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发生。
“先别急着看。”眼见苏轩从乾坤袋中翻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丝质纸张,青采子眉头一动,按住他的手道:“今日与你讲一讲法力道行与道术,此乃修行第一要,你务必认真听。”
苏轩闻言也不多插嘴,将这张奇异材料的道书放回去,准备凝神倾听。
“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法力?”
苏轩一翻白眼,郁郁道:“师傅,我要知道的话就不用你教了。”
青采子宁柔的脸上难得一丝尴尬,笑道:“当年你师祖就是这么问我的,你是我第一个弟子,没什么经验,只好学习下我师尊了。”
苏轩薄薄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初为人师,可以理解。
“天规地则为‘法’,天地精魂散于山川草木之间,我等修道之人称之为元灵之气,打熬元神其实便是为了承载这种灵气,元神的强大与否便是要看明心见性的程度,和对天地规则道理的领悟,故而修道之人喜好观摩星辰变化,日月起落,甚至于人道变化。”
苏轩明悟地点点头道:“说白了就是,元神是个大水缸,法力就是水,道行就是测量水缸的大小,我们修道说到底就是为了掌握天地运行的规则?”
“不错!”青采子满意这个弟子的悟性,又续道:“既然有了修行之法,自然少不了修行之术,所谓的道术,就是洒水的手段……”
“将规则具现化的手段。”
“别打岔。”青采子敲了下苏轩的脑袋,他度过四九雷劫,元神已经有了质感,隐隐有些痛感:“道术道术,如今东土那边的门派,都将之看成争执的手段,殊不知道术被创造出来的本意,其实是为了后人修炼少走些弯路,道术本是根据规则而来,修炼道术便如逆而行之,通过道术体悟道理,只是如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免不了的。”苏轩打趣道。
青采子不可置否,微微侧侧身子:“按为师的想法,本想让你先找一处福地修炼,待到小成后再入世的,不过你上有母亲,本就混迹红尘中,尘缘未了,这也没什么高手,倒也无性命之忧。不过你若真心修炼,还是要找一处灵气旺盛的灵脉才成,这样进度快些。”
“师傅,你真罗嗦。”虽然是古老门阀,然而无数代的单传,大宗派师徒间的严肃早就淡了,苏轩也知道老师洒脱不羁的性子,时常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青采子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先回去吧,修炼窍门还有一些常识,我能教你的都教了,但还有最关键的东西,还没有何你说。”
苏轩蹭蹭的又跑回来,两腿像风火轮样,问道:“是什么呢?”
“法门再怎么高深,其实都比不过坚定自己的心,人人都说天意难测,其实最难测的是……人心。”
青采子感叹两句不明所以的话,在苏轩没回神之前消失不见。
苏轩停止了脚步,细心体会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想了半天却依旧不明白,便放弃了对这种高深莫测的追寻。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苏轩都处于修炼状态——他阴神的确先天强大,换句话说就是有些道行,只不过却是个空架子,浑身无半分法力,所以坚持将灵气灌注|岤窍之中。
人体三百六十五祖窍,正是阴神居住的地方,若没有强大的阴神知微能力,根本不可能寻找到祖窍,这也是修道与修武的最大区别,修道修到身体最神秘之处,练武却只能止步于骨髓气血。
从乾坤袋里翻出一部厚厚的武经,苏轩根据图形缓慢探索|岤窍,一日复一日的练就法力,他并不着急修炼道术,因为武道不修炼到极致,便是你将道行提升到通天境界也是白搭,便如他那些修身养性的玄学大师,空有一身强大的智慧,却无半分降龙之力。
在苏轩看来,打人的力量,比那枯燥的道术要有趣多了。
人道天堂[五]宴
默运心法呼吸吐纳,在识神引导下将灵气引入祖窍,剩余的则按照武经汇入丹田,至于苦修十数年的杂牌道德真气,早就被苏轩打散化作精气,滋润身体。
真气本就是精魄练就,大魏武学虽有强身之效,却有舍本逐末之嫌,耗费人魄练武,乃是损命之道,道门练武则不同,根本上是为了养命,近身搏杀的能力却不强大。虽然十数年苦功一朝东流,苏轩却也乐意,毕竟质与量的区别,他很清楚。
修命共有四大境界:吐纳养神、生精化气的凝气阶段,全身通脉后便成为筑基高手,炼体修命至脏腑,丹田处宛若抱有气丹,这便是结成金丹境界,最后一步却是通达全身十窍,全身不漏的人中真仙。
真仙之后,修命便至了极限,之后人魂精魄相合结成元神,从泥丸宫舍身飞出,能够长期存于鬼道,精灵不灭、五行俱全,称为鬼仙真人,而后渡劫炼魂,才算是真正步入大道之门。
宁静柔和的淮水自西南而来,拐个弯复向西北而去。奔流不息的江水上游总会带来一些胭脂气,天下闻名的青楼画舫其实就在淮水上飘荡。
六朝胭脂地,百里温柔乡。用来形容淮水绵延不绝的酒楼青楼茶楼一点不夸张,只是最前者与苏轩关系并不大,原因有三:一是作为穿越者的道德束缚与矜持,而且柳氏管教甚严,她是搞医学的,深信酒色不能沾,第三则是……花柳病。
清河大道上,白玉栏杆下结着薄冰,远方一座峰尖直插天际,雪白刺眼,苏轩怔了怔,便被身旁的杨犴叫醒。
“没什么,想起一些事。”
苏轩淡淡一笑,裹紧衣领,虽然雪停了,但寒风却刺骨非常,修为虽然到了凝气顶峰,却依旧不可能外放成护体,除非全身经脉通了,全身筑基换气,宛如武道先天,那时候不仅能玩两手法术,甚至可以祭炼飞剑。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青采子已经两个月了,青碧涯一别,那位便宜老师果然很高人的不告而别,再也没出现过,让苏轩留了一肚子疑问,却不得解答。
“第一次去青楼,其实不用这么紧张。”杨犴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事,胡乱打趣道:“就算你想要,估计老头子也不可能让你要,谁让你是咱书院有名的才子呢?哈!”
“滚!”虽然很有上大学贫嘴的感觉,苏轩还是忍不住给了这聒噪的唐僧一巴掌。
前几日三味草堂据说来了位州府都转运使,虽然只是五品官职,却直接对皇帝负责,说白了就是替皇帝巡查各个州府的财政、刑狱情况,甚至可以监察地方官员,权力之重,历来受各部官员的反弹。
这位大人据说童蒙之时便是在草堂度过,如今巡查余杭,正巧算得上衣锦还乡,于是“临江楼”摆了桌饭局,要和草堂的先生们和后进子弟见见面,颇有几分炫耀加提点的意思。
本来对于仕途这玩意苏轩是没兴趣的,只是他是个好学生,孔先生也想让这个得意门生见见世面,亲自让杨犴转告务必要来,加上他又对传说中的青楼很感兴趣,所以半推半就便要赴宴。
望江楼,说白了就是才子们聚集的高雅之地,与清倌儿弹琴唱词的地方。
杨犴扯了扯他的长袖,笑得极为猥琐:“临江楼头牌黎清姑娘,平日里千金难见,你我若不是赶上这运道,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只能看不能吃,你也就这志气。”苏轩云袖一甩,清朗的脸上遍布鄙夷,对这个伙伴真算是无语,放在那个时代,最多能成一个优秀宅男,整日吟唱意滛万岁,没出息。
杨犴脖子一挭,有些不服气道:“难不成你还能让她对你青睐有佳?”
“不能,女人都是麻烦,倒贴我都不要。”
修道之人大多都经历过玉女观,都明白红粉骷髅的道理,只是情劫最为难过,若是能不惹就不惹,毕竟就算再怎么清心寡欲,道心也不可能坚硬的像一块石头,一旦受情劫牵引,很容易遇到外魔,道行一朝消陨,生不如死。
这话他说的认真,杨犴却只以为他随口夸浮,笑骂两句。
两人一路向临江楼走去,远远见人影憧憧,整了整衣装,随着知客上了楼。
余杭府大康小康之家大多会将子弟送入三味草堂,不是草堂教育有多好,最大原因是仕途一道需要相互扶持,同窗之间广结善缘为日后铺路,这是最常见的手段。
苏轩借助阴神之便,虽然没表现得太过火,但也凭借过目不忘博了个神通美称,十一岁又中了秀才,圈子里倒也很出名,他一上来,众人目光自然落在他身上。
二世为人,又修炼过些观想道术,虽然暂时做不到宠辱不惊,苏轩也能坦然面对,对着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同窗稽首见面,哼哼哈哈了账。
只有杨犴有些尴尬的跑到角落,文不成武不就,说白了下等资质,没人前去结交而已。
眼角扫了眼中厅,一名华服中年人坐在正首,和孔院长正说着些什么,而他右侧则是余杭府有名的大商人崔皆成,至于知府大人却只能坐在商人下首。
大魏士农工商,虽然也分一二三等,但只是就职选择,与社会地位无关,像崔家这样的大商户,人脉宽广,却比一个无根脚的知府要尊贵许多。
“恨水兄,多日不见,听说你偶感风寒,在下还准备去探望一番,只是学业繁重,没抽出时间,还望见谅。”
“无碍,无碍。”苏轩侧身摆摆手。
来人锦衣玉带,华冠束发,脸色有些苍白,眼角闪着丝得意,正是崔皆成的嫡子,单名一个峰字。
崔峰做人很得其父精髓,待人圆滑,只是年少气傲,加上有些真才实学,一向眼高于顶,对于寻常子弟不屑于顾,遇到有能力的则平等相交。
他本性倒不坏,只是太过功利显得傲气,让杨犴一直看不过眼,不过苏轩却不怎么在意。
“那边酒宴已经摆好,就等着恨水兄前去。”
崔峰单手一引,苏轩也不客气,嘴里念着同去同去,便入了座。
一阵寒暄客气,厅子内逐渐安静下来,都是读书人,礼仪方面做得很好,只余下今日主角畅谈浅饮,偌大的临江楼竟有些安静。
人道天堂[六]墙角数枝梅
“铮——”一声惊弦,甘洌如北风,酒宴上的诸人都是一愣,然后尽心凝听,苏轩抬眼向二楼看去,他眼力极佳,清楚看到白帏屏风上刻着一道清丽卓雅的仕装人影,指尖勾拢慢捻,寡寡若流水,寂寥琴声断断续续,却带一股高雅卓然之意,仿佛是归隐山林的隐士临水自娱,弹得全是心声。
这琴声高雅是够格,却不适合这样的聚会,苏轩迅速扫了一圈,发觉大部分人都凝神倾听的样子,莞尔一笑,不愧都是读书人,果然是爱好高雅这一套,人心这东西,操琴者可比自己看的清楚。
音乐归音乐,就算再怎么动听在俗人耳里也就和流行歌曲一般,执筷浅尝辄止,苏轩觉得这饭局真是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回家练功,早日打通全身经络,那时候法力外放,修炼道术,肉身御风结云而行,可比阴神离地三十丈要潇洒的多。
想到筑基,苏轩忍不住一阵烦恼,乾坤袋里丹药倒是不少,可惜全是疗伤的,筑基丹那种低等丹丸,青采子压根就没想过会有用,虽然书库里也有丹经,然而缺少药材不说,自己功力又不足,心火未成,炼丹根本不可能实现。
也就是说,想要炼制筑基丹,除非达到经脉全通,能够修炼出心火的筑基境界……那时候还练个p丹!
“好!”忽然一声叫好惊醒了苏轩,琴声绕梁已绝,那中厅的华服中年人拍了拍手以示夸赞,接着续道:“黎清姑娘琴艺高超,与名士坊原大家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师出何人?”
众人一阵哗然,觉得这句话有些浮夸嫌疑。苏轩也听过大魏国都上京名士坊主原仙衣大名,这人师从武道大宗师管机玄,不仅武功高超,琴艺亦得其师真传,乃是当时一等一的风流人物,操琴一曲值万金,当今陛下接待海国使者之时,便是他操办宫廷声乐。
黎清琴力虽然高,显然不可能与国手相比,众人也只当都转运使大人的客气话,只是下一刻,楼上姑娘一句话震翻一堆人。
“家师管机玄。”声音滑腻慵懒,一堆人翘首以盼。
果然,都转运使心中一叹,他乃是诗书官宦人家,对于乐理自然精通,尚在京都之时,曾经有幸听过原仙衣一曲,对其中勾抹手法醉心精研,今日听到黎清操琴,自然也听出些许类似的手法味道,心想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管大人,或许周游天下时又收了个徒弟。
管机玄早年从军,奉职右卫大将军,只是八王夺嫡之乱后,心灰意冷弃官而去,但他功高权重,便是如今军中也有许多老部下,一品大员见他也得尊称一句大人。
“管机玄?这人倒是有趣,收的徒弟都喜欢混迹乐坊。”六大宗师的威名天下传扬,苏轩耳熟能闻,只是一想到区区余杭府一个弹丸之地,便有一位传说中的人物的弟子,想来那些寻常人总会有种不真实感。
没人怀疑黎清的话,毕竟大宗师的名头摆在那,谁敢冒充?
“管大人被尊为‘铁骨’,一生刚凛,看来黎姑娘深得其精髓,今日有幸恰逢姑娘,在下三生有幸。”
苏轩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种文绉绉的对白放在别人眼里很正常,他却觉得真是够做作。
“老师传我琴艺,无非是让小女子混口饭吃而已,精髓二字,愧不敢当。”
屏风后那头牌姑娘极为实在,绝无半点凭仗炫耀的意思。
“……果然,古人也是有些很有才的,不愧是师徒,都这么有趣。”苏轩眉梢微挑,嘴角翘起个弧度。这女子说话给他的感觉,似乎是想要早些下班回去吃饭,无奈被领导废话缠住样。
都转运使摇摇头,寻常还没人敢这么消遣自己,苦笑转移话题,举杯团团一周,道:“今日黎姑娘琴一曲,诸位皆是有才之士,当赋诗随上一首!”
诸位学子浑身一震,知道今夜主题总算是到了,虽然突兀知道上面那位姑娘后台很硬,但毕竟不可能对自己前途有所帮助,人都是现实的动物,自然又将目光转移到都转大人身上。
孔院长的目光理所当然落在苏轩身上,他却头一缩看着酒壶,这种风头不要也罢,让他作诗其实是做不来的,至于抄袭……虽然不会有犯罪感,但在名利场的事上去劳烦李杜,实在是不敬古人。
“学生今日闻曲有感,有诗一首奉上。”同桌的崔峰忽然站起来,他本来就好功利,这种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与都转运使同席的知府大人微微一笑,对崔皆成道:“令公子才学出众,日后进士当有一员啊。”
“过奖。”崔皆成语气淡淡,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出风头,寻思着应该好好整治一番。
崔峰离席背手踱了两步,想了想开口吟道:“北风欺虐愈凛然,百花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对于诗词,在座之人都是识货的,这诗虽有高义,却不应景,撑死了只能评为中下,却依旧有人叫好。
都转大人尚未开口,楼上便传来那懒散的声音,轻笑道:“小女子虽然混迹此间,嬷嬷们却未曾欺辱于我,公子这第一句可真是让嬷嬷们心中不痛快,再则……气节一说,还是放在大丈夫身上吧。”
崔峰闻言脸上一阵青白,报手告罪,郁郁坐下。
黎清刁难之意昭然,在座之人立即眼观鼻、鼻观口,毕竟崔峰出丑在先,出名是一回事,出丑就是另一回事了。
“难不成诸位自觉学识不才不成?”都转运使声音有些高亢,显然有些不悦,身边的孔院长急得满头大汗,这些学子都是他书院的人,一旦传出去些不好名声,他这个做院长的也就完了。
见着苏轩一再无视自己的目光,孔院长心头一挭,指着他道:“恨水,你诗才俱佳,今日为何不赋诗一首?”
诗才个屁,死老头子,我可从没做过诗!苏轩面上不卑不亢,平淡之极的瞅了眼孔先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来次枪手党,心里略微不痛快,直到老院长满脸通红,才机械地念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众人先是默然片刻,而后轰然叫好。
都转运使满地的拂了拂须,转头对孔院长道:“你这弟子不错。”
孔院长悄悄舒了口气,狠狠地瞪了苏轩一眼,笑道:“这孩子自幼便聪敏。”
楼上屏风被几个小丫环撤去,众人抬头,准备看看传闻中的花牌,却发觉早没了人影,一个老嬷嬷满团和气道:“丫头说她身体不适,先行告退,望诸位恕罪。”
这都是客气话,临江楼本就是卖艺之地,并无真正的签了死契的倌人,这黎清居于此地数年,今日才暴漏后台,怕是早就抱有你们别惹我的意思,想走就走,谁能怪罪?
“天色已晚,本官也不久留,先行告退,诸位慢用。”
带着僵硬的微笑,都转大人潇洒离席,不拖泥带水,显然今日过的很不尽兴,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院长身上。
“你看这闹的……”孔院长哀怨的看了眼知府大人,又用眼神征求崔大商人的意思。
趁着诸人注意力转移,苏轩也懒得继续应酬,看了眼正大吃大喝的杨犴,不由得一笑,抬脚悄悄溜出了大门,一阵烟儿不见了。
人道天堂[七]凌寒独自开!
余杭的人大都讲究意境美,所以路上的积雪并未扫除,马车辗过去吱吱作响,空旷的大道前后六人护卫,眼中精光乍现,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
“寒空,如今非常时期,你该谨慎一些。”车内置办着火炉,鹅毛绒垫雪白无暇,刚刚拂袖而去的都转大人对面,一名清瘦的老人端坐着,话语间并不客气。
都转运使姓王,是元始三年的经学进士,他脾气耿直,鉴于八王之乱,一心想要涤荡朝廷世家大权,自然不受人待见,这些年一路磕磕碰碰,棱角也被磨平,便被陛下任命为都转运使,还派遣皇家禁卫护持,他本就是聪明人物,自然知道其中意思,这些年也替皇帝拔除不少地方上的钉子,如今更是窥见一桩秘事,前途凶险。
“涂老,我实在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一直不立太子?国鼎侯如今把持了三军大权,还有什么好怕的?”王寒空说话并无顾忌,他是皇帝心腹,站的队伍自然是世家的对立面,而今国鼎侯虽是天风苏家宗正,却是皇帝生死之交,军权在握,对于那些世家自然不需要给好脸色。
十六年前先皇重病,八名皇子与世家勾结,纷纷谋逆夺嫡,太子死于京都那场战火,后来十三路勤王大军虽然诛杀了叛乱子弟,却让大魏元气大伤,直接导致西南大元攻破南方大都,夺城七十座。
若非国鼎侯临危受命,率军拼死大战,估计元军早就打到了上京城下了。
“世家……没那么简单。八王夺嫡之时,不知道多少世家参合进去,被剿灭的不过两三家而已,他们根深蒂固,便是侯爷统帅三军又能怎样,钉子太多了。”涂老咂摸了枯燥的嘴唇,叹口气道:“太子,太子,哪里有这么好立,你看那巍巍皇宫,能生下皇子的,哪一个不是世家的贵妃?你让陛下如何选择太子?便是资质足够出众,能成为一代明君,陛下敢立吗?”
王寒空双眼一睁,握拳捶在木框上,怒声道:“社稷神器之地,这些世家人的手太长了,哼,迟早一天,让他们都如同纳兰世家一样灰飞烟灭。”
涂老看了眼王寒空,心中轻叹,哪有这么容易,千年不倒的世家积累是多么庞大,人脉宽广无极,一旦联合起来,怕我堂堂大魏,五百年的社稷,朝夕之间便化为乌有。
车厢内安静半晌,王寒空心中忽然一动,开口道:“虽然不能替陛下除掉那些所谓世家,但做臣子的也该有所作为,三皇子把手伸到清河世家,这已经危及根本,我定要将他斩断!”
“崔氏是昭和贵妃娘家,陛下虽然严令禁止外戚干政,但他们还是忍不住了,想助三皇子登位,他们却是妄想。”涂老皱了皱眉,话风一转道:“不过你这些日子表现太心急了,快刀斩乱麻虽好,却太容易遭到反弹,崔家一旦警醒,便寸步难行了。”
王寒空点点头,认真道:“我这人性子便是这般,忍不住,日后还望涂老多多提醒。”
涂老点点头,正待说话,忽然脸色大变,长袖一带王寒空,磅礴的真气向后一涌,疾速越出了马车。
咚的一声闷响,若雷鸣轰动,如儿臂一般粗细的精钢弩箭,在强大的机簧反弹下,瞬间化作一道黑色的绝杀,震得空气爆裂,一条长长的雪地鸿沟从街道尽头延伸至此,地面的雪花高速旋转,强力劈开了一条通往幽冥的通道,射向那架车辆。
一名护卫最先发现异状,毫不犹豫持刀挡在那支箭前,瞬间钢刀磕飞、人死魂去,却惊醒了车厢里的涂老,带着王寒空逃过一劫。
“嘭——”马儿一声悲鸣,瞬间毙命,后面的车架被砸的粉碎,王寒空压住惊色,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平日里儒雅的面色稍显狰狞:“军部的弩箭,这群畜生还真敢!”
“别说话!”涂老将他护在身后,剩余五名护卫将二人团团围在墙壁边,这些人自幼便被训练成死士,同伴死亡并不能影响其心绪,警惕的盯着四方。
寂静而黑暗的街道尽头并没有发出第二箭,却走出三个白衣人,他们各持着把伞,一路不疾不徐向前走,仿佛不是行走于黑暗的刺客,而是淮水上观光的游客,潇洒而又随意。
“第二楼!”涂老嘴里咬出三个字,冷冷喝道:“杀!”
风雪迅速飞舞着,三道模糊地人影带着一片风雪,刀尖托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细声,毫不留情、毫不犹豫、毫无抵挡递向白衣人的胸膛。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决绝,同样的……以命易命。
三名护卫此时更像是荆轲刺秦的杀手,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御,毫不顾忌自我,舍弃了一切招式的圆融变化,誓要将刀口插入对方的胸膛。
白衣杀手一退,再退,三退。
“嘭——”一道轻微的声音从上空传来,涂老眼中精光一闪,袖口的软件绷直,极为精准的对上了天外来箭,黑暗里迸发道耀眼的火花。
蹬蹬蹬,涂老连退三步,脸色青白不定,换手持剑,扶在墙上的右手不断颤抖。
“八品高手,我缠着他,你们护着大人去守备军大营……不,回去!”
“嘭——”又一声惊弦,涂老闷哼一声,踢飞脚下那块木板,挡在前面。
剩余两个护卫正待领着王寒空遁走,身后忽然一阵异响,急速向后一退,一支弩箭破墙而出,直直瞄准了王寒空!
鲜血长流,一名护卫聚集全身真气,死死抵住弩箭,挡在王寒空面前,箭尖透胸而出,终究是留在他身体内,未曾爆发更可怕的杀伤力。
此时半空中忽然闪现出一道影子,撑开的油伞忽然化成一柄长剑,悍然划过长空,笔直地刺向涂老,凌天一击,凛然杀气真气刺面而来,非人力所能敌,涂老生生向后扯了数步,被逼回原地。
这时一支匕首极为阴险的从颓败的墙壁穿过,直直刺向涂老腰部,与寻常的匕首不一样,这支匕首上涂了层黑漆,上面没有任何光泽,看上去与黑夜融在一起,而且出手那样朴实无华,速度并不快,极为稳定而刁钻,按照最初的剧本,不带一丝破风声,深深刺入了涂老的腰身。
涂老一震,雄浑的真气立即反应,一双肉掌悍然向后,鲜血淋漓的拍到那个阴险的刺客身上。
“涂老!”王寒空一声怒吼。
“快走!”涂老一奋余力,软件绷得笔直,毕生的真气毫不保留的灌注进去,宛如一道光样刺眼,带着嗡嗡声射向从空中刚落地刺客。
最后一名护卫强硬的夹着王寒空,飞身跃上一丈墙壁,这样的禁卫虽然不擅言语,却知道怎样才能更好的逃遁,舍下厮杀的伙伴,极为干脆的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在他们眼中,保护陛下要保护的人最重要,其他的纷纷扰扰,并无干系。
只是他只越出了十步,一缕纤细无华的金丝套住了他的脚踝,这位无名护卫古井无波的心灵忽然闪过一丝明悟,单臂一摆将王寒空扔出去,尽最大能力完成最后的任务。
一座尖刺从天而降,护卫长刀所向将其劈开,却终究没躲过身后刺客的一剑。
护卫用的柔劲,王寒空毫无凝滞得起身,脸上并无慌乱,他一生不曾习武,片刻之间护卫死的死战的战,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而已,他并不惧怕死亡,只可惜平生一腔抱负未展,空惆怅而已。
“本官为政一生,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黎民,无愧于心!尔等j邪之辈,迟早将为吾皇所剿!”
眼见一道光亮对准喉咙,王寒空眼睛死死盯住刺客,似乎要将他的样子记到心里,能够平静地面对死亡,刺客眼里也闪过一丝赞赏。
只不过仅止于赞赏而已。
剑尖抵在喉咙一寸忽然停下,王寒空惊异的向下看去,白衣刺客胸口似乎绽放了朵梅花,孤寒傲立,一张清雅如玉的脸从刺客后漏了出来。
他一阵恍惚,忽然想起刚刚那后生念得一句——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人道天堂[八]十步杀人
{对不住,今天停电了,刚刚回来匆忙补上,小蒲一向求质不求量,所以有些慢了今天,明日补上,以后争取多更,再次抱歉。如今高嘲即将开始,功名之意也将逐渐显现,我一直喜欢一些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所以这些天一直在研究一些经典,个性个性,如果有好的建议,还希望来往的各位能够提点一下,留下书评,谢谢!}
“走。”苏轩声音压的很低,迅速拉住正发愣的王寒空,疾速钻进一处胡同。
枝枝杈杈无穷路径,自幼游走余杭的苏轩熟练地带着人不断穿梭,他不懂反追踪的各个技巧,只能用这种搅乱视线的笨方法,期望消除一路上的痕迹。
“那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
苏轩倚在墙上,调息一番自己的真元,脸色有些苍白。
道门的功夫很是贴近自然,至少在这片大陆上,寻常的武道高手不可能看破深浅,气息极度内敛,刚刚一记偷袭下自然成了绝杀。
只是……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受。
虽然经历了各种观想术,他也自认心智相当坚定,但前生种种成型的道德观念,无论如何也不能随时摒弃,修道之人修道修德,意志观念与观点是极为坚定地,这也被称为道心。苏轩心里一叹,随即心念巩固——这种心灵功课只能依靠自己,若是惧于区区恐惧像,还修什么道术!
强行将这股恶心感压到心底,苏轩迅速回忆一番那个死在自己手上的刺客,准备回去将他化作外魔,然后狠狠斩掉,以免日后修炼道术时候忽然发作。鬼魂索命,其实就是因为人性负面恐惧所致,一些长久浸滛杀戮之人,便不可能发生这种状况,铺天盖地的煞气鬼神不近,全因有一颗坚定地心灵。
“那些都是‘第二楼’的人。”王寒空喘息几次解释道,想到涂老与那些卫士的惨死,狠声道:“一群无法无天的逆贼!”
苏轩想了想,除了武学六大圣地和余杭府的小门派,还真没听过这个奇怪的组织,摇着头道:“没听过,想必是干些见不得人行当的门派吧?”
王寒空没说那些人杀他的目的,苏轩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是个聪明人,这种雇凶杀人的手段,无非是一种政治斗争,都转运使这项职位十分微妙,稍微有些心眼的人都能猜出来,他也乐意置身于外。
苏轩却不明白,一时心起救了王寒空,便已经踏进了道大漩涡。
“第二楼是处杀手组织,对于这种不安定的因素,朝廷一向管制很严,可惜一直以来从未抓住蛛丝马迹,否则的话哪能让他们猖狂至此!”阴暗之处王寒空这种人物很了解,他也知道这种杀手楼在朝廷上定是有大人物照顾着,毕竟一些不上台面的事需要这些人来做,例如刺杀政敌。这些话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他也没对苏轩提起。
“名字还真奇怪。”苏轩摸了摸鼻尖,想到这里也不见得是个安全之地,问道:“现在该送大人去哪?”
王寒空眼睛一眯,双眼闪过一丝狠戾:“守备大营,集结大军,定要擒杀这群逆贼!”
苏轩没有表示,却有些后悔惹这桩事,眼前这位大人显然被怒火烧了脑袋,那些杀手都是高来高去的人物,余杭又没有上京皇城那样打磨光滑的三十丈城墙?等到守备军一到,估计人影早就不见完了。
“第二楼的人没杀得了我,自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若是没猜错的,他们定然在守备大营等着我。”似乎看穿了苏轩的想法,王寒空冷哼一声道:“本官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他们有去无回,涂老他们不能白死!”
他心里还抱有一层意思,若是能擒拿这群贼人,便是自己身死,陛下也能从其中看出一些猫腻,这也价值也大些,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王寒空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少年,此去九死一生,我不图你全心护持于我,只要你能将口信带到守备军长那,让他带人封锁全城,擒拿那些贼人,我便保你仕途如意,如何?”
“我读书不是为了做官。”虽然赞叹这人骨气,但后面的话让苏轩有些不痛快,冷声道:“我既然出了手,自然会送佛送到西,这点大人就不必担心。”
王寒空脸色尴尬,知道自己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虽然不明白佛事什么东西,意思却也猜得到,旋即从怀中掏出一件印信,递到苏轩手上:“我收回刚刚的话,这方都转大印你收着,乃是信物。”
巷子里有风,北风,只是忽然迅疾了些。
“收着吧。”苏轩抬头看看天,低声道:“此前一关不过,收了这大印,也是无用之物。”
王寒空有些莫名所以,正待发问时候,苏轩忽然动了,然后一片泼雪似的光芒洒了下来,像一只飞鸟样踏雪无痕,贴着地面,白衣白雪白芒染尽了巷子里的古老风华。
远处尚有灯火人家,墙壁上两道鬼魅的影子一贴即散,铿锵两声脆响,劲风四起,乱石飞溅,喀喇无数声碎响,清清楚楚地风雪声中响了起来,两道白衣人影各自退后十步,双脚触及之处,一道道蛛网纷纷刻印在裸露的青石地砖上,清晰而又狰狞。
“九品?”白衣刺客声音有些疑惑,也夹杂着一些震惊。
苏轩咳了两声,比起他人的优势,便是很小时候变已经开始修炼架势堂的武学,那时候经脉尚未固定,虽然所修武学不算高妙,但全身经脉也能打通十之又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除却‘天地二桥’与真气外,他已经算是正统的准七品了。
只不过没想到,天罗武经连入门都不算的凝气巅峰阶段,便能堪比九品这样的高手。
苏轩却不知道,他本身修炼十几年的真气打散重组,一朝化气,加上事先经脉被打通,按照天罗武经阴神导引术修炼,开发了三大祖窍,精气神都是出世以来的巅峰,灵气聚集迅速,隐隐间合了固本培元的路子,更何况道门一向注重‘借势’,借天地之威,凝气修为发出九品威力,根本算不上稀奇。
“便是天才有如何?藏锋剑门下,又阻我大事,凭这两条,你就该死!”白衣杀手冷冷一笑,武断的下了结论,古朴无华的长剑一挺,便是一道令人心悸的清光,纷纷乱乱的剑影搅乱了周遭空气,一道道清晰而杂乱的杀机掩藏在风雪之中,竟让人分不出来,哪一剑会先出,哪一剑会后至。
剑势尽情挥洒,与天风白雪混杂一处,羚羊挂角不知何处,遁入天地间雪花中,然后一一刺在肋下衣角,皂靴之前,脸庞一侧。
这种磨炼百年传承下来的剑技,乃是一等一的绝技,只是在苏轩阴神普照之下,毫无理由的被“看个”清清楚楚,不能不说是种悲哀。
刺客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巅峰之剑,竟然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悉数躲了过去,他忽然想起面对师尊的那种落差感,恍恍惚如若浮云,毫不着力,蓄起的精神不由一泻。
耀眼的光华忽然一闪,刺客抬手挡在身前,虽然挡住了激射的匕首,却被其中蕴含的大力气震得胸口一闷!他心头怒火燃起,却又强行将这股怒气压制下去,这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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