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先生厉声道:“把武功废了!”
游雁怒道:“你别得寸进尺,赶尽杀绝!”他的双掌原本平伸,此时已微微拢合,轻轻握成拳状。这是个很微小的变化,也是个很奇妙的变化。这个变化谁也没有发现,包括他的朋友和敌人。
莫大先生紧逼道:“把武功废了——香奴,把那丫头的右耳割下来……”
“住手!”游雁暴喝一声,左手一扬,一道白闪闪的光芒便射向香奴的咽喉!
香奴不及躲闪,电光就击穿了她的咽喉,顷刻便玉殒香消。
莫大先生大惊,他尚未弄明白游雁是以何物杀人,惊疑间,已见另一道白光地紧紧地拥抱她,吻她的秀发,吻她的耳根,吻她的额头,吻她的面颊,最后,他的嘴接触到她红润而芳香的红唇。
他紧拥着她,任凭风吹雨打;他紧拥着她,吻得她透不过气来,像喝醉酒般脸颊绯红,美艳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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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分开她,右手却仍揽着她纤柔的腰肢:“回客栈吧,别让雨把你淋坏了。”
她把头依在他的肩上,温顺地起行。
“我有点不明白。”她柔声道,“你用什么武器杀掉香奴的?”
“你看一看就知道了——看我的左手!”
他伸出左掌,接着落下来的雨水。那雨水落入掌中便不再外流,像有一个透明容器把雨水盛了起来,眨眼功夫,雨水就渐渐凝成了一块簿簿的冰块,象刀,冰刀!
她越看越感到新奇:“你的刀落地以后就接雨水化成冰刀把香奴杀死的吗?”
“对!伤人以后,冰刀就化掉。”
“啧啧,真是万幸,今天下雨,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好人一生平安嘛,”他笑道,“上苍又怎会舍得一个好姑娘玉殒香消呢!”
她甜甜笑着:“瞧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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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雨,所以傍晚时他们并没有去取订造的冬衣,直至吃过晚饭,雨停了,游雁才将缝好的一袭崭新的棉衣取了回来。
野紫燕自然很高兴,返入自己的房中就更衣。等她再次走出来时,游雁只觉眼前一亮。
棉袄已穿在她身上,把她玲珑健美的曲线勾勒得楚楚动人,她乌黑如瀑的秀发披在肩上,夜风轻轻,拂起缕缕青丝,屋里仿佛尽是她的幽香气息。
她像一枝深谷里的百合,无邪、纯洁!
她像一朵含笑的夜来香,娇艳、芳香!
他只觉得意为之乱,神为之迷,如痴如傻,身处云间。
“怎么样?”她自然飘逸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简直令我心醉!你今晚特别漂亮。”
她嫣然一笑:“多亏了你的赠送。”
他笑了笑:“没什么的。”又说,“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速速赶路。”
她把他送出房门的时候,发现门楣左边画着一棵豆芽,心中大感意外。
回到房中,她对着烛灯,呆呆发愣,“是他留下的暗号!他曾经住在这里还是他见到我以后在这里故意留下的呢?不管怎么说,总算知道他的踪迹了。”
她痴痴地想着,不由得把他与游雁比较起来。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却流下了泪水,是痛苦的泪水么?
有什么事会令这么可爱的女孩苦痛落泪,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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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方知君行迹,
却苦为情泪湿衣。
谁解此中断肠绪,
杨柳秋风燕何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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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秋风燕何依”,若果她是燕子,那么谁是杨,谁是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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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露重湿冬衣,
庭中竟有不眠人。
为见守灯红妆女,
岂怜衣巾留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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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的吟哦,绵绵的真情,使她一阵难过。
她略一定神,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轻轻唤道:“苏萌,是你在外边?”
“是的!”
“你进来还是我出去?”
“怎么都行。”
她迟疑了一下道:“你进来吧。”她说着就去开了房门。
苏萌走了进来。
灯光之下,他面容憔悴,风尘仆仆,眼神却充满伤感。
“你——好吗?”她轻声问。
“很好!可你却瘦多了——你受了很多苦吧?”
“也许我太需要在江湖经受多些磨练的。”
“习惯了吗?”
“慢慢会的。”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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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多日,今夜相逢,彼此应有千言万语才是,又怎会只剩沉默?
难道是人改变了感情,抑或是时间改变了人?
她迷惘,他疑惑。
“我……好想你。”他真挚地说。
“何苦,何必?”她努力控制着她的泪水,不让它流下。
“何苦,何必?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完全不必……”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盯着她,“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从你跟游雁上路的那时候开始,我就应该想到有今天的结果。可是我不明白,我有什么比不上他?不错,他的武功是比我高,那又怎样?难道他爱你比我还深?”
她摇头:“不,你不会明白。”
“你不说我怎会知道又怎能明白?”
“为了我,他四处奔波;为了我,他的双腿受了伤;为了我,他不得不在强敌面前放下他的武器……”
“就这些?吓,你以为我就做不到吗?”
她使劲摇头,泪落连珠:“我不需要你也一定要做到……”
“我要证明给你看,他为你做得到的我也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一样也能做到!”
“你不需要证明,不需要的。”
“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失去你。”他焦灼地恳求,“让我送你去华山吧!”
“不必了,游大哥会照顾我的。”
“游大哥游大哥,叫得多亲热!”他妒火中烧,口不择言,“我早该知道,孤男寡女,朝夕共对会发生什么事。他是你什么人,他为什么要照顾你?”
她只觉得头痛得厉害:“苏萌,你住口,你住口,不许你损游大哥……”
“我偏不,我还要说,他乘人之危……”
“你是个无赖,是个混蛋,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你走……”她闭上眼睛,整个人像虚脱般无力软弱,她的神经因高度紧张而显得混沌迷糊。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他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了。
他走了,恨恨的,有痛苦,有失落,有懊悔,有妒忌,还有一丝眷恋。
他像让人打倒了似的,神情恍惚,精神麻木,像个夜游魂。
他来到街上,找到一间酒肆,向当垆的老头要了一坛酒就灌起迷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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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酒真的可以忘忧吧,但你又是否知道“酒入愁肠愁更愁”的道理呢?
为什么失意的男儿总要以酒把本性淹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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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浓重。
人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朦胧,本应像人的偏又像神,理应是鬼偏又像人。老头忽然变得年轻起来了,酒壶无端的有两个壶嘴,灯光昏昏,神志不清,蚊子的叫声像万马奔腾,苍蝇的嗡嗡无比悦耳……
“我醉了么?”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会?哈!怎会……”
他一边灌酒,一边在走。酒是还不太坏的白干,走却是完完全全醉汉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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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转入一条窄巷的时候,在浓雾中突然刺出了一把剑。
剑锋就像一条毒蛇,直扑他的咽喉!
他本能地用酒壶一挡,剑锋破壶直逼,辛辣不减初势!
他不禁大叫一声,酒化作了冷汗,煞时清醒了三分。
他本来觉得了无生趣,但不明不白地被不知名的人所杀,他又心有不甘。
雾中那柄剑就象非要取他性命不可,所使尽是阴险歹毒的招数。
他翻动双掌迎敌,一边问:“你是何人?”
那人不答,剑招更紧,一不留神,他反被那人的剑刺伤了右肩,那人见一招得手,奸笑一声,竟然跳出战圈,身形一展,几下就从夜色中消失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他得了手,为何又不杀我?他究竟是谁?”
经此一斗,他已有八分清醒,正计算着该去何处,忽然感到有点不妥,至于是何事不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走了几步,猛然发觉症结之所在——
“我的伤口怎会不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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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被兵器所伤都会有痛感,除非兵器上淬了毒,伤口因染毒而使神经受到麻醉方感不到痛感。
莫非那人的剑浸过毒?
一想到这,他就不禁冷汗直流。
好一段时间,他心烦意乱,不知所措,但一旦镇定下来,他又觉得坦然无比。
“反正我死不足惜,没有人关心我,死又何妨?哈!死又何妨!”
他感到右肩,不,右半边身已经麻木,“妈的,这毒怎么这么厉害?”
“究竟是谁杀我的……我死有不甘!”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见路就走。
“紫燕,你为什么要喜欢他,为什么要喜欢他……他有什么好……我有什么不好……我想你,你知道吗?我快要死了,你知道吗?”
他忽然悲从中来,不由得放声恸哭。
更深夜静,哭声凄清,谁听见这样的哭声都会为之洒一把同情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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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走了苏萌,野紫燕倒在床上,她想睡,但怎也睡不着。
她从未试过失眠,但今夜,她失眠了。
就在她要迷糊入睡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悲哭,她一下睡意全无。
“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她穿上日间才缝制好的新棉衣,穿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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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有雾气在流动。
给冰凉的夜风一吹,她真的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好奇心的驱使,她循哭声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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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充满了巧合,仿佛是冥冥中已有了安排,是偶然亦是必然。
她发现倒在路边的苏萌了。
他还在哭,不过已不是伤心的哭,而是因为中毒而神志迷乱的毫无意识的哭叫。
渐渐的,他的哭叫也变得软弱起来,准确地说,是梦呓般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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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萌终于安静下来,因为他已经安静地熟睡。
房中的灯光不是很亮,但她不会忘记游雁为他医伤的每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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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雁又从他装有暗格的鞋取出药物,为苏萌医伤。
她曾见过游雁也是用这样的药医外伤的,却未料到他用同样的药给苏萌外敷内服。
“你的药仿佛对什么病伤都有效。”
“确实如此,我的药集百家之大成,可内服可外敷,可以说是能医百病能疗千伤的灵丹妙药,只可惜……”游雁看了看在床上睡熟了的苏萌,却没说下去。
野紫燕追问:“可惜什么?”
“可惜他中的不是一般的毒。”
“不一般的毒?”
“江湖广阔,奇人异士,多如繁星,就单讲使毒之技,会者不下百人,而其中以‘香毒堂’的堂主‘百毒君子’为最。百毒君子一生与毒为伍,研毒、施毒、解毒无一不精。据我所知,他有一种很厉害的毒药,名叫‘化血液’,可谓见血封喉,闻者色变。人中此毒,除有此毒解药外,绝难生还。”
“莫非苏萌所中正是这种‘化血液’?”
游雁轻轻叹了口气,“我本不想把这些缘由告诉你,免得让你担心,可我又无法彻底解除苏萌中的毒,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知道你们的感情不薄,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相信你一定会很难过。”
野紫燕泪流满面:“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或者传说中的‘丹心碧蟾蜍’可能会有效,但这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方法,因为他仅有十天的时间。”
“我们去找百毒君子,问他要解药!”
“毒是‘香毒堂’的毒,伤他的却是‘铁剑门’的剑。”
“你见识广博,可不能医好他又有何用?”她语气中已有怨气。
游雁沉默。
野紫燕见状,歉意油生:“对不起,游大哥,你已尽力帮了他很多了,这事本来与你无关,只因你认识我哥哥,才会让你平添麻烦。”
“如果你还把我当作朋友就不要说这种话。其实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若让我眼睁睁看着一个要好的朋友永远离我而去,我也会很难受……就像我失去了你的兄长的那种心情——虽然我和野大哥的感情与你和苏萌的感情不同,但生命的本质是一样的。”
野紫燕望着他,感,男的女的都一样。”
“谢谢你,游大哥!”她看了看熟睡的苏萌,“其实你知道,我与他一同长大,我把他当作哥哥一样的。”
游雁拍拍她的手背道:“我明白。”
她感谊的可贵,才值得人们千古赞颂吧!
(第十一章已经发表在聿光主站freeall/youyan/11ht自由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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