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全本)

分节阅读_45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br/  “没去哪,一直在伦敦,就是纯粹的休息,睡觉。”

    她有点好笑,“就到伦敦来睡觉,你好奢侈。”

    “为什么不能呢?非要跟着旅游团跑来跑去拍几张照算休假吗?”

    “你就不能一个人啊,买张地图,坐个小火车,英国交通很发达,去哪里都很方便。算了,懒得跟你这种人说,看着挺有情调实际上是伪浪漫。只会在条件很好的酒店住下,然后坐上豪华的大巴离开,。最好有导游全程陪同,兴高采烈地与真正的景致擦肩而过。”她喋喋数说我,这样子看上去比较亲切。我继续观察她,身体恢复还算不错,只是依旧瘦,脸色也略显苍白。

    “腿脚真没事?”我问。

    “好得很。我上周爬山去了,健步如飞。”

    “吹吧,我见你第一面你就把自己撞一大包。”

    “那是碰着你才倒霉的。我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她倒赖上我了,我笑笑,“你自己注意点,我觉得你吹牛本领行,生活能力弱,一个人,跑那么远,也没人照顾你,想照顾你也不成。”

    她怔了一下,把眼光从我身上撤回来,垂下头,大概有点感触吧。

    “他的事处理完了?”我指的是陈勉的后事,我想我总该问一声。

    “嗯。”

    “可否不用语气词?”

    她回我:“房子给了他以前的小时工,存款全部捐掉。”语气还算平静,就是让人感觉有点隔日的灰尘味,在无人的房间飘啊飘的。

    “为什么要给小时工呢?”

    她淡淡地说:“他想跟她结婚,因为她把他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觉得干干净净就是家——”她没有哽咽,但也说不下去了,枯淡的语气中自有浓伤。

    沉默。良久我叹一记,“其实我理解他,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家,一个本本分分的人,这个理由对婚姻来说足够。”

    锦年瞥我一眼,有丝诧异。

    她总以为我对陈勉成见很深,不错。曾经很深。我和他较量了很长时间,商场、情场,现在火已燃尽,成败几何,却再说不出道理。

    锦年在伦敦外城租一个小公寓。一房一厅的格局,房子布置很诧异,不伦不类的东方色彩。她看我皱眉头,解释说是一个尼泊尔学生住的,租了全年,结果有事回家了,很便宜地就转租给了她。家具装饰都是现成的,她也懒得改。

    我去卫生间洗了手,而后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锦年在厨房烧水,问我:“喝茶还是咖啡。咖啡只有速溶的。”

    我说:“茶。”

    我从她卧室退出来,她正好沏好茶,水不知有没有完全,茶叶浮在水面,像蓝藻一样,挤挤挨挨,难以下嘴。

    她见我面色有异,说:“先别忙喝啊,要沉淀一下。”

    “什么茶?”我随口问。

    她忽然笑,先还掩嘴,看控制不住,索性就大方地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我莫名其妙。可怜的孩子,大概久不笑了,看到沈觉明觉得很亲切,可以肆无忌惮地嘲弄。好吧。让笑声来得更猛烈些吧。我自顾喝茶,不理她。

    可她就像水龙头里放不完的水一样,收不住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任泪水雨一样洒出来。

    “可以让我也笑笑吗?”我忍不住说。

    她揉着肚子努力告诉我原因:那个租她房子的尼泊尔学生第一次见她,请她喝中国茶,她问是什么茶,那学生想了半天说,洞,洞什么?有个洞……山顶洞人。她诧异,那不是一种类人猿吗?后来才了解,原来她想说冻顶乌龙。

    我没觉得好笑。可她说好笑死了。她曲着身子,肚子在痛,泪水更肆虐了。

    我把她拽起来,拖到沙发上。她又歪过身笑,倒下去,两只拖鞋啪啪扫到我身上。

    我不知怎么了,烦躁之后,转身重重压住她,对着她的眼睛恶狠狠说:“不许笑!笑就吃了你。”

    她肌肉瞬时绷紧,果然不笑了,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无辜而迷惘,而后逐渐过渡为紧张慌乱。

    我离她脸面大约一寸的距离,她的脸在我面前放大,每个变化的瞬间都不会错过,而是太压抑,太疲惫。她要出口,可是找不到。伦敦,连个听得懂中文的人都没有。可是谁叫她跑到这个鸟地方?

    我心内渗出些悲哀的意绪,把她扶正,认真地说:“锦年,他走了。”

    她惊恐地摇头。

    我指指卧房,“是他的手表吧,我看到了。”她把两块男用手表搁在了枕边,手表都坏了,空有两个凝固的时间。我不是特别清楚这两个时间对她而言有怎样的意义,我只知道,她每晚与它们同眠,心心念念记取一份无从弥补又无法追及的缺憾,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人承受不了这样的重压。我希望她可以释放,于是我几乎是刻意地挑起关于陈勉的话题。

    “锦年,我以前挺讨厌他的。知道吗?他生前,我为了安安揍他,打得很重,他没有回击,出乎我意料。”

    “别说——”她侧过脸。

    “很奇怪的,他走后,我倒是想起他以前在畅意的情景。我们一起联手打过几个单,配合还默契。他是个有心人,看待事情,角度总是跟别人不一样些。以前,觉得他有点不够磊落,阴损,现在想,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资本光明的。大家的生活环境不一样,认识不一样,走的路自然也不会一样。其实,我也挺阴损的,我的阴损就是心安理得地利用别人的阴损,还要维持自己道德的优越。说实话,在朗恩的事情上觉得挺抱歉的,他未必有出卖我的念头,但是我不得不防。锦年,对你我也说声抱歉。很多事情,必须经过时间沉淀,置身其中的时候,容易坐井观天,觉得世事不过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现在回头琢磨,才觉得当初的很多判断都特别武断。话兜了一圈,锦年,我只是想跟你说,我理解他在你心中的分量,理解你为什么会对他念念不忘”我不爱说这类话,很不洒脱,我是那种即使在退场的时候也要维持风度的,但这一次,我愿意放低身段。

    “你别说了好吗?”她抽泣,很快就泣不成声。

    她后来断续说:“我对自己恨得不行。他从来就不相信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可我从来就相信。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我伤害他。现在回想起以前他给我打电话,一遍遍求我,叫我不要离开他,说他有什么不好,指出来,他一定改我就非常非常难过。我可以不去爱他,我当时怎么荒唐到要这样伤害他。他一个人生活,在这世上也没亲人,就信我一个,可我一点都不关心他,就知道想着我自己的感觉。那么多年,就随他一个人在外边辛苦,单纯地问声好都没有。我们结婚的时候,他求我跟他一起走,我不肯,他说我不够爱他把手表摔坏了。他千方百计去找真相,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什么真相。我不够爱他,我配不上他的爱。他没有办法面对这份感情,背井离乡,他不是逃避,而是想他什么都没有了,但至少还可以拥有我的梦想。你不知道他拍了多少照片,写了详细的附注,我看了,真的为他难过。他何必这样对我?不值得的。我决定嫁给他,什么都不想,要结婚。可是,我最后还是丢下了他。他咳嗽,奄奄一息,说锦年,你上去等我,可我把他扔下了。你不知道,他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啊,就这么草率地被处埋掉了。我每次想起来就揪心,不知道灵魂会不会飘,我希望他到我身边,我也永远爱着他,我错了”锦年说不下去了,就是扑簌簌地掉眼泪,边擦,边流。眼里都是绝望的痛楚。我看得也很难过,只是没法出声。

    觉明——求仁得仁

    很长时间后,她才没有生息。她累了,弓腰收腿蜷缩在沙发里。细细小小的身体,看上去像一个被弃的婴儿。

    我找了床毯子,给她盖上,就坐在她身边。其实我很想抱住她,给她抚慰。然而这些亲昵的动作,终是不敢做。

    就如陈勉发现血缘将他与她隔成天堑,此刻,陈勉之死,将我与她也隔成天堑。

    夜幕渐渐降临。锦年从自己摧枯拉朽的黑暗记忆中探出头,“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她侧脸栖着一小片从窗户流进来的月光,眼泪已经干涸,眼圈还肿着。我哪里放心得下,说:“锦年,跟我回去吧你妈妈很担心你。”

    她坐起来,下颌一下下触着膝盖,良久,“觉明,你别再找我了。”

    “谁说我找你?”我被噎了。

    她深吸了口气,好像是横了心,急速地说:“我不爱你,也不可能再爱你。”

    我像被什么急剧扎了一下,一星星的痛,痛从肺腑蜿蜒上来爬到舌尖的时候,竟自作主张地拐了个弯变成了嘿嘿的笑。

    她迷惘地研究我。

    我拍着她的肩,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啊?那我就可怜到底,裴锦年,求你再加一句话,沈觉明,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说完,即出门。

    我觉得自己很无聊,爱与不爱,如今追问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6

    第二日,锦年打电话到我酒店,像我道歉。

    我说,你为什么道歉。她说,让你难过。

    “道歉有用吗?”

    “我无意伤害你。”

    “锦年,如果我死去,你会不会像记得他那样记得我?”

    “你……”

    我笑,“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

    我决定提早终止假期,因为写小楷也无法阻止情绪的低落。宣纸上的字,一个个面目可憎,而我本不该自寻烦恼。

    回前,又收到锦年的电话,说,有东西要托我捎给她母亲,问我是否方便去她那取。

    拒绝不够大气,我也从来没想要拒绝她,就跟她约了晚上的时间。

    我没想到的是,应门的是一个欧洲男人,很年轻的样子,最多20出头,论五官谈不上英俊,但是身形伟岸,汗sh的t恤紧绷在身上,浮凸出左右两枚发达的胸肌,约等于好几百斤的tnt。

    我错愕,不爽的感觉自腹内升起。

    “嗨,沈?裴的朋友?我是史蒂文,认识你很高兴。”男人热情地与我握手,又耸耸肩,侧向一边做个“请进”的手势,像男主人一般自在熟络。

    锦年这是从厨房蹿出来,给我介绍,“史蒂文,我的学生。你来得巧,一起吃饭吧。”

    屋里飘荡着油烟,很呛人。我咳嗽几声。想,什么叫来得巧?是来得不合时宜吧,干扰了她的浪漫晚餐。

    觉明——求仁得仁

    吃醋的感觉真叫人倒胃口。我克制住,尽量淡漠地说:“把东西给我。”

    “都做好了,吃了再走吧。”锦年有礼有节。

    “不了。你们享用吧。”

    史蒂文手搭在锦年的肩上,俯身凑至她耳畔,用一种只属于情人问的轻佻口吻说:“亲爱的,可以吃中国大餐了吗?”

    锦年“嗯”一声,眼睛朝他一扫,水汪汪的,在我看来,简直媚态横生。

    我背过身,急躁地,“快一点行不?”

    “哦。”锦年取了来,递给我,“谢谢啊!真不吃了?”眼睛亮亮的,分明是巴不得我不吃,我感觉糟透了,啪地摔门走。

    爬下楼梯费了很多劲,脑子无从思考,只觉得小腹有火星噼里啪啦闪跳。待跨出楼道,进入流光溢彩的暮色,火星已连成愤怒的火焰,一波波涌上来。她怎么回事?找个四肢发达的家伙成心气我?

    我给她打电话,“你下来。”

    “后悔了吧,上来吧。我们还没开始吃。”她笑嘻嘻的。

    “我叫你下来!中国话听不懂啊?”我提高嗓门。

    “觉明,讲点道理,你知道我有客。”

    “哼,什么客?”我冷笑。

    她没好气,“对,如你想象。”要挂电话,我忙说,“你敢挂?是不是要我冲上来跟他打一架你才肯下来?”

    “你发什么毛病?我跟他早约好的,我叫你晚上来,现在几点,七点,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你嫌我来得早?你怎么就不知道请我吃饭?哎,谁替你扛东西回家?我是你谁你敢这样支使我?”

    也许是我语音中的暴躁叫她害怕,她不久后踢踢踏踏下来了。

    我攥住她的胳膊,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