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平生短如春梦

平生短如春梦_分节阅读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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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什么,花满猪,以后你跟着小爷吧,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从那之后,霁山子弟便痛心疾首地发现,他们如珍如宝的纯洁可爱的小师弟花满渚变成了魔王任平生的小尾巴。任平生换着花样地支使花满渚,欺负得不亦乐乎,连以前每日都要去献个殷勤的女神师姐都没空去招惹了。

    而且,小魔王极其霸道,他的尾巴花满渚小师弟成为了霁山上除任平生之外第二个不能沾惹的人。

    比如六师哥那天慈爱地掐了一下小尾巴的脸蛋,结果白生生的脸颊起了两道红痕……然后六师哥马上就再次迈进了任平生的整死不偿命黑名单。

    ☆、第三章:月满花满同欢宴

    花满渚人如其名,是个出了名的花架子。

    尽管在全体师兄师姐的呵护下勤勤恳恳练功,也还是卯足了劲儿都追不上神憎鬼厌的任平生。

    任平生一开始还颇具优越感地指导他一下,尽管是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无奈花满渚在武学上实在慧根有限,用任平生的话来说就是“拳头里装的都是猪食”。因此他虽然学了几套剑招,但也只能糊弄一下外行人罢了。

    不过,花满渚倒真的是个秀才的料子,从小就爱看书。在霁山这个遍地糙汉子、少数的姑娘糙得比汉子还汉子的蛮荒之地,师父每月例行的一次课堂几乎就是大家练功累了放松睡觉的地方,仅仅起到了让各位英雄们基本识字的作用。

    自从花满渚来到山上,他们那永远恨铁不成钢的师父莫可量每逢上课都简直像焕发了第二春似的,恨不能把眼珠子贴在花满渚身上。上课认真毫不敷衍就算了,记性还特别好,诗词歌赋念一遍就会背了,小肉手写字画画也跟文曲星附体似的。

    每次上完课,花满渚的日子都要难过几天。因为师父一定会一边贬损任平生一边可着劲儿夸花满渚。任平生一旦在经史典籍上受了气,就必定会发泄在花满渚的饭菜里、花满渚的睡眠里、花满渚的身体上。不许吃晚饭都是常事儿,夜里睡得正香被一脚踢下床也见怪不怪,练功的时候挨几下拳头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众师兄师姐敢怒不敢言,心疼花满渚的时候偷偷给他塞几个馒头什么的,偏偏花满渚还不领情,总是乐呵呵地说:“谢谢师哥师姐但是小师哥说了不许吃我就不会吃的我要听小师哥的话小师哥对我很好的。”

    ……有时候,霁山弟子们难免会在一件事情上与魔王任平生产生共鸣,那就是花满渚真的是一只猪。

    花满渚每天的日常就是陪任平生练功,偶尔当当小沙包;然后跟师父吟诗作对,或者找师娘请教一下医学之术,再继续跟在任平生后面晃悠。

    任平生实在无聊的时候,也会恩赐一般跟着花满渚去师父的小院子里看他们念书或者下棋,但往往是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醒来已是半夜,身上盖着师父的外衣,而那两人还在神采奕奕地交流一些任平生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

    花满渚十岁那年,有一次跟任平生溜下山去玩儿,在市集里走散了,着急忙慌地找他小师哥的时候撞了一个路过的少年人。那少年是霁州城李家镖局的少东家李忘贫,平素就十分跋扈,当下就跟花满渚打了起来。花满渚的花拳绣腿遇到个练家子,又稀里糊涂地觉得理亏不敢使劲儿,很快就落于下风。

    等任平生赶过来的时候,花满渚一只袖子已经被扯破了,手上、腿上都挨了拳头。

    任平生简直是怒火攻心,逮着那人往狠里一顿狂揍,直到他哭爹喊娘地求饶,花满渚又眼泪鼻涕地求了半天情才作罢。

    两人灰溜溜地摸回霁山,任平生去偷了药膏回来给他疗伤。脱了衣服任平生才发现,花满渚背上也挨了一拳,跟块儿白玉似的脊背上突兀地淤青了好大一块。任平生气得直哆嗦,把药瓶子一摔就冲出了门,后半夜才回来。

    第二天,李忘贫鼻青脸肿地上山来了,一只胳膊挂在胸前,一只手拎了一大堆伤药补品和零嘴,非要给花满渚小师弟赔礼道歉,吓了师父师娘一大跳。等把李忘贫送走,师娘转脸就揍了任平生一顿。任平生都想不通居然还能遇到比花满渚更蠢的人,本来师父师娘都不知道他们溜下了山,更不知道小师弟受了伤,这一下全特么漏了陷。

    挨完一顿胖揍,任平生咽不下这口气,趁夜里又偷偷去教训了李忘贫一顿,以至于后来任平生和花满渚总是时不时就收到李忘贫送上山来的礼物,李忘贫还点头哈腰地在师父师娘面前说什么“不打不相识十分敬佩这两位小英雄日后应该多多来往”,任平生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花满渚的脸也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等花满渚伤好之后,任平生就开始琢磨怎么提高他的战斗力。想来想去都没个主意,只能一边生气一边恨花满渚为什么不能把念书的脑子分一半在练武上。

    后来他看见厨房王大叔家的一大一小两只狗打架,小狗极聪明,打不过的时候一扭身子就钻进了柴堆锋里,大狗钻不过去,在外面急得嗷嗷狂吠。

    任平生灵光一闪,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师娘,主动要求学习当初谁也看不上的几套灵巧步法,那个专心致志的劲儿让师娘都怀疑他发烧转性子了。

    学到手之后任平生马上对花满渚进行了魔鬼式训练,连师父要找花满渚下棋都不放人。那几个月师父看任平生的眼神简直比师娘还愤怒,比大师兄还幽怨。

    不过,花满渚好歹是长进了一些,任平生反复叮嘱他,要是走散了遇到坏人打不过就用这几套步法跑,跑到任平生在的地方去。

    花满渚一边任劳任怨地随任平生操练,一边感动地流着眼泪,逢人就说“小师哥是怕我以后遇到危险才这么严厉的小师哥对我可好了”。

    “小师哥怎样怎样小师哥对我很好”这种话听得多了,满门师兄师姐几乎也都免疫了,只是总忍不住用悲悯的眼神看花满渚一眼。

    猪啊!

    十六岁的时候,任平生已经从混世小魔王变成了真正的霁山魔王,个子在不断拔高,武艺与野蛮齐飞,师父都已经放弃教导他成为一个规规矩矩的江湖好男儿的梦想了,只有师娘依然坚持着隔三差五地揍他一揍,灭灭火气。

    春秋四季排着队来了又走,霁山上的风景没有变,魔王身后的那个影子也没有变。花满渚依然忠实地当着任平生的小尾巴,偶尔还会使着被任平生逼着练出来的好轻功帮任平生偷两只鸡腿。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霁山上除了任平生之外,没人能受得了他那两只晶莹剔透的大黑眼珠子可怜又无辜地望着你。

    不过最近霁山气压比较低。师娘这一阵子格外暴躁,练功的时候出一点儿错能被揪着训一整天,连师父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都好几天没来练武场把花满渚借去下棋了。任平生被炸了好几次之后,气得在床上一边享受花满渚的按摩一边骂师娘母老虎。

    谁知道话音刚落,师娘就推门而入,花满渚连场都来不及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平生刚消肿的屁股上又挨了师娘两巴掌。

    揍完了不省心的,师娘立马换上和蔼可亲的亲娘脸,拉着花满渚坐到一边,完全忽略掉任平生的鬼哭狼嚎。

    “小渚啊,这阵子练功累了吧?你下山玩两天休息一下怎么样?”

    “不是吧!”任平生不可置信地看着师娘,“他练功还累?!累的是我好不好!为什么我没有这种待遇!”

    花满渚也十分诧异地看着师娘。

    “有你什么事儿!屁股还想再肿几天么!”师娘又是一巴掌拍下去,任平生气得直咬牙。

    “小渚,”转过头,师娘的语气再次温柔得不成样子,“师娘知道,练功对你来说不是个好法子。可是咱们霁山呢,是江湖地方,没办法让你像普通人家孩子那样念书入仕什么的。”说到这里,师娘有点儿为难地摸了摸花满渚的头。

    花满渚赶紧摆手:“师娘这是哪里的话,多亏了师父师娘收留,我才能平安长大,不然早就命丧仇家之手了。我在霁山过得很开心,真的!”

    “是,你是个好孩子。”

    这会儿,任平生也停止了挤眉弄眼,他觉得师娘突然从母老虎转换成慈母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

    “我听说,扬州有个诗会,听说是很有意思的,过几天就要开始了。小渚,你本来也喜欢那些诗词歌赋,不如去看看吧,就当师娘给你放个假。”

    花满渚有点儿不知所措,回头看了任平生一眼。

    师娘也回头瞪了一眼趴在床上的任平生,喝道:“小混蛋你也一块儿去,好生护着你师弟!”

    任平生眼睛一亮,立马从床上跃起:“好好好!我保证小师弟一根毫毛都不会掉!”

    花满渚虽然觉得奇怪,但既然任平生都答应了,他肯定就不会说不了。

    “成,你们悄悄地走吧,别让人知道,该怪师娘偏心了。”师娘迅速站起身,打开柜子拿了几件衣裳包起来。

    “现在就走?”花满渚更惊诧了。

    “嗯,”师娘又往包袱里放了些盘缠,“扬州路远,现在出发刚好来得及。”

    任平生已经满眼放光地憧憬起美女如云的扬州来,哪里还会管师娘要他何时出发,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就飞了。

    “师娘放心,我们这就出发!”任平生接过包袱,一手拉着花满渚就要走。

    “你的任务是照顾师弟,别只顾着自己瞎玩儿!”师娘又给了任平生一巴掌,转而却给花满渚整了整衣领。

    “你若是生在普通人家,肯定能当个开开心心的小秀才。”师娘又说道。

    花满渚还没说话,任平生就拖着他往门外冲去:“当什么秀才呀,花满猪要跟我一起闯荡江湖的。师娘我们走啦!”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里好一会儿,他们的师娘才终于熄了灯,关上门走了出去。

    ☆、第四章:春风欲解垂杨岸

    “师哥,你不觉得师娘很奇怪么?”任平生正撒着欢地在月光下蹦来蹦去,花满渚却想不太通。

    “是有点儿。”任平生停下来想了想,“不过没关系,估计是这两天揍小爷太多了心里过意不去才给咱俩放假呢。”

    花满渚还是觉得奇怪,任平生不耐烦了,一颗心早就飞向了扬州,伸手将花满渚一捞,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山下飞去。

    他们先去找了李忘贫,要了一辆舒舒服服的大马车。两位小祖宗要马车,李忘贫还不打着灯笼赶紧去找。大半夜的,李忘贫竟然还弄了好些吃食放在马车上,知道花满渚好学,还从他爹那几乎不用的书房里偷了几本书出来。

    任平生甚是满意,大手一挥,同意带上李忘贫一起去扬州痛快一场。也许是李忘贫真的跟花满渚有些不清不白的血缘关系,睡得正酣被叫起来准备马车就算了,免费给任平生当车夫还这么开心也实在是……太上道了。

    任平生躺在马车里一路吃着喝着,闲着没事儿就拿李忘贫教育一下花满渚以后要更听话,再闲着没事儿就叫李忘贫停下车来打一架。

    李忘贫特别喜欢跟任平生打架,虽然每次都受伤,但任平生明明比他小几岁功夫却那么厉害,让他崇拜不已,恨不能拜入门下。每次打完架,李忘贫对任平生毫无原则的顺从都要再强烈几分,让任平生十分得意。

    到了扬州,花花世界一下子就让三个少年花了眼。第一次看见河里漂着的画舫,灯笼下隐约透出抱着琵琶扭着腰的美人倩影,任平生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无奈站在岸边装模作样了半天,任平生实在憋不出来什么溢美之词,转头就要花满渚吟一首诗。

    花满渚却不太感兴趣,皱着眉头说:“不过是些烟视媚行的女子,有什么好吟的。”

    任平生吸了口气,拎起花满渚的耳朵就要教训。花满渚痛叫一声,任平生又给放下了,大力在他耳朵上揉了一把,骂道:“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不解风情!”

    花满渚煞了一回风景,把任平生满腔旖旎心思都破坏了,气冲冲地回了客栈。正值盛会,扬州的客栈不好找,好在他们带上了李忘贫这个大钱袋子,从一帮酸溜溜的文人手里抢到两间上房。

    房里就一张床,睡觉的时候任平生还在生气,花满渚往他身边蹭,他就立刻往床里挪。挪啊挪,都挤到墙边去了,任平生火气更旺,抬脚就是一踹。花满渚正在努力套近乎,完全没提防,这火气正旺的一脚结结实实踹在腰上,整个人都飞下了床,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任平生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把人捞起来,掀开衣服一看,腰上都紫了。他是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的,只能赶紧找药给花满渚揉。

    花满渚怕痒,任平生的手在他腰上抹来抹去的,他就忍不住躲开一直笑。

    “笑什么笑!这么大人了还怕痒。”任平生又生他的气又生自己的气,曲起手指就敲在他后脑勺上。

    花满渚不在意地摸摸脑袋,又笑嘻嘻地偏过头看着任平生:“师哥你不生我气啦?”

    “气着呢,别惹我!”

    花满渚赶紧抓住机会:“师哥我错啦,以后我不这样了。”

    “你错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