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兔将军推进了宫殿。宫殿的隔断居然是金色的,宫殿的墙居然也是金色的。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而且名符其实。整座宫殿的陈设奢华而高雅,明亮而耀目。我一低头,被地上的一条蟠龙吓着了。
那不是真龙,但却栩栩如生,我不知道是雕的,还是用什么特别材质镶在地里的,反正我当时感觉很惊悚,尤其那龙的眼睛瞪着我,好像要从地里冲出来把我吞下。
虽然,龙在中国文化里是强大、吉祥、富泽、权力的象征,但是如果龙真的存在,谁又不害怕呢?正如西方人赞美狮子的勇猛,中国人敬慕老虎的孤傲,如果这两种动物突然出现在大街上,或者站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会让人魂飞魄散。所以“叶公好龙”,是对人性最深刻和坦诚的诠释。可它却是一个贬意词,这是不是也反应了人的虚伪呢?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嘲笑别人的失态。
穿过几扇垂着玉帘的月洞门,我终于站在了兔皇面前。只是我和兔皇之间还有一桌摆着盛馔的圆桌。
兔皇正端着高脚玻璃杯,轻摇着杯中的红酒,用他那跟酒一样颜色的眼睛盯着我。我心里一阵阵抖擞,大概兔皇从我眼睛里看到了惶恐,因此露出了所有的君王那种对别人的畏惧感到很满意的笑容。
“还不快跪下。”站在兔皇旁边的总管说。
我还没反应,就被兔将军推在了地上。
“怎么了,不会感动得说不出‘谢主隆恩’了吧?”总管扯着公鸭嗓子问。
我很害怕这次真被拉出去砍了老袋,遂声泪俱下地说:“谢主隆恩。”
“还有呢?”兔总管说。
我懵住了。
“奴婢知罪!”兔总管提高声音。
“奴婢知罪。”我用连我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
“说话!”兔将军声音从上面传来,但并不高。
“奴婢知罪。”我提高了些声音。
“大声点!”兔总管咬牙切齿地说。
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放声大哭,索性坐在地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起爸爸妈妈。
“放肆!”兔总管吼道。
“全退下。”我忽然听到兔皇帝说。
那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我只顾着抹眼泪哭喊,根本没注意周围是怎么个状况。我只听到甲片的摩擦声和衣服的窸窣声响了一阵。
当我哭累了,视线清晰了,发现整个屋子里只有兔皇了。兔皇依然端着酒杯,以波斯猫般的神气盯着我,那双眼睛高深莫测,令我无法揣摸。话说回来,我当时十二岁,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言,能揣摸到什么呢?
“陈梦洁,你可以平身了。”
兔皇居然叫了我的名,我一阵激淋,说不清是惊魂未定所致,还是受宠若惊。我慢慢爬起来,左右张望,确定房子里没有任何人后,才把目光落在了兔皇身上,我这才看到他的耳朵长长地拖在地上。可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有多滑稽,倒觉得那一对超长的耳朵为兔皇增添了几分威严。
我瞬间想到兔皇就是月君,月君就是兔皇。可我的月君又怎么成了兔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