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懿刚出罗府,就看见一群家丁扶着一个醉醺醺的青年,从马车上下来,青年一边推开扶他的家丁,一边言语道:“我没醉,让我喝!”
罗子懿定睛一看,这不是五哥吗?心想:被逼娶亲的人是我,五哥你难过个啥?
罗子懿挥手退下众家丁,自己扶了五哥罗子文,心想不能被爹娘看见五哥喝成这样,便扶了五哥罗子文去了附近的茶馆喝茶解酒。
罗子文举起一杯茶,痛苦地说道:“六弟,来,五哥敬你一杯,恭喜你要成亲了!”
罗子懿一把夺下那杯茶,拍到桌上,生气地说道:“恭喜个屁呀,是爹娘逼我的,我还烦着呢!”
罗子文一听,一把抓住罗子懿的手,急着问道:“你不想娶苏小姐?”
罗子懿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苏小姐。我怎么会想娶苏小姐啊?”说着,罗子懿推了推罗子文肩膀,问道:“五哥,你干嘛喝这么多啊?怎么了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罗子文本不会说出他喜欢苏小姐,因为苏小姐被许配给自己的弟弟而烦心,但因为喝得太多,酒后吐真言,竟一五一十地说了:“六弟,我喜欢苏小姐啊。你不知道,那年的元宵灯会上,我和苏小姐一见倾心,苏小姐的诗词赋曲写得多么的出彩,苏小姐本人长得多么好看。可是偏偏,苏大人把苏小姐许配给了你。同是罗家男儿,为什么娶苏溪婷的不是我?”
原来如此!罗子懿听了,计从心来,喜上眉梢,心想:既然苏小姐和五哥彼此心悦对方,何不就此把这门亲事让给五哥?同是罗家男儿,谁娶苏小姐不都是罗家和苏家结亲吗?想到这里,罗子懿一拍大腿,真是天助我也!于是,罗子懿使劲拍了拍罗子文的后背,面带喜色地说道:“五哥,别难过,我呀,这就替你说亲去。你就在这等我,等着娶苏溪婷吧!”说罢,跑出茶馆,跃身上马,向苏府奔去。
罗子懿一路狂奔,很快到了苏府,苏府厅上,苏圣陶和苏溪婷都在,苏圣陶满面怒气,苏溪婷则泪眼汪汪,看到罗子懿,没有好气的扭头便走。
罗子懿上前向苏圣陶行礼,问道:“苏先生,您和令爱这是怎么了?”
苏圣陶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转移话题,问道:“子懿怎么来了?还跑得满头大汗,有什么急事找我吗?”
罗子懿扑通一声跪地,神色凄惨地说道:“先生,不是学生不孝,实在是兄弟手足之情难以割舍呀!”
苏圣陶不解,忙上前扶起罗子懿,可罗子懿执意不肯起来,说道:“先生若是不答应学生,学生就长跪不起。”
苏圣陶没有办法,只得说:“那你说说,是什么事要我答应?”
罗子懿情真意切地说道:“先生,我不能娶令爱苏溪婷呀!先生,真正喜欢令爱的,是我五哥罗子文呐。我猜,苏小姐心中也必定只有我五哥一人。他俩一见倾心,彼此爱慕。苏小姐才貌过人,我五哥也仪表堂堂,他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先生,求您把令爱许配给我五哥吧!学生我心中已有他人,苏小姐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求您答应了吧!就算不为学生考虑,也要为苏小姐的终身幸福考虑呀!”
听罢,苏圣陶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起来吧,子懿。其实,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溪婷她也不愿嫁给你,刚才正在哭闹,原来她喜欢的是你五哥啊。”
苏圣陶扶起罗子懿,接着说道:“既然你和溪婷都不愿意这门亲事,我也不能勉强你们,毕竟以后的生活是你们一起过,我们老人代替不了。我不是不想答应你,把溪婷许配给子文,只是你父亲那里,叫我如何交代?”
罗子懿一拍胸脯,说道:“先生放心,父亲那里,我去说便是。”
话音刚落,家丁来报,说罗公全大人来见。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罗公全本是听白羽说罗子懿要找苏圣陶退婚,这才急急赶来劝阻。一进门,罗公全见罗子懿已在苏府,知道他肯定已经给苏圣陶说起了退婚之事,便带着歉意地给苏圣陶赔罪:“苏大人,犬子做事冲动,想必跟您说起了退婚之事,请您务必不要听他胡说。”
苏圣陶将罗公全请到上座,说道:“罗兄,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啊。今天,要退婚的是我啊。”
罗公全不解,说道:“苏大人莫生气,我回去教训犬子就是。”
苏圣陶赶紧摆摆手,说道:“不怪子懿。是小女溪婷,喜欢上了子懿的五哥,子文呐。刚从子懿那里知道,他们两人彼此倾心,我想啊,如果罗兄你不介意,可否就让小女嫁给令郎子文?我毕竟要考虑小女的幸福啊。再者,倘若嫁给子懿,那日后溪婷与子文日日相见,只怕他们三人都不会幸福的。”
苏圣陶起身向罗公全拱手作揖道:“罗兄,可否给苏某一个薄面,就让小女嫁给子文吧!”
罗公全赶紧扶起苏圣陶,叹了口气,说道:“苏大人既然开口,罗某自会答应。溪婷不管嫁给罗某的哪个犬子,都是我的好儿媳,我都会像女儿一样疼她爱她,请苏大人放心!若无他事,罗某先走一步,回去还要准备婚宴。”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罗子懿,恨恨地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误解
罗子文和苏溪婷的婚期将近,罗子懿帮着哥哥写请帖。罗子文十分感谢弟弟促成了他和苏溪婷的婚事,见罗子懿在写请帖,便上前问道:“六弟所说心中之人,是哪位大家闺秀,能否告诉哥哥?说不定哥哥也能帮上什么忙。”
心中之人,那不就是林晚风嘛!想到林晚风这三个字,罗子懿脸上立刻浮现出灿烂的笑容,答道:“哥,我喜欢的是,云起阁阁主。”
罗子文不解,疑惑地问:“云起阁是哪里?天下竟有如此侠女,可以掌管一阁?六弟你喜武,娶妻也要找个武将?”
罗子懿跟哥哥关系甚好,也就直言不讳了,说道:“不是侠女,是大侠!男的!云起阁在尧山呐,就在城边,我以前也不知道那个山,其实还挺漂亮的,像仙山一样呢。哥,我跟你说啊,这位阁主,也飘逸似仙!他叫林晚风,他清雅出尘,睿智英俊,重情重义……”
看着弟弟着迷的样子,罗子文疼爱地拍拍他的头,说道:“六弟呀,看不出你还好这口儿!五哥我可不喜好男风。我想,爹也不会同意你和男人来往。但是,哥哥也有心爱之人,也体会过爱而不得的痛苦。哥理解你!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哥帮忙,哥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谢了,哥!”罗子懿笑了笑,继续写请帖了。“要不要给晚风也送一个请帖呢?”罗子懿心想:“我如此想他,他却不愿见我,眼下父亲这头也没有说通,我也没脸去见他。倒不如我送他一个请帖,等他来了,我偷偷看他一眼便好。”说罢,像马上就要见到林晚风了一样,罗子懿特别开心地在请帖上写下了“云起阁 林晚风”六个大字。
云起阁。
商君送来一个红红的请帖。林晚风并没有接,只是淡淡地问:“什么请帖?”
商君支支吾吾地答道:“罗府,罗府送来的请帖,给您的,我没敢打开看,应该是罗公子和苏小姐的喜宴,想必是邀请您去喝喜酒吧。”
林晚风面无表情,道:“弃了吧。”
商君问:“阁主,帖子你要看看吗?”
“不看。”
“那,您去喝喜酒吗?”
“不去。”
商君于是把请帖撕得粉碎,气愤地附和道:“就是应该不去。这个罗公子也太不厚道了,自己娶亲也就算了,还故意给我们送请帖,让我们去看他成亲,喝他喜酒!他想闹哪出啊?我们才不去呢!”
林晚风笑笑,安慰商君道:“好了,不必跟他计较。去不去在我们,莫要让这些无聊琐事坏了心情。”
婚宴上,罗子懿一直在等林晚风,可是婚宴都快结束了,也没有看到林晚风的影子,很是失落,心想:晚风他还是不愿见我。难道我说不通父亲,晚风就一辈子不见我了吗?
苏圣陶看见罗子懿一直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切的问:“子懿,发生什么事了?今天是你五哥大婚的日子,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看起来情绪这么低落?”
罗子懿见是苏先生,也就实话实说了:“先生,我在等一个人,可是,他没来。”
苏圣陶很好奇,问道:“哦?你在等谁?”
罗子懿心里难受,一直没地方倾诉,此时最信任的老师就在身边,罗子懿便把一肚子的苦水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说道:“老师,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自打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倾心于他了。他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温暖,跟他在一起真的好幸福。一日,他说我们的感情不会被世俗和家人所接受,就不再见我。我不想放弃,我想,只要能说通我父亲,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他接进罗家来。但是,我父亲顽固之极,坚决不同意我们来往,还替我安排亲事。我曾想一走了之,去山里找他。可是又没有脸面见他。我原本想着今天他会来参加婚宴,我想偷偷见他一面,可是,他没有来。先生,您说,他是真的不愿再见我了吗?”说着,两道热泪顺着罗子懿脸颊流了下来。
听了罗子懿的话,苏圣陶很是吃了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子懿啊,男子汉大丈夫要以国事为重,仕途为重,切不可流连于儿女情长。你们要在一起,简直是困难重重啊。不如放弃吧,等时间久了,感情也就淡了。天下何处无芳草,为何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呢!”
罗子懿摇摇头,说:“先生,我忘不了他呀。这些日子没见到他,我思念极了,我感觉我都快受不了了。”
苏圣陶见劝不住罗子懿,心想再劝下去也是白搭,于是换了种方式,说道:“子懿,你想过没有,要想说通你父亲,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我看呀,你不如把心思花在公事上,多干事,多立功,等到皇上奖赏你时,你求皇上赐婚。皇上圣明,定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到那时,你父亲也就无话可说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那位心上人在一起了。”
罗子懿听了,似乎看到了什么希望,一把抹掉眼泪,行礼叩谢苏圣陶。
☆、使辽
金兵南下,辽国也对中原虎视眈眈。为了全力对抗金兵,朝廷决定和辽国议和,结成同盟。
朝堂之上,推选使臣。战事连绵,出使辽国,凶多吉少,没人愿意出使辽国。鸦雀无声中,罗子懿站了出来,愿意作为使臣,前去辽国议和。皇上大喜,说罗子懿凯旋归来之时,定会重赏。
罗府厅堂。
罗子懿跪着地上。罗公全则气得在地上踱来踱去,骂着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你傻吗?出使辽国这个任务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也削尖了脑袋要做?你知道吗?一旦你出使成功,多少人会嫉妒你,陷害你?一旦你出使失败,被辽国扣下,你说不定连命都会丢了。你怎么做事总这么随性?在朝为官,要走一步看三步。那么多大臣都没有啃声,你说你逞的什么英雄!”
正说着,苏圣陶来了。他看着地上跪着的罗子懿,叹了口气,说道:“罗兄,别难为子懿了。这事儿,怪我。”说着扶起罗子懿,拍了拍罗子懿的肩膀,说道:“你先回房去收拾收拾行李,我和你父亲说几句。”
罗子懿走后,苏圣陶拉着罗公全一同坐下,叹着气说道:“罗兄,子懿出使辽国,实在是苏某的过错呀。”
罗公全不解,说道:“苏大人此话怎样?”
苏圣陶解释道:“小女和子文大婚之日,我见子懿神情沮丧,便问何故。方知子懿喜欢一男子,你不许可。我劝子懿放弃这段感情,分析了种种困难,又讲了种种利害,但子懿完全听不进去劝。我看劝说无效,子懿他性子又倔,认定什么事情就不再更改,便换了一个法子,让他多做事,多立功,等皇上赏赐之时,讨个赐婚。我本想让子懿把心思转移一下,不要时刻想着儿女情长,等时间久了,自然会忘记那个男子。谁知,他竟然为了立功,去做使臣呐。”
罗公全又气又恼道:“苏兄,你怎么能这么劝子懿呐?那小子的脑袋是一根筋呐,你让他去立功,他可不就想也不想的去当使臣了?哎呀,我家子懿咋这么倒霉呐!怎么就碰上个林什么风,把子懿迷得六亲不认呐,还为了能娶他,去辽国送死啊。”
苏圣陶也万分难过,他十分疼爱自己的这个学生,要是这个学生真在辽国有什么不测,他这个做老师的也会自责一辈子。于是,苏圣陶对罗公全说:“罗兄也不必太过担忧。我相信子懿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圆满完成出使任务的。子懿使辽,我也有责任。我这把老骨头,就随子懿一道走一趟辽国,保证子懿安全回来。”
云起阁,林晚风小屋前,罗子懿扣了扣门,屋里没人,便在小院的石桌旁坐下等待林晚风。明天就要启程赴辽了,今日罗子懿特意来见见林晚风,此去凶险异常,不知是否能还能活着回来再见面。上次来的时候,林晚风还在这石桌上为他抚琴,为他作画。“我作画时,脑中只有罗兄一人,再无其他,便画了下来”,林晚风那时说过的话,还在他的脑海荡漾。而如今,他却不愿与他再相见。想到这里,罗子懿心里一阵酸楚。
院外传来脚步声。罗子懿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襟,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林晚风了,心里不由得有点紧张和慌乱。
可是,来人并不是林晚风,是商君!
“你怎么来了?”商君惊奇的问道。
“哦,我,我来看看你家阁主”,罗子懿有点失望地说道:“怎么是你呀?我以为是你家阁主来了。”
听到这儿,商君有点火了,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我找阁主有事汇报。”想起罗子懿背信弃义,娶妻不说,还要让林晚风参加婚宴出丑难堪的种种事情,商君突然满腔怒火,非得羞辱一下眼前这个混蛋才能解气。于是,商君说道:“你来看我家阁主,你是谁呀?你以为你是我家阁主什么人啊?罗公子,你擦擦眼睛照照镜子,清醒一点吧!你以为你魅力很大,能把我家阁主迷的颠三倒四,被你卖了还给你数钱呐?拉倒吧!我告诉你,我家阁主早把你忘了。你不过是个与我家阁主见过几次面的普通人而已,你对我家阁主来说,什么都不是。快滚吧,别在这恶心人。”
罗子懿如同被冰块冻住了一般,心凉透了。什么?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人,其实早已把自己忘了?罗子懿不敢再想下去,说道:“我不相信,晚风他不会忘了我。”
商君冷笑一声,道:“我说罗公子啊,你咋就这么自恋呢?哎呀,想结交我家阁主的人多的去了,你只不过是最平凡的一个。凭啥我家阁主要记着你呀?快走吧,不光我家阁主,现在连我看见你也觉得讨厌,我们云起阁不欢迎你。不过,你要硬想赖在我们云起阁,我也不会拦你,我们阁主说了,为了你这样的无聊之人坏了心情,不值得!”
商君说罢,才觉得替林晚风出了气,心中痛快多了,于是扭头便走,去其他地方寻林晚风去了。
罗子懿瘫坐在地,欲哭无泪,他苦笑了几声,像是在嘲讽自己。原来,自己的一腔爱恋,早被人扔到脑后;原来,自己的一心坚持,早被人置若罔闻。那么,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罗子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回到罗府的。他真的成了行尸走肉一般,麻木机械的吃饭,打包行李,洗漱,睡觉,第二天上马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