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任逸尘眨了眨眼,立刻喜逐颜开:“真的吗?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
“要去就快点起来收拾!”蔺即川说罢就匆匆跑了出去。
任逸尘艰难地迈着小短腿,从床榻上爬下来,他自己不会梳头,只能先穿好衣服出去洗脸漱口,等待蔺即川回来帮忙。
任逸尘站在天井旁边梳洗时,蔺即川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新衣服。
“师弟!师尊给你买了新衣服呢!”蔺即川见他头发乱糟糟地又皱眉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己梳头啊?”
“我不嘛,有师尊和师兄就好了。”任逸尘擦完了脸嘀咕道。
蔺即川翻了个白眼,还是将他拉回屋里梳头去了。
“师兄,我们要去哪里赶集啊?”任逸尘坐在椅子上兴奋地问道。
蔺即川正帮他挽发,见他一直乱动就恶声恶气道:“坐好!不然不带你去了!”
任逸尘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着,等待蔺即川捯饬完毕。
“咱们今天去釉城的望月街,听说还会有烟花表演哦。”蔺即川语气欢快道。
任逸尘的眼睛也亮了,但他突然顿了顿,开口道:“师兄……我们能不能去望京看千灯会啊?”
蔺即川满意地松了手,对着铜镜又打量了一番:“不行。”
“为什么啊?师兄,今天是八月十五啊!你用轻功带我去好不好?带我去好不好?”任逸尘哀求道。
蔺即川却不为所动:“不行。”
“……”任逸尘一下子红了眼圈,赌气不再说话了。
直到蔺即川领着他出门后,他仍是怏怏不乐地沉默着。
“你这孩子,下次再去嘛!今天师兄带你去看烟花还不好么?嗯?别生气了。”蔺即川安慰道。
任逸尘还是不理他,只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距离。
蔺即川也不想再哄他了,自顾自走在前面,一次都没有回头。
等到他再看时,赫然发现他好像是把任逸尘给弄丢了!
热闹的望月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矮小的任逸尘在人潮中只是微不可见的一颗水滴。他迷茫地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怎么也找不到蔺即川的身影。
“师兄……师兄……”任逸尘快要哭出来了,他走到了一处屋檐下,坐在那里抱着双膝,等待蔺即川的到来。
那一边,蔺即川也在苦苦寻觅师弟的踪迹,他几乎要一路从望月街找回家了,仍是看不见任逸尘,不由得思索是不是那个坏孩子自己藏起来不让他找到,但又不敢回家禀报师尊,他知道蔺泓听到任逸尘走丢后一定急得跳脚。
“还是回去再看看吧……”蔺即川自言自语道,重新又走去了望月街。
任逸尘坐在屋檐下,已经快要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看上去就像个小流浪儿一样可怜。
直到快要傍晚,蔺即川才终于发现了他。
“小尘啊!”蔺即川一把将他抱起来。
任逸尘立刻哭了起来,他揪着蔺即川的衣襟,把自己的眼泪鼻涕统统抹了上去。
“师兄,我饿。”任逸尘赶在蔺即川想打他之前眨巴着眼睛说道。
蔺即川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手:“你可真是我的祖宗啊!”
于是,蔺即川还是带着师弟去吃了牛肉面。
任逸尘不是很喜欢牛肉面的味道,皱着眉头纠结了半晌,才在蔺即川的半是劝说半是威胁下吃完了一碗面。
“师弟,咱们走,师兄带你去一个绝妙的地方看烟花!”蔺即川说道。
任逸尘不是很高兴,他只想着,远方的望京应该已经已经挂上了千灯吧?
蔺即川纵起轻功,带着任逸尘跳上了望月街最高的一栋楼的屋顶。
圆月高悬,朦胧夜色下,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如同散落在天空中的珠宝一样熠熠生辉,任逸尘和蔺即川看得都入了神,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赞叹。
“真好看!”任逸尘的小脸被烟花映出了五彩斑斓的颜色,他拽着蔺即川的袖子,靠着蔺即川的肩膀。
烟花结束后,任逸尘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盯着天空回味着。过了许久,他终于满足地叹了口气。
“师兄,听说千灯会上足足有一千盏灯,是真的吗?”任逸尘问。
两人就这样坐在房顶上,看着头顶那轮明月幻想着千灯会上的一千盏灯。蔺即川笑着说:“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看嘛!对,等你长大了就带师兄去看,我们亲自去数一数,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千盏!”
任逸尘没得到答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两人很晚才回到了家,任逸尘困顿地直接睡下了,蔺即川帮他脱去了鞋袜,盖好被子,才打着哈欠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一株橘子树,树上结着的还是青色的橘子。蔺即川爬到树上将不多的橘子一颗颗摘下来,全部捧到了房间里。
任逸尘早已睡过去了,蔺即川点起一盏油灯,就着微弱的烛火,将橘子全部剥开来,一瓣瓣酸涩的橘子堆在桌子上,气味又清又冲,蔺即川小心翼翼地将完整的橘子皮全都用针线缝好,只留着顶端一个口子,放进去一截蜡烛头。
等他全部弄好后,天已经快要亮了。
趁着夜色还在,蔺即川将一盏盏橘子灯都挂回了橘子树上。然后他回到房间里,叫醒了昏睡的任逸尘。
“师弟师弟起床啦!”蔺即川在任逸尘耳边说道:“快起来看千灯会!”
任逸尘缓缓从睡梦中醒转,还迷迷糊糊问道:“什么……千灯会?”
蔺即川将他抱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此时,任逸尘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看着那棵橘子树,树上挂着一盏盏橘子灯,闪着微弱却又坚定的光芒。它们闪烁着,如同远在望京的一千盏灯一样。
“好看吗?”蔺即川黑着眼圈问道。
任逸尘靠在蔺即川怀里,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到那些橘子灯,蔺即川便将他又往上举高了些。
“好看……”任逸尘摘下了一盏橘子灯,捧在手里,喃喃说道。
“好看就行。”蔺即川笑了笑。
任逸尘看着他,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哈哈,师弟你呀。”蔺即川也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天光破晓,橘子灯的光辉被掩盖住了。
那枚被他摘下来的橘子灯,就一直挂在房檐下直到风干。
后来,在任逸尘闭关的那五年里,每年的八月十五,蔺即川都会做上许多盏橘子灯挂在树上,然后取下一盏,挂在房檐下。
虽然再也没有人将它摘下来。
一阵阵桃花的馥郁香气传来,任逸尘睁开了双眼。
他在一片花海中,看到了一小点温暖柔和的亮光。
橙黄色的、带着橘子的清香。
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朵桃花已经自己飞进了他的手掌心。
“师兄……”任逸尘的一颗眼泪砸到了桃花花瓣上,那朵桃花也回应似的散发出了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光带将他送回了树下,尔虞看到他手里的那朵桃花,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桃花慢慢变大,终于幻化成了蔺即川。
他还处于昏迷中,被任逸尘抱着。
“你……”众人都一脸惊愕,只有任逸尘一直焦急地盯着昏迷不醒的蔺即川,冲尔虞问道:“我师兄怎么还没醒过来?”
尔虞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道:“等回到了人间,他自然就会醒过来了。”
“……不过,你是如何找到他的?”尔虞又追问了一句。
任逸尘道:“他告诉我的。”
纵使蔺即川变成了桃花,但他最深处的记忆还是被任逸尘感知到了。
原来他曾为他做过一树的灯。
他忘记了,但他还一直记得。
就算不承认,但蔺即川的内心深处,还是没有和他自己所认为的一样不重情。
尔虞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
“既然蔺公子也找到了,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到人间了?”优昙梵声道。
九世雪道:“啊!还有赋长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