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头诗】身本天书清净空,心若明珠光自生。纵然误招邪魔道,我辈只为大道争!——致有时迷惑却不迷失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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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罩雪,大河飞瀑!可叹那时,云深不知处。
“我若有罪,罪与天地同诛!”
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样霸气的话,竟是从一个幼小的身体里暴发出来的。
他叫“云谲子”,是我的师傅。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儿。
他来自一个叫做“云梦泽”的地方。听说而已,从没去过。
至于我拜他为师的理由……很简单,他打败了我。无论功夫,还是头脑,都远在我之上。
我从没有因为这个感到丢人。因为一直以来,除了他和我,根本没人知道这回事。而我和他,也只有在梦里才会遇见。
他教了我很多。比如:什么是“自由”,怎样才会“快乐”,还有一身可以战胜一切的本事。当然,他说除了他之外。
真是这样,我尝试过。比如:我可以轻松搬走一块巨石,却无论如何都抱不动他。而他却可以一手倒换着抛耍几十颗果子,一手抛耍起巨石和我。
不多啰嗦了。眼前他还生着气呢。
“你再说一句!”
说这话的是个老头。矮胖的身体,雪一样的长衫,雪一样的头发。
“我说了,我若有罪,罪与天地同诛!”
“我龙生鱼的师傅就是有气魄!”我竖起拇指在一旁为他叫好。
没错,我叫“龙生鱼”。这名字怎么来的,容后告诉你。
“你给我一边去!”老头一挥袖子,我险些栽了跟头。“来路不明的小子,别跟着瞎搅和。”
这老头真不是好惹的,光凭两眼阴气,就已把我冻个半死。
“不准伤害我徒儿!”云谲子身子一晃,一阵风似的拦在老头面前。
“住口!”老头一声喝斥,很快又低声下气,“你身为云梦仙君,擅将本派绝学私授给这个野小子已是罪不可恕,竟还敢口出狂言?”
这话并没有镇住云谲子。
他望了我一眼,水一样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接着,一手背向腰后,望着老头就是一通数落。
“云台师弟,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解天意,真是空活了百年。”
眼前这个被叫“云台”的百岁老头竟是他的师弟?这是什么辈份?
“臭小子,敢和为父这么说话,真是找打……”
天呐!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彻底被他们的话转晕了。
我在这头掰弄指头细算,云台已在那头向云谲子挥去了巴掌。可云谲子毫无避闪的意思,只是抬手稳稳一迎,云台那只腕子就在他指尖上软软地垂了下来。
云谲子打量一眼他的胳膊,眼珠子一转,似乎略有揣摩。抬眼望向云台时,又换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嗳……父亲的脾气可是越来越臭了。”
“你……”
“别急,等本尊把话说完父亲再教训也不迟。”
他说着,一挥手,硬是将他老子撩出三步之外。
“无礼的小子……”
云谲子抿嘴,淡淡一笑,悠然打个响指,凭空捏来两片好似冰晶一样透亮的叶子,将其中一片弹进我的嘴里,另一片衔进了自己口中。一抬脚迈出高崖,悠悠悬在深渊上空,有滋有味地咂起嘴巴。
这叶子的滋味是我从未尝过,味道清甜无比。我们回味着,却看得云台暗暗吞咽口水。
“云台师弟,本尊有话问你。”
云台急赤白脸,无奈叫骂:“混小子,有屁快放!”
“好。我放了,你闻着。”云谲子一笑,身体陡然飞升七尺,一只手支撑脑袋横卧在云台头上,“你口口声声说我有罪,请问罪在哪里呢?”
“这……”云台像是被问住了,心下思忖一会儿,“你偷看无字天书,还将上面的绝学私授旁人。”他说着,指头已划向了我的鼻子。
“天书无字,看又何妨?”
“狡辩!”
“难道说你就没偷看过?”
“我……我可不像你,没规没矩的……”
“绝没看过?”
“绝没有……”
“既然这么说,你又如何确信上头所记一定就是绝学?”
“我……我……”
“如果您实在想看,直说就是。你我父子,何必作戏?”
云台笑骂:“少废话!老实说,天书哪去了?”
“一直在我身上!”
云谲子“嗖”地纵起身子,轻轻一抖袖子,顺着手劲儿抖出一副锦卷。上面果真空无一字,只有一道金光沿着锦边自上而下缓缓流过。
“好啊,臭小子,天书果真被你偷了出来。”
云台又惊又喜,赶忙迎上前去。却被云谲子一转身,当即扑个空。
“这是什么话?我若想看,还用得着偷吗?仙师临终前就已将这天书传给了我。”
云台一愣神:“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师尊仙逝当日,你根本不在场。难道你忘了?”
云台听他这样一说,立刻脱口回应:“是……是……为父当日确实不在……”说着,又是满脸堆笑,探手去够天书,“臭小子,这么大的事,连为父也瞒着。”
云谲子一闪身,又把他晾在一旁。
“这天书碰不得!”
“为何?”
“这天书是师尊留给我的。”
“你……你这小子……”云台看上去有些失望,有些无奈,却不知为何攥起了拳头。
“不过,看在你我父子的情分上,本尊就让你开开眼。”
云台松了一口气:“算你小子还有点儿良心。”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师尊临终前交待过,欲看天书,必须朝它叩三个响头。否则,天书是不会明示玄机的。”
“当真如此?”
“您若不信,那就算了。”云谲子说着,欲收天书。
“嗳……我叩,我叩还不行吗?”这老头儿说着,赶忙跪下身子,连作三次叩首。
云谲子却不满意:“不行!”他说着,向我投来两眼坏笑,又对他说了下话,“这头必须磕出响儿来,得让天书感到你的诚意才行。”他说着,又欲收回。
“好好好!”云台应下,“咚!咚!咚!”直碰得脑门三声闷响。
“这回可以碰了?”
“来吧。”
云台赶忙站起身来,朝天书探手抚去。原本一片空白的锦卷上果然浮现出一排耀眼的文字来。
“十方大道,还龙天下……”云台字字读得清晰,“啊!”他念到最后一字时,那天书里竟“腾”地燃起一团火焰,当即烧得他缩回手去一阵扑棱。
待他转头再看时,只见云谲子抬手朝天书打个响指,顿时弹出一颗幽蓝的火珠,绕着天书自下而上兜转三圈,顿使天书化作一道火光。光芒里似有群龙飞转,凌空长啸。
“不!”云台大叫,探手去抓,只落个满手飞灰,风荡无存。
云谲子扬眉一声冷笑,立马换了称呼:“你那面具箍得太久会生疮的,还是让本尊替你揭下来吧。”
他说着,凌空一挥手,云台的身体当即翻转成一股旋风。只见他定身时,竟变成个花一样的大美人儿,似仙非仙,似妖非妖。
“云谲子,你……”
云谲子眨巴双眼,冲他一笑。又向嘴边竖起食指,打出个“嘘”声。
“你说你冒充谁来诓我不好?偏要伪装成我老子模样。你可知道?连他老人家长了多少根胡子本尊都能数得过来。更何况你早就忘了,他老人家可是个地道的左撇子,就算要打本尊的屁股,也绝不会动右手。还有,仙师临终当日,家父一直服侍在侧……”
“大师兄……哦不,现在我应该尊称你一声‘大师姐’才对,您这戏演得太差了。”
这云梦泽的人还是奇怪,不光是辈分令人糊涂,就连身份也令人匪夷所思。
“臭小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你既出我云梦泽,本仙君就有权教训你!”
大美人一声冷笑:“哼!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当年,你受扶桑妖人吕情空所惑,甘愿自宫随他而去。如此叛辱师门,难道就不觉得汗颜?”
这一席话,令我一阵疑惑:什么是“自宫”?师傅为何从来没有教过我。
“师傅,何为‘自宫’?”我满腹好奇顶得这话破口而出。
云谲子扣嘴一声咳嗽,却将我的眼睛引向了那个人。
“你若想知道,让他告诉你!”
“你!”大美人儿满脸羞臊。
“唉……我师傅他师姐……”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谲子阴阳怪气地打断了。
“徒儿!你该叫他师叔……”
“师傅,我这脑袋全被你们搞乱了。”我冲他一声牢骚,回头又问向那个大美人,“师叔,何为‘自宫’?”
“滚蛋!无耻的小子!”
“哦……明白了,原来‘自宫’就是‘滚蛋’!可是……我只听青蚯说过‘龙蛋’,也玩过‘石头蛋’。师叔,您老滚的究竟是哪个蛋呢?”我挠头嘀咕着,却听见他们二人一个放声大笑,另一个疯狂号叫。
“我要杀了你!”
“徒儿小心!”
我还没回过神,只见大美人儿纵掌拍地,顷刻荡起一阵烟尘,我只顾挥手驱尘,她已飞身朝我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云谲子横空一挡,二人当即打斗成一团。一时间,乌云翻滚,彩云飞旋,两云相冲之时,雷光电火,紫焰飞花。
“师兄!云梦悠长,恨水无边,还不速速回头?”
“我为情生,愿付死水,休要多说废话!”
“天亦有情,情归正道,莫要再助纣为虐!”
“你个臭小子懂个什么?”
“师傅!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没心情搭理你!滚蛋!”
“哦。”我碰了一鼻子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团团乱转,直冲他一通嚷嚷,“师傅!徒儿这又没蛋,怎么滚啊?”
“哈哈哈!”一声狂笑从天而降,“你当真不知怎么滚,就让本宫主来教你。”
没等我回过神来,就觉得耳边袭来一阵香风,整个身子瞬间被人牢牢索住。
转头看时,一只鼻子正在我的耳根来回嗅过,以致我全身上下一阵酥麻。
“吕情空?放开他!”
云谲子话音落地时,我已被这个唤作“吕情空”的人一手抠住了喉咙,一手抓向那个地方。一时间,有手无处放,有力使不出。
“你……你想做什么?”我想要挣扎,无奈他的手劲更重了。直痛得我浑身气血倒灌,直冲脑门,一声“下流!”破口而出。即使我从来不知道,“下流”一词用在这里是否恰当。
吕情空一声阴笑,令我不寒而栗:“好个小雏种。放老实点儿,当心本宫主废了你。”
“妖人!放开我徒儿!”云谲子那头对付大美人儿,这头还要顾全我。
“少废话!快把无字天书交出来!”吕情空一声大喝,镇得我脑仁生疼,那里更是疼痛难当。
“主上,那无字天书已被这小子烧了!”她这一分神,已被云谲子凭空引来一缕烟云缚了手脚,随后又遭一掌打翻在地。
“云灵子已中了本尊的纤云索,休想破逃。”云谲子手指大美人,自对吕情空喝令,“还不速速放了本尊徒儿?”
原来这大美人名叫“云灵子”?只可惜,此时在我师傅的纤云索下已是花容失色。
“主上!”
“爱姬方说才什么?”
我感到吕情空的呼吸在烧灼我的脸。
“她说的没错,天书已被本尊化为了灰烬。”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吕情空难以置信。
“主上,确是如此,是我亲眼所见。”
“吕情空!信龙天八位天龙早已被你歧路宫斩尽杀绝,而今你还觊觎天书何用?”
“与你云梦泽无关!”
云谲子一声冷笑:“我茫茫九州,上有信龙天护持日月,下有云梦泽巡守阴阳,方可保浮生道众生化育,岂容你个雌雄颠倒的扶桑妖孽破乱天心法旨?”
“我扶桑虽偏安东海一隅,却为太阳故里!理当由我歧路宫号令天下!”
云梦子哈哈大笑:“这世上哪个不知,所谓‘歧路’,即指邪魔歪道!况你扶桑不过区区弹丸之地,终日里全靠自割卵蛋自娱自乐,也敢妄称太阳故里?”说到这儿,他纵手直指当空那颗硕大的太阳,“本尊姑且给你三分颜面,就让你唤他老人家跟你回去,看他可愿搭理你!”
“你!我要将你碎师万段!”吕情空当即一声咆哮,直震得地动山摇。
云谲子毫无惧色,一声大喝:“妖孽,本尊今日就收了你!”
谁曾想,这妖人见他袭来,非但寸步未移,反倒仰天一阵狂笑。笑着,笑着,那声音突然由粗变细。与此同时,只见云灵子突然挣断纤云索,当即变作吕情空。
“师傅!”
我话虽已出口,却一切都晚了。
只见那妖人陡然飞身,正朝云谲子脑后劈来一掌。可怜我那小师傅来不及躲闪,当即倒地,不省人世。
“师傅!”
“臭小子!别动!”
我极力挣脱,可整个身体正被云灵子死死纠缠。
“放开我!放开我!”
我声嘶力竭,痛苦不堪。只觉胸膛里似有一团烈火上下翻涌,当即一口鲜血喷溅而出。随后,便顿感一阵天旋地转。迷迷糊糊之中,只听吕情空和云灵子的话在耳边回响。
“主上这招‘移容术’果然高明。”
“这小东西太过精明,如不使诈,定然难以对付。”
“主上说的是,历代云梦仙君,百个不及他一个。”
吕情空一声叹息:“只可惜,那天书已被这臭小子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那天书本是两片上古玄冰叶子,烈火焚烧愈坚,唯有遇血才会消融。怎么会……?”
“你说真正的天书本是两片玄冰叶子?”
“正是。”
“坏了!早被这两个小子吞了。”
“主上莫急,将他二人拖回去,再以真火煅烧便可复原。”
“当真?”
“主上大可放心。如若不然,您只管烧了灵儿祭炉。”
“爱姬这是什么话?本宫主怎会舍得?”
“眼下,先把他二人带回歧路宫?”
“不,直上信龙天。那里离太阳最近,真火极盛。”
二人说到这里,忽而哈哈哈大笑,忽而又听云灵子大叫一声“坏了!”
“何事惊慌?”
“那……那个野小子不见了!”
他们声音越来越远,我慢慢昏沉过去。
当我睁开眼时,青蚯的嘴刚从我的唇上移开,一股鲜血正打我的嘴角缓缓溢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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