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仙道功名

仙道功名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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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情绪,对于武人来说,完全是催命毒药。

    广袖微拂,身后风雪激荡,苏轩宛若弹丸,刚烈勇猛的带着洪流,在刺客一眨眼间,狠狠捶向刺客胸口。

    长剑三尺,近身难博,刺客挥手一拍,自信三十几年的精纯功力,满以为对方会应声而去,没想到手心疼痛,令人闻之心急的摩擦之声响起,只在一瞬之间,对方那股夹杂着天地之威的真气毫不留情的顺着手上的经络,直直将左手轰的千疮百孔。

    苏轩右手前探,一抹黑光闪过,刺客捂着脖颈,却捂不住横流鲜血,睁大眼睛看着前方,昏昏暗一片,心中满是不甘,大志未酬,却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死去。

    长吁口气,苏轩从袖口掏出另一只匕首,刚刚匕首尖抵在拳头里,出其不意之下,果然一击重创对方,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真元会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直接毁了对方左手。

    “左右互博你不知道吧,老师教我这招练习心性,没想到你却冤死于此。”他笑了笑,一般人谁会没事带两把匕首,完全是和老顽童练空明拳样,想要纯净心灵,才练习左右互搏。

    只不过他用的是匕首。

    “嘶——”苏轩忽然倒抽口凉气,苦着脸对躲在一旁的王寒空道:“大人,你看我如今也是伤号了,若是去守备大营,还是快些吧。”

    他这辈子从未打过架,更何况凶险的生死搏斗,幸亏当初看架势堂那群高手切磋,加上修炼后明白武人‘随势’的基本能力,才能和刺客斗上一斗,这刺客本就有轻视之意,所以才会被袭杀。

    而那轻视之意,便是来自第一次交手。

    那一次苏轩中剑了。

    人道天堂[九]妙药生肌

    “伤势重不重?”

    雨打沙滩万点坑,刚刚全身发力,真元封闭住的伤口一下子迸裂,右肋猩红的血液迅速将地面染成一道风景。

    “我真傻,没事和别人肉搏什么?”苏轩抽了几口冷气,感觉伤口火辣辣的疼,下决心一定要立即筑基,全身气返先天,然后祭炼几把飞剑,看谁还敢惹自己,到时候再遇到这种糊涂事,直接一招了账,潇洒又痛快。

    “还行,先护送你去守备那儿吧,我得赶紧疗伤。”苏轩没声好气,武道的止血手法他不曾学,如今硬靠一口真元疗养,见效缓慢。

    挟着小道前走,一路上两人默然无语,待到看见大营旗帜时候,天色已经暗淡到极致。

    “你先等一等,我真气有些散乱,先顺理一遍。”

    苏轩忽然拉住王寒空,随便找了个借口,盘坐在雪地上,双手结了个印,似乎在存想冥思。王寒空受此救命之恩,不渝有他,静心等待,忽然感觉一阵阴风吹拂,心头一凛,慌忙四处张望。

    阴神肉眼不得见,锻炼了这么久,苏轩已经可以随时随地主动出窍了,他自觉搏杀经验不如杀手,不想冒此风险,阴神出窍绕着民房街巷一一探查,发觉方圆之间竟然没一个杀手。

    “太不合常理,难道这些杀手人不够?”

    想不通便不想,这是苏轩一向风格,阴神绕着天空环绕一圈,便回归肉身。

    “走吧。”看了眼王寒空,苏轩走在前面带路。

    无风无险,到了军营门口十丈外,便有一队人马驰来,苏轩不欲多事,一抱拳道:“大人,今日之事还望保密……就当没见过在下,还是那句话,苏某读书不是为了做官。”

    “你……”

    王寒空话未说完,苏轩足下借力,人影冲天而起,便若盘旋的苍鹰,半空中长袖一展,身子辗转间如若流星,在一处屋檐角上一点,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北风呼啸,凉夜凄清,冷冽寒风刚扑到身前,便被真元悉数拂去,对于今夜之事,苏轩其实只是抱着一试身手的想法,只不过这种武林杀戮果然并不适合自己,修道之人养命养性,玩弄法术,什么时候要去近身搏杀了?

    想起师傅临走时说的那些话,苏轩暗自下决心,若再有危及性命的事,没搞清楚前绝对明哲保身,除非拥有了绝对的力量,否则管他洪水滔天?自己修的是道,是长生,若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俗事,半路夭折其上,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转世重生后的大机缘?

    这一刻,苏轩甚至起了入山修道的心思,只是转念想到这一世名义上的母亲柳氏,他叹了口气,柳氏待他不薄,天长日久石头都能开花,更何况他苏轩是个人呢?这般自私的念头迅速被掐灭。

    回到苏府,苏轩没有惊动任何人,偷偷钻进房间内,掏出床底暗格内的乾坤袋,翻出一堆药材。

    凡间的药学理论苏轩还是懂的,而仙道丹术则有些似是而非,好在一大堆的杂学书籍他也看了不少,这些日子不断将书本分类,受柳氏影响,最先看的便是丹术方面,不乏想要偷懒服丹的念头。

    摸了摸那两张薄如蝉翼的道书经文,苏轩又把它放回去,青采子将道经独放一处,很是好寻找,这种经文材质奇异,又放在老师口中的至高道术《周天黄道大法》旁,想来也是门中高妙的道法。

    筑基未成,道法难修,苏轩也没提前观摩,而是抱着部大大的丹术经书,仔细印证着瓶瓶罐罐内的丹药,查看药效。

    过了会,他非常悲哀的发现——皮外伤这种丹药,老师貌似非常不屑的没炼,倒是有不少肉白骨的绝品丹药。

    想了想,苏轩取出只玉瓶,掀开盖子,向手心一倒,露出一颗晶莹透亮的药丸。

    “不愧是仙家丹药。”丹丸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一阵阵清香气溢出,便让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苏轩小心翼翼的将药丸外面的蜡衣剥去,指甲轻划一片,放在盛水的茶盅内,然后又将其余的丹药放回玉瓶内。

    炼丹乃是青采子业余之好,虽然如此,寻常丹药难入其法眼,炼制的大多是绝品,这种奇珍异宝,苏轩珍惜异常。

    茶盅内清水化作成||乳|白的玉液,苏轩掀开衣裳,将这已经浓稠若膏的药敷在伤口上,一阵阵酥麻心痒传来,刚才还一片乌黑的伤口,随着药力散开,竟然以肉眼的速度结疤,然后脱落长出新皮,神异至极。

    “虽然丹经上写明了药效,不过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世间竟然真有如此神奇的丹药?”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苏轩还是免不了一阵惊讶。

    只是药力太强,白骨生肉,那种酥麻痒的感觉太重。

    忙碌一宿,又中了一剑,苏轩收拾妥当后有些昏沉,不消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苏轩被人唤醒,脑袋还有些发胀,见到来人心中一惊,忙整理好着装,出了门问安。

    “告诉娘,你是不是受了伤?”

    柳氏紧攥手绢,目中隐隐担忧,开口便震到了苏轩。

    迅速想了想,昨日回来应该没留下纰漏,苏轩矢口否认道:“哪有的事?”

    柳氏轻声一叹,摇摇头道:“你忘了咱家是靠什么营生的,你房里那股血气、药香,我学医几十年,这还能瞒过我?还有你脸上有失血之气,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

    苏轩一阵无奈,千算万算,没算到母亲连那些微弱的气息也能闻出来:“娘……”

    “孩子大了。”柳氏摆摆手道:“你若是不肯说实话,那边不要骗为娘,为娘不逼你。”

    苏轩嘴角泛起苦笑,这不算是逼人吗?这一世他能对别人信口胡言,但眼前这人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从小到大慈爱有佳,打心眼里,苏轩已经将她认成自己唯一的牵挂。

    他甚至想过,待到柳氏百年之后,那时候无牵无挂,便真正舍弃一切,入山了道归真。

    “罢了,本就是我欠了你,你待我如母,因果缘分,这算是我道第一业障,万万不能留下遗憾。”

    苏轩将昨夜凶险一一讲出,出乎意料的是,柳氏听后脸色平静,没有赞扬或者担忧,只是淡淡一句“日后千万不要如此鲁莽”,便要准备些刀伤金创药。

    人道天堂[十]筑基

    经历过一场暗潮后,余杭迅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都转大人被刺一案,并没有波及到寻常百姓,只不过细心人会发现,街道上的治安好了许多,寻常的地痞流氓此时塞满了监牢,欲哭无泪。

    从某种意义上说,王寒空间接地整治了余杭的社会风气,不知道多少迷途上的羔羊就此回头。只不过一切的一切,平民百姓不可能接触到,更不可能知道一个大人物,曾经在这儿九死一生过。

    “小姐,轩儿受伤了。”

    元始十三年,是一个阴沉的日子,余杭城西那座方方正正的道观,灰白的墙壁有些刺眼,一间居室内,装扮清减的柳氏静静端坐着,一袭黄纱帷幔随风荡漾,将房间隔成两个世界。

    “十七年了,我一闭眼就想起那些刀光剑影,每一夜都是惨厉的厮杀声,我从没睡好过。”柳氏自言自语,摸了摸发梢,乌黑青丝,双鬓未生华发,只是心老了,她低声道:“小姐,我只懂一些医术而已,我只是个普通人。”

    似乎是回应柳氏的话,帷幔沙沙作响,而后又归于寂静。

    “你想要轩儿过着寻常人的生活,我就一直带着他向南跑……那几年真乱,一路上强盗杀人、官府夜杀人,走了好久好久,我才来到这儿。”

    “余杭水乡,我听你说过,你一辈子都是笼中的金丝雀,没希望来到这儿,可是你儿子被我带来了。”

    “这里的确很漂亮。”

    柳氏声音暗哑,越发担忧地说道:“我临走时候根本就不曾回头过,因为我总感觉迟早会有一天,还要回到那座沁凉凉的地方,你看,是命躲都躲不过,他又惹乱子了。”

    “轩儿太聪明。”回想起少爷风风雨雨的十六年,柳氏嘴角翘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从小到大都没哭过,一直安安稳稳的睡到余杭来,我请人算卦,说他是有福之人,这我信,毕竟他太聪明了,这小小的余杭终究困不住他。”

    “他说最想做的事不是继承庆余堂,而是乘着海神巨舰一直遨游到沧海尽头,你说,这么大的志向,我又怎么拦得住他?”

    “拦不住的,所以……”柳氏眼中闪过道狠绝,死死攥紧手绢:“我不拦了,他是有福之人,有命之人,该是他的,谁也拦不住!”

    “你说要让他安如藩车,取名为轩,可惜你忘了,轩的意思有很多。我还让他姓苏,还给他取了个字儿叫恨水。”她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道:“我知道你不满意,可是你已经死了,可是我还活着。”

    “只是仅此而已……至于未来,谁又知道?我只做应尽的义务,其余的我不会管。”

    窗户忽然被风吹开,帷幔被拉开一道缝隙。

    天光洒进去,世界的另一边是一尊木质灵位,真金涂绘其上,婉约的小字显得凄婉之极。

    苏纷纭之位,落款是五个字:妹柳青玉立。

    …………

    对于一夜凶险,柳氏过分的平静地承受下来,让苏轩很奇怪,只不过随后几天里母亲都呆在‘清闲观’,让他多了种释然,想来是为自己祈福而已。

    至于苏纷纭是谁,苏轩自然没听过,更不会知道,此时他更在意的是手上这封信。

    信封一片空白,没有写明姓氏,一大早被人送到府上,拆开后才知道是王寒空所书,大意上是为报答救命之恩,替他打点好了出路,若是有意的话明年开春,便可以去京师太学院深造一番云云。

    县学、府学、州学大致上划分清楚了大魏的教育系统,而太学院则是全国学府的老大,也是万千经学子弟挤破脑袋想要进去的地方——基本上进入太学的,半死不活也能混上一个从七品,飞黄腾达成就宰相也不夸张。

    最重要的就是日后太学庞大相连的官僚体系,人脉人情一词,便是在古代也受用无限。

    王寒空给他这次机会,无非就是说:你读书不是为做不做官,与我无干,全然凭你自己。

    这也是种委婉的报答。

    将信收好,苏轩皱了皱眉,上京京都距离余杭千里之遥,一路上观光赏景也不错,唯一不好的是——太学与皇城挨得太近了,像皇权那种被批了又批的五毒产物,苏轩总有种来自心灵的厌恶感。如今盛世,想必纨绔也少不了,此前一去少不了惹麻烦。

    他的性子,若是被人欺负,决计不肯吃亏的。

    将信收起来,苏轩抹干净嘴巴,便回房去了。距离开春还有些日子,这事好好考虑一番,至少母亲的意见是要听取的,但凡一般人子的父母听到这种好消息定然不会反对的,然而柳氏这样的务实派,总会有些例外的思想。

    从乾坤袋里翻出武经,苏轩叹着气翻看起来,昨日切了片疗伤药,给了他启示,若是将那些练窍的丹药切下来服用,会有什么效果?

    天地二桥的屏障,已经不是单凭炼体练气所能突破的,这任督二脉最为艰难,精微若|岤窍,而且坚韧异常,必须要依靠强力击破,届时才能换掉全身后天之气,一举进入先天境界。

    全身通脉,心神至处,法力便可到达,那时候不仅武道上有了一种生命保证,道术上修炼也大有可为。昨夜那种凶险,苏轩再也不想冒了,只有成为世人眼中的大宗师,才能有效地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更何况法术飞剑,这片大陆上几乎是无敌纵横的。

    只要筑基,这天下大可去得!

    存神冥想,苏轩脸上面无表情,等到心绪调理到最佳状态,便取出方玉盒,将一颗珍珠大小的丹丸放在掌心,指尖一划,切了片薄如蝉翼丹皮。

    这种丹药效力如何,苏轩不能确定,所以只能小心取证,一切都慢慢来。

    丹药碎末普一入口,苏轩只觉满口生津,丹田忽然生出一团虚火,一道道溪流迅速分化,裹着真气直接横冲直撞,顺着十二环上下急窜,只是这种感觉只持续一会,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药效不够,我再试试!”

    苏轩接着又切下一块指甲盖厚的丹块,一口送入腹中,药力发作很快,这次的来势凶猛许多,那股火热感竟然直通全身,只不过依旧止步于任督。

    “咦?”就在苏轩准备放弃这次尝试时,通向下盘的药力忽然发作,顿时他身上一阵红一阵白,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人生十窍,眼窍职司视万物、辨五色,眼窍有病,轻则视物昏糊、颜色不分,重则失明。鼻窍司嗅味与进出气,病则鼻塞流涕、气味不辨、影响呼吸。耳主听声音,病则耳鸣耳塞,甚则耳聋。口主言语、纳吐,病则纳食、讲话障碍。肛有弃污之功,尿司废屑之渣,甚则点滴俱无……草,这练窍之药没冲破任督,怎么先行捶打我下两窍?”

    宛如万只蚂蚁在骨髓中爬行,无数冷流热流冲撞着全身阻碍之处,那些细微的经络本是武道后期要处理的,如今却被冲撞开来。

    前生今世,心智磨炼坚硬的苏轩恨不得以头抢地,减少这种痛苦,然而全身动弹不得,他忽然抬起头来,两眼一翻,嘴巴微张,感觉脑袋深处那五颜六色的识神光芒,昏然睡了过去。

    人道天堂[十一]大宗师

    余杭城的天空又阴沉下来,沉甸甸的乌云悬挂高空,没有浓厚的闷热之气,因为现在还是冬天。

    “少爷,又去涯边赏景去了?”庆余堂生意并不火爆,只有些冻伤的病人,一些药童见苏轩进来,纷纷放下手头工作打趣道。

    苏轩一袭狐皮绒毛白袍,他模样生的端庄,颇有几分风流名士的样子,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是啊,那边风挺大,一眼看过去整个余杭都尽收眼底,你们有空去看看,医书上不是也说过养性吗?对你们有好处。”

    药童掌柜们纷纷笑而不答,苏轩心底一叹,这些人终日都沉溺于红尘之中,忙碌不知天日,做奴才与做主子分得清清楚楚,未免太过于悲哀。

    “我娘呢?”敲了敲柜台,苏轩提着脚尖瞄了眼正在台子后面整理药材的李大掌柜。

    李掌柜是庆余堂的老人,看着苏轩长大成|人,心里面都泛着股亲近,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起身笑呵呵地道:“还能做什么,在书房查药典呢,你这兔崽子也真是,整日和那些酸腐才子瞎逛什么?有时间还不如陪陪你娘。”

    “这府里也就您敢骂我。”苏轩摸了摸鼻尖,挺犯贱地享受这种感觉,李掌柜深受柳氏影响,又是贫苦人家出身,地地道道的务实派,忙摆手道:“知道知道,老爷子别说了。得了,我看您也一大把年纪,怎么还不退休养养花陶冶情操去?”

    李掌柜拍了拍单薄的胸膛,怒目而视道:“大爷我还精神着呢!”他眉头一皱,放下手叹气:“累了一辈子,闲不下来了,不干这还能做什么?养花养鸟?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苏轩一挑眉,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去寻找自己的母亲大人。

    庆余堂后院,是典型的园林建筑风格,典雅幽静,映衬着地上洁白纯净的雪屑,很是漂亮。苏轩边走边看,忽然发觉自从能够下地走路后,大多是在游览余杭城里城外,对于家里的春夏秋冬,却很少关注,如今静心下来,就觉得这个家,有些陌生。

    “这不能怪我……我只是想知道外面是什么。”

    苏轩低声咕噜两句,想到前些日子的烦恼,忽然坚定了自己的念头,人存一世是为自己而活的,更何况自己应该算是修道者,随心所欲毫无羁绊,前世……他一皱眉,加快了脚步,不消片刻,便来到书房门前。

    “母亲。”苏轩发自内心的尊敬这位在那战火纷飞年代,带着自己辗转千里的女子,那时候这个女子还只是十八九岁的花季少女,放在那个时代或许依旧算得上懵懵懂懂,而十七年前的那个下雨天,苏轩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候,便见着她笑得非常温暖,清稚的脸上全是小心翼翼,虽然涂抹着一层泥巴,却依旧遮不住骨子里的光芒。

    那个年代的历史,苏轩从史书上也看过,十三路大军勤王,百姓流离失所,战火纷飞,贼寇肆虐,苏轩很难想象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是如何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幼童一路大逃亡,最后成功度过那最艰难的日子。

    或许一般的孩童早就死了吧?苏轩微微一笑,那些东西可真难吃。

    “雏凤终有初啼时,我儿不愿意继承这堂子,也是没办法的。”柳氏放下信,轻轻揉了揉眉心:“去做你想做的,娘还不至于糊涂的难为自己儿子。”

    苏轩有些微楞,发觉母亲似乎越来越好说话了,不想以往那样对自己严格非常,说道:“娘……我不是做官,只是想到处看看而已。”

    柳氏对官家一向反感,苏轩也能理解,毕竟那时候官家杀人可比贼寇杀的多了,惧怕种子让她厌恶而远离,甚至波及下一代,这都很正常。

    柳氏笑着摇摇头,想起这个儿子小时候的豪言壮语,清雅地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四处游荡……记住你小时候的宏愿,驾驶着海神号到沧海尽头,只是那时候别忘了我这个老婆子就好。”

    苏轩嘻嘻笑道:“母亲要是老太婆,世上就没美人了!”

    柳氏笑着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骂道:“多大人了,还没个正行,待你求学回来,定然给你找门亲事。”

    “还是免了吧。”苏轩挑着眉摸摸鼻尖,大魏男子十八岁成年,便能娶一正妻,柳氏若真强插一手,少不了多一个拖油瓶的,况且他全身未修成无漏真仙,女色于他而言,无异于刮骨钢刀。

    柳氏权当没听见,忽然问道:“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字‘恨水’吗?”

    “我天生克水。”苏轩撇撇嘴,对于那些无能道观很是鄙视。

    柳氏叹口气道:“克水自然也惧水,遇水能避则避。”

    苏轩凑趣道:“避不了我就揍死他丫的。”

    柳氏无奈的摇摇头,柔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忽然道:“也不知道将来你是个什么模样。”

    自然是神仙一流,苏轩微微一笑,说道:“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嗯。”柳氏笑着点了点头。

    “母亲可还有什么交待的?”苏轩问了句客套话。

    “若是按照我的心意,是不愿意你去那的。”柳氏面容显得严肃:“你要知道,太学那儿,容易结交人,自然也容易得罪人,那里的权贵我们惹不起,我不想你吃亏。”

    “没关系,我小心就好。”苏轩心里冷冷一笑,这片大陆上,如今谁能得罪自己?他摸了摸袖里的乾坤袋,信心爆棚,嘴里安慰。

    “人心难测啊……”言多必失,柳氏没有继续解说,而是道:“你若去京都,还要听我两句。”

    “母亲请吩咐。”

    “京都里,没你亲近的人,你家在余杭,只有自己人才会对你好。”

    苏轩嘴角一抿,忽然想起师傅临走时候说的那句话:人人都说天意难测,其实最难测的是……人心。这些都是金玉良言,无论是法力无边的师尊,还是眼前的母亲,都是经历过人生的颠簸起落,依靠毕生经验凝聚的话,全在其中了。

    苏轩用力点点头。

    出了门,冷风袭来让苏轩冷静不少,一步一顿的行于纜|乳|芟拢?肫鹆?弦幌?佳裕??鋈桓芯跤行┎欢跃1??雌鹄茨盖锥杂谔?г核坪鹾芰私猓科渲械拿琶诺赖蓝伎吹那宄?浅!?br/>

    他身上起了丝冷汗,柳氏或许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具年轻的皮囊里是一个早就成熟的灵魂,十几年前的一路风尘他都看在眼里。

    苏轩无意识地回想起当年的方向,没声好气的笑了笑——人生就像一场倒带,当年往南跑,如今向北跑,一切似乎又要回复到原点。

    柳氏抗拒官员,不喜欢自己读书,难不成自己的身世很狗血?

    这个一直被苏轩主动掩藏的念头,忽然蹦到心底,京都那年的大屠杀,十三路大军勤王……他冷冷一笑,有觉得自己有些太多心了,就算身世狗血又如何,如今自己要做事,谁也难不住,便是当年叛乱者的后裔,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因为他现在是大宗师,大魏武道的极限,凡人视若神灵的存在。

    人道天堂[十二]轮转经

    大宗师,虽然只是道门垫底的存在,然而在这一片没有任何道家痕迹的大陆上,却是国之神器,若要铁心刺杀一人,便是皇帝也要惴惴不安,虽没有匹敌万军的能力,却胜在只是孤单一人武力强大。

    苏轩虽然没有大宗师们那样绝世的招式身法,也没有雄浑若涛海的真气,但飞剑道术,绝不是普通大宗师所能力敌的,更何况筑基之后,全身通脉,气血运集,感应周身祖窍,转化起法力也容易多,一经道术修炼,赋予法力具现化的手段,那样已经可以称之谓神通了,谁又能敌?

    先修人道,再修天道。人道便如养命,乃是根本所在,外魔因果孽障无不包含,正如佛家那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修道之人入世,正是要测量苦海,拿起屠刀,否则如何回头?如何放下?

    不拿起,就无所谓放下,就不曾拥有过。人之一身,就算躲在深山老林中,也会有心智上的缺憾,从而引发外魔,入世磨练道心,便是修炼人道。

    摸了摸乾坤袋,苏轩泛起一阵苦笑,人道不人道先不说,还是老老实实去疗伤吧,虽然任督被冲破,但下肢一些精微的经络也差点被毁掉,损伤外表看不出来,其中苦楚他却清楚,若是不细心调养留下暗伤,那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香炉里点的是海国特产安神香,清心宁神静气,对于调理心境很有好处,乾坤袋里的三部经书摆在眼前,苏轩深吸一口气,稳定地将其一一摊开。

    周天黄道大法,轮转真经,无名经书。

    三部经文材质全部非常奇异,前者仿佛书写在一张玉纸,泛着淡淡荧光,一经摊开,仿若活了一般悬浮空中,一颗颗星辰玄妙排列,拱卫着中心的黄道天尊。而后两者则显得极为平凡,用料皆是薄如蝉翼的金纱,轮转经中心也画了幅画,是一尊沧桑古老的青莲,看似普通到了极致,然而苏轩这个伪才子都能清楚地看到,无论画工还是文字,后两者才是真正的返璞归真,巅峰技艺。

    “苍穹如盖,大地为盘,万般命法,注定之理,人之修命可知微,知一微而达明窍,明一窍而晓天下,其时命也如此……”

    研读周天黄道大法总纲,苏轩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心想道:“古人云一叶落而天下秋,不正是这个道理吗?管中窥豹,未来虽然无穷变化,万变却不离其宗。老师说过‘仙道福祸两择,变数亦为定数之理,大势不可变化’。仙道改命其时只是改了小势,说不得其实是老天爷在借势而已,借他人之手完成历史,完成一段定数,谁又说得清楚?”

    他心里一叹,修道人一心超脱,人道要争,仙道要争,或者只是完成老天爷的意思而已,冥冥之中的大道到底怎么想,谁又知道呢?自以为超脱了命数,说不定只是老天爷的意思,修道之人道行越高看得越明白,怪不得都舍弃一切,死命要跟上天一搏……或许不单单是求得长生而已,人道有人皇压迫,其实天道于仙人来说,何尝不是一座大大的山峰,整日悬于头顶?

    凡人一心过上好日子,求自由,仙人更是洒脱不羁、心高气傲之辈,对于那高高在上,玄奥非常无形的天道,既爱又恨又怕。

    将黄道大法放下,苏轩忽然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只是一瞬间便能影响到心灵,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不过此时显然不适合来修炼此道术,他瞄了眼那部轮转经,心头忽然一动,摊在手上观摩起来。

    “生灭何其无理!夫天地者,生万物置于逆旅,浮华若梦,百代过客,执剑起于红尘,枷锁绊身,当斩之,天道不仁,当斩之!”

    嘶!这人好大口气!苏轩抽了口凉气,这道经倒是奇怪,字迹看似寻常,却透露着股王霸之气,看着便又股凌绝顶之感,总纲好像是介绍自身浮沉变化,也不知道是天罗道哪位前辈。

    他忙继续看下去,越来越觉得这不像是一部正统的道经。

    “朝闻道,夕不可死!”

    “君划天地为牢,众生若蝼蚁居其中,元会来劫消灭,无可渡,然渡之若何?”

    “生灭创造古之理,黄泉藏于六合间,千古千古,何为千古?”

    “尔若忘情忘我忘空,何以未曾超脱?”

    “………………”

    “人道无涯,天亦无涯,顺天者昌,逆天者劳,顺逆无理,生灭无理,无涯无理,罢罢罢罢罢罢罢!莫若称霸现在,横挂虚空,号令元气,谁敢不从!忘空无欲,壁立千仞,吾未证得,便是无理!”

    总纲未及千字,断断续续让人很难明了,好像作者在书写人生,明志一般……更像一封信。

    “这人……真悍。”苏轩赞叹道,大略扫一眼,没发觉是谁著的书,遗憾的摇摇头道:“不过看你也是个悲情人物,不然哪会有这么多疑问。”

    心里感慨,手上却不慢,接着向下看去。

    “鸿蒙生莲,其为轮回,神人畜鬼狱,存于虚空生灭中,超脱之理,逆而行之,当观想此莲台,镇于虚空中,此为万物之本源,魂入其中轮转,生老病死,玉女修罗,横扫诸天,红尘万丈……此为万象魔头,当斩之……”

    薄薄的蝉纱丝卷,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间,苏轩忽然主观上感觉到那座凝实的莲台似乎缓缓旋转,五道深幽不可测的门户按定四周,仿佛早在千世万世之前自己便见过一般,生死轮回、博大狰狞,一股股奇异非常的意境徘徊其中,能想到的念头意境它都有,真真如万物本源,包罗所有一般。

    “好奇异!”苏轩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微笑道:“我死过一次,你这经书截取轮回之意,与我有缘,就是你了!”

    他着手将老师口中的那部至高道书放回乾坤袋,又捏住那部无名道经,想到这与轮转经都是同种材质文字,或许也合自己胃口呢?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也。

    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怎么这么耳熟?苏轩有些好奇,似乎很久之前看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毕竟他是搞理科的,古代文化这方面更不是专长。

    带着疑惑苏轩接着看下去,直到一句话蹦到眼前,饶是他这些年练得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是眼角抽筋,有骂人的冲动。

    “天罗道祖在上,黄道天尊在上……你们俩谁t的能告诉,这到底怎么回事?!”

    蝉纱上赫赫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曾经……我挖过一个巨坑,没错,就是这一章。小说就像一条过道,被写手挖满了一个个的大坑,这是一种陷害人的行为,所以……给点动力吧,我是个俗人,有票票就有激|情,典型的激将术受用者。一不小心填坑,那是理所当然的行为。噢,对了,还有书评里留下爪印,好不?]

    人道天堂[十三]赠武

    “道……德经?太上王?可没老子啊!”

    这股心绪的波动并未持续太久,便被苏轩强行斩断,反正神仙都蹦出来了,再多一部道德经也就无所谓,他皱着眉想起典籍中关于各个古老道门的介绍,太上道被冠有“神秘”、“强大”字样,着写笔墨并不多,细细算来也就是一笔带过而已。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样的门派隐藏的太深,古话中有洪荒之前不计年之说,便是青氏一族也不敢说自己是最强大最古老的存在,隐藏的太上道,谁又能真正清楚它的来源?甚至连开派道祖都湮没于时间洪流,更何况它一直隐世不出。

    “太上忘情?忘我、忘空?”苏轩忽然想起来,轮转经总纲似乎提起“忘情忘我忘空”,难不成这部经书的主人和太上道有关系?

    “哎,我说轮转经怎么和黄道大法道义相差这么多,搞了半天不是本门经文。”苏轩并不笨,转眼间联系前后,便发觉其中不对劲。

    “算了,有得我修炼便罢了,若老子真的来到这儿,难不成有回去的办法?”想到这他心思立即活络起来,虽然这个世界很奇妙,却不足以抵消对前世的向往之情,虽然那个世界并不怎么样。

    苏轩聚精会神的阅读道德经,越来越觉得其中大有道理,似乎其中包含着人道天道变化,可惜自身道行不够,其中玄妙显然不是现如今能够参悟的。

    “是残章?”苏轩忽然惊叫道:“老天爷,早知道当初我就该选文科!”

    一口气看到末尾,苏轩并没发现那句非常熟悉的‘道可道’,虽然这部经文书写的有种意境,却显然没有被悉数描绘出来,加上他前世的见闻,便能够推断这部道德经并没有书写完整,否则的话定能够与那部轮转经一样,意境清晰完整,令人读之有种‘意会’之感。

    法不传六耳,但凡高深的道书,都能够让人意会,而不是读八股一样,死记硬背,或许连个扩展思维的机会都没有。

    阅历不够,道德经如今看不明白,将一切料理好后,苏轩只留下轮转经,细细研读。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明白,所以没有同时揣摩黄道大法,在他眼里反正现在都是天罗道的经书,事先修习那一本都一样,他却不会知道自己的师尊,从未打开过这本轮转经,只是心有不甘,才故意传授给了他,而且决口不提前事,甚至关于一些口口相传的古老见闻都没有留下。

    …………

    “真的要走?”

    崇文巷居香楼,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饭菜香味扑鼻,放在寻常杨犴早就放开肚皮,只是想到今日好友与先生同窗们辞别,说是要到太学院深造,惊奇而又高兴而又吃味。

    “王大人操办的。”苏轩淡淡笑了笑,他朋友就杨犴一个,早就想好了说辞。

    杨犴叹气点点头,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从小就精明的跟给妖孽似地,若是我能做出句‘为有暗香来’,怕是也能进太学了。”

    “你不是那块材料。”苏轩说话并不怎么客气。

    “是啊,不是那块料。”杨犴无所谓的耸耸肩,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一直没想明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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