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个少爷公子,怎么就和我这种身份的人混上了?”
难不成说你九岁那年大病时我干的,过意不去才扶持你一把?苏轩笑了笑,甩出万金油道:“需要理由吗?非要算的话,你和我脾气,和你说话我爽快。”
杨犴也笑了笑,想起当年自己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其他小伙伴或者冷眼旁观,或者幸灾乐祸,就是眼前这个翩翩美少年路过时候,出手帮了自己,不由得感慨道:“是呀,需要啥理由?不过我怎么就没发现我也有优点。”
他自恋地摸了摸发梢,惹得苏轩一阵发笑。
“你将来是要做官的,不知道还会不会记住我这个朋友。”杨犴喝了一会,忽然叹一句:“不过我知道你小子不是这样的人……”
“我想旅游去。”
“我知道,旅游是游荡天下风景,极西的大雪山,东边无尽的大海,草原上策马奔驰……你不知道,那时候你说这些的时候,连我也跟着心动了,只不过我练武练不好,家里还有一对老父母,没你潇洒自在,所以以后不能陪你……”
苏轩皱眉打断他的话,说道:“别继续扇这酸溜溜的风。”
“我知道你不喜欢。”杨犴摇摇头道:“可是我还是想说。”他直视着苏轩的眼睛,认真道:“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不是你家资丰厚,也不是你才华横溢,更没有小心眼的妒忌成分,或许你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你一直洒脱的和天上飞鸟一样,天生和我们不同,书上说古有鲲鹏恨天低,孔先生就用过这句话来评价你,余杭这块地方困不住你……”
“我不喜欢做官。”苏轩再次强调,感觉这个唯一的朋友,今天有些怪怪的。
“我知道。”杨犴也肯定的点了点头:“可你与常人不同,所以我就是羡慕。”
“我很正常。”苏轩很惊讶于他今日的固执,轻声道:“其实你也可以,你一直想要进架势堂,不就是想要高深武学吗?你也知道,只要人有了力量,挣脱束缚,其实很简单……”
“可这不可能。”
苏轩抬手止住杨犴的话,掏出一本无名书籍,推到他面前:“这是我学的武功,是十年前一个路过道士给我,你看看。”
苏轩脸不红心不跳,这部武学是他根据架势堂的一些高深心法,整合天罗武经的一些理论构造而成的,虽然比不上天罗武经,但也比架势堂的武功高深许多,至少修炼速度方面有保证,就算杨犴不能突破先天,苏轩也有日后的打算。
给他一部武功,也算是全了自己的情谊,心中不留遗憾而已。
杨犴虽然见识不多,却也能看清楚这部武学的重量,声音有些发颤:“那道士……你师傅答应让我学?”
苏轩点点头道:“他从没说不给人看。”
杨犴幽幽一叹道:“那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
苏轩微微摇摇头,知道这是他一句玩笑话,也没当真,说道:“年关一过我就起程,到时候你别来送我,日后我回来咱们在聚一顿吧,那时候你可别让我失望。”
“果然是你性子。”杨犴端起酒杯遥遥一举,笑道:“一路顺风。”
苏轩浅尝辄止,促狭道:“你这形象还真有点古风名士味道。”
“我是认真的。”杨犴垂头丧气。
苏轩心灵一阵舒畅,站起身来一抱拳道:“保重,我该回去了。”
天色照旧阴沉,悬冰若锋,白衣白雪,分外美丽。
马车行过清河大道,远远经过那座临江楼,苏轩掀开厚厚的帘子,看着那夜流血的街巷,嘴角浮现道古怪的笑意。
海阔天空,本少爷终于还是来了!
人道天堂[十四]太学
一月末的一天,上京城外道旁已经抽出嫩嫩的草芽,天气回暖,受尽天寒地冻的男女们,免不了晒晒发霉的身体,适逢太平盛世,大魏文风兴盛,特别是太学院今年又招收了许多各地的才子,所以大街上信步摇扇观街的少爷公子数不胜数,锦衣玉带,一时间耀花了人的眼。
神武大道贯穿全城,从它开始延展的街巷数不胜数,但凡有些名气的酒肆茶楼都挨边建造,天一阁便是占尽地利人和的楼中楚翘。
上京城西北方向是巍峨高绝的大燕山,累年的积雪融化后,在山脚下缓缓聚成小流汇积成河,流经大盛门,在都城中蜿蜒若盘龙,无数画舫茶肆临水而立,天一阁便建造在这燕水之旁、便利之处。
天一阁建造地与寻常酒楼不同,正厅极为宽宏,青石铺地,梁柱下摆着盆栽青树,上方的屋檐之间铺的拳术是南阳碧瓷琉璃,这种类似于玻璃的物事,将明艳的天光毫无遮掩地撒进中厅,隐隐约约几十个年轻学子围在一起,都是豪门世家子弟,或者各州府来学的年轻秀才。
苏轩颇为欣赏的四处打量一番,这建筑风格倒不像处吵吵闹闹的酒楼,更像是田园山野处,怪不得一直很受那些才子佳人们的欢迎,的确是高雅清幽之地。
天一阁的牌匾高悬二楼交界处,苏轩负手站在下面啧啧称奇,这三个字写的飘逸而又凝重,一看就知道是主流帖子李氏笔迹,也不知道这种真迹价值几许。
天一阁是京中有名的老招牌,最以集全世间好酒著称,但真正名满京都的却是因为一个人,六大宗师之一地经学高士李文白。
据说当今文渊阁大学士李文白入京赶考时候,曾与经学大家庄学周在此偶遇,饮酒论经谈理一天一夜,生生让那位学识丰厚的大家叹赏一句:“此子国柱之学!”
国之柱梁,故称国柱。当朝称得上国柱之人,首推的是当年力挽狂澜的国鼎侯苏鼎,但他是军人,不能同文士相比,所以这位三十多岁的大学士,乃是文官中当之无愧的国柱,皇帝历年来的改革,都听寻了他的不少策略。
李文白诗画双绝,位高权重,又号称道德宗师,无论文道武道,都是开宗立派的存在,此间真迹一留,自然受尽所谓才子们的追捧,今日太学院在此设下饭局,也有激励的意思。
苏轩出世至今,一直就生活在那婉约的余杭水乡,见惯了青山绿水小桥人家,这些朱门大户,锦衣附体的太学子弟们纵谈阔论倒是另一番风味儿,临着窗户四处周游张望,心中不断赞叹着。
高楼大厦冲天起,这古人虽然做不到,但另一般风气却让人难以忘怀,街道两边酒肆旗幡飘展,馆阁笙歌不断,街上人流虽然不算如云从流,但比苏轩想象中多得多,一些车驾上铺满厚厚白色皮毛,妇人小姐蒙面撑伞,珠翠玉罗仆人捧衣,繁华盛世不外如是。
若是一般人做着张望举动,难免要被人当做乡巴佬看待,但苏轩这些日子一直修炼道术,斩念斩俗,自然多了几分出尘之气,一身月白轻衫,唇红齿白肤玉,看过出倒是有些潇洒意思。
只不过前生今世养成的习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苏轩也就没兴趣与参合那些才子们无聊的谈话,若非今日太学院的领导置办这饭局,还要例行讲些话,说不得他立即就拍拍屁股走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街道上人来人往来了又去,苏轩有些腻烦时候,一个留着长长髯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所到之处,各个锦衣学子都纷纷站起来,行礼称一声博士。
苏轩坐在角落,抬眼望去见这人高冠博带面容严肃,一走一动间腰杆挺得笔直,脚下虎虎生威,显然是有武艺傍身的人物,只不过他不出手,苏轩也不能肯定这人到了什么境界。
太学隶属太常寺管辖,大致上分为三个阶层,院长是总领纲纪的祭酒,必须是学识威望并重之人担任;其二便是担任教师一职的博士们,只不过博士并不像大学教授一样泛滥,门槛极高,能走到博士一职的人,无论学识还是品德,都是名流之辈,入朝初始便能为尚书,可见大才。
最后一个阶层,自然是聆听教训的太学诸生,好在这个面貌庄肃的博士口才水准相当高,讲的虽然都是些太学戒律,日后注意事项和激励之词,偏生抑扬顿挫,把经学中礼仪奥义都赋予其中,让在座之人对礼学不同之处茅塞顿开。
苏轩也暗自点头,三味草堂的教育水准同这比起来,的确不是一个档次的,太学天下院首,看来也不是夸大其词,其中经义都研究到骨子里了,博士博士,博学之士,天下间就那么几个,也绝非浪得虚名。
那博士站在台阶上把话讲完,便汇同一堆学生当中,有这镇得住场面的人在,阁子里也安静许多。
前来太学的,除了苏轩这个异类,都是有真才实学,想要谋个高官厚禄、衣锦还乡的,虽然表现并不是很明显,脚步却不停向那位博士处移动,时不时出语惊人,高谈阔论,以期贵人青睐,来日多了无穷助力。
可惜这博士本就是很正统的清流,对于些不着痕迹的阿谀奉承很不感冒,庄肃的脸上肌肉不带一丝抖动,眼角一扫见角落里独自畅饮的苏轩,闪过一丝惊异。
“那学子姓甚名谁?”他一指苏轩,问周围拱卫的诸生。
学子中一个面貌俊雅的年轻人,一向结交广泛,察言观色能力不错,揣摩着博士心意,立即回应道:“那人是禹州余杭人氏,姓苏名轩字恨水,性子较孤僻,不过为人不错。”
博士咦了一声,他是太学的主要人物之一,为人清流,对于走后门进院子的人自然痛恨不已,苏轩是王寒空提点的人物,他以为又是某个权贵子弟,当时便胸藏怒火,只不过没想到这个后门人物竟不似想象中那么不堪。
“你不错。”博士对那学子点点头,这人心细如丝,倒也是个做事的人物。
说话之人欣喜不已,他出生通州一个小官宦之家,名叫袁枚,家族并无甚力量,所以想要真正爬上去,还是要靠自己一身本事,巴结到贵人,得到眼前博士承认,在众人之中无疑高上一等。
众人中自然不止袁枚这一个聪明人物,早已有人去唤苏轩,带着些许疑问走到博士面前,随意整了整着装,眉尖皱了个好看的褶子道:“博士唤我何事?”
人道天堂[十五]信天游
博士指尖点着桌子,上下打量了眼苏轩,忽然问道:“何为风骨?”
很广泛的问题,苏轩眼角轻颤,不动声色道:“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刚健既实,辉光乃新是骨。”
博士僵硬的嘴角微微一扯,不予置否,讥诮道:“尔可曾有风骨?”
苏轩忽然觉得这博士很讨厌,无缘无故招惹自己这个‘穷书生’,一开口便置于死地,若是一般人早就被吓趴下,日后仕途断绝,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他,搞得好像自己是他杀父仇人一般。
“风骨不曾有。”语出惊人,苏轩不乏恶意地柔柔续道:“但凡这当书生的,都是来求功名的,巴结权贵当个软脚虾可当真不少,先生不去训斥那些人,偏生和本少爷过不去,这是作甚?显示你风骨高绝不成?我这人喜欢清静,没事别招惹于我。”
阁中一时静默,忽然齐齐爆发出一阵怒斥,苏轩这一番夹枪夹棒的话说下来,却是得罪一堆人,只有几个心机深沉之辈,觉得苏轩有恃无恐,怕是世家子弟,未曾开口加入‘教训’洪流。
放在以前苏轩是不会和人翻脸的,只是修炼道术后,对于道家随心所欲体验更加清楚,人心如若明镜,恚怒、恐惧等等情绪便是镜子上的灰,而擦拭明镜保持清洁的手段,便是斩去这种情绪,或者随心发泄出来,有前人一怒拔剑当街杀人,事后旁若无人拂衣而去,便是如此。
更何况苏轩性子古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犯贱找事的。
出乎意料的是,博士那张脸依旧古今无波,既没有拂袖振衣,也没有气极发怒,只是淡声评价道:“狂生尔,风骨俱佳。”
诸生一愣,苏轩也是微微一愣,微微笑道:“彼此彼此,敢问……”
“上廖绝。”博士会意回答,淡笑道:“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
苏轩点了点头,上廖姓氏不曾听过,不过这位博士可算得上一个妙人。
诸生尚沉浸在这气氛转换之中,暗叹高人行事果然出人意料,苏轩又道:“时辰不早,诸位继续,苏某尚有些要事,不打搅各位兴致了。”
甫出酒楼,便听到一些“无知狂徒”、“不知礼数”一连串评价,苏轩冷笑几声,自己放着打好时光不去压马路,和这些酸到骨子里的风流才子们谈天说地,那才叫有病,至于和这些人客气,有那必要吗?鄙人就算再不才,也算得上是个宗师人物,和你们客气?
在余杭时候,苏轩便对这些才子们很不感冒,只不过那时候还维持在表面的谦和,现如今站的角度高了,苏轩便觉得没那必要了,他心里也隐隐有些明白修道士们的心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仙道有仙道的圈圈,人道有人道的圈圈,一个神仙和一个凡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到共同话题的。
他忽然觉得,七仙女和董永谈恋爱,真的很扯淡。
哥的寂寞,你们不懂。苏轩向身后那群在红尘间挣扎的才子们投一个怜悯的眼神,心情忽然就畅快许多,感觉这前十六年都是白活了,老天爷给了自己一个珍惜的机会,干嘛还和前生一样?人活一世,其实就只有自己,带着各种虚幻的枷锁,那就更累了。
天一阁二楼,一个贵公子打扮的少年轻轻掀开窗角,看着离去的白衣少年,忽然扑哧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上廖先生被人指着鼻子骂呢,只不过他还摆着那张死人脸,真是佩服!”
身后伸出一只素白的小手,啪一声关住窗户,闷声道:“公子,你风寒可才刚好,若是再发作了,我怕老夫人扒了我的皮。”
“没事,我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又不光是摆设?”俊美公子坐在软椅上,呵呵笑道:“上次是意外撒,你就别一直念叨了,跟嬷嬷们一样烦了。”
素手的主人是个青衣小丫环,闻言嘴一撇,清秀的脸蛋垮下来,委屈道:“你是主子自然不怕,老夫人这么疼你,一有事倒霉的准是我!”她强调的挥挥拳,一脸无奈。
俊美公子嘿笑的摸摸她的头,挑起眉梢道:“帮我查查那人什么来路,我可好久没找到这么好玩的人了,这朋友我交定了!”
青衣丫环轻叹口气道:“可怜那位公子,刚刚得罪这么多人,如今又要遭罪了。”
啪一声脆响,小丫环恶狠狠盯着无良主人,“你又打我头!”
“谁让你说我坏话?”俊美公子一撇嘴,毫不客气的喝口酒道:“臭丫头,你再背着我胡乱说话,我非把你许了人家不成。”
青衣丫环嘻嘻凑趣道:“你许吧你许吧!我早就懒得受罪了!”
俊美公子二话不说,挥手又是一扇,准确的落到小丫环头上,恶狠狠说道:“再说一句我就把你卖到流晶画舫去。”
小丫环嘴巴翘的老高,闷闷不乐的摸摸脑袋,心想若是卖到画舫去,也比伺候你这个小妖怪强。
…………
买了一根糖葫芦,一口咬下去,感觉比余杭府的正宗许多,口味材质都是一流,心里感叹不愧是国际都市,便是这种小玩意,也是全国一等一的存在。
走了这么久,苏轩并不知道这是哪个街那条巷,两旁都是青石灰岩修成的楼,大小不一书局林立,一股股书香气扑鼻醒神,他指尖忽然一捏,一团团无形气流被拘禁在手上,鼻尖凑到里面,忽然就闻出了这是何药材香气。
轮转经最初期的法门,观想鸿蒙青莲镇压神魂,这些日子不断锤炼,已经能够成功摆弄一些小法术,那些日子他一直呆在青碧涯,便是借助风口感观风性,如今这控风之能,便是他最擅长的法术了。
只不过折气成锋的境界,不知道还要观想多久才能达到。
想起第一次修炼轮转经,饶是苏轩定力深厚,也差点着了魔,轮转五道,这部法门虽然强悍,但遇到的天魔数不胜数,而最为强大的便是人道魔像,引诱魂儿最深处的心魔,若非那尊青莲镇压,恐怕早就落了个神经病的下场。
苏轩叹口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用一尺来测量一丈,本就是极为艰难的事情,这些日子他一直调节心绪,只待宁静之后再开始修炼,相对于修命,这修性功夫可难上了百倍千倍。
阳光普照下来,苏轩眼角一扫身旁这家书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魂儿才能日游,过了这修性第一大劫,到时候才能专心修炼武学了,人道漫漫,他忽然有种立即弃之而去的冲动,他一直有种感觉,自己应该去东海尽头的道门世界,那儿才是自己的舞台。
而这片土地上,不过是个游乐场而已。
人道天堂[十六]皇城外
进了书局,苏轩瞄了一瞄四周,都是些寻常的经史子集,书架子旁一炉香火冒着青烟,散尽空气中便有股清心宁神的药香味。将店员招过来,轻声问道:“有没有李先生新出的诗集画册?”
李先生,又整日吟诗作画的,便只有当朝内阁大学士李文白了,店员会意一笑,也用轻轻地声音回答道:“客人请随我来。”
正厅旁的雅间内,店员随手取出一套书,递给了苏轩,笑着道:“大学士乃是今年春闱主考官,这些日子不少学子都忙着揣摩李大人的经义,别的不说,我这儿的书,全是最紧贴经义的……”
这店员一面吹捧自家书局,一面不停推销,苏轩诡异的笑了笑,这李先生位高权重也就罢了,连一本书都有这样待遇,真可谓……财高八斗。
回到柜台前,苏轩爽快的交割银款,将这几本还不知道名字的书夹在腋下,抬腿准备走的时候,忽然问道:“你那香炉里烧的什么香?”
“嘿嘿,是东家从海客那边弄来,据说是海国那边特有的料子,混合诸多名贵药材弄成的,不仅防潮,还有提神效果,一两十金呢!”店员见客人好奇,眉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叫什么名字?”对于店员宽泛的回答,苏轩并不满意。
似乎看出客人心思,店员老老实实回应道:“金蟾香,东市李记药铺便能买到。”
苏轩目的达成,心境亮堂,拱手道:“多谢。”
店员一阵支吾,估计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一个秀才生员,对一个小伙计客气过,正待想着怎么回答时,苏轩已经若无其事出了门,转眼闪出门角。
“用九叶旋覆花、川贝金木做金蟾香的料子,真是大材小用,委屈了这上好的药材!”
走在路上,苏轩还在品味金蟾香内的原料,这两种药材便是生吃,也有稳固根基强化经络的功效,修道之人更是用其炼制固本培元丹,和居家必备的辟谷药丸。
人之身甫一出母胎,便是漏身,俯仰之间便有精元遗漏,养命练武,就是求得无漏,服食五谷便是采集天地精元补给自我,只不过五谷杂质太多,于练武养命不利,所以便需要更为精炼的丹药来代替,辟谷丹于是应运而出,成为了初期修道士手上的通用货。一旦突破到了无漏真仙之后,就需要的更加高等的辟谷丹,乾坤袋中的“琼玉洗髓丹”就是辟谷丹中的楚翘。
低等辟谷丹苏轩并没有现货,所以这些日子,都是将琼玉洗髓丹分成数等份,分而食之。
苏家虽然也是开药堂的,但这种珍惜药材年份大都不够,今日无意间闻到药味,苏轩才跑去买了两本书充数,真正意思就是打听药材来源。
“东市李记……额,在哪啊?”走着走着,苏轩忽然生出心火,他发现自己初来乍到,对于京师宽阔无比的街道完全不熟悉,这时候他忽然有些后悔,临走时候应该听取母亲的意见,带上一个机灵点的仆人,否则这时候哪会闹出这笑话。
苏轩抬眼望去,来回在这条街上走上两次,很悲哀的发现这儿并没有租赁的车行,随口拉住一人,问了问太学方向在何处,那人随手一指,大约是来时的方向。
顺着那方向走了一个时辰,远远见到一座朱红亮黄的城门,干净而又严肃,路过的行人下意识的远远绕开,苏轩眼皮跳了跳,第一次发觉古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实诚的。
大魏国最高权利中心,历史上最辉煌也是最阴暗的地方,银甲卫生执戟而立,忠心耿耿地守卫这座皇城,凌厉的眼神死死盯住来往的每一个人。
这座皇城高达三十丈,钢铁弩箭架设,飞鸟难度,遮天蔽日般投下层厚厚的阴影,威严而又凝重,让苏轩心底非常不舒畅,他阴神有成,一双眼睛能看破虚空鬼神,皇城上环绕着浓烈的金黄天子之气,是百年来凝结的强烈信仰,便是龟缩肉身之内,对于未曾成就元神的道人来说,依旧很有压抑感。
苏轩甚至清楚地感觉到,祖窍内不停搬运的阴神也凝滞起来,宛若冻结一般,所以对这皇城,下意识的生出一种厌恶感。
一甩衣袖,苏轩正准备飘然而去,却听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静悄悄的皇城外异常刺耳,心下好奇,不知道是谁这么嚣张,皇城门口也敢纵马,就不怕被那些大内侍卫给掀下来?
“闪开!”
来人白衣白马,纹饰佩戴都华贵异常,便是马鞭上也扣了几块碎玉宝石,胯下锦丝马鞍,无一不显示来人尊贵,只是他脸上怒容满面,一条鞭子甩的漫天飞影,不少行在街道旁的人都无缘无故挨了一鞭子,只不过看得出惹不起此人,都愤愤不语。
苏轩也不是多事之人,这人嚣张归嚣张,关自己何事,事先远离大道,自然无碍,正准备走人时,忽然一阵惊叫,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五六孩童跑到街心,跪在地面捧着个绣球,对于即将到来的凶险浑然未觉,犹自笑意满面。
路人都忍不住闭上眼,那纵马之人也未想到这变故,惊怒之下,又是一鞭子探过去,想要提前将这孩儿抽走,他知道自己真气不到火候,难免伤到人,但此时此刻容不得多想,虽然他身份尊荣,若是在皇城前溅血,也少不得一顿斥骂责罚,心想事后给这孩子的父母一些银子了事便罢。
千钧一发之极,一道清风拂过,那个孩童宛如柳絮般,飘飘横渡三丈,险险避过一次大劫难。
那人一愣,探出去的鞭子打在软绵绵的空中,这刚柔并济的道理他未曾修炼到家,一时间气血逆冲,怔时嘴角流下一抹血迹。
苏轩松一口气,修道之士虽然大多寡情,大多都是时间洪流冲刷的效果,他修行日子短暂,不可能对一个孩子的生命置若罔闻,心念一动下,便送出一道清风,将那孩子抛出去,只不过阴神第一劫数未过,阳光刺得神识一阵恍惚,精神难以集中。
锤炼阴神拢共有四大步骤:最初期的叫做“阴神悔过”,道经上清楚明白的写着“未至真空,阴神难出”,真空指的便是“心空及致无碍时”,人心为俗事所累,杂念丛生,便需要一一悔过,对那些违背自己“道德”予以定性,所以这一境界又叫“定神”。
道术修炼,最为艰难的便是第一步,无法擦去明镜上的灰尘,就不能坚定自己的心念。
第二步则是“出窍”,就是再黑暗无光的密室之内,阴神钻出|岤窍,畅游于黑暗中,大多门派都与第一步相结合,称之为“阴神悔出”。
第三步称为“夜游”,顾名思义,是指阴神强壮道一定程度,能够畅游星辰之下,吸纳微弱的星辰阳气,苏轩阴神奇特,天生能够如此,这也是青采子收他为徒的最大原因。
第四步叫做“日游”,乃是阴神强壮到极致,经历至阳真火炼形一劫的境界。
若是要再向继续前进一步,就需要将肉身凝练至无漏真仙,提取人之本源精魄揉入阴神,练就元神大道,至此之后元神出神入化、分神化念,附体驱物、千变万化。能够不断转世历劫,长存鬼道,精灵不灭,鬼仙的称呼,便源于此。
而日游之前,便要受到白天里无所不在的太阳真火压制,苏轩刚刚不过是法力里带着丝阴风,神识便轻微受创导致精神不能集中。
可以说修道士在日游之前,白天里施展各种法术都要大打折扣,保卫自我的手段,还是需要依靠武道。
(原谅在下吧……我是个伪电工,学校办事果然很拖拉,电路还没来修,郁闷了,抱歉抱歉,我真心实意地!)
人道天堂[十七]无间地狱
一队人马从皇城大门迎出来,整齐地走到那华贵男子面前,为首的中年人身负轻甲,双目深陷,阴鹜气十足,太阳|岤鼓得高高,一看就知道是个难得的高手。
“诚亲王?”中年人神色异常严肃,见到下马侧身的华衣少年,低声问道:“下官听到属下报告,说皇城前有人聚众,王爷可知道是何事?”
华衣少年强行压下的气血,见到这阴鸷中年,心下顿时不快,眉头一皱道:“鲁守宫,你这是质问本王?”
“不敢。”鲁守宫神色不变,淡淡道:“王爷言重了,下官分内之事,不得不如此而已。”
诚亲王抬头张望,刚刚那股清风拂袖,他便知道附近有个宗师级数的大高手,这样的人物有心隐藏起来,凭借他的武道经验,根本不可能把对方找出来,他很奇怪,究竟是哪一位高手会闲来无事,在皇城前晃悠,要知道大魏的历史上,就有一桩宗师高手刺杀太子的例子,所以皇城守卫森严,对于任何敢无故靠近的高手,都会格杀勿论。
“你是禁军首领,有守卫皇城之责,然而……”诚亲王见这位大内首领依旧不动声色,有些气恼的道:“皇城三十丈内站着个大宗师,你竟然未曾发现?”
鲁守宫眼角皱了皱,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情绪,让诚亲王失望了一把,只是他常年锻炼,内心的震动,绝对不会表现在脸上而已,“王爷您确定?”
事实上他已经有些相信诚亲王的话,毕竟这等事儿,便是太子殿下也不敢玩笑。
“刚刚策马,三丈之内无人近身,那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无声救人,不是大宗师是什么?”诚亲王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疑惑,他有一句话没说,那股真气的感觉,与燕山北面结庐的藏锋一脉很相似,只是世人都知道,藏锋一脉的宗师高手,迄今为止也就开宗立派的门主藏锋剑一人而已。
藏锋剑门徒遍及天下,任职军中的高手不知凡几,诚亲王不是傻子,这种犯忌讳的话甫一出口,绝对会遭到许多势力的打压,更何况光凭藏锋剑这三个字的名号,也就足以让他不敢说出这句话。
大魏虽然是皇室的,却又不全是皇室的,六大武道圣地,千载豪门世家,三方鼎立,相互牵制着,这是历代皇帝的心病,难以根除。
“的确只有入了先天的宗师才能办到。”鲁守宫宁可信其有,挥手招来一名侍卫,低声垂询道:“元国那边的钉子又没有汇报?”
大内禁卫直接负责于皇帝,不仅要拱卫皇城,更是大魏情报系统汇总之地,这个侍卫便是鲁守宫心腹之一,值得信任。
“大人,王爷。”侍卫先是一礼,而后回道:“兄弟们日夜不敢懈怠,元人那边盯得很死,他们若是有异动,第一时间内定然会汇报过来。”
“本王确定刚才的确是个大宗师!那小孩横移三丈,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都曾看见!”看见鲁守宫皱眉动作,诚亲王恼怒的抬头张望,却发觉路人早就走个干干净净。
这些寻常百姓,见到一群官军围成一团,自然都害怕的跑了个干净,而那小孩的父母,更是走的最快,诚亲王张目看去,顿时尴尬不已。
“本官也相信那些兄弟。”这阴鸷中年人改变了称呼,冷冷对那侍卫道:“查查六大门派动向,还有清河崔家、慕容、上廖……这些世家所有动作,让手下们尽快分析,第一时间之内把结果呈报上来,我会亲自向陛下禀告,若是出了任何差错,这些兄弟们可就危险了。”
那侍卫一凛,点头施礼退去,准备各种事项。
“王爷,兹事体大,下官不希望走漏任何风声……下官直接对陛下负责,所以这是陛下的意思。”鲁守宫一脸阴沉,声音有些发寒:“皇城守备律例添了一条,方圆百丈内纵马者,勿论官衔身份,当领廷扙五十……王爷记住了。”
诚亲王气得脸色有些发青,心里更是无奈,他虽然是当今陛下所出,对于这个皇帝身边的近人却无可奈何——鲁守宫只忠于皇帝和未来皇帝,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皇帝陛下对这位阴鸷的大人,也是青睐有佳,他手上掌管的权力,可以说是大魏皇朝最阴暗的而又最有力的,没有哪个皇子愿意得罪这样的人。
至于因为救人引发的一些列变故,苏轩并没有察觉,就算他知道,他也只会想到禁军首领真是较真,而鲁守宫较真的原因,则是皇室内库那密封的卷宗。
十七年前八王夺嫡,太子被刺杀一案,这是众人皆知的,而掌管大魏阴暗权力的鲁守宫却清楚地知道,那个无名宗师不仅带走了太子的性命,更是成功的毒杀了病重的先帝,这等惊天动地的事被掩藏到深宫深处,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而已。
当今陛下加宽加厚加高皇城,守备条例更是编纂的森严,大部分原因便是源于十几年前的旧事,鲁守宫深知陛下对这般事的忌讳,所以下达一系列动作,直接影响到未来几年的变化。
…………
入夜时分,苏轩终于狼狈不堪地寻到太学院,摸摸索索找到了住宿的客栈,他暗下决心,日后游遍全城,一定要编纂份大大的地图,方便后来人,当然也为自己增加点银粮储备。
要了些饭菜端进房内,苏轩有些咋舌,京师这种地方,无论住宿还是吃饭,价格都高的惊人,太学院没有公寓之类,像他这样外来求学的学子们,大多在城外租赁处雅居,刚来到京城还没几天,苏轩也就没忙碌着寻找住处。
今夜有风,无云,月圆。
这些寻常酒菜,苏轩直视浅尝辄止,他七天前吞服过一片琼玉洗髓丹,效力大约能管十二天,为了不让人怀疑,才每日点些食物,更何况修行日短,口腹之欲尚自强烈,忍不住馋了两口,聊表心意。
吹灭了灯火,三更一过,苏轩悄悄腾挪到客栈屋顶,铺上层垫子盘坐上面,指尖捏了朵莲花印,静心凝神,一一存想性格正邪两念。
他虽然能天生夜游,但心根不稳,神性未定,月前贸然修炼轮转经,险些迷失在幻象之中,神识大伤,有了教训后,苏轩才开始认真对待修炼的最初阶段,也是最为重要的境界——阴神悔出。
人性有善恶执三类念头,善恶是无绝对的,对于修道人来说更是如此,俗话说“善恶一思量间”,修道士随性所致,认为行的的善便是善,做的是恶便是恶,一思量便有不同念想,同一件事凭借心意便有不同的善恶标准。
道不同不相为谋,修道者之间的争斗,都是因为道理不同,才凭借力量压服,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阴神悔出,其实就是对自己前事所为,下一个既模糊又清晰地定义,日后行事按照自己的标准,人道虽然千变万化,却有一杆尺子度量。
这种定神的行为进一步前进之后,便是完善“道心”,那样才算登堂入室,进入了修“道”的大门。
古老门阀对于修道的严苛,苏轩往日并不在意,作为穿越众的骄傲,认为天资摆在那,自然有出奇之处,只是修炼道术后才知道其中凶险,认认真真打稳基础。
存神定性,每夜静寂之时凝练心境,直至今夜苏轩才有一种“放下”的超脱感、轻松感,有一种真空无碍,心灵干净纯粹的直观感受。
“心至真空,解脱无累!原来这些都是真的,明心见性,明心见性,心灵经过自我不断洗伐,果真有种超脱感,怪不得历史上这么多皇帝都醉心于修炼,这种感觉简直就是精神上吸食鸦片,没有毅力或者稍微放松下,都可能坠入魔障。”
苏轩心头感慨道途之凶险,不再迟疑,大约半炷香时间,一尊泛着幽幽清光的莲花忽而现于头顶,周围树立着五张黑漆漆的门户,分别代表着神道、人道、畜道、鬼道、地狱道,这五张门户以一种极为玄妙的速度旋转着,一道阴风从苏轩头顶钻出,急速钻机其中一道门户。
“无间地狱!”
眼前一片尸山血海,苏轩极为冷静的睁开眼睛,轮转经第一关无尽幻象,万象本源的负面情绪,这是必须要斩杀的。
(对于电工的怨念,在下能与伽椰子相提并论!
shubao2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