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son 16 不撒娇的理由(4)
「宥哥，妳忙得差不多了吗？」
小芸怯怯的声音从总编办公室门口传来，程宥宁从文件堆中抬起头看了眼手上的腕錶，竟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大家都走了吗？」程宥宁缓缓动了动因低头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脖子，询问的嗓音带着一丝疲惫。
「嗯，办公室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妳也先下班吧！我再待一阵子。」程宥宁微笑着朝她摆摆手。
「好，那我先回去了。」小芸垂下眼睛点点头退了出去，刚要阖上门，又像突然想起什幺似地探头进来。「宥哥，需不需要我给妳沖杯咖啡？」
「没关係，我等一下也要回家了。」她摇了摇头。「妳赶快回去吧！辛苦一整天了，回家好好休息。」
小芸应了一声，但脚步却还停留在原地。她握着门把犹豫了许久，终于低声开了口：「宥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幺？」程宥宁疑惑地扬起眉。
「今天开会时，我没有站出来帮妳说话……」小芸低垂着头，语气带着满满的自责。
程宥宁愣了愣，接着摇头笑笑。「我还以为是什幺事……这又没什幺，干嘛道歉？」
见小芸只是低头沉默着，程宥宁想了想，看着她平静地开口问道：「妳也觉得nile说得有理，对吧？」
小芸抿着唇，迟疑了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虽然一直都相信宥哥妳做出的决定是最正确的，但坦白说，这次我真的不太理解……为什幺要给自己找那幺多麻烦？再说也不能确定那个投诉者是不是故意陷害我们的……」
「但妳也不能确定，投诉者是否真的受到委屈了不是吗？」程宥宁望着她镇定地反驳。「我一样也不能确定事实的真相，所以必须去查证。只有认真看待这件事、仔细蒐证，才会知道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到时再来评论谁对谁错也不迟啊！」
「可是……宥哥妳现在的处境……真的不适合再把自己推入火坑了。」小芸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狠下心说了出来。「当然编辑部的大家绝对都相信宥哥的为人，但公司其他部门还是有风声在传……」
「说我是因为跟叶书骐睡了才让他答应代言？」程宥宁直接将小芸不敢说出口的话说出来，语调稀鬆平常彷彿只是谈论午餐菜色。
小芸艰难地点了一下头。「不只这样，他们还怀疑……怀疑妳是跟总裁有……那种关係……才当上总编辑的。」
程宥宁听完，只是极平静地轻「嗯」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小芸意料中的愤怒或是不可置信，但这却让小芸更加担心。
「宥哥，还是妳要不要像副总编提议的，先暂时休个假？妳之前的年假不是几乎没有用到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去国外走走散散心，八卦这种事就是这样，只要时间一久自然就会被淡忘，过一段时间再回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
孩子，不会恢复原状了……程宥宁在心中叹息，却没打算说出来，说了也没意义。
「知道了，让我想想吧。」她知道再跟小芸辩论这些并不能改变什幺，索性点点头。「妳赶快回家吧！小心赶不上最后一班公车。」
「喔对，公车！那我先走了，宥哥妳也回家小心！」
小芸离开之后，只剩下程宥宁一人的办公室顿时安静得有些慑人。她想继续将手边的工作完成，视线重新落回文件上，却忽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其实不是一点都不在乎的，对吧？她在心底轻声问着自己，将头埋进双掌之间，深深地吐了口气。
她今天很失常，她知道，却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幺了。是这几天突然如排山倒海而来的工作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变得异常敏感尖锐，还是潜意识抗拒nile这个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存在，所以就算明知她有理也要唱反调？
不是的、不是的。她虽不喜欢nile，但她都活到这年头，这种公私不分的幼稚事她不会去做，她也不屑去做。
脑中倏地闪过一道眼神，一道久远却仍旧清晰、带着无尽失望与谴责的眼神……
程宥宁颤了一下，从掌心中缓缓抬起头来。
难道是因为那道魔障还一直潜伏在她心里吗……
「叮咚！」
le讯息提示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动作有些迟缓地从一旁桌上将手机拿了过来，滑开萤幕锁一看。
是她妈妈传来的。
『姊姊，不知道妳是不是在忙，怕打扰到妳工作就用讯息传了。
我们都看到新闻了……
还好吗？听说很多记者围在公司下面，他们有没有刁难妳？』
程宥宁看着讯息，几乎只顿了一秒，便下意识地飞快输入着：
『没事啦！我没什幺事，很快就能处理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过了几秒，她妈的讯息再度传来。
『妳还在公司？』
『嗯，有些工作还没处理完。』
『晚餐有记得吃吧？』
『当然。』当然被她忘记了……
『如果想休息一下就回家吧！妈妈炖鸡汤给妳补一补身体。』
程宥宁盯着萤幕上的这行字，眼泪不知怎地瞬间就涌了出来。前一刻明明没有半点想哭的感觉，泪水却像溃堤一般啪答啪答地落在萤幕上。
她仰起头，抬手搧了搧忽然发热的眼眶，接着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又同样用衣袖擦拭萤幕上的水痕。
她吸着鼻子迟疑了几秒后，手指缓缓地输入着：
『妈，其实我觉得好累……』这行字在发送出去的前一刻，又被她按下「del」键一个一个删掉了。
『好，我知道了。早晚气温变化大，妳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
她送出后，又附上了一个笑脸贴图，泪水却再度无声无息地布满了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