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游雁冰刀

十 情伤剑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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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大先生厉声道:“把武功废了!”

    游雁怒道:“你别得寸进尺,赶尽杀绝!”他的双掌原本平伸,此时已微微拢合,轻轻握成拳状。这是个很微小的变化,也是个很奇妙的变化。这个变化谁也没有发现,包括他的朋友和敌人。

    莫大先生紧逼道:“把武功废了——香奴,把那丫头的右耳割下来……”

    “住手!”游雁暴喝一声,左手一扬,一道白闪闪的光芒便射向香奴的咽喉!

    香奴不及躲闪,电光就击穿了她的咽喉,顷刻便玉殒香消。

    莫大先生大惊,他尚未弄明白游雁是以何物杀人,惊疑间,已见另一道白光地紧紧地拥抱她,吻她的秀发,吻她的耳根,吻她的额头,吻她的面颊,最后,他的嘴接触到她红润而芳香的红唇。

    他紧拥着她,任凭风吹雨打;他紧拥着她,吻得她透不过气来,像喝醉酒般脸颊绯红,美艳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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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分开她,右手却仍揽着她纤柔的腰肢:“回客栈吧,别让雨把你淋坏了。”

    她把头依在他的肩上,温顺地起行。

    “我有点不明白。”她柔声道,“你用什么武器杀掉香奴的?”

    “你看一看就知道了——看我的左手!”

    他伸出左掌,接着落下来的雨水。那雨水落入掌中便不再外流,像有一个透明容器把雨水盛了起来,眨眼功夫,雨水就渐渐凝成了一块簿簿的冰块,象刀,冰刀!

    她越看越感到新奇:“你的刀落地以后就接雨水化成冰刀把香奴杀死的吗?”

    “对!伤人以后,冰刀就化掉。”

    “啧啧,真是万幸,今天下雨,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好人一生平安嘛,”他笑道,“上苍又怎会舍得一个好姑娘玉殒香消呢!”

    她甜甜笑着:“瞧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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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下雨,所以傍晚时他们并没有去取订造的冬衣,直至吃过晚饭,雨停了,游雁才将缝好的一袭崭新的棉衣取了回来。

    野紫燕自然很高兴,返入自己的房中就更衣。等她再次走出来时,游雁只觉眼前一亮。

    棉袄已穿在她身上,把她玲珑健美的曲线勾勒得楚楚动人,她乌黑如瀑的秀发披在肩上,夜风轻轻,拂起缕缕青丝,屋里仿佛尽是她的幽香气息。

    她像一枝深谷里的百合,无邪、纯洁!

    她像一朵含笑的夜来香,娇艳、芳香!

    他只觉得意为之乱,神为之迷,如痴如傻,身处云间。

    “怎么样?”她自然飘逸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简直令我心醉!你今晚特别漂亮。”

    她嫣然一笑:“多亏了你的赠送。”

    他笑了笑:“没什么的。”又说,“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速速赶路。”

    她把他送出房门的时候,发现门楣左边画着一棵豆芽,心中大感意外。

    回到房中,她对着烛灯,呆呆发愣,“是他留下的暗号!他曾经住在这里还是他见到我以后在这里故意留下的呢?不管怎么说,总算知道他的踪迹了。”

    她痴痴地想着,不由得把他与游雁比较起来。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却流下了泪水,是痛苦的泪水么?

    有什么事会令这么可爱的女孩苦痛落泪,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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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方知君行迹,

    却苦为情泪湿衣。

    谁解此中断肠绪,

    杨柳秋风燕何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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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柳秋风燕何依”,若果她是燕子,那么谁是杨,谁是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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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夜露重湿冬衣,

    庭中竟有不眠人。

    为见守灯红妆女,

    岂怜衣巾留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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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低的吟哦,绵绵的真情,使她一阵难过。

    她略一定神,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轻轻唤道:“苏萌,是你在外边?”

    “是的!”

    “你进来还是我出去?”

    “怎么都行。”

    她迟疑了一下道:“你进来吧。”她说着就去开了房门。

    苏萌走了进来。

    灯光之下,他面容憔悴,风尘仆仆,眼神却充满伤感。

    “你——好吗?”她轻声问。

    “很好!可你却瘦多了——你受了很多苦吧?”

    “也许我太需要在江湖经受多些磨练的。”

    “习惯了吗?”

    “慢慢会的。”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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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多日,今夜相逢,彼此应有千言万语才是,又怎会只剩沉默?

    难道是人改变了感情,抑或是时间改变了人?

    她迷惘,他疑惑。

    “我……好想你。”他真挚地说。

    “何苦,何必?”她努力控制着她的泪水,不让它流下。

    “何苦,何必?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完全不必……”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盯着她,“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从你跟游雁上路的那时候开始,我就应该想到有今天的结果。可是我不明白,我有什么比不上他?不错,他的武功是比我高,那又怎样?难道他爱你比我还深?”

    她摇头:“不,你不会明白。”

    “你不说我怎会知道又怎能明白?”

    “为了我,他四处奔波;为了我,他的双腿受了伤;为了我,他不得不在强敌面前放下他的武器……”

    “就这些?吓,你以为我就做不到吗?”

    她使劲摇头,泪落连珠:“我不需要你也一定要做到……”

    “我要证明给你看,他为你做得到的我也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一样也能做到!”

    “你不需要证明,不需要的。”

    “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失去你。”他焦灼地恳求,“让我送你去华山吧!”

    “不必了,游大哥会照顾我的。”

    “游大哥游大哥,叫得多亲热!”他妒火中烧,口不择言,“我早该知道,孤男寡女,朝夕共对会发生什么事。他是你什么人,他为什么要照顾你?”

    她只觉得头痛得厉害:“苏萌,你住口,你住口,不许你损游大哥……”

    “我偏不,我还要说,他乘人之危……”

    “你是个无赖,是个混蛋,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你走……”她闭上眼睛,整个人像虚脱般无力软弱,她的神经因高度紧张而显得混沌迷糊。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他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了。

    他走了,恨恨的,有痛苦,有失落,有懊悔,有妒忌,还有一丝眷恋。

    他像让人打倒了似的,神情恍惚,精神麻木,像个夜游魂。

    他来到街上,找到一间酒肆,向当垆的老头要了一坛酒就灌起迷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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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酒真的可以忘忧吧,但你又是否知道“酒入愁肠愁更愁”的道理呢?

    为什么失意的男儿总要以酒把本性淹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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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雾浓重。

    人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朦胧,本应像人的偏又像神,理应是鬼偏又像人。老头忽然变得年轻起来了,酒壶无端的有两个壶嘴,灯光昏昏,神志不清,蚊子的叫声像万马奔腾,苍蝇的嗡嗡无比悦耳……

    “我醉了么?”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会?哈!怎会……”

    他一边灌酒,一边在走。酒是还不太坏的白干,走却是完完全全醉汉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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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转入一条窄巷的时候,在浓雾中突然刺出了一把剑。

    剑锋就像一条毒蛇,直扑他的咽喉!

    他本能地用酒壶一挡,剑锋破壶直逼,辛辣不减初势!

    他不禁大叫一声,酒化作了冷汗,煞时清醒了三分。

    他本来觉得了无生趣,但不明不白地被不知名的人所杀,他又心有不甘。

    雾中那柄剑就象非要取他性命不可,所使尽是阴险歹毒的招数。

    他翻动双掌迎敌,一边问:“你是何人?”

    那人不答,剑招更紧,一不留神,他反被那人的剑刺伤了右肩,那人见一招得手,奸笑一声,竟然跳出战圈,身形一展,几下就从夜色中消失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他得了手,为何又不杀我?他究竟是谁?”

    经此一斗,他已有八分清醒,正计算着该去何处,忽然感到有点不妥,至于是何事不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走了几步,猛然发觉症结之所在——

    “我的伤口怎会不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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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被兵器所伤都会有痛感,除非兵器上淬了毒,伤口因染毒而使神经受到麻醉方感不到痛感。

    莫非那人的剑浸过毒?

    一想到这,他就不禁冷汗直流。

    好一段时间,他心烦意乱,不知所措,但一旦镇定下来,他又觉得坦然无比。

    “反正我死不足惜,没有人关心我,死又何妨?哈!死又何妨!”

    他感到右肩,不,右半边身已经麻木,“妈的,这毒怎么这么厉害?”

    “究竟是谁杀我的……我死有不甘!”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见路就走。

    “紫燕,你为什么要喜欢他,为什么要喜欢他……他有什么好……我有什么不好……我想你,你知道吗?我快要死了,你知道吗?”

    他忽然悲从中来,不由得放声恸哭。

    更深夜静,哭声凄清,谁听见这样的哭声都会为之洒一把同情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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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走了苏萌,野紫燕倒在床上,她想睡,但怎也睡不着。

    她从未试过失眠,但今夜,她失眠了。

    就在她要迷糊入睡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悲哭,她一下睡意全无。

    “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她穿上日间才缝制好的新棉衣,穿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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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风,有雾气在流动。

    给冰凉的夜风一吹,她真的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好奇心的驱使,她循哭声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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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充满了巧合,仿佛是冥冥中已有了安排,是偶然亦是必然。

    她发现倒在路边的苏萌了。

    他还在哭,不过已不是伤心的哭,而是因为中毒而神志迷乱的毫无意识的哭叫。

    渐渐的,他的哭叫也变得软弱起来,准确地说,是梦呓般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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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萌终于安静下来,因为他已经安静地熟睡。

    房中的灯光不是很亮,但她不会忘记游雁为他医伤的每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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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雁又从他装有暗格的鞋取出药物,为苏萌医伤。

    她曾见过游雁也是用这样的药医外伤的,却未料到他用同样的药给苏萌外敷内服。

    “你的药仿佛对什么病伤都有效。”

    “确实如此,我的药集百家之大成,可内服可外敷,可以说是能医百病能疗千伤的灵丹妙药,只可惜……”游雁看了看在床上睡熟了的苏萌,却没说下去。

    野紫燕追问:“可惜什么?”

    “可惜他中的不是一般的毒。”

    “不一般的毒?”

    “江湖广阔,奇人异士,多如繁星,就单讲使毒之技,会者不下百人,而其中以‘香毒堂’的堂主‘百毒君子’为最。百毒君子一生与毒为伍,研毒、施毒、解毒无一不精。据我所知,他有一种很厉害的毒药,名叫‘化血液’,可谓见血封喉,闻者色变。人中此毒,除有此毒解药外,绝难生还。”

    “莫非苏萌所中正是这种‘化血液’?”

    游雁轻轻叹了口气,“我本不想把这些缘由告诉你,免得让你担心,可我又无法彻底解除苏萌中的毒,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知道你们的感情不薄,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相信你一定会很难过。”

    野紫燕泪流满面:“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或者传说中的‘丹心碧蟾蜍’可能会有效,但这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方法,因为他仅有十天的时间。”

    “我们去找百毒君子,问他要解药!”

    “毒是‘香毒堂’的毒,伤他的却是‘铁剑门’的剑。”

    “你见识广博,可不能医好他又有何用?”她语气中已有怨气。

    游雁沉默。

    野紫燕见状,歉意油生:“对不起,游大哥,你已尽力帮了他很多了,这事本来与你无关,只因你认识我哥哥,才会让你平添麻烦。”

    “如果你还把我当作朋友就不要说这种话。其实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若让我眼睁睁看着一个要好的朋友永远离我而去,我也会很难受……就像我失去了你的兄长的那种心情——虽然我和野大哥的感情与你和苏萌的感情不同,但生命的本质是一样的。”

    野紫燕望着他,感,男的女的都一样。”

    “谢谢你,游大哥!”她看了看熟睡的苏萌,“其实你知道,我与他一同长大,我把他当作哥哥一样的。”

    游雁拍拍她的手背道:“我明白。”

    她感谊的可贵,才值得人们千古赞颂吧!

    (第十一章已经发表在聿光主站freeall/youyan/11ht自由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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