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与神对抗的执着/剪不断的红线

与神对抗的执着/剪不断的红线_分节阅读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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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这一睡又是一天,雨一直下个不停,他也一直不醒。

    谷雨昏迷时那些监控设备又重新接上,但除了心率显示出超出一般的快速外,其他都属正常,而他昏迷中一直大汗淋漓的痛苦神情,还有一直握紧的拳头都表示,他只是陷入了非常深的噩梦,而这种时候还不能随便叫醒。

    不过说也奇怪,雷雨过后,晴天来临的同时,谷雨就从噩梦中转醒了。

    谷雨醒来第一个见到的是胡子拉碴的彦冬至,他有些着急的拉着彦冬至的衣服,挣扎着坐起身,说:“医生,我梦见一场大火,然后有辆车子从后面朝我撞过来,然后我听见自己的腿咔吧断了的声音,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的山崖掉了下去,接着就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彦冬至听着这没头没尾的故事,没有评论,抿着嘴唇陷入了思考。

    “彦大哥,我是不是梦见了记忆?”谷雨捉急的将称呼改成了“彦大哥”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彦冬至的薄唇,希望那里赶紧吐出肯定的答复。

    “…也许是,也许不是,毕竟你最近都在给轩轩读什么书?”彦冬至拿起摆在床头的一本童话敲打着谷雨的肩膀。

    《浴火凤凰》的名字落入谷雨眼中,他看见红红火火的书皮有些泄气的躺回床上,负气的背过身。

    彦冬至此时终于有些放心了,毕竟谷雨一直对自己的过去不甚在意,现在他的表现却暴露了内心,他对自己的过去还是很上心的。“你这种情况急不来,也许哪天一觉醒来就都记得了。”彦冬至没想到自己这句话终有一天一语成谶,也完全没想到谷雨恢复记忆对于他自己意味着什么。

    “医生,如果我永远记不起来,那个…,那几个好心人要找的张工头会不会…。”

    下面的话,谷雨没有说,但彦冬至知道是什么。对于谷雨所说的“好心人”自然就是之前为他垫付医药费的那几位工人,虽然那些人最近没有再来,谷雨仍然天天记得他们。

    “小孩子不要瞎操心了,这种事有警察呢。”彦冬至忍不住抬手抚摸谷雨刚刚长出来好像猫毛一样柔软的茶色短发。

    突然的肢体接触,让谷雨心中惊了一下,但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从头皮传来的体温,让他感觉非常舒适安心。他从内心早已将彦冬至视作大哥一般的存在。

    对于彦冬至来说并无特殊意义的抚摸,却确实拨动了谷雨的心弦。感受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谷雨面红耳赤的转过身,想要抗议,但一看见彦冬至清澈的美目,就有些哑口无言,半晌终于抬手挥开对方的手,气嘟嘟的说:“别把人当小孩!病历上写着我20岁了。”

    彦冬至笑笑说:“也许我写错了,你可能才十五六岁吧。不然怎么跟几个十岁小孩那么合得来?”每天在谷雨这里耽搁些时候成了彦冬至的习惯,他摸了摸因为多日住在医院已经茂盛的胡子茬,敲了敲谷雨的石膏腿。“别把自己的小脑袋想破了,我得回趟家了。”

    望着彦冬至离去的背影,谷雨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再见!”这句再自然不过的告别。因为他还有些依依不舍。

    最近这个能住八个人的病房非常安静,小孩子很多已经出院,出不了院的小壹刚做完手术还在重症室,而其他成人患者半好不好的就都急急忙忙出院,大概是心疼医药费,偌大的病房,就剩下他和一个总是昏睡不怎么说话的阿姨。

    那位阿姨其实好像不是患者,却是一个把病房当住房的人,白天谷雨还能看见阿姨在医院的草坪和休息区打扫卫生,捡饮料瓶。而那些捡来的饮料瓶被踩憋装入一个个的麻袋,那些麻袋被整齐的塞到病床下面。阿姨总是梳着有些乱蓬蓬的头发,几缕头发似乎故意遮挡着脸面,她总是弯腰低头,跟最熟的护士长见面也不过是点头致意,很少见她说话。谷雨几次想要跟她打招呼,但都感觉被故意躲开了,有时候是拉上隔帘,有时候是故意把头转向另一边,这位阿姨似乎是这家医院里第二位不喜欢他的人。

    第一位是穿着白大褂却总是仿佛在夜店泡妹的林羽医生。

    作为整天不是望着天花板,就是望着地板,活动不便的病人,谷雨的每天都过得异常漫长,但他找到了新的乐趣,观察医院里所有的人,病人、医生和护士都成了他的观察目标。

    护士长陈媛美是个好人,但最近似乎迷上了手机,总是偷偷躲在角落在手机上比划着,实际上是在看她那刚满周岁的混血宝贝。心肺外科的李尔医生明明是个瑞典人却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说着怪异的东北味普通话,住在这个中国南端的城市,还偏偏娶了有些微胖的护士长当老婆。

    林羽更是谷雨观察作弄的材料,毕竟这人总有种让人想要见义勇为的冲动。明明有着正牌女友,却非要缠着护士小燕,几个星期的甜言蜜语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就动了歪脑筋。

    小燕近日上班总是打瞌睡,黑眼圈都出来了,谷雨因为好奇就问明了缘由。最近小燕的手机总是接到匿名电话,电话那头总是不说话,只有喘息,而且还总是在她值夜班的时候,那声音越听越瘆人,特别怕鬼的她根本没办法睡觉。不但如此,每天还有写着“咒”字的可怕纸条塞在她的换衣柜里。

    谷雨没有想很久,立刻想起那天林羽看见上班打瞌睡的小燕,非常洋洋得意的样子。于是断定犯人十之□□就是林羽。谷雨跟小燕打包票,只要把手机借他几晚,立刻让犯人现原形。

    当晚,谷雨非常敬业的圆睁着两眼,等着“幽灵电话”的到来,果然在十二点的时候,电话来了。谷雨有些邪气的坏笑了一下,拿起下午从门卫大叔那里借来的喇叭,接起电话后就立刻让电话对着电源打开的喇叭,接着因为电磁感应,喇叭发出了吱吱啦啦的尖细声音,这几声响动,在谷雨听起来大概三四十分贝,在电话另一边,将耳朵紧紧靠在电话上的人听来将是能把人震聋的高音。

    果然,医院后院不远处家属楼外墙下,一声男人的惨叫响彻夜空。

    这种反幽灵电话行动,持续了几天,对方大概被震怕了,再也没有敢打过来,而林羽从此每天都要不停的挠耳朵,而且变得特别耳背,跟人说话就总是问“你说啥?”

    ☆、破冰之吻

    只是这样,还不算完,毕竟诅咒纸条的事情还没结束。谷雨拿着那张明显是用手指沾着番茄酱写出来的“咒”字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开始为林羽的智商捉急了。

    每日午饭过后,林羽的白大褂胸口袋处总是有些鼓鼓的。不过即使没有看到那鼓鼓的胸袋,谷雨也能猜到那张刚刚沾满番茄酱的纸不可能放到双手随时可能插入的下面口袋。

    隔壁病床刚住进来的大哥有个七岁的儿子丁丁,不到一天功夫就跟谷雨混熟了。谷雨知道他家有两把大水枪时,立刻计上心来。约了丁丁明天在医院的院子里玩水枪打仗。

    谷雨的目的自然是用水枪来让犯人现原形,用水柱直对着林羽的胸口喷的话,那些番茄酱吸收多余的水分就会迅速的在白大褂上染出红色,而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衣服都湿了,自然会脱掉,而里面的东西自然就会被谷雨“不经意”的抖出来。

    谷雨拿到那把做的很好的好像真的□□大小的水枪时,心口突然一阵感动,这种感动不是因为水枪,是因为这跟真枪相似的重量和感觉。谷雨心中暗惊,难道自己以前经常用枪?

    林羽这时从他眼前经过,正在去往换衣间的路上,谷雨对着三米开外的林羽一阵扫射,林羽被淋个落汤鸡后果然转身将正面面向谷雨,准备破口大骂时,谷雨第二串水柱又如期而至,直接让林羽张开的嘴喝了个饱,谷雨和丁丁在院子里看着落汤鸡林羽一阵幸灾乐祸,而那片“红云”果然如谷雨料想般绽开。谷雨假装很着急的摇动着轮椅,来到窗边问:“林医生,对不起!刚刚没看到你从这里过,不过你衣服都湿透了,还有这里怎么都是血?你是不是受伤了?小燕姐姐,林医师好像受伤了!”谷雨焦急的向护士台喊到。

    接下来的事情,谷雨不用看下去了,小燕姐自己抓到了真凶,同时也甩掉了个大色狼。

    “你这小子!刚拆石膏就打算上房揭瓦啊!”气势汹汹的护士长离他大老远就开始了“爱的鞭策”。

    这家医院谷雨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谁能惹,谁不能惹,他还是很清楚的。当护士长生气时,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溜之大吉,可他真恨自己没法跳下轮椅跑掉,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

    突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在谷雨身后,“我推着你逃走吧。”

    这个让他的心漏掉一拍的声音正是属于彦冬至的。因为医学研讨会,已经一个星期未出现的彦冬至突然出现,让谷雨沉寂在心底的某种莫名酸楚滋味瞬间绷炸开来。然而心中升起的激动,却被他自己的反射动作破坏了。彦冬至话音刚落,谷雨就回身朝着其所在方向射了一串水柱。

    当谷雨后悔的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彦冬至已经跟刚刚的林羽一样成了落汤鸡了。气呼呼赶过来的护士长也被这一幕逗乐了,脾气也忘了发出来。

    谷雨和丁丁愣了一下也相视着哈哈大笑,只有彦冬至有些无辜的叹了口气,抬手摘下了他很少摘下来的眼镜,随手抹干了上面的水渍,将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拢了拢,露出了洁白且饱满的额头。

    一瞬间,平时看着好像书呆子死宅男一般的彦医生,立刻改变了气质。又帅气,又美丽,谷雨挖空心思也没找到词汇,足够形容彦冬至的这种让他的心灵为之震颤的俊美。

    看到彦医生不戴眼镜素颜的护士和女患者有几个,几乎都变成被美神的光辉所照耀的蜡像,忘记了呼吸。

    彦冬至是深度近视眼,他摘下眼镜后只有一秒能睁开双眼,若想看见人,就会不自觉的开始眯起睫毛浓密的美目了。

    谷雨转动轮椅朝冬至身前挪去。在彦冬至要戴上眼镜时,他下意识的阻止到:“等下!”

    “嗯?”冬至停下了手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眯起眼睛看着谷雨。

    谷雨抬起双手说:“彦医生,你低下头,我站不起来。”谷雨此时真的恨自己为什么坐在轮椅上,他一定要早日站起来,早日到达彦大哥的眼前。

    彦冬至不知谷雨有何事情,但仍旧依言低下了头,在谷雨面前一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样的距离他终于能看清楚对方的表情了。

    看不清可能还好,而看清楚谷雨神情时,彦冬至心里的千年冰湖立刻感觉被凿开了一个小洞,他自己仿佛都能够听到冰湖的千年寒冰,发出抗议般嘎吱嘎吱的响声。

    如果说破开冰湖的是那双满含迷恋的琥珀色眼眸,而让冰面开始塌陷的,就是谷雨突然印上彦冬至眼眸上的轻轻一吻。

    彦冬至满眼的不可置信,这小鬼刚刚做了什么?看到这一幕的所有其他人也都开始躁动的议论了起来。

    “哎?刚刚那是吻吗?”“吻眼睛?哪里的礼节吗?”“两个男人唉?不会奇怪吗?”“没有吧,我觉得还好,好像看画一样。”……

    “你……”彦冬至震惊的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目光像是着了魔一样,只能盯着谷雨微笑着的嘴角。不知是震惊还是别的什么带来的这种悸动,让他的心跳声震的他自己都觉得吵,他慌忙的起身,赶紧戴上眼镜,假装镇定的顺了口气,一边看表,一边琢磨离开的理由。

    “谷雨哥哥,我爸爸每次都是亲妈妈的嘴的。”一旁的丁丁眨着天真的大眼睛,提出自己的不同意见。而这句话对于彦冬至来说,就好像是天神掷下的钢枪,将他死死的钉在原地。

    反观另一个当事者谷雨,他就好像刚刚只是打了个招呼,行了个贴面礼一样简单,笑呵呵的回答丁丁说:“是吗?那下次哥哥也要向丁丁的爸爸学习喽。”

    当谷雨再次抬头寻找彦冬至的身影时,对方早已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

    护士长观看了整个过程,她是回神回的最快的,毕竟她的老公也是个超级大帅哥。弹了谷雨一个脑瓜蹦,有些宠溺的说:“你这个小子!真把自己当孩子了?刚刚彦医生耳根子都红了。”

    护士长把谷雨推回病房的路上,谷雨心情大好,笑呵呵的问:“彦医生真有趣,为什么脸红?我也没做什么呀,就好像丁丁说的,我还没亲他的嘴呢。”

    “再闹,我可要教训你了。”护士长的弹指神功又要蓄势待发。谷雨见状赶紧捂住自己额头,连连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不许戏弄大人!找机会跟彦医生和林医生道个歉,你今天胡闹的有些过分了。”护士长十分严厉的说着。

    “林羽是罪有应得,我才不会给他赔礼道歉呢!不过彦医生……,他刚刚的反应真的只能用可爱来形容了。呵呵!”说到彦冬至,谷雨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并不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看见那双几乎让他忘记呼吸的美目时,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去亲吻它,而他又是行动力极强的人,想到就会立刻做了。

    “你呀!对你来说刚刚就是闹着玩的,但彦医生不一样。……”护士长似乎在唏嘘命运般的长长的叹了口气,从此一言不发,不打算继续跟谷雨讨论这个问题。

    谷雨的乖巧和人见人爱,源于他非常会察言观色,见护士长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他也没有再多问。但那句“彦医生不一样”却始终盘旋在他脑海,怎么个不一样呢?

    从那天之后,谷雨觉得彦冬至明显在躲着他。若是在院子里远远的遇到,彦医生甚至会立刻改变前进路线,直接往回走。虽然彦冬至仍旧是他的主治医生,但因为头部的伤基本已经完全好了,所有的药早就停用了,他就剩下胳膊腿的复健治疗,来查房的基本上总是彦冬至的几个实习医生。

    不过,就人类的天性来说,猎物越是逃跑,猎人就越是要追。从那天以后,谷雨不再观察医院里的其他人,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彦冬至给吸引过去了。他就像个小小跟踪狂,会不经意的将轮椅停在隔着走廊和窗户能看见彦冬至办公室门口的地方,盼着办公室的木门开启的时候能够远远的看见彦冬至的侧脸。

    彦冬至在医院里的所有护士医生的眼中,那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毕竟是镶嵌着钻石边的海归。再加上彦冬至平时很少表现情绪,不笑也不怒,被人偷偷起了个“冷面书生”的外号。

    这个“冷面书生”最近无法维持“高冷”的外表了,时不时就会脸红。虽然谷雨觉得自己总是远远的看着对方,但那热切的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早就被彦冬至感觉到了,他只是假装自己不去在意,被那样灼灼地盯着,任谁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几天的观察,谷雨意外的发现看似沉默寡言,冷峻孤傲的彦冬至其实很有意思。他会叼着面包急急忙忙的跑步冲进医院,而且他体力很差,跑那么两步就气喘吁吁了。他会在值夜班饥饿的时候,若无其事的捡起掉在地上的饼干吃。他会忘记撕掉洗衣店的标签,直接穿着有标签的衣服上班。他对网络语言和娱乐圈完全不了解,之前还问护士们“酱紫”是什么意思。他似乎不喜欢唱歌,工作聚餐若是去唱卡拉ok,他总是推脱有事。他似乎对植物比对人还热心,时不时会看见他对着自己养的盆栽自言自语。他很喜欢快餐,特别喜欢汉堡和肉包子,吃完会意犹未尽地添吮着手指。

    彦冬至其实并不“高冷”,他会笑,而且只对小孩子笑。发现这个事实,谷雨心中有些莫名的不悦,彦冬至曾经经常对自己笑来着,难道真的只是把自己当小孩?想到这里,谷雨立刻来到全身镜前审视自己。

    谷雨捏着下巴,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自己。脸长的不错,应该说无可挑剔,不是他自恋,确实如此。谷雨严肃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疑惑的自言自语“真的看起来像是十五六?没有吧,这最起码也有二十了。”他接着对着镜子摆了个笑脸,又开始嘀咕说:“嗯,也许以后少笑笑就好了。保持ol的感觉,嗯!就这么办。”

    现在他虽然做着复健,每日能在器械上勉强走几步,但他多数时间仍旧是坐在轮椅上,对于自己的身高,完全无法得知。他突然想到一个小百科,人的臂展跟身高基本相等,想到这里便急匆匆的去找小燕姐姐去了。

    但谷雨终究没有去测量臂展,因为他听说了一个坏消息。这个消息让他心里满满的装着对彦冬至的担心,自己的身高什么的,自己被当作小孩什么的,完全被忘记到九霄云外去了。

    ☆、榕树下

    这天傍晚,谷雨等在彦冬至经常独自吸烟的地点。今天有一位脑瘤患者进了手术室后,在手术中停止了心跳,每当这样的日子,彦冬至总是独自一人,躲在院子边角的大榕树后面,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尼古丁什么时候能平静了他的内心,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到工作岗位。

    远远的看见谷雨,彦冬至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手里的香烟盒被捏的有些扭曲。

    谷雨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直直的看着彦冬至,平静的等着对方的选择,是继续逃开,还是靠近自己,主动选择的权利谷雨打算让给彦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