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般艳丽,一个橘黄似火焰……熊大海感到精神有些恍惚起来,眼皮发紧,怠倦困意袭上心头,于是停止了进攻,手臂也垂下了,呆呆的站立在空萨的面前……
这是小鬼的“摄魂术”,类似于“催眠术”,虽不能真正摄取目标的魂魄,但却可以令其暂时陷入神情恍惚之中,产生错觉臆想,并丧失反抗能力,而任由小鬼宰割。
两只小鬼的眼中色彩一红一黄,炫丽之极,如同断头台上喷溅的鲜血,亦如情人般炽热的熊熊欲望之火,此等“摄魂术”可令人恍若看破红尘,感叹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与那梦中情人共赴巫山云雨……熊大海想到了家乡黄龙府,邻村有个叫小芳的姑娘,自己每次在较武场上用通臂拳战胜对手之际,她都会报以火辣辣的目光,令他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可惜就在准备登门提亲的前一天夜里,李地火闯入家门,将自己杀死并种下了蠕头蛮……
“小芳……”熊大海嘴里喃喃嗫嚅着。
“素叻尊”与“婆贾妮”见目标已经迷糊了,于是抓紧时机,双双猱身扑上,分别揪住熊大海脖子两侧的皮肉,张开利齿对其跳动着的颈动脉狠命的咬下……
“咯咯咯……”的一连串脆响,熊大海的脖子突然之间抻长了,吓了两只小鬼一跳,怔怔的呆愣住了。
熊大海虽然为“摄魂术”所迷惑,但其体内的蠕头蛮却清醒得很,见危险来临,便自动现出原形来应对。危机之中脑袋一转张开了血盆大口,两米长的脖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下来,“啵啵”吐出了两只小泡泡,罩向了俩小鬼。
围观的山民们见状无不骇然,“妖怪啊……”他们纷纷惊恐的喊叫起来了。
寒生抬头一看,也不禁万分诧异。
客家嬷嬷淡然一笑,解释说道:“熊大海体内有一只蠕头蛮,老妪正想对你说这件事儿,有没有办法把那东西弄出来,医治好他。”
“蠕头蛮?”寒生想了想,道,“尸衣经中曾讲到过,上古时有种怪异的蠕虫,可钻入人体为宿主,鸠占鹊巢,此人自此可以长寿。这怪虫亦正亦邪,全视宿主之人品而好恶,不过经书里面只记载了如何辟邪,却未曾提及如何将其驱除出人体……”
客家嬷嬷听罢有些失望。
“让我琢磨琢磨,世间上任何疑难杂症,都是有法可医的。”寒生思忖着说道。
沈才华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寒生的血中含有白陀须,可解一切蛊毒,他肿起的嘴唇已经大致消退,基本上不碍事儿了。
“寒生爸爸,我找到了这个……”沈才华得意的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断肠毒母”来说道,“是送给你的。”
寒生惊讶的接过鸡蛋般大小、黑亮亮的“断肠毒母”,诧异的问道:“才华,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鄱阳湖鞋山,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还有一条大蟒蛇看着它呢……原来有鸭蛋这么大,可惜在关中地脐下面被长着三只眼的大甲虫们啃掉了一层,所以只剩下这么多了。”沈才华不无惋惜的回答说道。
“嗯,不错,这正是医书中记载的‘断肠毒母’,此物极为难寻,被李时珍称之为‘中药之王’,其本身剧毒,却又可解剧毒,端的是好东西呢。”寒生啧啧称奇道。
“好呀,”沈才华目光瞥见熊大海抻长脖子正与一黑一白两个小人打在了一起,不禁叫道,“大海吐泡泡啦……”
寒生闻言睁开蝇眼细瞧,熊大海吐出的半透明气泡内有十余只肉色的小虫,如蝌蚪般生有一条小尾巴,正挤在一起虎视眈眈的盯着气泡外的两个小鬼……这可能是蠕头蛮的幼虫了,寒生想。
“啪啪”两声,“素叻尊”与“婆贾妮”分别捅破了气泡,那些蠕头蛮幼虫撒落在了两只小鬼赤裸的身上,然后争先恐后的往皮肉里面钻。不料,小鬼乃是以藤茎为体,并非寻常人之肉体,因此拱了好一会儿,竟然一条都钻不进去。就在这时,两只小鬼伸出小巴掌,“噼噼啪啪”的一阵乱拍,竟然一个不剩的将幼虫们统统给拍扁打死了。
蠕头蛮大惊失色,欲指挥熊大海伸手去捉肩膀上的两只小鬼,无奈其仍在精神恍惚之中,两只手臂软绵绵的垂着,根本无动于衷。而此刻,小鬼们缓过神儿来,又猱身扑上,照着隐藏在薄如纸般肉皮下的青色血管,张开利齿疯狂的咬下……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自沈才华口袋中飞身跃起,直奔熊大海而去,原来是灵胎出动了。
灵胎“嗖”的凌空越过燃烧的篝火堆,落在了熊大海的肩膀上,威风凛凛的站在了两小鬼的面前。
“素叻尊”与“婆贾妮”面面相觑,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小鬼?
灵胎那白白胖胖的身子以及英俊的面孔,令“婆贾妮”心旌一荡,杏眼微醺,嫣然一笑,炽热的目光火辣辣的瞅着灵胎,两只小手还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私|处……
第一百八十三章
灵胎是樟柳二鬼精气所化,虽说上懂天文,下识地理,能够预卜一些未来之事,但却不会打架斗殴,它在果敢西山的罂粟地里,曾经偷看过客家嬷嬷的“祝由轻功”,因此窜上跳下的动作十分敏捷,但见它猱身上前,“啪啪啪”闪电般的连抽了“素叻尊”好几个耳光……
“素叻尊”怒极,但并未还手,而是以血红色的双瞳直视灵胎,又使出了“摄魂术”,那女小鬼“婆贾妮”与它本是心灵相通,联袂发动,也将炽热如火的目光,直勾勾的乜了过去。
岂知灵胎并未人类,并不受“摄魂术”的蛊惑,它蓦地眼睑一翻,双瞳罩上了一层白翳,嘴巴一咧歪,竟然滴滴嗒嗒的流下一丝亮晶晶的口涎来,完全是是一副痴呆样,而且还用小手在接着自己嘴角淌下来粘粘的口水。
“素叻尊”与“婆贾妮”一见均傻眼了,这小人怎么转瞬变成一个瞎子和痴呆了,方才的那个英俊奶油小生般的相貌竟然如此丑陋不堪……正寻思之际,灵胎突然出手了,闪电般的将手中的口涎水抹进了两小鬼吃惊的嘴里。
风后的尸尘乃是远古祝由圣药,在关中地脐的密室内,灵胎曾经悄悄捧了一把尸尘,躲在沈才华的衣袋里偷偷的吞服了,因此不光是它的呕吐物,以至于连其口水都有着神奇的药性了。
“素叻尊”与“婆贾妮”俩小鬼明亮的眼神儿渐渐的黯淡了,手臂垂下,身子也在慢慢的僵直,失去了生气,最终变回了原形——两段藤茎。“啪嗒”一声,由熊大海的肩头摔落在了地上,其中黑不溜秋带皮的那段藤茎是男小鬼“素叻尊”,而剥了皮白净净的那段则是“婆贾妮”。
空萨见状大吃一惊,自己多年豢养的俩小鬼竟然被打回了原形,“小鬼降头术”遭破解,已附于藤茎上面十年的一对小童魂魄也就这么烟消云散了。随着喉头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喷出,“颂长老,空萨输了……”他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胡须,万分痛苦的说道。
“咯咯咯……”一阵脆响,熊大海的脖颈缩回成了原来的样子,随着“摄魂术”的消失,他也恢复了正常,望着四周诧异的问道:“咦,那两个小人呢?”
此刻灵胎早已返回到了沈才华的衣袋里,然后又闭门不出了。
颂长老仰天长叹一声,道:“看来只有本长老亲自出马啦……”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斗法,看得山民们既惊恐紧张,又激|情亢奋,那头人双眼都傻了,两只手掌不停地搓着,口中直咽唾沫。
此刻,寒生已然全部瞧在了眼里,心下暗道,暹罗降头师们已经使出了“五毒蛊虫”和“小鬼降头”,颂长老即是降头师首领,则必有过人之处,万不可小觑。
颂长老缓缓步下滑竿,绕过篝火堆,走至了老祖的面前,朗声说道:“‘野人山老妖’,你我属下都已比试完了,现在轮到我们之间对决了。”
老祖依旧坐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目,一言不发。
贾尸冥冷冷的说道:“你想怎么对决?”
阿明将话翻译给颂长老听。
颂长老闻言嘿嘿一笑,把手一伸,异常大度的说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相逢一笑泯恩仇’,本长老同你们素不相识,尽管通他亜因双方之间的误会而身亡,但我也无意与老妖结怨,倒不如大家握握手,就此别过如何呀?”
颂长老的话令众人吃了一惊,难道说这老降头师知难而退了?
“小心这老家伙手上有古怪。”客家嬷嬷提醒说道。
颂长老看出对方怀疑的眼神儿,于是把手一摊,面色郑重的说道:“本长老在暹罗乃是皇家降头师,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岂能在化敌为友的时候暗算对方呢?你们也太小瞧人了。”
寒生听罢阿明的翻译,走近前来,朗声说道:“在中原,江湖上向来推崇‘以和为贵’,既然颂长老有意和解,我们当然不会拒之门外的。但是,首先你必须要向山民们澄清,那些女婴们到底是不是体内被所谓的‘老妖’下了‘阴婴降头’,究竟会不会四十九日之内变成痴呆,请你说出事实的真相。”
“呵呵呵……理当澄清,理当澄清,”颂长老爆发出爽朗的笑声,然后回过身来,面对着头人与众山民说道,“你们且听本长老说,这次来到甘拜迪,原先也只是怀疑‘野人山老妖’也许未能除去女婴们体内之降头,现在一看,降头已除,本长老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女婴们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降头了……”
山民们闻言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马蚤动。
“颂长老,您是说女婴们不会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变成痴呆了?”头人疑惑的问道。
“绝对不会,本长老以人格担保,请你们相信这位来自中国的赤脚神医,他是一位好医生。”颂长老高声说道。
山民们惊喜过望,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阿明也高兴的将颂长老的话复述了一遍。
在场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神情也缓和了下来。
颂长老缓缓的向老祖伸出手来……贾道长迟疑的抬起老祖的胳膊,颂长老轻轻的握了一下,然后满意的说道:“误会已解,本长老告辞了。”说罢招呼起空萨以及另外两位降头师,用滑竿抬着通他亜的尸体,扬长而去。
山民们在头人的带领下,也都随之陆续的散去了。
贾尸冥仔细的抚摸观察着老祖的那只手,并未发现有任何的不妥,“奇怪,这颂长老怎么肯如此轻易的就罢休了呢?”他皱着眉头说道。
寒生也仔细探查了老祖的手掌,同样的疑惑不解:“老祖并无异样,或许颂长老真的是良心发现也说不定。”
“哼,依老妪看来,他自知不敌,不过因此找了个台阶下而已。”客家嬷嬷在一旁鄙夷的说道。
是夜,阿明家中设宴款待寒生等一行人,小芹的父亲也赶来了,大家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感慨。酒足饭饱之后,就在阿明家的竹楼上安歇了,妮子和沈才华就睡在了老祖的身边,贾尸冥则盘腿闭目打坐,慢慢的调养体内的真气。
夜深了,乌云渐渐遮蔽了月光,人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整座寨子里一片静谧,唯有山风吹拂竹梢,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
两名挎着卡宾枪的青年漫无目的在山寨里巡逻值夜,偶尔火光一闪,那是他们在吸烟。
子夜时分,黑漆漆的半空里,悄无声息飘来了一个浅色的球形物体,缓缓的飞抵阿明家的高脚竹楼窗口,待到近前,那原来是一颗人头,枯瘦黑皮,两只眼睛射出邪光,一口黄灿灿的大金牙,正是颂长老的脑袋……
颂长老等人离开山寨后,来到了恩梅开江一处隐秘的水湾,那儿藏有一艘机帆船,是他们溯着伊洛瓦底江驶上来的。
上到船上,降头师们将通他亜的尸首放到了船舱里。
晚饭过后,已近子夜时分,颂长老吩咐大家在船上待命,自己则祭出了“飞头降”,将脑袋脱离了身子,飞上茫茫的夜空里,朝着寨子里而去……他在与“野人山老妖”握手之时,便已经确认了这个“阴相人”几乎没有体重,他的“飞头”绝对可以叼得起她的。
天空中乌云蔽月,朦胧的夜色正好掩护了“飞头”诡异的阴影,当他飞至阿明家的那幢高脚竹楼时,没有惊动寨里的任何人。
“飞头”悄悄地贴近竹楼,探头探脑的挨个窗口往里瞧。堂屋内睡了好些个人,鼾声四起,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酒香气,他认出其间有那位赤脚神医等几个人,还有一个老头在独自闭目打坐,但未见“野人山老妖”。有间屋子里睡着那个着装古怪的老太婆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怀里依偎着个婴儿,那是阿明的妻子小芹。他又飞到最里间屋子的窗口外,终于看到了目标,那个“阴相人”单独同两个小孩子睡在屋子的地板上……
东南亚一带的高脚竹楼,一层豢养牛猪等牲畜,二楼供人居住,而且窗户都是空的,并无窗扇与玻璃,这与热带雨林潮湿闷热的气候有关,更加便于通风之故。
“飞头”悄悄地钻进了窗内,见俩孩子正在熟睡之中,于是抓紧时机,张开了大嘴叼住“野人山老妖”的长发,将其拽起身来,果然其轻得如同纸糊的一样,丝毫不费力,然后从窗口拖着她悄悄地飞了出去……
墨墨睡觉时怀里抱着“小翠儿”,她梦见了娘将她搂在怀里,讲着很好听的故事,后来娘不知怎么的,身子慢慢的飘起来了,晃晃悠悠的飘出了窗口……
“娘……你要去哪里?”墨墨在梦中喊着娘,可是娘却不理睬她,渐渐的越飘越远,她急得哭了。
“喵呜……”突然,大黑猫在她耳边警觉的叫了起来,墨墨一下子惊醒了,扭头看去,娘真的不见了!她目光朝着窗口望去,刚巧瞧见娘正飘浮在半空里向着远方飞去……
“娘,等等我……”墨墨心中着急的喊着,怀里抱着大黑猫“小翠儿”一纵,整个身子也斜飘飘的飞出了窗口,她在朦胧之中无意识的使出了“一苇渡江”。
“达摩五式”的第一式“一苇渡江”是门绝世轻功,不亚于沈才华的“猪油功”,但无论何种轻功,毕竟还是飞不起来的,墨墨冲出窗口外没多远,就坠落下去了,她的脚刚一沾地便重又跃起,沿着寨外的泥土路,朝着娘飞去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而此刻,沈才华仍旧睡得呼呼的,连日来的奔波,实在是太疲倦了,那大鹦鹉嘟嘟更是鼾声连连,面颊竟然红扑扑的,原来它偷偷从贾尸冥的大碗里喝了点酒。
墨墨身轻如燕,脚尖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身法飘逸至极,一直追到了恩梅开江边上。但闻“哒哒哒”的马达声响起,一艘机帆船刚刚驶离了岸边,她瞧得真切,娘飘飘然降落到了船上。
“娘,等等我……”墨墨奋力一跃,身子如||乳|燕穿云一般,落在了船头上。
可眼前的景象却令墨墨大吃一惊,一颗脑袋正叼着娘的头发,用力的朝着船舱里面拖……
第一百八十四章
清晨,一缕阳光射进了竹楼内,宿醉的人们纷纷醒来。
贾尸冥一直打坐调息至天明,但自从其丧失了真气以后,便如同寻常人一般,若是在以前,昨夜之事绝对逃不出他敏锐耳朵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里面的房间前,轻轻的推开房门,惊讶的发现屋内地板上只有沈才华和大鹦鹉在熟睡着,而墨墨同老祖都不见了……
贾尸冥摇醒了沈才华,急问墨墨及老祖去哪儿了,小才华迷迷瞪瞪的摇晃着脑袋,表示不知道。
“坏了,我们上当了!”贾尸冥此刻方才恍然大悟道。
“出什么事儿了?”寒生等人闻言冲进来问道。
“老祖和墨墨不见了……”贾尸冥懊丧的说道,“贫道想这颂长老怎么会如此大度呢,原来是趁我们不备,深夜来袭,抓走了老祖和墨墨。”
寒生目光望向了沈才华。
“我睡着了……”沈才华泪水盈盈的悔恨说道。
“我也睡……睡着了。”嘟嘟不好意思的嗫嚅道。
寒生走到窗口四外眺望着,思索着说:“对方大概是从窗口进来的,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武功应当是相当高的了。”
“她们往那边去了……”沈才华鼻子嗅嗅,突然手指着恩梅开江方向说道。
“我……我去看看。”嘟嘟说着振翅飞出了窗口,一直朝江边飞去。
“才华,你还能闻到墨墨的气味么?”寒生急切的问道。
“能。”沈才华点点头。
“好,那我们就马上去追。”寒生断然道。
告辞了老爹,在沈才华的引领下,众人一路直奔恩梅开江边而去,阿明也拎着卡宾枪随着一同前往。
清晨,江面上雾气朦胧,沈才华止住了脚步,失望的说道:“我嗅不到了……大概是乘船走了。”
阿明望着茫茫江面,说道:“往恩梅开江下游走,在桑加汇入伊洛瓦底江,经密支那和曼德勒一直可以到博葛礼入安达曼海,之后便可以绕行去曼谷了,我想他们可能沿江顺流而下……”
贾尸冥摇了摇头,思忖道:“这颂长老心机颇深,不可以常理推断,贫道倒是认为他极有可能声东击西,反而逆流而上,从而摆脱掉我们。”
“先去前面码头那儿,打听一下看有谁发现过可疑的船只?”阿明指着不远处说道。
众人赶到了小码头,远远瞥见阿明的那艘木船就停泊在岸边,他匆匆前去打探了一番,回来说道:“今天凌晨,有人听见一艘机帆船往恩梅开江上游去了,肯定不是本地的船只。”
“此地凌晨时分经常有船只经过的么?”贾尸冥问道。
“没有,上游都是连绵不断的原始雨林了,又没有什么城市和村庄,所以除了打渔船之外,极少有人去。”阿明解释说道。
“那么就极有可能是颂长老他们了。”贾尸冥语气较为肯定的说道。
“那我们就乘阿明的船追上去吧。”寒生最后道。
大家登上了木船,彭长老扶着安息长老坐进了舱内,阿明摇着橹朝恩梅开江上游而去。
寒生站在船头上,凝望着雾气茫茫的江面,心想好不容易找到了墨墨和老祖,可别再出什么事儿了。
沈才华坐在船边上,悄悄地从衣袋里掏出灵胎,见无人注意,急忙低头悄声的问道:“灵胎,快告诉我,你知道墨墨去哪儿了么?”
灵胎闻言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睁开了双眼,用纤细的赣北口音说道:“她在一艘大船上,江水的两岸都是茂密的森林,方向是在北面。”说罢,小手指向了恩梅开江上游方向。
乌云飘过,清冷的月光顷洒于天地之间。
墨墨身子斜斜的飘落到船头上,一眼瞥见娘正被一颗人头往船舱里面拖,顿时惊呆了……
“喵呜……”就在这时,大黑猫“小翠儿”从墨墨的怀里“嗖”的窜了出来,扑至舱门口,凶狠的挥起两只利爪朝着那颗人头抓去……
颂长老大惊,自己的脑袋还未及返回躯体上,怎么突然间扑上来一只凶恶的大猫,“空萨!”他惊慌失措的大声喊叫道。
“嗤嗤”两声,锐利的猫爪在他的脸上抓出两道血痕,几乎伤到眼睛,“喵呜……”大黑猫张开血盆大口,又朝着他面上咬来……
舱内一位黑袍降头师闻声赶到,见势不妙急速的掏出个小竹筒来,塞子拔开,但见黑暗中金光一闪,一物跃出直奔大黑猫而去。
“小翠儿”瞥见金光闪烁,它本是灵猫,立即嗅感到危险的来临,急忙将腰一弓,倒纵回到墨墨的脚边,“呜呜……”发出恐惧的鸣叫声。
月光下,船甲板上蓦地蹦落来一只寸许大小的蚕虫,八足状扁椭圆形,头部奇大,两只大大的凸眼,通体金黄|色,这就是金蚕蛊。
降头师炼制金蚕蛊是将毒蛇、蜈蚣、蝎子、蜥蜴、蚯蚓、蛤蟆等十多种毒虫,共同放在一个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一年过后,便只剩下一只,其形态以及颜色都彻底的改变了,形状变得象蚕,皮肤金黄,毒性极大,而且具有简单的思维,绝对听命于主人,甘愿受其驱使。
颂长老的“飞头”趁机返回到了躯体之上,喘息未定,急忙吩咐驾驶舱雇请的舵手开足马力朝着恩梅开江上游驶去,在雨林深处江边的一处峭壁上有个极隐秘的山洞,他早年就是躲在那儿修炼“飞头降”的,如今重返故地,准备再次修炼枋长老的“阴相人”。
月光下,颂长老惊讶的发现一个小姑娘呆立在船头上,正是在寨子里斗法时,那个口吐大血蚤的女孩儿,顿时惊喜若狂,嘴里急急的喊道:“空萨,空萨,本长老今晚收获太大啦……”
一脸大胡子的空萨提着内裤匆匆跑来,他方才去解手了。
“咦,吐血蚤的女孩儿?”空萨惊奇的说道,“她也是个小降头师吧?”
“呵呵……”颂长老满意的笑道,“当年勐拉差翁炳的‘血降头’令整个东南亚以及南洋闻风丧胆,连暹罗皇室都畏惧三分,后来自他失踪了以后,‘血降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是的,长老,所有的降头师都认定勐拉差翁炳可能已经死了,他的‘血降头’以及‘阴相人’秘术从此也就失传了。”空萨点头称是。
颂长老手一指墨墨,得意的说道:“这个小姑娘口吐大血蚤,不正是勐拉差翁炳的东南亚第一降——‘血降头’么?依本长老所见,此女必定大有来历啊……”
空萨迟疑的望着墨墨,嘴里疑惑道:“莫非勐拉差翁炳还活着?”
“有可能!”颂长老点头道,“这小姑娘兴许就是他的传人呢。”
此刻,墨墨已经缓过神儿来,遂高声叫道:“你们为什么抓走我娘?”
颂长老与空萨面面相觑,他们几个人都听不懂汉语。
“说呀!为啥抓我娘!”墨墨怒极,跺脚厉声喝问道。
颂长老急的直挠头皮,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囔着:“哎呀,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小姑娘说,你们为什么要抓走她的娘?”这时,船舱内传来了答话之声……
说话之人是颂长老雇请这艘机帆船的泰国船主岩通,他穿着件白色无领衬衫,脑袋探出驾驶舱,解释着说道。
“你懂中国话?”颂长老惊讶的问道。
“我是华人,老家在云南勐腊。”那位老年船主一面驾驶着机帆船,一面回答说道。
“那太好了,你赶快问问她,认不认识勐拉差翁炳?”颂长老赶紧说道。
船主用蹩脚的普通话和颜悦色的复述了一遍。
“勐拉差翁炳……那是我的师父呀。”墨墨惊讶道。
“勐拉差翁炳是小姑娘的师父。”船主对颂长老说道。
颂长老心中顿时激动得一阵颤栗,急不可待的问道:“勐拉差翁炳现在哪儿?”
“你师父勐拉差翁炳在哪里?”船主翻译过来。
墨墨闻言立时警觉了起来,没有搭理他,目光一瞥,直冲着船舱跑去,口中高声叫道:“还我娘来……”
“喵呜……”大黑猫立刻发出了警告。
那金蚕弓身伏在甲板上,急切的等待着主人发出进攻的指令。
“快收起金蚕蛊!”颂长老急令道,他怕凶狠的金蚕伤到了小姑娘。
黑袍降头师口中念了句巫咒,金蚕身子“嗖”的后纵弹起,准确的退回到了竹筒里,那人顺手盖上了塞子,然后将竹筒揣进了怀中。
墨墨扑倒老祖的身上,仔细的瞧了瞧,并没有发现娘有哪儿受伤,于是这才放下心来,轻轻的抱起她,退回到了船头上。
颂长老踌躇满志的说道:“空萨,你去舱里找点吃的来,我们需要和这位勐拉差翁炳的传人建立点友谊才行。”
“是。”空萨进舱去了,不一会儿,便端出来一碟洋葱辣椒炸蚂蚁蛋来,这是传统的暹罗美食,营养极为丰富。
“小姑娘,饿了吧?这蚂蚁蛋又香又脆,可好吃啦……”颂长老和蔼的说着,随手抓起一粒豌豆大小的蚂蚁蛋丢进嘴里,“嘎嘣”咬碎吞落腹中。
“喵呜……”大黑猫再次的发出警告。
墨墨没有理睬颂长老,而是扭过头去,望着雾气笼罩的浩瀚江水犯了愁,她心里很清楚,这些都是坏人,自己和娘已经被困在这艘船上了……若是离岸边近的话,还可以用“达摩五式”轻功跃上去,可是眼下是在江中心,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江水,无论如何是走不脱的了。
颂长老见墨墨不吃东西,于是挠了挠头皮,问空萨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说出勐拉差翁炳的事情呢?”
空萨想了想,说道:“小孩子思维简单,只要连哄带骗的,她肯定就会说出来。”
“嗯,讲的不错,这样吧,你去驾驶舱开船,换下岩通来给本长老做翻译。”颂长老吩咐道。
岩通老爹来了,对着墨墨亲切的笑了笑。
“你告诉她,就说本长老是勐拉差翁炳的师弟,已经多年未见师兄了,心中很是想念……”颂长老吩咐道。
岩通如实的将话翻译了过去。
墨墨怀疑的看着颂长老,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信。”
颂长老见墨墨不信,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说道:“你等等,本长老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会相信了。”然后匆匆跑进了船舱里。
此刻,机帆船正开足着马力,溯着恩梅开江往上游驶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颂长老从船舱里出来,手中拿着一张黑白相片,兴冲冲的跑到墨墨身旁,对她说道:“你看看这是谁?”
墨墨目光落在了这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上,一个赤足布巾缠头,鹰鼻凹眼,满脸胡须的老降头师正盘坐于一块大青石上,口中吹着一根血笛……
“炳师父……炳爸爸……”墨墨心头一热,眼眶湿润了,脑海中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雨林的深处,自己同鬼婴小才华一道骑在蒙拉差翁炳脖子上玩耍时的情景……
颂长老微笑着望着小姑娘,心中暗道,她果然是当年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蒙拉差翁炳的传人,阿瑜陀耶王朝时期枋长老秘术的唯一传人,“血降头”和“阴相人”两样旷世奇术都在她的身上……嗯,想不到数百年来,多少降头师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本长老就是蒙拉差翁炳的师弟,也就是你的师叔,你的长辈,懂么?”颂长老异常慈祥的说道,“可怜的孩子,看起来,你一定是受了不少的苦吧?”
岩通将颂长老的话照样翻译了过去。
墨墨闻言心中酸楚,她不知道炳师父有没有同门师兄弟,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当年蒙拉差翁炳用“灌头术”,只是将“血降头”和“阴相人”两样旷世秘术和对蒙拉差翁坤巴的复仇信念,强行植入了她的脑中。当她长大成|人以后的某一天里,那些潜伏的信息将会突然醒觉过来,她记起这所有的一切,然后将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掉仇人大国师坤巴,成为自吞武里王朝以来,暹罗最伟大的降头师。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颂长老问道。
“墨墨。”墨墨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告诉了他。
颂长老见小姑娘肯同他讲话了,心中暗喜,接着又显得无比诚恳的说道:“小墨墨,自数年前与炳师兄分手后,一直音讯全无,师弟我心中挂念的紧,不知他现在可好么?”
“炳师父早就死了。”墨墨幽幽道。
死了?原来蒙拉差翁炳死了……颂长老虽然已有所料,但闻言还是吃了一惊,他面露哀伤的说道,“小墨墨,炳师兄是怎么死的?”
“被大国师蒙拉差翁坤巴害死的。”墨墨回答道。
颂长老这回可是真的吃了一惊,据他所知,十余年前,暹罗皇宫内是有一个大国师蒙拉差翁坤巴,可是听说多年前他就已经死了呀……
“大国师蒙拉差翁坤巴不是很多年以前就死了么?”颂长老颇为疑惑的问道。
“没有,他抓去了我娘,把她变成了‘阴相人’。”墨墨忿忿道。
“那么蒙拉差翁坤巴现在哪儿?”颂长老谨慎的问道。
“被我杀死了。”墨墨回忆起雨林里的坤巴满脸是血,津津有味在啃食自己肢体的情景,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你……”颂长老闻言心中骇然,这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竟然杀死了大国师蒙拉差翁坤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忐忑的小心问道,“你是如何杀死他的?”
“血降头,”墨墨自豪的回答着,嘴里突然脱口而出,“炳爸爸说了,我是自吞武里王朝以来暹罗最伟大的降头师。”
颂长老闻言沉默不语,半晌,默默的说道:“你学会了炳师兄的‘血降头’和‘阴相人’秘术?”
“会。”墨墨望着他,肯定的答道。
“小墨墨,你是本长老的师侄儿,有些忠告不得不同你说,降头术是源于中国川滇一带苗疆的蛊术,自一千六百年前流传到了东南亚,并结合古暹罗巫术所演变而成,它能救人於生死,亦可害人於无形,因而称暹罗‘降头术’和中国湘西‘蛊术’并列为世间两大邪术。”颂长老缓缓说道。
船主岩通一字不漏的翻译着。
墨墨第一次听到有关降头术的知识,感到十分的新鲜。
“小墨墨,你知道降头师也会被自己的降头术反噬的么?”颂长老关切的问道。
墨墨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功力不足的降头师极有可能因此破功,乃至赔上一条性命,即使降头师的功力深厚,十之八九也会因为反噬而大伤元气,必须急觅隐密之处疗伤,方能逃过破功之劫。”颂长老循循善诱道。
“什么叫做‘破功之劫’?”墨墨不解的问道。
颂长老微微一笑解释道:“昨晚你都见到了,通他亜的‘五毒蛊虫’被你的大血蚤所杀,他紧接着脸上的毒疣便爆裂身亡了,尸首现今还在船舱里呢,这便是降头术反噬,破功之劫了。”
墨墨回想起来那个掌中托着怪虫的白袍降头师临死之时的吓人模样,心里感到了一阵恐惧。
“所以,”颂长老接着说道,“本长老既为你的师叔,就有责任防止你也被大血蚤反噬,最后破功而亡。”
“大血蚤不会的。”墨墨尖声反驳道。
“孩子,防患于未然嘛,这样吧……”颂长老严肃的说道,“你把‘血降头’和‘阴相人’秘术说给师叔听,看看有什么值得防范的地方,好么?”
墨墨疑惑的目光瞅着颂长老,想了想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一定就是炳师父的师弟呢?”
颂长老把手一摊,显示出很委屈的样子道:“照片你都见了,怎么会不是呢?”
墨墨又想了想,摇头说道:“炳师父的照片如果是你捡来的呢?”
颂长老心道,这小姑娘还挺有心眼儿的呢,在泰国,几乎每一个降头师都有蒙拉差翁炳的相片,似乎这位东南亚第一降头师在身边庇佑他们一般,就如同前些年的中国,几乎人人都佩戴毛主席象章,道理是一样的。
“小墨墨,你不相信师叔,本长老可要生气啦。”颂长老黔驴技穷,索性拉下脸来了。
“我不要在船上,你要是我师叔,就靠岸边停下来,我和娘上岸以后再告诉你……”墨墨眼珠一转,狡黠的说道。
颂长老长叹一声,这小姑娘是在太难对付了,看来只有使用其他手段来迫使其就范……于是,他收起了照片,走回去了船舱里。
“空萨,不行,这小姑娘太精明了,软的不行干脆就来硬的。”颂长老忿忿不平的说道。
“可是,她的那只大血蚤好厉害,螫我们一下可就麻烦了……”空萨心有余悸的回答道。
“嘿嘿,”颂长老胸有成竹的说道,“咱们不是带来了几瓶高效防蚊油了么?”
空萨闻言恍然大悟道:“不错,我怎么忘了?那油的气味可以抵挡一切蚊虫、跳蚤以及旱蚂蝗的叮咬……”说罢赶紧从手拎包里取出两瓶来,拧开了盖子,两人迅即在头脸以及身上全部都涂上了厚厚的一层防蚊油。
“还有这个。”颂长老嘿嘿阴笑着,顺手从船舱壁上取下一瓶二氧化碳泡沫灭火器说道,“大血蚤肯定会被那些泡沫黏住,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哈哈……”
两人随即打开一只柳包手提箱,里面塞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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