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把自己转让了

我把自己转让了_分节阅读_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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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这么了解我,我也不会给你减免劳务费。”

    “我支持你。”

    “说是这么说,我可不想被他知道。”

    “知道是缘分,不知道也是天意。”

    “那最好是天意。”

    可惜的是,天意弄人。

    在时陌偷偷送饭的第四天,他把自己亲手做的饭菜交给护工,刚转身离开,便听到病房里传来谢文暴躁的喊声。

    “这什么菜,我不是说要打包那家餐厅的饭菜吗!别家的饭菜我不吃!”

    时陌停下了脚步,前几天他下班正好路过那家餐厅,就顺便打包了送过来,今天他下午在家,想着自己手艺不差,做的饭菜味道都不错,就没特意拐去餐厅,直接做了送过来。

    自己辛苦忙碌的心血被人嫌弃,时陌的火气就跟乘火箭一样,嗖嗖嗖地往上暴涨,大概因为对方跟自己有过节,又不是熟人的缘故,他的隐性坏脾气爆发了。

    他迈开大步闯进病房,抓起被谢文丢到一旁的盒饭,收回袋里,无视吃惊的谢文,问护工道:“请问你吃饭了吗?”

    护工闻到饭香都馋了舌头,饥肠辘辘的肚子抗议地发出了低声的咕咕叫:“还没有。”

    “给,”时陌把盒饭递给护工,“我做的,虽然比不上某餐厅的大厨,但手艺还是不错的。你拿出去吃吧。”

    “谢谢,谢谢。”朴实的护工道了声谢,捧着盒饭开门出去了,病房霎时像被按下静音键,静得连呼吸声都大声得不可思议。

    “你来干什么!”谢文大声喝道。

    “本来是给您送饭,但现在看来您不需要吃饭,您需要吃药。”时陌深吸一口气,像倒豆子一样把不满道出,“谢律师,您以为是谁帮您办的住院手续,谁帮您请的护工,您小儿子回校后又是谁给你送饭送菜?前妻和大小儿子都不在身边,您还真把自己当成前呼后拥的老太爷了?要不是谢展宏和谢锦程拜托我,您以为您还能吃到那家餐厅的饭菜?给您吃饭堂的冷菜剩饭就不错了!今天这餐饭,是我按照您的喜好,辛辛苦苦做的,您不吃?正好,以后我都不送了,您就打电话叫外卖吧,我看谁帮您出去领,谁帮您付钱!”

    谢文知道这些事是时陌办理,登时拉长了脸,语气更加暴躁:“时陌,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不好意思,谢长辈,”时陌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话还没说完,请不要打断。作为长辈应该知道谦让小辈、尊重小辈的对不对?”

    “您宠小儿子我没意见,但麻烦您擦亮眼睛看清楚,小儿子在得知您住院后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不知道怎么办理住院手续,是我大老远跑过来帮他办的。前几天也是他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帮他送饭,我问他您有什么忌口,他说没有。相反,被你赶出家门大儿子知道你住院后,非常关心你病情,之后还拜托我送饭,告诉我您的忌口和喜好,您知不知道,您嫌弃的不仅是我做的饭菜,更是大儿子的心血!”

    谢文恼羞成怒:“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你什么……”

    “抱歉,话没说完,请不要打断我谢谢,”时陌干脆不给他插话,用比他大一倍的音量盖住他的嗓音,“是啊,我就一外人,所以我才敢说您。连我一个外人都看不过眼,忍不住插手了,您可以想象您糟糕到什么地步,对,我说的就是您。您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自己有本事了不起,觉得比您有本事的都是靠关系才爬上来的,所以您鄙视、唾弃您的大儿子,其实我看,您根本就是嫉妒他才能,不肯服输。您嘲讽、打压我,是因为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没钱没本事是吧?我告诉您,今天你能站我前面,是因为您比我吃多了几年盐,要是再过几年,我保证跑到你前头,让你连我的影都摸不着。”

    谢文怒发冲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因怒到极致发不出声。

    “您说什么?”时陌故意大声地盖住谢文声音,“我听不清,总之,既然您嫌弃我和谢锦程的心血,明天开始我不再送饭,麻烦您收买护工,让她帮你打饭堂的饭吧。当然,如果您叫得动亲朋好友帮您,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好心提醒您一句,要是别人过来看来您这孤孤单单的狼狈模样,我相信他们表情一定很丰富多彩。”

    “时陌!”谢文重重地一拍床铺,可惜一掌下去,就跟拍在棉花上一样,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显得特别尴尬,“你百般接近谢锦程,吸引我们注意有什么目的,为了钱还是为了利益!”

    “我的妈哦,您该吃药了吧?”时陌捧腹大笑,眼泪都笑得蹦出来了,“您当你们家是开国库的,钱多到人人追在你们身后摇尾乞怜求施舍啊?还是您以为你是万事通,人人求着您找关系?我告诉您,我一样都看不上!我看上的只有一个人,谢锦程!”

    “你……你们果然是那种关系!”谢文的脸憋成了紫色,厌恶和疏离清晰暴露,“简直荒谬,败坏家门!”

    “对啊,我们就是那种关系,”时陌毫不避讳地承认,倏然冷脸道,“但是这关您什么事呢?您都把他赶出家门了,我跟他怎么样,都跟您无关。平时不关心儿子,涉及到您尊严和利益就指责儿子不是,您这父亲当得真好啊,我都忍不住想给您点十个赞,呵呵。”

    谢文气得鼻孔都喷出了怒火,眼看他要说话,时陌立刻打断他。

    “探视的时间到了,我毕竟是小律师,时间很宝贵的,一分一秒都是钱,”时陌故意看了眼手表,表上钻石的光泽晃得谢文眼都疼,“我要走了,谢大律师,再会。”他潇洒地打开门,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笑嘻嘻地道,“对了,您的住院押金、护工费和饭卡费都是我代为垫付的,我利息不高,年利率24而已,放心,凭证我都留着,您也不用花费心思找关系了,证据都是真实有效的。所以您是要自己还钱呢,还是要您的大儿子还钱?要是您的大儿子还钱,你就欠大儿子一个人情,要是您还钱,您就欠我三个人情,哦,忘了,还得加上办理住院手续和送饭,那就是五个人情。谢律师是业内知名大人物,一定会诚实守信的对吧?不然我们闹到法庭上,您面子就不好看了。”

    时陌潇洒地离开,小心地带上门,声音轻得很,衬得门内谢文愤怒的大吼特别响亮。

    第48章 48

    离开医院,时陌憋着的一口气都松了出来,刚才真是吓死人,他第一次这么牛逼哄哄地指责他人,不过说出来后心里舒服多了,他立刻打电话给谢锦程紧张地道:“完了完了,刚才我气不过说你爸了,他不是律协主席么,他会不会弄死我?”

    谢锦程忍俊不禁:“刚才那么嚣张,现在却怂了?”

    “我这是为了活跃气氛才故意这么说的,你以为我真的怕啊,我才不怕!大不了,我回去做我的老本行。”时陌死不承认。

    “他也认识教育厅的人。”

    “……我跟我爸去做生意。”

    “生意场上认识的人更多。”

    时陌还真的怕了,声音底气明显弱了很多:“我去摆摊卖豆浆油条。”

    谢锦程笑声更明显:“城管他也认识。”

    “那我还能干啥!”

    “不用干,”谢锦程低声一笑,“做我的家庭煮夫。”

    “去去去,我可是新世纪奋斗型男人,才不干那种事。”时陌岔开了话题,“知道我说你爸什么了么?你想不想听,想不想听?”语气里的雀跃与期待之情都快穿过话筒,飞到谢锦程身边去了,谢锦程就算不想听,也得给他个面子说想听。

    时陌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谢锦程,话音一落,谢锦程沉默了很久,等到时陌头顶的花儿都落了,才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道:“谢谢。”

    时陌说不会看谢文,只是嘴上逞能而已,第二天他还是去了医院,只不过这一次他两手空空而来,让护工打饭堂的饭菜给谢文,他只在病房外咨询病情,交代护工一些注意事项。

    头一天,谢文还不肯吃饭堂的饭菜,结果从早上饿到下午,他顶不住了,晚上一边挑剔一边吃了,到了第二天中午,已经完全能接受饭堂难吃的饭菜,就是非常挑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让护工一口气打很多菜回来,挑着喜欢的吃,不喜欢吃的就丢掉。

    当天晚上,时陌就故意让护工打他不喜欢吃的菜,整整一大碗白米饭,就几颗小碎肉能入得了谢文的眼,谢文瞪着那盘菜气得火冒三丈,偏偏护工一放下盒饭,就好像预感到他会发脾气一样开遛了,他没处可撒气,干脆就刨白米饭,可是光饭没菜没味道,他难以下咽,不得不夹起他嫌弃的菜,艰难地吞咽下去。

    第三天,尝到了饥饿的疾苦,他不再挑剔和浪费,护工打什么就吃什么,就是偶尔会忍不住嫌弃饭菜难吃。

    第四天,时陌休假,他早早就起来做豆浆,放了少数糖,再从外面买了几个小笼包,送去医院,把早餐交给护工的时候,他交代了护工一些话,也不知后来护工是怎么转告谢文的,自那以后,谢文就像历经磨难、脱胎换骨一样,脾气收敛了很多,没事做就会站在阳台边,看看外面的风景,或自己走出去散散心,晒晒太阳。

    时陌见谢文不闹腾了,他每天下午就抽时间回家煮饭做菜,熬制香浓的骨头汤,到饭点就给谢文送去。

    到第七天,距离谢锦程回来还有一天,到饭点,时陌如常地去探望谢文,向护士了解病情,从护士那得知谢文心情特别不好,可能特别想出院,在接受治疗时总会碎碎念着什么,不过护士都听不清。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家人多陪他说说话,让他开心一下,患者的好心情对病情很有帮助。”护士是这么跟时陌说的。

    时陌谢过护士,不由得叹了口气,想想谢文风光一时,病了却几乎没人探望,据谢展宏说,谢文亲戚要么在国外,要么久不联系,关系疏远,而他又好面子,没把生病的事情告诉亲朋好友,律所也只有几个亲信知道。曾经温暖的家庭,也四分五散,妻子离开,大儿子被他赶走,小儿子在国外读书,听护工说,小儿子就回国那天给他打过电话,之后没再联系过他。

    纵使在外面如何风光,到了病床上,也不过是个孤独的可怜人。

    虽然有的话很难听,时陌却不得不说,谢文会落魄到这种地步,是他自作自受,时陌可怜不起来。

    站在病房外,看到谢文将自己做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后,时陌刚打算离开,谁知一转头,竟和一个男人撞上了。

    “不好意思。”时陌小声地道歉,一抬头,正对上一张陌生又隐约有些熟悉的脸。

    这人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五官立体,英俊不凡,这张脸好像在记忆深处曾出现过,五官透着熟悉的气息,却又好像很久没再出现,被他淡忘了。

    “你……你是时陌吗?”对方竟然先一步认出了他。

    “呃,是的。”

    时陌挠挠脸颊,刚想问他是谁,只见他高兴地抱住时陌,用力拍了拍他后背:“太好了,太好了,你真的是时陌!我没认错人,兄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姜成啊!”兴奋的大嗓门几乎穿透了整道走廊,连护士都不得不走过来提醒他小声一点。

    “姜成”这两个字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时陌登时双眼放光,大吃一惊:“姜成,你是姜成!”

    “是啊,你还记得我,兄弟,太好了!”姜成像个大男孩一样,激动地雀跃起来,配上他一身正统的衬衫、西裤打扮,模样滑稽又可爱。

    姜成是时陌从小到大的玩伴,比以前有钱时结交的狐朋狗友不同,姜成是时陌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可惜的是,两人上了高中后,姜成到国外读书,由于一些客观原因,两人失去了联系,之后再也没见过面。

    没想到时隔十年,竟然能重见,两人怎么不激动。

    姜成拉着时陌到旁边坐下,眼里都扬着泪光:“我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你,后来才从老同学那里打听到你电话号码,谁知道你竟然换了号码,我就再找不到你了。我告诉你,我接手我爸的生意,把生意越做越大,现在是房地产的大老板了,我可以跟你们家合作了!你不知道,我一直想追上你,做了多少努力,现在我能跟你并肩走了哈哈哈!”

    时陌笑容凝滞在了脸上,姜成出身在普通人家,而他曾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姜成为了能追上两人之间的差距,发奋努力要在将来成为有钱的大老板,跟他站在同个高度。谁知时过境迁,当年努力的男孩发家致富,当年站在顶端的人却跌落深渊。

    时陌笑得特别僵硬:“我们家不做房地产生意了……”

    “那做什么生意?”姜成没发现时陌的不对劲,好奇地追问。

    时陌不自然地调侃道:“我家出了事,现在是穷光蛋一个。”

    “怎么会,你家那么有钱,当年可是本地富豪榜上响当当的大人物,现在肯定更有钱了。你就别虚心了,兄弟。”姜成拍了拍时陌的肩头。

    时陌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岔开话题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们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是,你虚心什么呢。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跟我合作对不对,兄弟,不讲义气哦,我现在可是真正的大老板了。不信,到时候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家在这里开的分公司。”姜成简直神经大条,完全没意识到气氛不对劲。

    时陌倏然握紧了拳头,大老板、分公司,这些刺眼的字眼仿佛嘲讽他一样砸进耳里,嘲讽他风光不再,如今不过欠一屁股债的穷鬼,时陌脸色更难看了:“我们换个话题行不行?”

    姜成莫名其妙:“怎么了,我们不是聊得正好吗?好好好,那我们说别的,我好久没见你爸妈了,我记得你妈烧得一手好菜,可好吃了,改天去你家尝尝你妈的手艺啊,我妈最近跟我爸旅游,带回来一瓶威士忌,那不是你爱喝的酒吗?顺便带去你家一起喝个够。”

    时陌的脸唰地变白了,感觉全身血液在一瞬间被剥离开来,仿佛即将腐朽的木乃伊,失去跳动的心脏,只留下枯萎的躯干,丧失灵魂。眼前冰冷的走廊充斥着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就像招魂的白无常,拿着恐怖的针筒走入病房。

    “妈妈”,这个被他尘封在记忆里的词喷涌跃出,医院,这个熟悉的地方,他清楚记得四年前的冬天,他就是站在icu的病房外,冷冷地看着医生围绕在母亲病床边,然后无奈地、痛心地摇了摇头,遗憾地走出来告诉他,我们尽力了。

    他离母亲的病床只有短短一百米,可是他不能进去,也看不到母亲,只能听到冷冰冰的起搏器,一声、一声,以极其悲哀的力度维持着母亲微弱的生命。后来,他不记得自己用怎样的声音说出停止起搏器,放弃抢救的话,也不记得自己哭了没哭,就记得那天,医院的灯特别刺眼,白得就像天堂一样可怕。

    从此,在医院提起母亲成为他的忌讳,一旦被人提起,他会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