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含糊间.短篇集

浪.得虚名》温柔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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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得虚名》温柔的慈悲

    其实不能理解,走到这个环节,究竟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还是所有的选择,最后让我们交织在这条路上?

    裘籤令在客栈里,这是靠近边城最大的一个客栈。也是任何想像的到交易都有可能在这里出现,任何神洲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可能在这里成了某老板或是某老大。所以他在这里。

    他在这里,打劫。

    说真的,在这种地方打劫,他可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连自报名号都省了,什幺符筳筝、鬼门关,在这里都乏善可陈。这里太多太多的纸醉金迷,浓稠的快要将他挤出去。

    他以为他会习惯这种日子的。

    一直到他拿下整个场面,突然发现门窗紧闭为止,他知道有异,但尚未放在心上。

    然后一个茶杯咕噜咕噜的从他左边穿过桌椅,歪歪扭扭的滚来。

    另一个茶杯从他的正前方一路滚来,在最后转了个弯。

    他自然往右面看去,看到一个茶杯才滚了一小段,就转弯卡在桌角,连他都忍不住要失笑。

    他看到原来从头到尾装醉在那里的公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他想解读那眼神是冷漠,还是如果他自己一样,一枚棋子会有什幺自己的情绪呢?

    裘籤令向后倾,对他身后的属下道:「退。」

    这一声「退」,鬼门关的人错愕、客栈里的人错愕,就连站在那里的公子脸上也闪过愕然。

    「快退!」裘籤令道,但他自己却不动,他还是看着那个公子,他只要不动,那幺羽公子也不会动。

    那个醉鬼是羽公子。

    「看在我们过往的交情,我是希望……你也赶快离开。」

    裘籤令瞇起了眼,左眼下的爱哭痔让他看起来还是带点稚气:是吗?所以这次你背后的人,是血雁子,还是天女姐姐?

    他没有问,只是笑道:「好久不见,你又冷漠了些,是时间磨损、还是边城的风把你磨成如此锐利?」羽公子还没有回他,他又道:「还是这长长的日子让你错乱了?我不是不杀你。」

    想不到羽公子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是不杀我,很谢谢你的提点。而看在我们过往的交情,我也要提点你一句:千万不要栽在我手上。」

    「你知道为何我还不走?」

    「我知道你在拖时间,让你的人带着金银珠宝走得越远越好。」

    「那你为什幺不去追?」

    「这个嘛。」羽公子轻笑,「有三点,其一、我不是为了保护这家客栈而来的。其二、我追不到。」

    这点他们都很清楚,「所以最后一个原因,就是我这次来,目标是你。」

    裘籤令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他觉得不太可能,或是他觉得无所谓。没有人抓得了他,也没有人杀得了他,他可是第二符筳筝啊。

    然后他看到羽公子扶了一下桌缘,突然间他终于明白到这一刻,为什幺羽公子的人马一个都未出现,其他的人明明刚才是恐慌的蹲在地上,现在全倒下去了。

    这空气果然不对劲,浓稠得好像要化掉他内脏,他觉得喉头一阵乾,这时候羽公子有了动作,他用全身的力量撞上墙,突然间弹出了几条绳子缠上了裘籤令的身上脚上,他明明看到了,明明想到要避开了,可是这空气让他缓了慢了,几乎动弹不得。

    他就这幺倒在地上,看着羽公子慢慢的走向他。还有蒙着脸的人想要靠近他,羽公子却大喝:「别碰他!」

    他眼睛微瞇:「你很清楚嘛。」

    羽公子蹲在他前面,手抚上他的肩膀,似乎要说些什幺,下一秒就折了裘籤令的肩膀。

    双手、双脚,裘籤令在地上抽动着,这时候羽公子居然抱起了他的头,塞进了一颗药,又灌了他水。

    「你知道我不是要折腾你。」羽公子看着已经被那些痛楚一瞬间有点昏迷不清的裘籤令,「我太明白你的实力,所以我怕了。」

    裘籤令有能力杀死所有靠近他的人,羽公子很明白,他看过他的剑,让所有的人以为他的剑是最可怕的时候,就会以为没有剑的他相对好处理。

    没有剑的裘籤令才棘手、才可怕,他的身体就是杀人武器。

    裘籤令表情抽动,他还想笑:「阿羽,你没有变。你还是那个慈悲的人。」

    「你也是个慈悲的人。」

    裘籤令这下是错愕到那一瞬间连痛都忘了,或是羽公子给他的药生效了。

    「你杀茵茵小雪时,茵茵突然说了一句『慈悲』,我以为她是要求你手下留情。但以她们对你的了解,你既要出手,怎幺还有机会?」

    裘籤令不语。

    「你先杀小雪,是因为小雪性格胆小,你只是要杀她们,不是想让她们害怕恐慌。茵茵看到你先杀小雪,所以突然有此领悟。」

    「你要抓我,替她们报仇?」裘籤令冷笑:「我还以为我们交情比较深厚。」

    「我们交情匪浅没错,所以我希望你这次去关个几年,等你出来,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

    「等你关完。」羽公子笑。

    「你不杀我报仇?」

    「我放下了。」

    裘籤令一愣:「你没恨过我?」

    羽公子沉思了会:「恨过,你杀了这幺多人,但到最后,我恨的是整个江湖停不了的恩怨情仇,既然无能为力,只能放下。」

    羽公子让两个蒙面人抬起了裘籤令,这时裘籤令药效已发作,他对身上的痛楚已经没有什幺感觉。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羽公子对着被抬在半空中那颗头道。

    「什幺?」

    「不要再杀人了。」

    裘籤令沉思:「那如果有天你死了,我可以为你报仇吗?」

    羽公子笑了出来,摇头:「不行。」

    裘籤令发了一声怨叹:「那如果我答应你,你会要他们放走我吗?」

    羽公子笑:「不会。」

    「那……那我为什幺要答应你?」

    「因为我们是朋友。」羽公子伸出手,拍拍他的脸颊。

    裘籤令看到羽公子又塞了药给其他蒙面人,他就放心了。不然等药效一过,他又会痛得死去活来,不是没有痛过,只是很久没有了……很久没有对手了。

    羽公子从来不是他的对手,裘籤令很清楚他们之间存在那种微妙的「无法敌对」,都是因为广南游。

    他想叫,却乾咳,忍不住还是大叫:「阿羽、阿羽!」

    羽公子声音听起来还在客栈内,微弱的清亮。

    「广南游没有死!」

    「我早就知道了。」

    那远远的声音,因为穿过太多人,因为遥远,羽公子回得很卖命,所以他听不出来这句话的情绪。

    你早就知道了?

    也是,那句也是小雪生前最后一句话呢。

    裘籤令发愣发愣着,突然一滴灼热划过他脸颊。

    我在哭吗?

    为什幺呢?

    是因为知道不管他是否存活,你都不是因为他的关係才对我好?

    原来不是因为我是广南游的弟弟,你才故意处处让着我?

    是因为这瞬间我知道了,原来你是真心当我是朋友?

    原来只要有人真正把你看进眼里,就有了存在的感觉。

    三日后,同一间客栈里,一个醉鬼,一个捕快,一个小女孩。

    「裘籤令逃了。」

    醉鬼趴在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不能再帮你们了。」醉鬼努力撑起身子,双手拖着沉重的头,道:「他也不会再杀人了,鬼门关只要能拔除了裘籤令,其他我都不担心。」

    「如果他再犯呢?」

    「那幺,我也会死在他手下。」

    「羽公子,你到底在想什幺?」

    「想什幺?哼。」羽公子举杯:「当然是毁去鬼门关。」

    自始至终。

    报仇吗?那些恩恩怨怨,自己的、他人的,背着背着压得自己的变了形。

    羽公子现在像谁,他也不知道了,醉完这一场后,他要回去神洲。当他醒过来,他会像广南游、白衣飞,抑或是静武师,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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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只是想写令令吃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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