就不想抓知鸟了。
以前和陵越一起做的每一件事,他都不想做了。
虽然还是看屠苏不顺眼,虽然还是时不时的关注一下陵越,但是每次关注完了,都觉得更委屈了。
没人知道他很委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委屈。
他只是你同门师兄,论亲疏,陵越和屠苏才是执剑长老亲传,他和肇临反倒是威武长老座下,堪堪同门而已。
但是,当年他一委屈就过来哄他的陵越不看他了,
当年自己舞剑一直盯着自己的陵越回头照看屠苏了,
当年只要他撒娇就放下功课陪他玩耍的陵越不来了。
满心的委屈。
可是陵越是大师兄,是屠苏的亲师兄,陵越没义务照顾他。
这么一想陵端更委屈了。
但是他不能让师弟们知道,师弟们都那么崇拜他,怎么能告诉师弟他在陵越那里这么委屈这么窝囊?说来说去都怪百里屠苏,没有他,大师兄还会陪着自己的。
偏见这种事一旦形成,便会随着少年张狂的心性一起成长。
陵端处处针对屠苏,陵越处处维护屠苏。
陵端更讨厌屠苏了。
但也只是讨厌。
一直,一直到肇临的死。
那个小弟子刚到天墉城,天一黑就害怕得不敢出门,起夜都要拉着陵端。
陵端也怕啊,陵端小时候起夜都是拉着陵越,可是陵越照顾屠苏去了,轮到他来照顾肇临,于是壮着胆子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后来肇临更加崇拜陵端了,不管什么事,只要是陵端做的,肇临都觉得是对的,无条件拥护,身先士卒欺负屠苏。这么一来,陵端更喜欢肇临了,出了事情一肩担,我出的主意,要罚罚我一人。
肇临替他委屈,陵端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啊,委屈的事情早过了。
可是肇临死了,屠苏拿着剑站在一旁。
到这个时候,陵越还是护着屠苏。
你们都不帮我,帮着我的肇临也不在了。
陵端红着眼睛,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咽着眼泪。
为什么陵越护着屠苏,为什么就算肇临死了你也还是护着屠苏?你们都不帮替肇临报仇,我就自己来。
当初陵越骂自己,也只有肇临帮他说话。
可是,百里屠苏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到底还是不成功,执剑长老废了他修为,他不服,屠苏错了,你怎么不罚?
直到很多年后,他又见到了陵越。
杀肇临的另有其人,他却无能为力。
陵越叫他好好活着,可是你都不在了,肇临也不在了,连报仇都不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很多次,陵端都想死了算了,可是犹记得陵越最后嘱托,好好活下去,像极了当年拍着脑袋和他说,走吧,抓知鸟去。
要是能再见见就好了。
后来陵端不寻思了,赖活着,有时候会想能再见就好了,有时候也自嘲,他都这样,怎么可能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最爱的始终是陵端,太可爱了!!!
☆、含玉(中)
四、
陵端是有天赋的,天赋非常高。
所以掌教真人将他收为弟子,将教内大小事务交给他,小小年纪就成了十二代弟子领袖,在弟子中比陵越更受欢迎。
后来废了修为,拔除仙根,但是,有天赋就是有天赋。陵端路上看到一株干渴的花,觉得是朵奇花,便寻了泉水浇灌,一浇数十日。后来那花显了灵,道,我是花妖,叫小酌,我听你说话,你现在也没地方去,要不要跟我回宫海澜花?
我一个废人,你们也要?
陵端瞪了眼睛。
小酌也不知道,抓抓头,道,我去问问宫主吧,她能做主。
当天小酌就拉着时新雨到了陵端面前,对着时新雨撒娇,“宫主,这就是救我的人,他很厉害的,你能不能帮帮他?”
时新雨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腿终是摇头叹息。
陵端心道完了,却也不怎么失望,本来就不抱希望又怎么会失望呢?
“好一块良材,竟然被这样糟蹋了。”时新雨开口,语气里皆是惋惜,道,“你剔了仙骨也不要紧,我给你治好腿,和我入魔道你可愿?”
有什么愿不愿的呢,进了宫海澜花,总比做乞丐好。
时新雨拿出一块青玉来,道,“你连魂魄也受了伤,含着它,可以涵养魂魄,另外到我这里帮忙,便是宫海澜花的人,以后切不可对外提起过往。”
陵端点头如捣蒜。
时新雨并没有骗他,治好了腿骨,在铺子里帮忙交易货物,全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开价怎么高怎么来,对方有什么宝贝要什么宝贝,反正都是别人哭求着要,宫海澜花不着急卖。
而身体却一日日充盈起来,本来被废去修为的身体,逐日键朗,经脉通顺,体内清气祥和,原来修魔道和修仙道也差不多。
唯一的坏处是含着青玉不能说话,但是他也没什么要说的,以前说得太多,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重要的写下来,其余的小酌自会处理,偶尔有人闹事,直接逐出便是。
有时候他会想起天墉城的日子,宠过他凶过他的陵越,娇俏的芙蕖小师妹,拉着他喋喋不休鞍前马后的肇临。
要是能见一见就好了。
好像期盼了二十年,终于得来的好运,陵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