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花开 (2)
「你」徐顾心里一惊。
何存律盯着徐顾的脸，视线开始变得有点模糊。接着忽然头部一阵剧痛袭来，他双脚有点不稳，倚着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易渺手脚也有点慌乱，扶着何存律，眼神很惊慌，「副总，你怎幺了？」
徐顾和徐妈看见他的反应，心里的不安到了极点。
「副总」
易渺扶着他的肩膀，下一秒，何存律就晕了过去！
「副总！何存律！」易渺喊，一面用手撑着存律，「爸，快帮我叫救护车！」
徐顾手上还提着烤肉的食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爸！快点！」易渺半搀扶着存律喊着。
徐顾叫了救护车，而门口的吵闹声也把同事们都引了过来。
有些同事和易渺陪着存律到医院，有些同事则是留下来帮忙整理易渺家的环境。
徐顾和徐妈留在家中，尚未从震惊的情绪里面反应过来。易时看到爸爸的样子，一下就明白了。
「爸，他就是当年那个」徐易时忽然不知道该怎幺形容他，「对吧？」
徐顾没答腔。
存律到了医院还没清醒，易渺对跟着来医院的同事们说了声抱歉，然后要立婷请大家先离开。
「妳在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立婷有点担心地问。
「我没关係，妳也先回去吧，我等副总醒来再离开。」易渺说。
「好，那我先走了。」
「嗯。」
急诊室里人来人往，有些嘈杂，何存律似乎跟这个世界隔离一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睛轻轻地阖着，平时有些凌乱的头髮也乖乖地覆在他的额头上。
他的侧颜很好看，挺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脸部骨骼明显的线条。虽然身上的白衬衫被弄的皱皱的，但丝毫不减他夺目的气息。
易渺发现他前额的髮丝有些湿了。
他在冒冷汗。
易渺拿自己的外套袖子帮他擦擦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心疼的感觉。
没有父母依靠的日子里，都是自己受伤生病，自己痊癒的吗？
易渺开始为他哼着歌。
存律皱着眉，梦境里又是一样的情景，车头的白灯闪得他眼睛睁不开，白光中一根根粗大笨重的钢条从眼前掉落，直直地刺穿了车窗，刺碎了整片玻璃妈妈抱着他尖叫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划破心际。
这时，他隐隐约约听见轻柔的哼歌声，在耳畔，在身边，持续着没有停止。
存律猛然睁开眼，轻喘着气。
「副总？」易渺看见他醒了，高兴了起来，「你醒了？」
何存律的视线还是没办法对焦，易渺的脸在他眼中也有几层叠影。
待到他眼前清晰了些，他挪开易渺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冷冷地看着她。
「走开。」他淡淡地对易渺说。
易渺听了有点尴尬，动作迟缓了几秒钟，拿起了包包转身要走，但走没两步，她又回头想说些什幺，存律抢在她开口之前又说了一次，「走开。」
易渺手紧紧抓着包包，以为自己做错了什幺，拖着脚步走到医院门口，坐在长椅上，看着忙碌的急诊室门口发呆。
她不懂为什幺副总见到自己的父亲为什幺会有这种反应，还有刚才爸爸看到副总的惊讶，不，应该说得上是惊吓，又是为了什幺？
她拿起手机拨给易时。
「喂？哥，是我。」
「嗯，怎幺了？妳副总人还好吗？」
「他醒了，医生说只是情绪起伏过大引起的缺氧。」
「嗯，那就好。打给我什幺事？」
「哥，你是不是知道什幺？」
徐易时在电话另一头沉默，「渺渺，听哥的，妳不要过问。」
「为什幺？」
「」易时叹了口气，「我怕妳接受不了。」
易渺从没听过易时这样的口气，心里也有点恐惧。
「我想知道。」
「但是爸不希望让妳知道。」
易渺看着天空的夕阳，好一阵子不说话。
「好，那我不问了。」她挂掉了电话。
从小，她一直是个贴心又听话的孩子，把爸爸当成超人、当成偶像的她，从来没有忤逆过爸爸的要求，爸爸说的话，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是对的，所以才会照着做。
但是，现在这种不安的感觉是怎幺回事？
存律依旧躺在急诊室里的病床上，陈医生接到消息下楼过来看看他。
「你怎幺了？」陈医生问。
存律抬眼，「叔叔。」
「嗯？」
「我想起来了。」何存律的声音有些疲惫。
陈医生有点纳闷，「什幺？」
「我说我想起来了，十年前的事。」
陈医生吃惊，「你想起了什幺？」
「车祸的过程。」
「还有呢？」
「还有在法院的时候。」
陈医生听了脸色有点不好，「你怎幺想起来的？」
「我看到他了。」存律有些沙哑，「徐顾。」
陈医生拉了张椅子在他床边坐下，「所有你想起来的所有细节，慢慢跟我说一遍。」
存律眼神无助地看着陈医生，微微摇摇头，「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医生鼓励他，「说出来，心里会舒服很多。」
存律的手紧抓着床单，那些像刺一样的记忆，他多幺希望可以忘得一乾二净。
安静了几秒钟，他终究还是开口了。
「那天天气很好，虽然早就计画好了，但爸和妈决定提早一天搬家。」存律闭着眼，好像还能看到意外那天的天空，万里无云，连风也很舒服，「好不容易脱离房子贷款的日子，可以搬到离市中心近一点的地方，爸很高兴，说晚上要一起庆祝吃大餐。」
「在高速公路上，有一辆很大台的联结车开在我们前面，上面载满着建筑用钢材，每一支都跟车身一样长，却只用了单薄的几条铁绳固定。爸爸本来要避开的」存律喉头像是哽着什幺，陈医生拍拍他的手，要他继续，「才一瞬间的事，那些钢条重重地从两侧滑落，车窗马上被刺穿，玻璃碎的整身都是，妈在后座抱着我，挡掉了那根本来会刺穿我的」他再也说不下去，闭起眼睛，好多好多的情绪在脑袋里乱成一团，怕理清了只会更难受。
「我只记得我被带到医院，做了好多检查，一直睡睡醒醒，终于醒来的时候，爸的朋友林伯伯告诉我爸死了，妈还在加护病房急救。」他说，「警察来做了笔录，但在开庭的时候，我的笔录竟然全都被窜改，对方还将错怪罪到我爸没有拿捏好行车距离，法官连我一句话也不採信。」
「我永远不会再一次忘记那天在对方证人席里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
陈医生叹了口气，「真的都想起来了。」当时，陈医生也在旁听席坐着，身为何爸爸的多年好友，他也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幺事，只是没想到，法院里的人竟然都被收买了。
另一边的证人席，正好就是当时的市长，徐顾。
存律苦涩地笑了，「以后不会再忘记了。」
以后不会再忘记了，是谁做了伪证，是谁为了利益而说谎，是谁让他母亲在他开庭的时候断气了，是谁让他连他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是谁害得他家破人亡。
他不会再忘。
不会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