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楚家祖屋的喧哗开始了,这次闹得更凶了。
阿花躲在段子严的怀中,手摁住耳朵,嘴里呢喃着,“走开,你们这群可恶的小鬼。你们别想带我走。”
段子严的手轻抚着阿花,瞬间在阿花的周围形成一层用肉眼看不到的金色防护层,“阿花,没事,他们带不走你的。”
当那些吵杂的声音越来越远,阿花放开手,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转即,他紧紧地扯着段子严的衣领,“那些小鬼越来越嚣张了,我怕没等你们找到让这群小鬼安息的方法,我就先被它们带走了。”
段子严安慰阿花,说:“我不会让它们带你走的。”
突然,阿花的表情像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一般,手颤抖着指着前方,“今天淹死的那个孩子加入它们了。”
段子严寻着阿花指的方向看去,门口处站着一个短衣短袖,剪着清爽短发的小孩,小孩对着他们这边笑着,诡异地笑着,那个笑像在警示什么。段子严的手一挥,一张符咒飞出去,贴在门板上,那小孩消失了,“可恶。”
阿花的身体蜷成一团,躲在段子严的怀中,“子严,我们回去好不好,这里好可怕,好可怕。”
段子严心疼阿花,除非他们把这件事解决了,要不然他们是回不去的。“我会带你回去,但不是现在。”段子严咬着牙说,这群嚣张的小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的是不想投胎了。
阿花紧咬着下唇,身体蜷缩得更小,他害怕了,在人间当了这么久的鬼,他终于感觉到什么是害怕了,他怕某一天,他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段子严,而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一群陌生的鬼,一个可怖的世界。
段子严紧紧地抱着阿花,想通过他的体温给阿花安慰,却发现阿花的身体只是他用符咒变出来……“别怕,有我在呢?”
楚家祖屋里的鬼闹得更凶,更嚣张了。
从开始的小动静到现在,只要你待在屋子里就能听到屋外、走廊上、楼梯上,上上下下流窜着小鬼们的嬉闹声,虽然很多时候,这些声音都是没有恶意的,但听久了,是人都会害怕。
根据段展毅跟踪楚韦嵩和楚家村村民抬着溺水死亡小孩的尸体到祭台的描述,段子严可以确定,在楚家祖屋里闹的这群小鬼是跟那个小孩有过类似或者一样遭遇的过去,他们是死在那条溪流里的冤魂。
本来,小孩子没有多大的怨恨,但楚家村一种奇特的宗教崇拜让那些溺水而亡的小孩们吸聚了天地间飘荡的怨气,成了无法散去、无法投胎的恶灵……
第 5 章
楚韦嵩为了几日后的祭祖仪式忙翻了,完全顾不上被他请来捉鬼除妖的段家兄弟。更甚,楚韦嵩直接住在祭台边上,做梦都在数祭祖仪式的到来。
之前由于楚韦嵩一直住在楚家祖屋,段家三兄弟多少有些顾忌,很多有疑点的地方,都不敢冒然地去查探,现在楚韦嵩的疏远,他们有充裕的时间对楚家祖屋进行全面的调查。
前一晚上,段子严就把任务分配下去,他一人去楚家祖屋第一落的斋堂看看;段诚修和德懿在村子里转悠转悠,看能不能从村民口中得到更多与那个溺水身亡的孩子有关的事情;段展毅和叶儒华假装郊游,去环绕楚家村那条溪流边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阿花因为之前多日靠符咒维持实体,消耗了太多灵力,段子严让他在灵牌里休息。
还有,跟着叶儒华来楚家村的那猫神,段子严也分派了一个任务,让它去楚家村的四周看看。
此刻,段家三兄弟的捉鬼之旅正式展开。
段子严眉目严肃地环视着偌大的天井,这个地方确实诡异,静而闻其声,动而杂其音,那些无法无天的小鬼们越来越乖张,虽然有的时候,那只是小鬼们的一些小把式、小玩笑,但放在一个正常的地方,这可不是小玩笑。
鬼灵出没,意味着一个地方的不平静。
楚家村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小鬼,可以推测,楚家村这段时日的不平静。结合楚家村最近的祭祖大事,段子严更加肯定,这些小鬼的出现与这场祭祖仪式有莫大的关系。
虽然此刻,他尚未看出什么端倪。
他静静地走到斋堂的门前,右手未触碰到门板时,左手下意识地摸着被他放置于胸前、阿花的灵牌。隔着衣服抚摸着灵牌,段子严自语着,“阿花,别怕,有我保护你呢。”
调整情绪,段子严收起脸上泄露内心的表情,换上一贯的冷漠,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银针,巧妙地打开斋堂的门锁,收好银针,段子严推开斋堂的门。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面墙的灵牌,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厚重的粉尘味儿和强烈的怨气。
走进斋堂,段子严被门内堆积的白骨吓到,很快的,他镇定住,不去理会那些白骨。
从一侧走到另一侧,再从另一侧走到一侧,他仔细观察着这一面墙的灵牌,发现每个灵牌除了刻的字不一样之外,刻的花纹、规格、朱红色的漆都一模一样。
最后,段子严停在这面墙的正前方,从八仙桌上拿起三根香,拿起火柴,点燃香,把香放于胸前,闭目祈祷,然后睁开眼睛,把香插于香炉里。
段子严抬头,嘴边挂着平日里最常出现的那抹浅笑,刚才,他发现这面灵牌的左侧,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刻的是前几天刚刚溺水而亡的那个孩子的名字。
看来,这座斋堂供奉的不是楚家的祖先,而是最近在祖屋里大闹的那些小鬼。
当段子严要转身离开时,他被众多灵牌中很普通的一个吸引了。
段子严看着那灵牌,目光变得深沉,他大概知道了点什么,又感觉没抓到重点。
最后,段子严带着那抹浅笑走出斋堂,刚他刚踏出斋堂,那扇门自动关上,转身一看,那被打开的锁已经锁好了。
段子严看了一眼那扇门,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没有经过耳膜直接传入他的脑中,“请你告诉他,不要再犯祖上的错了。”
听着少年的话,段子严仰头望着天井中的天空,井底之蛙固然可悲,但更可悲的是,远离了愚昧,回来后继续跟着众人愚昧。
“请你告诉他,不要再犯祖上的错了。”段子严重复着少年的话,他知道他的推测慢慢靠近事实,但真正的事实是如何,他还是无法看透。
这次,他顺利地进入这间被楚家村人称为宝贝之屋的斋堂,是有人引他进去的,如果没人同意,不是没鬼同意,擅闯斋堂者就像他刚才瞥见的堆积在门里侧的白骨的一样,被屋内的怨气吞噬。
这里造了什么孽,竟然让孩子成为天地间飘零的恶灵。段子严默念着安魂咒,为斋堂内供奉的每个灵牌上的名字安魂。明知道这样做已经于事无补了,但这样做,只为让自己安心点。
这个世界,没有谁有权夺走他人的生命,而这些本应活着的孩子却因这个村子的某种信仰失去了生命。
残酷的事实,白猩猩的高墙,朱红色的灵牌,都在诉说一个个凋零的生命。
回到房间,段子严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阿花的灵牌放于桌上,拿起三根香,点燃,冥拜,插上香,阿花的灵魂慢慢浮现。
阿花看到段子严的第一个动作是扑过来寻求安慰,可是此刻他是灵体无实体,他整个从段子严的身体穿透过去。
段子严见状,抓起一张符纸,念着法术,转身贴于阿花带着失落表情的脸上,一阵青烟过后,阿花的身体实化。
这时,阿花再次扑过来,段子严接住阿花。
阿花躲进段子严的怀中,声音断断续续地,“好可怕,好可怕。子严,那些孩子好可怜,又好可怕。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受。”
段子严轻抚着阿花柔软的头发,安抚着说:“不怕不怕。”
阿花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段子严的衣服,越抓越紧,越抓越紧,由于力道过重手指关节泛白,“它们是死于非命……都是死于非命……”
说着说着,阿花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段子严的衣服,“这里的人太残忍了,他们到底想得到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待这些孩子……”
段子严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帮阿花擦着眼泪,“它们让你看到它们死前的模样了吗?”
阿花点点头,接到段子严手中的手帕,开始在脸上胡乱一抹,“没,但它们传递的信息是让知道的。”
段子严夺过手帕,温柔地擦拭着阿花眼角的泪,“这些小鬼看来是没什么恶意。”
“嗯。它们都是好鬼。”阿花点着头,说。
突然,段子严想到把楚韦嵩引到他们店里的某人,他不由地叹气,“二姑真是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阿花再次点头,肯定地说:“二姑是故意的,她就想看你们出丑。”
段子严见阿花的眼泪收住,恢复平时说话的语调,不安的内心平静了。他还是严肃地搬出段家长子姿态,强调段家的尊老的美德,“别说长辈的坏话。”
“哦。”阿花轻轻应了声,头自然地低垂着。
当段子严想跟阿花有更亲密接触的时候,某人大力地敲门,“大哥,我们回来了。”
段子严有些懊恼,但很快地他收拾好情绪,开门,看着门外的段展毅,“你们回来了,有什么发现没?”
段展毅指着一侧,说:“去隔壁茶间说。”
“好。”段子严立即应下。
段展毅指着段子严的领口说:“大哥,你纽扣少扣好几个。”
说完,段展毅撒腿就跑。
阿花红着脸,走过来,默默地帮段子严把扣子扣好,段子严看着阿花,俯身在阿花的脸上印下属于他的痕迹,“我们过去吧。”
阿花摸着发烫的脸颊,紧紧地跟在段子严身后,去了茶间。
德懿抱着昏昏欲睡的段诚修坐在角落,他的面前放着一杯刚斟满的清茶。
段展毅笑呵呵地喝着叶儒华为他倒的茶,喝完放下茶杯,段展毅帮叶儒华斟茶。叶儒华拿起茶杯,放于鼻前,闻着茶香,然后小抿了一口,用舌尖感受茶的味道,最后,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