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腹黑仙君太放肆

腹黑仙君太放肆_分节阅读_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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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男子本就是看着莲兮他们酒菜佳肴丰盛,又欺负他们是外地人不通事故,才敢觍着脸上桌,想蹭他们几杯酒水。这时见桌上主人出乎意料的热情好客,他更不把自己当外人,即刻便与封郁互通名姓,自称作阿三。

    阿三在封郁的盛情款待之下,敞开肚子吃得爽快。待他一整壶酒灌下,嘴巴也有些大了,再不讲什么顾忌,醉熏熏地冲着莲兮说:“单凭小美人这样的天姿,哥哥我在这里就诚心诚意地劝你,吃完饭擦擦嘴赶紧离开青丘。你若是不听我的劝,在这儿继续处下去,要么被青丘司掌礼祭的神使绑走,来日变作东莲神的活祭,要么东莲神路过此地瞧见你的美貌心生嫉妒,那恐怕不仅要被她掳去东海生吞活剥,还要连累我等青丘无辜百姓。”

    莲兮适才得知自己受青丘百姓祭拜敬仰时,虽觉得好似鸠占鹊巢,抢了狐仙银笏的香位,有几分愧对于他,但私底下得意洋洋之情却更多些,以为自己的美名已远播至此。不曾想到远播而来,被人口耳相传的,竟是一副因嫉娇妒美而拈酸吃醋、害人性命的邪神模样。

    “你说的这个东莲神可是东海龙王敖广的女儿?”莲兮臭名在青丘落定,却还犹自不信,非要最后挣扎着求证一句。

    “不错不错,美人原来是知道的嘛,那东莲神以女子血肉修炼元神之事,两位是否也曾听过一二?”

    阿三问得随意,莲兮听得诧异,然而封郁却更是面上震惊。他眉目间风云变幻莫测,却只片刻之后,重又自唇角勾起笑容,另取一壶新酒给阿三满上,说道:“我二人初来乍到,对青丘民风民俗一知半解,还望兄台多详解几句。”

    阿三虽是有言在先,说过青莲神如何禁忌,这时却是有酒就是娘,浑然忘我,对莲兮与封郁侃侃说来:“我青丘原本以狐神狐仙为尊,在狐仙的庇佑下,一度国泰民安。然而九十多年前,国内忽然发生了一件怪事……那时,青丘民间突然出现了一种怪病。初染病时,只不过叫人头晕眼花,四肢乏力,面目苍白,对日常起居倒也没甚妨碍。这病当年虽也有所蔓延,但病患数量却并未急剧增加。一开始,青丘上下只把这病当作小疾小恙,也没什么人注意。”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弓起身故作神秘,低切道:“后来忽有一日,青丘国君收到了一封署名东莲神的信函,信中道明,国中怪病全是因东海应龙公主东莲神作祟而起,若不能每月献祭一名美丽的妙龄少女供她练功养身,国内身染怪病之人便会一一病发而亡。国君未将信中警诫当真,不想果不其然,青丘染病之人陆续暴毙而亡,死状惨不忍睹。一时举国惶恐,上至国君下至臣民,都在家中街上置案敬香,祭拜青丘的守护狐神。然而纵是虔诚至此,非但不曾令狐仙显灵,还使病情变本加厉。一时之间,青丘国内,四人之中便有一个是面白乏力的病患。国君情急无奈,只得遵照东莲神信中所说,在海岸寂静处修建应龙神庙,又从国中选出美女,按月定时在神庙中献出活祭。说来也怪,献祭之后,虽然这病依旧难以根治,却不再夺人性命。如今我等青丘百姓大多生来便面色苍白,见怪不怪,与这病共生共存倒也相安无事。”

    他说毕,见莲兮对着他张口结舌惊疑不定,还自以为一通故事讲得耸人听闻,很是中听。当下沾沾自喜,又拿起酒壶连酌了几杯。

    封郁思忖了一阵,问道:“那些因病暴毙的,你说他们死相惨不忍睹,究竟是如何死法?”

    阿三眼神飘忽,绞尽脑汁想了想,才说:“年代久远只传了个大概,也没人亲眼看见那些病人是怎么死的,死人都是隔天天亮才被发现曝尸荒地。据说尸首看来像是由内而外爆开来的,有的只身上爆开个大洞,有的则爆碎成肉块……啊对了,好像还有外道野闻,说那尸块白花花如同腊碎一般,一点血迹也无,哎呀,难以置信!匪夷所思啊!”

    阿三见封郁听了只淡淡点了点头,便又赶紧补充说:“虽然都是我祖爷爷与太祖爷爷那一辈的事情,不过理据确凿,凡是青丘人,没有不信的。也正是如此,祭祀风俗才一直延续到了今日。不过长年累月下来,青丘的美女是越来越稀罕了,如今大家都把女儿养在深闺之中,哪还有几个敢抛头露脸的?现在凡是被抬上辇送去献祭的,要么就是门誉不清的女人,要么就是被亲友卖来换钱的,又或者嘛……”

    阿三一双绿豆小眼在莲兮身上扫视了几巡,嘿嘿笑道:“又或者就是掳你这样的外地过客去,那更方便些咯!”

    他的话倒叫莲兮茅塞顿开。青丘年轻女子都藏身家中不敢出门,难怪莲兮从二楼俯瞰时,街上行人多以男子为主,即便偶有裙袂飘展而过,也大抵是白发老妪,这才令她觉出几分不协调来。

    她将阿三的话听到大半时,已料定是有人冒用她龙莲兮的名号,在远离东海的青丘做出种种丧尽天良的妖孽之事。

    青丘之国上古以来,一直由道高魔重的九尾狐仙镇守。狐仙世代更迭,一直守护着青丘百姓安居乐业,保得全国上下太平安康。是以,青丘曾一度以神国自居,历史上还不曾有哪一路妖怪敢跑来青丘兴风作浪。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狐祖狐先泉下有知若问责起来,恐怕全是这一辈狐狸娃娃吃干饭派不得用场的缘故。

    第三二节 流年不复 今朝再会(3)

    这一任青丘的护主其实正是九尾白狐银笏。他当年与莲兮八拜相交,曾同她相伴在天界盗仙酿、偷神花,又一道在人间四处游玩过许多日子,可谓是莲兮凡学凡俗的启蒙导师。自打莲兮与银笏相识之日起,就深知他自由散漫成性,每日若非游山玩水,便是坐看云卷云舒,平素青丘领地内的杂事,他大多都推给分家的小狐狸们料理,自己却置之度外过得舒心。只是莲兮没想到,不过百余年未见,他这天生闲人居然愈发自甘堕落。时至今日,竟任凭来路不明的妖怪跑到自家厅堂上来撒野。

    先前名号遭窃,臭名远扬青丘上下,已险些叫莲兮把一口银牙咬碎在嘴里,这时想到银笏不堪重用,更叫她气结。

    封郁还同那阿三喋喋不休问了些有的没的,她却一句也听不进,兀自在心里盘算起来。

    那妖孽又是在青丘投病,又是掳妙龄少女去练得什么魔功,手段卑鄙下作,想来法力也不过尔尔。如今好死不死叫它遇上她这正牌的,她自然是要替天行道拔了此怪,洗清自己的污名,叫人知道真正的东莲尊君是何等高风亮节,也好顺道叫银笏自惭形秽一番。

    她心生一念,也不管封郁与阿三正聊得热乎,插嘴便问:“方才那尊步辇可是直接抬去应龙庙的?”

    见阿三点了点头,她又问:“献祭之后东莲神是否即刻便会现身于应龙神庙?”

    阿三想了一想,说道:“那祭女被抬进庙中,就会被人堵住嘴,拿粗绳捆在祭台之上,叫她不能脱逃。再经过几道祭祀祈福后,不论是主管祭祀的神使,还是旁观热闹的百姓,都要从庙前庙后撤走。入夜后,神庙方圆三里,除了活祭再没有人迹。据说这时东莲神就会驾临,掳走祭台上的女人。”

    “既是无人旁观,大可以夜半偷偷去救下那女子吧?”莲兮目光炯炯望着阿三,直截了当地问道。

    阿三吓了一跳,忙说:“倒真有过这样的事,我小时候,隔壁住着个屠夫,为了救自己喜欢的女人,曾经半夜偷闯神庙禁地,也该他倒霉,恰巧撞见东莲神现身,正把那作活祭的女人剥皮拆肉,放进嘴里大嚼特嚼!当下那屠夫就被吓惨了呀,屁滚尿流地跑回来了。后来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才知道,东莲神原来是要食人肉、饮人血来练功。你说这般骇人,还有谁敢去救,不是找死嘛!”

    阿三所说的,却正合莲兮心意。

    好个妖孽,今夜她偏要会会它,叫它后悔没羞没臊,胆敢自封东海公主。

    莲兮拍桌而起,将桌上的酒菜全都推到阿三眼皮底下,说:“这都归了你,好好替我吃干抹净,本姑娘拜你们那东莲神所赐,现已胃口倒尽了。”她绕去酒桌另一头,将封郁从座上扯起来,强拽他往楼下走去。

    封郁的粹白广袖被莲兮攥在手里,初时还挣了几下,要她停下。眼见莲兮一副怒急攻心的夜叉模样,他也不好多说,只得任她拉扯,沿着街上花瓣残迹往应龙神庙一路狂奔而去。

    那奏乐抬辇的红衣队伍行进缓慢,待他二人流星急火似地追来时,那群人也不过前脚刚跨进应龙神庙中。

    这神庙位处青丘一处荒僻海岸,虽是朱甍碧瓦,雕栏玉砌建得宫殿一般气派,却只得独幢孤零零立在满目苍夷的荒野之地上,以野草为邻,以沙砾为伴。

    每月也仅有这一天祭祀之时,能令此地稍有一丝活人气息。

    莲兮与封郁混迹于庙外围观祭祀的人潮之中,她伸头探脑正使劲往庙内巴望,忽然想起封郁的袖子还攥在她手里,便扭头对他说道:“这遭你全得听我的,本公主眼下正在气头上,你敢撇下我一人跑了,小心我削你半个脑袋!”

    她威吓他时,总也翻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削来削去竟还是那半个脑袋。封郁也随她把纱袍下的白丝袖子拽出道道褶皱来,苦笑道:“我何曾说过要撇下你跑了?”

    “我方才在那酒肆二楼拽你走的时候,你分明不情不愿!你可知我一世清白全给那冒名顶替的家伙搅成一滩墨汁,我若不找他理论清楚……”

    “我又何曾不情不愿了,你心系此事我也晓得,只是……你我二人的酒菜钱,我还不曾付过……”封郁搔了搔眉尾,笑得无辜。

    莲兮一时语塞,松开拽着封郁的手,顿了一顿,理所当然赖皮道:“你我本就没吃上几口,全给阿三兜进肚子里去,原该他自己掏荷包。眼下我替青丘把这祸患给端了,还不值一顿饭钱吗?”

    她的话语声声清脆,又加之一身粉裙跹动,夹杂在一窝大老爷们看客中惹眼非常。比起应龙神庙内月月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祭祀仪式,还是莲兮这般活色生香的动人女子更有些看头。前一刻还在庙前观礼瞧热闹的青丘众人,下一刻全似饿虎扑食一般蜂拥至莲兮近旁左侧,将她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稀奇稀奇,青丘竟还藏着个如此标致的……”

    “这个女娃娃生得真地道,不是本地人吧?”

    “本大爷我就每个月献祭的时候能瞧瞧活生生的年轻女人,今天还遇上个比活祭更美的,真是艳福不浅。”

    “啧啧,这么水灵……送去活祭多可惜?”

    “你可惜她?那讨回去做老婆呗,别忘了有福同享,记得给哥儿几个也一起美美哈哈!”

    “瞧她这身形,王老五哪伺候得过来啊,还得我上!”

    堵在莲兮跟前的一拨无赖泼皮们互相打趣,争相调戏起她来。他们见莲兮不惊不羞,光拿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地四处看着,全身上下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模样,便一个个愈发作威作福,不但言辞污秽下作,还上下其手打算从莲兮身上蹭点便宜。

    莲兮初时懒得和一拨凡人计较,见他们手上放肆,抽身便想从人群堆里钻出去,不想竟让几个无赖拖住了手臂。

    她正要破口大骂,肩上却被往后猛地一揽,她脚上未及站稳,便仰倒进一方粹白怀抱之中,只听头顶封郁的声音道:“几位兄台眼光不俗,这位美人自然是国色天香,只可惜已是我过门新妻,名花有主了,还请各位嘴上手上都放尊重些。”

    他行句遣词一如往日温文尔雅,却另藏一丝酷寒。几个领头来调戏莲兮的无赖慑于封郁的威严,立时都撒了手,面面相觑。

    莲兮臂上刚得轻松,便被封郁扣住手从人潮之中领了出来。

    此时暮色刚起,正是夕阳西下时分,神庙之中乐声未歇,香烟袅袅而起。他两人站在人群中,终是显眼太过,便索性在众人视线之外兜了个大圈,待无人注意时又绕回应龙神庙附近,藏身于齐腰高的野草丛中。

    第三三节 流年不复 今朝再会(4)

    莲兮在草叶间一面紧盯神庙动静,一面为即刻得以杀妖除怪、一雪前耻而跃跃欲试。封郁与她一道闷头蹲着,忽然开口问道:“你四处夸口一双对剑如何了得,为何遭人调戏时,却像管蔫葱似地不声不响?若是你双剑出鞘,还不让那些个泼皮吓尿裤子?”

    莲兮不假思索答道:“我等都是享有香位的神灵,受凡人供奉景仰。不能恪尽职守消灾解厄也就罢了,若还以强凌弱吓唬他们,又算哪门子神仙?”

    纵是她说得正气凛然,一想起适才封郁替她解围时说的什么“过门新妻”,脸上还是浮起淡淡一层晕红来。

    封郁轻笑了笑,说:“那时你杀气腾腾提剑来白重山找我时,我竟没看出你是如此亲切的善神。”

    莲兮鼻中哼了一哼,只听封郁又说道:“让我猜猜,东莲尊君可是想等到闲人散尽,再去神台上救下献祭的女子,然后设法捉住那食人血肉的妖孽?”

    “这是自然!”

    封郁不像莲兮那般兴致高涨,蹲久乏了,便干脆在草丛里席地而坐,有气无力道:“若换作是我,恐怕懒得理会这许多。凡人是生性狭隘自私的物种,若给他们充足的理由,便无所谓自相残杀。你方才也看到了,青丘献祭活人的仪式延续近百年,时至今日反倒成了许多闲人旁观的娱乐,他们眼看同族赴死尚且能围观谈笑,又何须我等仙族热心相助?”

    莲兮瞟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回嘴:“不过顺道收拾一路小妖,你哪来这么多牢骚话?”

    “小妖?我看未必,听阿三所说,倒像哪里来的是嗜血魔物……”

    “嗜血魔物?”她将封郁的话喃喃复读了一遍,竟像是陷入咒语圈缚之中,呆怔入神。

    魔物又称血魔,是被唾弃于三界之外的邪恶生命,大多是由诸仙诸妖修元不慎,偏离正道,方才堕落成魔。它们以凡人或仙妖之血为食,受其滋养,可获永续寿命,若浴血修行,更可以使自身修为骤然精进。但若堕入魔境而不食血,不仅不能隐去丑陋面目,还会使腹中饥饿,肝肠寸断。长此以往,性命堪忧。

    世间魔物数量寥寥,莲兮生平还未曾见过一只活的,但描摹魔物如何残忍如何可怖的书籍却汗牛充栋。莲兮幼时也看过诸如《古今十大魔物观》、《首魔列传》、《血魔奇闻》种种有关魔物事迹的绘本。她虽从未探究此类书籍是否出自同一人笔下,但其中描绘的魔物却全是生得一模一样的青面獠牙尖耳歪鼻,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让莲兮翻看之余,忍俊不禁,一丝惊惧也无。再深入些,便连诸般魔物与降妖仙人的亮相台词、斗嘴流程、血搏手段,以及魔物每每邪不胜正最终难逃仙诛天罚的结局,都是互相套搬借鉴,大同小异的桥段,了无新意。所以书海之中,莲兮只看过三本,便对其余的兴味索然。

    然而今时今日,“魔物”却再不是供她打发闲暇,偶尔翻看研究的图绘,它的名讳乍一经封郁口中说出,便令她的心底随之揪痛,连同身体深处隐藏的一丝残念也随之惊醒。然而待她伸手想抓住那残念,却又叫它从指间溜走。连同种种惶惶不安,也只在她心中稍作停留,转瞬即逝。

    莲兮脑中千头万绪飞梭而过,虽只片刻凝神,却也让封郁瞧在眼底,他拿指在她眉心轻轻一弹,问:“说起魔物来,你就怕了?”

    她心神稍定,强笑着辩道:“我的胆色若仅止于此,岂不平白叫你笑话,妖孽也好魔物也罢,胆敢冒用本公主的名号,早晚被我收拾停当。我只是好奇,你又怎么晓得它是魔物?”

    封郁将一片草叶拈在指尖轻抚把玩,慢吞吞说道:“你先看这青丘国中之人一个个面目青白,与其说是染病在身,我看倒像是常年气血不足。再看当年青丘国君不愿献祭活人,使得国内病者连连暴毙,死时体爆成碎,碎块不见血色……这还不明白吗?”

    莲兮巴巴看着封郁,思忖了片刻,老实道:“不……明白。”

    “你可曾见过魔物食血?”

    “……不曾。”

    “你可曾见过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