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
余恩泽利落地踩下油门,车内再次陷入无言的沉默。
车子到达秦冉的住所后,秦冉终是按捺不住心中升腾起的怨怒,她转头望向面无表情的余恩泽,质问他,“你的意思是,我在冤枉立夏,对么!”
“秦冉,现在车子里就你和我两个人,你还要在我面前伪装到什么时候?”余恩泽凤眸黯淡,声音低沉。
“你说什么?我伪装?”秦冉无力地发出一声冷笑,“恩泽,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原来,我在你的心目中居然是这种人。”
余恩泽已然对今天的秦冉失望透顶。
当初立夏告诉他秦冉在电话里对立夏说的那些挑衅的话时,他多半以为秦冉只是因为被调到苏州分部而对立夏心生怨恨,一时间想不开,就说些气话发泄一下而已。
同秦冉共事这么多年,他定然是不相信秦冉真会是那种横刀夺爱的人。在他的印象中,秦冉是那种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事业上的女强人,从不涉足恋情的她知性能干,聪慧机敏,是他最信任的工作伙伴。他从未料到秦冉会对他情有独钟,直到在伦敦时,秦冉突然向他表白。
那一刻,余恩泽才猛然发现,原来他并不了解秦冉。因为面对感情,秦冉完全失了理智,余恩泽不知道这样的她会不会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今天在宴会上,秦冉竟然借题发挥,理直气壮地当着众人的面一味地指责立夏,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卸到立夏的身上。为了掩饰真相,心虚的她又假装昏倒。余恩泽又不是傻瓜,他怎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为了不想让事态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余恩泽只好将计就计,陪着秦冉把戏演下去,他倒真想看看秦冉接下来还会耍出什么花样。
从把秦冉送到医院再到她在余恩泽的意料中醒来,整个过程中,站在走廊等候的立夏一言不发。而醒来的秦冉却试图放大自己被江雨诗打了一巴掌的委屈来掩盖她对立夏所做的亏心事,一直在责怪立夏的不是。
望着眼前面目迷糊的秦冉,余恩泽的心瞬间凉了个透彻。
这还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简单又纯粹的秦冉吗?为何她的内心竟变得这样黑暗与污浊?
直到这一刻,秦冉不但不感激善良的立夏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所以便让余恩泽开车送她回家,反而继续在余恩泽面前假装无辜,毫无悔改之意。
余恩泽像看陌生人一样看向秦冉,清冷的语气中透出不解,“秦冉,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秦冉情绪变得激动,她一头扑进余恩泽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恩泽,我没有变,我从来都没有变!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深爱着你的秦冉!”
“秦冉,你放手!”余恩泽试图挣脱开抱着他的秦冉。
“我不会放手的,恩泽,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秦冉仍旧抱着余恩泽不松手,“不然你不会丢下立夏,开车送我回来。”
余恩泽用力掰开秦冉的胳膊,有些恼怒地告诉她:“那是因为立夏心地善良,从不计较个人恩怨,她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才会让我送你!若不是立夏信任我,硬要求我,我压根就不想送你!”
“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秦冉难以置信地疯狂摇着头,眼泪簌簌滑落,“我们两个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不相信你就真的对我一点好感也没有,我不相信!”秦冉已经失控,她猛地勾住余恩泽的脖子,烈焰红唇丧心病狂地覆了上去。
“秦冉,你疯了么!”气愤的余恩泽一把推开了丧失理智的秦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秦冉已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言行举止,她倾身再次扑向余恩泽,狂风暴雨般的吻淹没了他急促的呼吸。
“秦冉,你疯够了没有!”余恩泽已忍无可忍,他狠力握住秦冉的肩膀,凤眸充斥着冰冷的寒光,“你还要我对你说多少遍,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你!”
“不就是因为那个苏立夏么?我到底哪里不如她!”秦冉痛彻心扉地咆哮起来,“我对你的爱不比她苏立夏少!为什么你对我就是无动于衷?为什么?”
“我只爱立夏!”余恩泽牢牢锁住秦冉含泪的双眸,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仿佛一把利箭快很准地刺透了她的心脏,秦冉心痛得捂住胸口,泪水肆虐却已然哭不出声音。
“秦冉,下车吧。以后我们果断不要再见面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伤害。”余恩泽走下车,为秦冉打开了车门,他的声音淡漠地不夹杂一丝感情。
秦冉不再言语,她狼狈地下了车,一颗心已被伤得支离破碎。
余恩泽没有等待秦冉走上楼才离去,他不会给秦冉留有一丝幻想的余地。只见他果断升上车窗,一脚踩下油门,疾驰而去,任凭秦冉单薄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无尽的黑夜当中。
秦冉失魂落魄地躺在浴缸里,锋利的匕首泛着寒冷的银光缓缓划过她的手腕,鲜红的血如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匕首染着她还有余温的血迹陡然从她的手中滑落,在苍白的瓷砖上发出悲鸣般的撞击声。
血液开始在冰凉的水中晕染蔓延,颜色越来越深,带着愈发浓烈的腥咸气息。呼吸变得困难,她凭借自己仅有的一点意识,拿起手机,对着镜头,嘴角划过一抹潋滟却绝望的笑。她将拍下的照片发送了出去。
被血染红的水渐渐漫上她的身体,随后没过她的眼鼻,她一心想要沉浸其中,头脑一片空白。
十分钟后,收到照片的余恩泽和立夏赶到了秦冉的家中,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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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秦冉她有没有事?”看到医生终于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提心吊胆的余恩泽和立夏赶紧冲上去询问秦冉的情况。
“病人现在已经没事了,好在你们发现的早,及时送到了医院。若是再晚来一会儿,病人恐怕就没命了。”医生感慨道。
“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望病人吗?”
“可以。”
病床上的秦冉面容憔悴,受伤的手腕已用纱布缠好,她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余恩泽无奈又心疼地望着秦冉,“秦冉,你这又是何苦?”
立夏站在一旁,心一阵抽痛,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秦冉做出如此偏激的疯狂举动让她惊愕又惶恐。
“若想让我不爱你,我只有一死。”良久,空气里响起秦冉苍白心碎的声音。
“你这是幼稚你知道不知道!”余恩泽重重叹了口气,“你以为,你自寻短见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你怎么可以对自己如此不负责任!”
“如果不能爱你,一切于我都是shit!”秦冉赌气地回应,随之她目光淡漠地望向立夏,“苏立夏,你可满意了?”
立夏倒吸一口凉气,她走向前,同情地望着秦冉,“秦冉,为了不属于你的感情,你何苦这般残忍地折磨你自己?”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秦冉奋力捶打着病床,朝立夏吼着,“苏立夏,我哪里不如你,为什么你要夺走我的恩泽!”
“秦冉,你胡说什么!”余恩泽向前强按住激动的秦冉,不允许她再胡闹,“你真的无可救药了,你知不知道?”
“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无可救药,为什么你还要救我?干脆让我死得了!”秦冉挣扎着,满脸是泪。
“秦冉,你为何变得这般不可理喻!你能不能清醒一些!”余恩泽怒不可遏。
“如果不能得到你,我会再死一次!” 秦冉目不转睛地盯着余恩泽,语气笃定得让人心生恐惧。
余恩泽缓缓松开了握着秦冉肩膀的手,他直起身子,然后转过身背对着躺在病床上的秦冉,声音决绝而冰冷,“秦冉,不要再试图利用你的自私来威胁我,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你!你好自为之!”
“你走,你走!余恩泽,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秦冉发了疯似的在病床上吼叫着。
余恩泽不予理会,他果断拉起立夏的手就要离去。
“等等!”立夏忽然停下脚步,叫住了余恩泽。
余恩泽不解,他命令她,“立夏,你干什么?马上跟我走!”
“恩泽,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秦冉说。”立夏站在原地,声音异常平静。
第四十八章 :只剩唏嘘
“该说的我都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你无须再对她说什么!听我的,马上跟我走!”余恩泽不听,仍然拉着立夏往门外走。
立夏坚持自己的立场,“恩泽,我对秦冉说的是我想对她说的话,你先出去。”
余恩泽拗不过立夏的固执,只好一个人走了出去。
见屋内此时只剩下自己和立夏两个人,秦冉变得更加放肆了起来,“苏立夏,如果你不退出,我一定会死在你面前!”秦冉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拔出手上的输液针对上自己的颈动脉。
立夏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嘲讽又魅惑的笑意,透着不可置疑的自信,她俯下身缓缓欺近面色微慌的秦冉,她的鼻尖即将碰到她的,沉静的黑眸紧锁着她,清冷的声音响起,“秦冉,够了。你不觉得你演戏演的太过了么!”随之,她一把夺去秦冉手中的输液针,直接甩到一边。
立夏轻慢地抬起秦冉的下巴,嘴角挂着讽刺的浅笑,“你若真是一心寻死,何必那么辛苦地发自拍照片给我和恩泽。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很注重拍摄角度,特意把照片拍成了全景的么?”
秦冉怔怔地望着镇定自如的立夏,意外的她隐约觉察到,一切似乎正在慢慢逃离她的掌控。
立夏不紧不慢地走到窗前,她背对着秦冉,逐一将秦冉的阴谋诡计揭露出来,“你自然知道,恩泽看到照片后肯定会立刻赶过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你送到医院抢救。
正常的话,恩泽的住处离你家只有十分钟的车程,医院离你家只有五分钟的车程。但是以今天这种情形来看,恩泽从到你家再到把你送到医院,整个过程根本没用上十五分钟。
在这短短的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你的意识也没有全部消失,这正好为医生提供了充足的抢救你的时间,所以,你的生命也根本不会受到威胁。看吧,你把一切都计算得很精准。只不过,你的演技也太差了些。”
立夏谨慎细微的敏锐洞察力以及深藏不露的精明睿智让秦冉愕然不已,她顿觉后背阵阵发凉,原来,苏立夏这个女人果真不简单。
立夏走到秦冉的病床前,她再次靠近她,明眸里闪烁着凛冽的光芒“秦冉,你以为你上演一出苦肉计,利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就可以威胁到我,威胁到恩泽吗?你实在太幼稚了。告诉你,如果我还击,这场战役你注定输得一败涂地!”
“苏立夏,你以为我会怕你?”秦冉心虚地叫嚣着,“我绝不会放手的,我一定会和你斗到底!”
“我随时奉陪。”立夏从容回应她。
望着立夏远去的仿佛透着讥讽与蔑视的俏丽背影,秦冉不由攥紧了拳头,眸中憎恨的火焰越燃越旺,“苏立夏,我跟你没完!如果余恩泽注定不会是我的,我宁愿和你鱼死网破!”
夜色深浓,静谧,压抑。
回到住所后,立夏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立夏,你不要担心,”看出了立夏的心事,余恩泽走过去轻轻将立夏揽在怀中,“秦冉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我不会再同她共事下去,明天我就让秦冉主动递交辞呈。”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立夏转过身望着余恩泽,神情忧郁,“秦冉已经为爱恨成魔,彻底失了理智,我担心她会做出更出格的事。难道她就真的无可救药了吗?”
“我们都已尽力,是她自己不愿意面对现实。”余恩泽无奈一声轻叹,“如果连她自己都不肯拯救自己,我们谁又能救得了她。”
“天亦老,恨难酬。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如今想来,苏仙这话说得还真是应景。”立夏不禁感慨道。
余恩泽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到公司就把秦冉叫到他的办公室里,碍于多年的同事感情,余恩泽没有让行政部下达辞退书,他只是让她主动提出辞职。考虑到她曾经为余氏地产取得累累硕果,余恩泽额外承诺给她的养老金足以让她锦衣玉食地过完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