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阙脑内一阵热血翻涌,身下又是数十下的大力抽送,直将身下被迫承接之人顶得连连前耸,膝头肘尖都被磨至发红。战兵卫自方才便是一副垂首默然的样子,原先高束脑后的马尾已然松散,沾染霜雪似的灰发散了一背,又在持续不断的激烈媾和中被震至身体两 旁,迤逦蜿蜒,没入骨节已然泛白的指间。
“灯郎”不知“野客”此刻心中所想,只觉得身下侵占愈发快速,肉根高热而坚挺,行动间带着 急躁和某种无法言明的冲动,这让他心生疑窦,却又在下一轮痛与麻交织的冲动间迷荡了心神。
性欲高涨,彼此蹉跎过太多时光,这久违的交合让二人肉体俱是兴奋不已。战兵卫在身后传来愈渐莽撞的顶弄中无言喘息着,熟悉的甘美与疼痛交织流窜,自交合处一路窜流至颈后与灵台,迫使着这不为伤痛所动摇的男人颤抖着蜷缩起四肢与手指,克制而又隐忍地喘着,任由热汗沿额角滑落眉间,濡润了面上那凶恶而狰狞的半边黥纹。青色龙印上有金缘璀然,汗水濡滑而过,使得那灿金色的边沿愈发明亮,熠熠烁烁,直直刺入撼天阙眼底, 烧毁了他心中仅存的一线隐忍与克制。
又是一记顶入,狠厉的力道使得性具突入甬道深处,勃大的头端径直撞在那极为敏感而脆弱的软肉之上,过于强烈的快意酥麻让战兵卫整个人都在战栗,苍白的肌理几乎是在刹那间便遍染殷红。原先紧绷的躯体好似被突然抽离了气力,四肢仅是软了一瞬便再也撑不住身体,如失了筋骨般就要滑落下去,却又在即将趴伏在毛毯之前被撼天阙横腰揽起。
说是“揽”其实太过,因着撼天阙的动作刚猛而又毫不怜惜,疾风骤雨般地便将不能言语 的“灯郎”从地上带起,骨节突出的手似是用了大力,指尖几乎是掐进了对方汗湿的皮肉 里,松开时便留下几道久消不去的印记。他将战兵卫拽起,二人皆跪于地,就着这腹背相依的姿势又将肉刃相里撞入半寸,在听得一声似是吃痛般的啜喘后,撼天阙才近乎凶狠地用手强掰过战兵卫的脸,露出半面被血与汗染透了的黥龙面,沉吟半晌,张嘴便咬了上 去。
那是几欲要将这龙形刺青噬咬下来的狠绝力道,尖锐犬齿刺入皮肉肌理,在堪堪咬出血珠时便适时收了力道。粗糙舌面依着盘虬龙纹逡巡而上,顺着青金色的纹路逐一滑动,最终停留在那人已布上细纹的眼角,舌尖划卷过微曲的睫梢,低声喃语道:“当年我不忍为你刺上龙黥,你却纹上了别人的印记。哈!”
“真是……恬不知耻。”
言毕他便扣住对方颈骨,手指收拢在颈侧勃勃鼓动的血脉经络上,唇舌仍是在那半面青黥上流连咬噬,另只手却仍死死把控着对方单侧胯骨,每一次向前攻伐时便适当地向后撤 回,皮肉拍打的脆响杂糅着水液摩擦时的粘腻之音彼此交错回荡,在这充满残虐与血腥的交媾里,显出别样的淫靡。
“野客”不知饕足地奋力向内穿凿着,每一下几乎都是要将对方钉死的劲力与狠绝,而偏 生“灯郎”之体是天生适于承受与接纳的,故而撼天阙那刚猛无匹的顶撞非但没有让战兵卫的躯体哀鸣伤折,反倒是让下体摩擦时的水音愈发明显,甚而交合处的水液经过快速擦摩都泛出与精水几近同色的浊白细沫,涓涓汩汩沾粘于男人股间,在肉体拍打时,牵连出数道好似拉扯不断的绵长水线。
何其靡乱,何其放荡,又何其……引人快意。
这番交叠缠绵的光影落在龙虎山空旷而又幽暗的场景里,也唯有一盏行将成烬的孤灯得以见证。
偌大石室里,只听闻两相重叠交错的喘息与水音,间或有一人发出些起性而出的低吼与呓语,却也好似含了无穷尽的怨怼与憎恶,夹杂着满腔复杂而无处发泄的情愫,回荡在一片寂静里,凄凉地让人心惊。
这近乎两相折磨的交媾不知持续了多久,撼天阙只维持着与对方胸背相抵的姿势,强迫着战兵卫与自己同样跪在软毯之上,纵使膝盖擦磨至红肿也未曾停歇,次次捣入到自己所熟稔的那块隐秘软处,毫无技巧地狠撞着,似是要将这被心魔滋养了三十年的自己全数塞入对方身体里,把身与心所遭受的苦与痛尽数交付。他将恨怼都附于肉体,咬噬不过宣泄, 侵占不过羞辱,他恨这三十年错乱的时光,也恨这曾与自己山盟海誓的人。鼻端嗅入的水烛之气清远如故,但细闻之下却依稀有了些他所不熟悉的沉凝与苦涩。
——“芯”原也是可以变了味道的么?
撼天阙在情欲燎烧中忽而泛起这样的念头,可随即又被下体传来的湿软与紧窒打散了理 智。他将唇舌下移至那已被啃咬地红肿渗血的侧颈,齿间叼起一块泛红的皮肉,胯下连送十数下后,不期然便感到身前之人一阵瑟缩,那埋入柔韧甬道的下体就毫无征兆地被肠肉咬紧。那绵软的穴肉似是极为多情,在含咬住“野客”肉根的同时便是一阵绞吮缠吸,紧致纠绕所带来的快意爽麻让撼天阙舒爽地低吼一声,一口咬在战兵卫肩颈,用了全副心神才让精关堪堪守住,不至于此刻便一泄而出。
久不承接雨露的“灯郎”便就这般不经套弄,硬是被对方肏弄到泄了身。在高潮余韵的甘美里,战兵卫那双砂金色的眼中仿佛含进了七分仿佛融尽冰川似的水意,影绰潺朦间,下意识地向身后的撼天阙望去,千言万语都凝汇在这饱含语意的一望里,可内中真意,却只传了半分过去。
撼天阙只在视线逡巡间偶有瞥见这一金色瞳眸的剪影,暖阳似的眼瞳里如化千金,软腻绵融,竟是数十年为他所念,亦为他所恨的,潺如春水的情意缠绵,可他心中仍盘桓着经年累积下的怨与恨,爱憎所滋养出的阴鹜让他失去了从中读取言语的耐心。他就着仍下体交连的姿势紧扣住怀中略微失力的人,膝头一转,便将战兵卫向着身前那嶙峋冰冷的骨椅推了过去。
身后骤然推搡的力道让战兵卫一时难以抵挡,待双手依循本能撑在骨椅上时,他已然是以另一种极易媾和的姿势被撼天阙压在身下。先前在股间肆虐来去的阳具未曾抽离,就着这易于压制的体势复又滑入甬道深处,顶端伞头破开春潮后瑟瑟嗫嚅的穴肉,碾蹭过被顶撞得软意浓浓的弱处,目标所指,竟是那隐匿在层层褶皱间的敏感腔口。
体内热烫硬物的持续深入让战兵卫察觉到对方所想,他寸移着双臂双膝,意欲挣扎,虽这举动并不能阻止撼天阙向内突进的行为,却也让他心中登生不快。“野客”心中毫不怜惜,索性一手绕过对方早已被精水与蜜液污成一片泥泞的股间,长指抵住那打着颤妄图收拢的腿根,指尖抵住内侧大筋,施力一按便让战兵卫瞬时被唐突袭来的酸麻感激地失了力,而撼天阙则趁着这极短的一瞬息时间将膝盖卡入“灯郎”腿间,另手钳住清瘦却不失精健的侧腰,躬身一挺,又将自身向内突入了半寸的距离。
可就是这看似些微的深入却让肉刃顶端恰好顶在了那处水液丰沛的肉缝上,圆润柱头状似威慑性地死死抵住那处,如珠蚌贝肉般软腻的腔口在方才激烈的欢爱中早已微松,欲拒还
迎似的吮吻住那行将侵入的物什,嗫嚅战栗着,吐露出一股又一股热烫而稠粘的情液。 撼天阙被这温暖而多情的蜜水烫得爽利,后腰情不禁地往战兵卫的臀肉上靠去,下压的力道迫使二人身躯紧紧相贴。战兵卫只觉自情事伊始便紧贴在身后的人忽而好似放松了些, 火热的体温隔着层叠布料传递过来,将被骨链与皮毛折磨地刺痒红肿的皮肤熨帖地微微发麻。这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传达过来的温度让他心中一炽,随即便在心中做下某种决断似的合了眼,主动躬起背部,后挺送胯,尽力放松了所有紧绷僵直的肌肉,做出一种近乎迎合的姿态来。
然而这却勾挑不起撼天阙心中所存的半分欢愉,他抽出卡在战兵卫腿间的手,指腹按上对方那溢出汩汩含浊爱液的阳物铃口,大力堵按在那颤抖翕张的小眼上,以近乎残忍的力道蹂躏折磨着。他渴望看到对方近乎崩溃而涣然失神的样子,只因方才那幅柔顺谦和的眉眼让他心悸,那人眼角微颤时所流出的半星水光都会让他想起万事未起时每个抵死缠绵的温存时光,而那些都是被他深埋在仇与恨下最不愿被提起的、杳如幻梦般的美好。
他不允许自己对这食言而肥的人心软,纵使是微如星芒的半点怜惜,他也不允。
他如何配得上用那把与血刃神罡同出一脉的刀呢?他怎能配得上他所言的“终生终世,不移不弃呢?他怎么……配得上自己的满腔真心呢?
不,他不配。他都不配。
撼天阙猛地俯下身子,再度将缀满骨链珠玉的胸膛紧贴在战兵卫汗湿的后脊上,任由骨坠尖锐的顶端压入那泛着情浓爱欲的皮肉里,也不曾停息。
他几乎是咬着“灯郎”透着红热的耳郭哑声而语,声声字字,俱是血泪。
“你摆脱不了我。”他说,“夙,这是你欠我的。”
伴随着字句而来的蛮横冲撞终是将腔室顶开,过于剧烈的痛楚让战兵卫无声哀鸣着,高扬起的下颌将红痕满布的颈牵拉出一道优美而颈健的弧度。腹内传来的酸胀与裂痛尚未消 散,那强硬塞入的肉杵便开始强硬冲捣,过于敏感的殖腔内被高热性器频繁撞击着,所带来的快意比先前更剧,而其所带来的、那令人神魂几可抽离的漂浮感则让战兵卫在这短短数刻间便失了清醒。
战场上经年杀伐所历练出的警觉与冷静在这几息抽送间便仿佛要散去似的,被“野客”制于身下的男人不得不垂下头区,用牙齿紧扣着早已鲜血淋漓的唇,想要以痛楚驱散体内势可燎原的情欲烈火。可周身萦绕的情麝之气太过馥郁,浓烈得仿佛有了实体一般,顺着鼻腔自融入血液,再经由周身静脉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寸梢末,分分寸寸,皆是逃离不开的情爱魔沼,他仿佛身陷进一处稠浓而甘美的泥淖,愈挣扎,愈深陷,无论如何,终究是要被其一起扯入深不见底的虚无,与之抵死缠绵,直至此生终结。
可他早就脱不出了,不是么?
自打年少时见他的第一眼起,他便知晓,那将是他将要相伴一生的人,无论是君,是臣; 是主,是仆;是“野客”,还是灯郎,他都将随他左右,此生不改,此志不渝。
那柄他所赠予的唐刀历经三十余年而神勇如故,刀兵不改其锋,而执刀之人虽早已被打上“背叛者”的烙印,可此心……却如这柄冷铁一般,历久弥新,不曾更改。
但他仍是伤了他,两难抉择中,他终是选择了伤害他的那一边,从此立场迥然,身份各异。
他以终生无言来赎罪,曾亦打算以此身性命作为赔偿。可他仍是活着。
正如他于耳畔切齿所言,他是欠他的。他还不清的。
——此身此心,若您还允许的话……
战兵卫在静默中彻底合上眼,早已流不出泪的眼中,似是划过一线幻影似的水光。
撼天阙在粗喘中近乎无声地吼着,低哑的声音回荡在胸腔内里,经由喉管,吐露出一声又一声仿佛野兽负伤后所发出的嘶鸣。那人体内殖腔一如三十年前一般柔软而多情,“灯
郎”于情动时所分泌出的水液是交媾行为中最好的助兴与润滑,每一次深入腔内的深顶,都
带出极为淫靡的粘稠水音。
咕唧作响的声音伴随着皮肉被击打时所发出的脆响一并回荡在耳畔,频繁而鲜明。撼天阙在抽送的间隙偶有性起地啃咬着战兵卫早已汗湿的后颈及发际,舌尖勾挑过他所熟识的每一寸敏感至极的区域,手指按揉着那早已挺立红肿的乳尖,另手则松开对那人侧腰的桎 梏,转而捏掐着那肌肉紧实的双股与臀尖,在一次次快速拍打中宣泄着“猎期”所带来的强烈欲求,也在一次次的占有中于那苍白躯体上,留下独属于他的青紫印痕。
香麝与水烛在每一次气息吞吐间交融复又分离,沉郁而清苦的香气在这场看似永无穷尽的交合中愈发浓烈。在汗珠自眉角绵延至腮侧时撼天阙恍惚想到,好似记忆中的水烛香气, 并无如此苦涩,反倒是清远幽然更多些,好似当年少年时意气风发时被草原烈风吹刮过的眉眼,每一次回眸都带着些不知愁绪的恣意盎然。
是这香变了,是散出这香的人变了,还是嗅闻这香气的自己变了? 或许,兼而有之罢。
撼天阙将目中翻涌的情绪压入帘下,手指扣紧身下已濒临登顶的“灯郎”,任由那股子酥麻与战栗由尾椎上窜至天灵,又由灵台下延至四肢,终而汇聚在楔入对方体内的火热性器 里,腰胯好似打舂般甩顶着,力道之大,几乎要把战兵卫上身全都顶撞到骨椅之上。就在那骨刺将要碰触到战兵卫身上时,他又忽而被撼天阙一把捞回,强劲有力的手臂自腋下穿出,五指收拢在肩上,伴随着身后一声沉闷压抑的低吼,战兵卫忽而感到一阵久违的充盈感自体内漾出,高热敏感的宫室被微凉的液体冲刷着,迥异的温度让他不自觉微颤起来。他在被灌满的同时亦再次达到了高潮,脑内神识仿佛被揪紧甩脱,整个人好似被分为两 截,头身仿佛坠落云端,漂浮无依却又无以为凭,这种状似迷离的空白让“灯郎”有了短暂的怔愣,而待他回过神时却又被“野客”紧紧压住。
撼天阙在释放后便让自己趴伏在对方身上,下颌蓄起的短须磨蹭过那泛着情欲烟粉的颈, 终而又寻至那曾缔结山盟海誓的那处。他一改先前的暴虐与狠厉,双唇带着些说不清亦道不明的轻柔吻上那处永不会消失的印记,唇齿含了缱绻与轻和,仿佛在欢爱饕足后的恍惚与迷离间,依稀回到了那最温暖与缠绵的时光。
苍蓝色的鹰眸半垂着,被汗气笼罩的眼里一片晦涩与黯淡,他状似执拗地吮吻着口中不断溢出清苦芳香的痕迹,低哑的嗓音化作几声呢喃,絮絮而语:“夙,后悔吧,此“契”之下,你再也摆脱不了我。无论是生,亦或死,我撼天阙终会与你纠缠厮杀,直至……”
“此生终结。”
静如空室的厅堂里,唯有呼吸之声清晰可闻。这是一场只有一人主导的性事,带了宣泄, 带了仇怨,带了失而不得的怅惘,亦带了求而不得的爱与憎。可撼天阙终是在事了拂衣去时都仍未看到,那方才被他制于身下,再无可发出声音之人,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敛起双眸,双唇瑟瑟开合,以无声之言反复执着着同一句……
——夙会陪着孙王子,生生世世。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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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朔十六
1、此文是根据正剧剧情来的。人物是金光的,如果有ooc是我的。
2、时间线设定为魔戮血战11集,战兵卫救撼天阙回龙虎山后。
3、【个人私设,如需使用请说明来源】abo设定,全部称呼及相关设定为本人私设,alpha为“野客”,beta为“行路人”,oga为“灯郎”;发情期为a、o皆
有,分别为“猎期”(alpha)与“燃灯”(oga);信息素为“芯”;标记为“契”。
4、本篇为r18开车文,内有露骨描写请注意。
5、天阙孤鸣时期内容为私设。
写三寸纸卷以传情意这种事,撼天阙其实也做过,而且做得极为隐秘,除了他之外,大约应是谁也不知的。
至于他为何现而今还记得这件事,大抵这是他身为高贵无匹的苗疆孙王子的时光里,唯一一件让他做了,却毫无结果的事。
那是战兵卫……不,那是夙经历过层层选拔,终于在祖苗王的面前击败所有对手,名正言顺以“灯郎”之躯,获得战神之名的那天。
当夜星空晴朗,夜黑无月,天阙孤鸣一个人窝在寝殿里,屏退了左右,自己悄悄点燃了一只灯盏,伏于书案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他写得急而躁,没过多久便显现出对所写之物不甚满意的神情。常年握刀执箭的手将面前已写满字迹的绢纸揉做一团废品,囫囵一扫便将其弃于桌下,与先前所仍弃的那些废纸团团一道滚落在棕金色的毛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已是他写的第不知多少份三寸卷了。先前所撰写的每一张上的内容均不雷同,但大意皆是一个,都是恭贺夙获得“苗疆战神”,往后仍要继续陪在自己身边云云。可那些被他弃之不用的话语,有的是过于情意绵绵,让他自己都心中发麻;有的则是过于生硬,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说是下达任务的诏书都不为过。无论左写右写,那些长篇大论都无法充分表达自己心中所想,故而天阙孤鸣在又扔出去三团纸之后便彻底焦躁起来,索性将纸笔都随意扔在桌上,就连墨点弄脏了上好的玉石桌面也浑不在意。
此夜无风,亦无月色,苗疆的夏日也并不高热,夜晚还是极为凉爽宜人的温度。寝宫外有栽种着绿植,不多,大抵都是些只长叶子不开花的实用物,依着天阙孤鸣的话来说就是, 能纳凉,能遮阴就好,堂堂苗疆大王子的院落里要是还芳草萋萋花儿两三只的,也太不成体统。
可他仍是留了私心,让侍者于寝殿外辟出一块地来,挖了一方浅池,引了外头活泉的水进来,夏日里偶有无根浮萍散布其上,白日里瞥去,也是极好的风景。但那些都不重要,这也不是他唯此特意开池引水的缘由。天阙孤鸣离了书案便径直行至窗前,推开雕着精细花纹的窗,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丛安静长于池水边的、郁郁葱葱的蒲草。
那是极为幽静的植物,不现不闹,不喧不嚣,只静静长于水塘池畔,以一种近乎执拗的姿态生长着,任凭风吹弯了脊梁,也能顽强地挺直回来。
百折不挠,清远幽然,像极了他的夙。
他在月前才标记了他,狠狠咬在了夙的颈子上。那一瞬间水烛的香气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自己情动时所发出的香麝之味,浓与淡,重与清,极为矛盾却又极为和谐地融合在一
起。成“契”后的“芯”在彼此血液中流淌,只消想到这点便忍不住心生火热,恨不得此刻便牵 起那人带着刀茧的手,一同策马出疆,扬鞭挞伐,从山河穷尽驰骋到日月终末,而后再同一床被子里抵足相拥,尽情想望着那不可预期的未来。
脑内翻涌的念头如此炽烈,天阙孤鸣需得用十几年积攒的定力才能勉强压下。他强迫着自
己将视线从那在幽暗中临水而生的蒲草中收回,眼角余光回扫时,于不经意间看到了置于刀架之上,泛着泠泠寒光的血刃神罡。
那是他纵使下了牢狱也不曾更改的决定,将那柄太祖宝刀一分为二,一系同源的两柄神兵被他分去一柄赠予了他的夙。而天阙孤鸣用这一柄刀换来的,则是一个永世追随的承诺。年轻的苗疆王子与刹那间仿佛便悟了,先前仿佛被心烦意乱所蒙蔽的心中,好似被破开了一道光。他忽而知晓那张被他改了又改的纸卷之上应当写些什么,而如何写,又能表达出他心中所想。天阙孤鸣便就这样三两步便跑回了书案前,将先前被他弄得凌乱的桌面收拾出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执笔润墨,手腕悬空凝滞半晌,终是笃定了心思般落笔而书。墨迹洋洋洒洒不多亦不少,恰好将那三寸见方的纸卷填补得赏心而悦目。他将那张纸卷珍而重之地寻了个红纸作笺的信封放了进去,小心收好,只想等下一个夙的生辰时,给他一个可以称为惊喜的彩头。
可谁曾想,这番心意尚未送出便再也没有了送出去的机会。天阙孤鸣以谋反之名被捕入狱,而行逮捕之责的则是昔日天阙孤鸣之近卫、“苗疆战神”——夙。
这是多么讽刺而又可悲的故事——撼天阙这般想着,步履落定处,却见得方才战兵卫所递来的三寸书卷落在尘埃里,字迹被水液洇晕到再也望不清晰。他顿了一下,指尖尚不及动作便见得那张纸被夜风席卷而走,终是消失在视线所不能及的稠浓黑夜里,再也寻不得踪迹。
长夜漫漫,此夜无月,却有狂风瑟瑟,吹落一切生机。
昔日三寸纸卷许是随着他被扣上谋反的帽子而散佚无迹,彼时情爱眷浓时所书写下的内容他早已记不清晰。撼天阙在已成昨日的记忆中恍惚能够记起的,只有那时少年时分的一腔情重爱浓,而能被他落于纸卷上的,却也不过百之一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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