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沉默）
：当然你的朋友未必会有这种毫无逻辑的想法。我这么说仅仅是因为……因为你说他是个易感的人，据我所知易感的人会有这类奇怪的想法。我的推测也许完全错误。
j：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约翰，如果他真是那么想的，你会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吗？
j：我早就原谅他了。
：所以……
j：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当时没有玛丽在场，他原来的计划是告诉我一切？
：据我推测是那样。
j：然后呢？然后他打算做什么？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基于你对你们的各种对话的描述，我常常担心你们其中一个人会突然掏出戒指什么的。
j：我说了你要调整参数，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抱歉。
j：仅仅因为那不是一个好时机？他就不能另找一个机会告诉我吗？
：我相信他试过，你忘了吗，在地铁上。只不过，事情似乎总是跟他计划的不一样。如果你当时……如他设想地那般回应，我想他肯定会顺便告诉你那两年的事情。
j：告诉我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说出一句如此简单的话居然会这么困难？
：不仅是那样，约翰。还有告诉你在那两年中，他多少次想拨你的号码，多少次几乎忍不住出现在你的面前——我的意思是，当他听到你在他的坟墓前说的那些话，他一定非常想立刻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他还活着。你无法想象，那是一种多么难以克制的冲动……
j：我可以想象。其实，那一天，在我说完那番话以后，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夏洛克就在附近，我觉得他下一秒就会从墓碑后面跳出来，告诉我他还活着。那种异常逼真的幻觉——我非常强烈地觉得夏洛克一定听见我说的话了，所以他一定马上就会叫我的名字了。只不过，我等了又等，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在我讲完这件事情以后我的心理医生认为我需要加大药量以外。
：也许那并不是幻觉。只是那时候他真的不能和你见面，我很抱歉，约翰。也许他该早点向你解释，可是时机好像总是不对。你在向玛丽求婚；他在地铁上说你和玛丽本来会有未来，而你回答说你“当然知道这一点”；你在准备婚礼请帖；你在挑选蛋糕领带袜子鲜花；你在忙你们的事情；后来你不再住在221b……一天拖一天，好像越来越不适合煽情地谈起那件事情。有些人……就是那样。
j：对，夏洛克就是那样。他的把戏花样百出，可是每次到了重要的……方面，他就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我无法反驳这样的观点。
j：他总是退后，总是把决定权留给我。对，他就是那样。只是，他难道不懂吗，我没有他那么聪明，他布置的烟雾和镜子实在太复杂，我要怎么可能看穿……
：是的，我承认这种行为非常愚蠢。
j：我想我们两都是无药可救的傻瓜。
☆、哈德森太太再次来访
约翰在厨房里。我预计水壶会在1分30秒后发出哨声。
与此同时，罗西正坐在她的高椅上，用我的放大镜仔细研究面前的饼干。她在近几天中对成年人的食品表现出了更加高涨的兴趣，这种信号意味着我们需要对她的食谱做出调整。
另一方面，麦考夫至今仍未光临我们的公寓。
为什么？
我从不相信麦考夫能忍住不看我们的谈话记录。事实上，我敢保证他至少会请三位心理专家全面分析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未做干预意味着，并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或者……
在水壶开始鸣叫的那一瞬间，哈德森太太出现在了我们的门口。
约翰拿着水壶从厨房走出来。
罗西兴奋地“啊”了一声，然后自豪地抬高胳膊，向哈德森太太展示我的放大镜。
“哦～”哈德森太太拖长了声调，“看看你们，一个多么快乐的摩登家庭。”
约翰笑了——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的机器咨询师曾经表示自己发不出这个高难度的声音。
“水烧开了，哈德森太太，你来的正是时候。”约翰转向我，“把那个茶杯给我。”
我照做了。
“见到你们这样真好。约翰，你的心理咨询进行的怎样？”
“很不错。”
“和一个机器说话？哦，多么奇怪，你不这么觉得吗约翰？”
“事实上我们交流得很好，也许是因为我在和机器交谈方面颇有经验。”他笑着看了我一眼。
“当然，能坦白说出自己的想法，总是很有帮助，不是吗？”
“对，我觉得很有帮助。”
“你知道，我和我的丈夫，结婚7年以后，我们也去看过婚姻咨询师。我们面对面坐下——当然还有那个咨询师——说出对对方的看法。那个咨询师根本没有说几句话，有没有她其实都没什么分别。但那提供了一种环境，如果没有她，我们就不会有机会说出平时不说的那些话。我说了我如何讨厌他，他的那些恶习，哦，上帝，你该听听那些可怕的事情，但我也说了我如何还爱着他。约翰，对于仍然相爱的夫妻来说，那真的很有帮助。相信我，在那之后我们的性事更加……”
“哈德森太太，我想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不必继续分享这方面的经验。”
“我是说，有时候人们在一起时间久了，反而会越来越不了解对方的想法。比如你和夏洛克，你们已经住在这里7年了，我当初以为你们……啊，不要在意。我是说如果你们也能坐下来面对面地谈一谈 ……你怎么了，夏洛克？”
“什么怎么了？”我绝对稳健地拿着我的茶杯。
“你刚才的表情，好像有人从背后捅了你一刀似的。”
“……”
“约翰，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哈德森太太，我觉得他完全正常。”
“哦～约翰，你总是这样护着他。就像我的丈夫，我还记得从前他总是说……”
尽管哈德森太太对我和约翰的长期关怀令我深为感动，但我认为有必要阻止局势继续如此毫无节制地发展下去：
“哈德森太太，如果你不介意让我和约翰单独呆一会的话，我们恰好有些事情需要私下谈一谈。”
“你们需要单独谈一谈？”
“对，单独——也就是说在你不在场的情况下。”
“哦，当然，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对约翰说吗？”
“对，非常重要的事情。”
“关于你和约翰的事情？”
“关于我们应该以何种方式继续一起照顾罗西。”
“哦，天呐，我真高兴。我是说，那我不能再继续打搅你们。真感谢你们的招待，就像我说的，坦诚说出自己的想法总是很有……”
我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罗西睁大了眼睛，困惑地看着我。
“那么，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约翰放下了茶杯。
“是的，约翰。关于给罗西添加辅食的日程表……”
☆、约翰·华生的心理咨询记录（4）
=机器
j=约翰·华生
：约翰，你好吗？
j：我很好。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j：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好像活在一团浓雾之中。我经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机械地往前走着。最近这团雾散开了。我很久没有感到这么轻松，这么快乐。好像我又能呼吸，又能看到阳光了。
：我想那表示抑郁的症状消退了。
j：有一天我恍惚觉得，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我和夏洛克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坐在起居室里喝着茶，哈德森太太永远在暗示我们是一对——以及试图谈论她和她前夫的性事。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无忧无虑、亲密无间，唯一改变的只是现在我们有了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