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疑惑地再走几步,听清那琴声,当下暗道不好。急退了几步!
那是什么歌声?怎地这般五音不全?说是五音本全,还算是赞美了她,
那教人从心底发毛的琴歌简直是噪音!不止是噪音,还是会吓死人的那种毒
音!
轻叹一声,是早该知道事关阿宝准设好事,奢望她如那大家闺秀般琴
棋书画样样成,根本是在作白日梦!
不过,话说回来,是诧异她怎么忽然想学弹琴?
眼见婚期将近,她倒闲气得很,本想进去瞧瞧她到底又想搞什么花样
——
才要跨进拱门,忽地听她唱起一句——“我有五种深深愿”,那歌声虽
是教人打心底直发毛,但他仍是停下脚步,站在西厢院的拱门外,纫听她唱
道——
“我有五种深深思。第一愿,且图久远。
三愿恰如雕梁双燕。岁岁后,长相见。
三思薄情相顾恋;第四愿,永不分散。
玉愿奴歌收因结果,做个大宅院。”
此举分明是泄露了她的心事,乐得杨明掩不住笑意,轻笑来。
“谁?”琴声忽地停下,阿宝是明明听见那笑声的,很耳熟。
一大早,说要到花园前的凉亭来弹琴唱歌,那服侍她的丫头便花容失
色。问她怎么了?那丫头只摇了摇头,急抱着瑶琴到凉亭上,人就再也不见
踪影!而且更奇的是,平日整理花庭院的家丁也闪得不见踪迹,像是逃难似
的
这两日来都是如此的,怎么忽地有人声?而且还挺耳熟的,像是
傻是那平日爱吃她豆腐的人所发出的邪恶笑声。
不是杨明还会有谁?
“小宝儿,瞧不出你的琴歌倒也有趣的。”那自动现身的杨明证实了她的
猜测。
当下,阿宝的脸蛋倏地通红起来。
“你在俭听?”
“方圆百尺之内部听见你的‘情歌’,怎能算是偷听?”杨明走进凉亭,
赔笑道。
“你——你知道那歌里的意思?”
“虽说你丈夫不才得很,可好歹也念这几本书,猜个三分三就知你歌里
涵意。”杨明本想上前搂她一搂,想了想仍是及时煞住,道:“我怎么不知原
来你对我的情竟这般深刻?”
阿宝的脸简宜跟火烧过红的铁没两样了。
“谁说我对你有情?你还不是我丈夫呢!可别胡乱说话。我只是——我
只是闲来无聊得紧,又不能打猎爬树,只好请月儿姊姊教我弹琴排遣寂寞
了。”换句话说,虽是快要成婚,可未婚夫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能相陪
于她,自然无聊透项。
也可解释为另一种方式;你再不理我,我这未婚妻迟早跑掉!
杨明陪笑似地逗近她一步。
“这回,我可不是专程来陪你排遣寂寞了吗?瞧!我人在这里,你爱怎
么用就怎么用,用哪里都成。”又悄然的走近一步,只消伸出双臂就能将美
人楼在怀中,俯下头便可亲到她的粉颊,正有些怀疑她怎么不抗拒了——阿
宝开口道:“你当真愿意供我使唤?”
“这是当然,说出去的话没有回收的道理。反正四下无人,就算你要我
脱衣解衫,我也欣然照办。”语毕,竞开始解起衫来。
阿宝瞠目结舌半响,才急忙握住他的手,免得他脱下去,再继续下去,
可就不得了了!
“我我什么时侯叫你脱衣服了?”
“没有吗?定是我搞错了。”杨明贼兮兮地反握住她的柔荑,瞧她松了口
气,笑道:“我真是傻,你是想亲热亲热吧?姑娘家不敢明说,是理所当然。”
将嘴缩成猪嘴,逼向她来。
阿宝吓了一跳!怎么今儿个他老爱捉弄她?不!不只是今天,是每天,
每天老爱捉弄她!
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偏偏他的力道大,只能眼睁睁地瞧他俯下头,直
通她的唇——
怕他吗?整日捉弄她还不够,竟然还想吃她豆腐!以往是不懂世事,
又没法子抗议,才让他占了便宜!可从碧云寺回来之后,他事务繁忙,也不
如在忙些什么,总之,这二日她是难得见到他一面,反而跟杨月在一起的时
间久些。那杨月曾告诉她,成亲之前岂能让人占便宜?虽说他是她未来夫婿,
但未成婚之前,哪怕是一双小手也不能随便让他碰的!
这杨明倒好,不但碰了她的小手,还搂搂抱抱的,又亲又吻,什么好
处都让他占尽,若是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偏偏她向来就是不服输的个性,不服那杨月说男人欺负女人,便是占
了便宜那女人欺负男人,也该算是占了便宜才是啊!
杨明吃她豆腐,占她便宜。她也能吃他豆腐,占他便宜。主意一定,
眼一闭,便路脚尖,凑向他多情的脸庞——
半晌后,杨明若有所思地抚着嘴角的新伤口,道:“小宝儿,我是挺喜
欢吻你的,但你若再用这种方式回吻我,只怕旧伤刚好,新伤又来。我总不
能老跟人说,嘴角上的伤是让猫给抓的吧?”
有些设法于思考的阿宝一所此言,原木已经晕红的脸颊更添几抹春色。
“我可没逼你占我便宜——从头到尾,全是你自说自话,说什么人要借
我用,谁要用你的身体了?还脱衣服呢!”
杨明一笑,道:“不然,你要我做啥?听你弹琴?”
“正是。”
杨明当场变了脸色。
“怎么,你想反悔?”
“不”杨明轻松一笑,眼里透露几许无奈。“大丈夫言而有信,又岂
能毁自个儿的信用。反正,明后几日,我不在杨府,今儿个陪陪你,也是应
当。”也就是说,今天牺牲一下也无妨。
“你不在杨府?那你要去哪儿?”阿宝倒是惊诧得很。
“南下一趟,过不了几日就回来了。”他一顿,轻点她的巧鼻。“是想我
了?”
“呸!”趁着他放开她,连退了几步,嘴硬道:“谁会想你?我我是
想,你自个儿倒好,整日跑来跑去也不嫌烦闷,可我呢?就因为是个女人家,
所以就非得待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除了月儿姊姊、小渔儿
陪我聊天,就再也没其他事可做。这分明是不公平!”言下之意,颇有想跟
着他一块南下之意。
杨明又何尝不知?
他轻笑道;“如今是会烦闷些,可将来成婚之后,你爱去哪儿玩就带你
去哪儿玩,当是我婚前冷落你的代价——”顿了顿,抚了抚那县琴,道:“再
说,现下你找到乐越,自然也少了几分烦闷。前几日,裁缝师刚缝制了你的
新娘服,明儿个还会有人来做几套女衫,你就留下来吧!”
阿宝扁了扁嘴,瞪他一眼,挺不甘愿的坐下来,也不理他,继续抚弄
瑶琴,发出那刺耳难听的声音
“小宝儿,是谁教你弹琴的?”杨明自动离了几步。若是让他找出那教
弹琴之人,非要好好骂几句才成。算他倒楣,早不来晚不来,偏选这种倒楣
时机前来。
阿宝的歌声五音不全,琴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是月儿姊姊教我弹的,才没几天的工夫,好听吗?”她兴冲冲
地问。才学会宫商角徵段羽诸般音律,便大胆的抚动琴弦,虽说老捉不住那
音律,可初学者有这般能耐,实属不易。这是她自个儿的想法,自然盼杨明
赞美几分。
“这”杨明神色未变,不答反问:“小宝儿,你我相处时日甚多,平
日瞧你活泼很紧,怎么竟也闲得下心来学这姑娘家的玩意儿?”
本想转移话题的,哪知阿宝一听,又怒又叫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就不是姑娘家吗?若不是为了你,我又岂会学这劳什于的鬼玩意
儿!”,
杨明一呆,随问道:“我可没逼你学琴啊?”
“是没有。可那日你说什么杨家娶妻当娶贤。这‘贤’字嘛!我是问过
月姊姊的,她说女孩家就该学些女孩子的玩意儿;琴棋书画得样样精通,那
刺绣功夫就算比不上湘绣,也要略通一二。本来我是该学刺绣的,可我瞧月
儿姊姊光是绣一对鸳鸯帕,就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我你也知道我是坐不
住的,所以就想学琴,想我定有天份,不然何以在短短几日内,也能弹得一
手好琴呢!”这只是泰半原因。
主因还不是不服输的个性使然!试想,杨明将来娶了她,若有朝一日
有人问他,你家里妻子可会女红?那他脸岂不丢大了?好歹也是为他着想
啊!瞧他还一副与我何干的神情,好似她学琴是多大的错
杨明诧异地瞧着她,不语半晌,英俊的脸庞抹上几许柔情,轻笑道:‘原
来是为了我!
既是如此,我也该尽点绵薄之方才是。”语毕,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阿宝脸红了红,本想退开些,但一张长石凳正好容坐二人,再移开些,
非坐到地上不可。
“你——你想干什么?”怕他一张嘴又凑过来。
“教你弹琴唱歌罗!依你这般进展,若无名师指点,只怕将来定要献丑
了。”
“你会弹琴?”
她从设想过自己要嫁的夫婿竟会如此多才多艺、允文允武的!如今还
会弹琴,他还有什么是不会的?相较之下,她可是差了许多,什么部不懂,
什么都得重新学习——他真会弹琴吗?这种女人家的玩意儿,他又怎会有兴
致学?
“小宝儿,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笑道,一手才轻抚那琴弦,欢喜
的音律便溜了出来,他扬了扬眉,似是知道她半信半疑,也不多作解释,抚
动瑶琴,低低吟唱:
“野有蔓草,零露薄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解逅相遇,适我愿兮。”
浑厚欢愉的高音让阿宝傻在当场!一时之间只能傻傻地、无限崇拜地
瞧着他,可脑于一转动,忽地想那是诗经里的句子,是说美丽的好姑娘,我
不期而遏的碰到她,正合我的心愿。
当下,她的脸蛋就通红起来。若是没念过诗经也就罢了,可她是念过
的,自然明白其中涵义,她和他便是在关外的青青牧场上相识
忽地,音调一场,像是更欢喜,像是逗她似的唱道:
“野有蔓草,零露襄襄。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通达相遇,与子谐臧。”
阿宝听了最后一句,脸蛋简直可媲美番茄,囔道:“谁和你相亲相爱?
谁合你心愿了?”
杨明欣赏她的红色,贼笑道:“若不是相亲相爱,你又岂会允诺这门婚
事?”
“我——”没话可说,只得转了话题,还得拼命拍开他伸出来的魔手。
这般贴近他身旁,全身都热烘烘的,不能说难受,只能说没法子专注
红着脸瞧着瑶琴,改变话题:“你琴弹得不错。”
“这是自然。不然哪有资格让你拜为师呢?”
阿宝白他一眼,本想再赞他的歌声很好听,既然他如此自夸,也就不
必再锦上添花了。
趁着阿宝心思他转,脸一凑,在那嫩滑通红的险蛋上偷得一吻,见她
柳眉倒竖,正要站起怒骂一番,他笑道:“别叫别动,若想学弹琴唱歌,就
乖乖坐下,若不服气,只管回报,我是不怎么在乎被猫抓伤。”
阿宝咬了咬下唇,眼眸流转,便乖乖的坐下。
她是想学琴,瞧他弹得这般好,歌又好听得紧,自然是想学,只得乖
乖坐下。
也好,这二日难得见到他一面——心里忽地闪过这念头,脸红了红,
不再言语,就坐在那儿听他抚琴唱歌。
一个下午,就听那男的一会笑唱那相思帐、同心藕什么的,一会又听
那女的五音不全地一句一句的跟上,其间不乏嬉笑怒骂声,偶尔还会完全消
了音半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只闻那花香浓得似蜜,虽时为秋日,却也有
一抹春色,悄悄地染上西厢院里
第10节
翌日起早,杨明便南下。
阿宝也了个早,送走了杨明,想了想还是先到兄长那儿好了。
虽说这二日偶尔到兄长那儿聊天,可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便是指他俩。
但,仍是兄长嘛!还是联络联络感情的好。
于是乎,来到客房,轻敲了敲门,还没得到里头人的回应,就推开门
走了进去。
朱霁月正擦拭手里的软剑。
他一见来人,眼一冷——
“是你。”
“当然是我。大哥,打咱们兄妹俩相认,你还没说超过十句话呢——今
儿个,我是想听听爹娘的事。”
“你的婚期将近,不同那杨明一块准备吗?”
“他有事出远门了。”
朱霁月忽地眼好杀机,沉声问:“他———出远门了?”
“是啊!”阿宝拉了个凳子坐下,照实道:“他说广州那儿的产业出了问
题,定要他去不可。”
朱霁月正眼瞧了她一会儿,知她所言不假,若不把握此次机会,只怕
下回
“盛武文待你可好?”他忽地问,深沉的黑眸盯着银似的软剑。
“你是说义父?马马虎虎啦:整日喝个半醉,要不是我捉猎物拔野菜回
来,他还不知要吃饭了呢!不过义父的手艺好得很,其中以‘叫化鸡’为最,
大哥,你会吗吗?若是不会,改日我弄给你吃。”
“他——不曾告诉你身世7”
“义父连个屁也没告诉我。”顿了顿,吐了吐舌,想杨明“娶妻当娶贤”
的条件。她怎地说粗话了?
瞧一眼兄长,看他不以为意,才又继续说道:“义父整日嚷嚷天理不彰
的,没王法什么的,还老说对不起霓影什么的。”见他脸色有变,好奇道:“大
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识得。”语气候地冷硬来;“你的命是上百条人命换来的,活了一十
八年也该活够了。”
阿宝一呆,瞧着兄长可怕的脸色,问道:“上百条?可大哥你不是说咱
们家上下只有二十余口吗?”她是不怕他的。没什么好怕的啊!既是她兄长,
就不会加害她的。
朱霁月冷哼一声,道:“当年不仅咱们家遭此横祸,那盛武文全家共一
百一十五条人命,为了护佑你平安逃离,皆死于非命;一百一十五条人命中
共有六十六条不得全尸。当时盛绮月,虽尚未出世,可一尸二命,这其中的
罪孽又岂是你一人能背负得了?”
阿宝被他激烈的语气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瞅着他。
“大哥,义父——他一家上百条人命全因咱们而死?”难怪义父终日郁
闷,借酒消愁,原来另有一番波折。
“不是咱们,只有你。”他忽地站起,摸着脸颊上狰狞的疤痕。左手持着
的软剑,在阳光反射下格外刺目。
“只有我?”她不信
“只有你。”
在屋内政了几步,忽地转身,眨眼间软剑直通她的喉间,始终半垂的
黑眸里写满仇恨。
“你不该独自活着!早在当年上百条人命为你而亡的同时,你就该死—
—你的命不该是你的,该是盛家上下百余口人冤死换来的!倘若你一日不死,
只怕盛家冤魂一日不得安息!”那语气中的很意是无法隐藏的。
他恨她!
阿宝一双美目闪了闪,低头瞧架在她喉问的剑尖,再看看盘据在他脸
上的狰狞神色,仍是不解——
“大哥,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懂。我只知受人家的恩,就该报答,这可
是义父数我的。
既然盛家的人为我而死,我们就该想个法子,好生报答他们才是。”她
是压根儿没把喉前的剑给放在眼里。
“你要如何报答?”
阿宝一时半刻间也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只好问他如何报答义父一家于
的恩情才好?”
“该一死以慰盛家无数冤魂!”
她皱起细眉,认真地点点头。
“原来你是要咱们兄妹俩一块自杀啊!”
他的眼里闪过怒火。
“只有你该死!”
阿宝古怪的瞧着他。
“大哥,体挺不公平的。既然义父一家于是为咱们朱家而死,照理来说,
应该是你这为人兄长的大哥先自杀才是。虽然我接触俗世未深,可也懂长幼
有序的道理,这还是义父教我的。念书就是有这好处,不容易让人骗。既然
咱们要报恩,你该先死才是。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没人为你收尸。”
再顿了顿,服里闪过一抹淘气——“大哥,你自杀后,要是见到义父,
告诉他,可不是我不报恩。朱家有一人报恩就够了。至于我,就留在世上,
每逢初一、十五为你们上香,也好超度你们,是不?别以为我不够义气,其
实算来算去,还是你自杀最划算了。反正你要是自杀,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
会哀痛欲绝,可我要自杀了,那你、月儿姊姊、小渔儿一定会难过的,说不
定杨明也会掉一二滴眼泪。与其大伙儿难过,还是你自杀最划算了——”
“住口!”他不得不停,否则难保她再这么胡乱说个没完!
她以为她在做什么?上市场论斤叫卖鸣?
盛武文为避仇家追杀,隐蔽山林十八年,为的就是保住她一条命,但
盛武文可知他教养出了什么样的女于吗?
她——到底是太过愚蠢,或是聪慧过头,存心避过这话题?一思及后
者,朱霁月反倒用另一种眼光打量她。
连剑在喉间她都不怕,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眼一眯,抖了抖软剑,收回腰隙。
“大哥,怎么?你不想自杀了?”
他冷哼一声,道:“你这丫头歪理倒是一堆。”
“倒也不是歪理。”阿宝认真地回答:“所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做人
该向前看。咱们是欠义父的,总有一天定会偿还。若是以死来报答义父,那
一百多条人命岂不白死?大哥,我可不希望你同义父一般,整日尽是喃喃自
语过往的惨事。”顿了顿,再道:“我同你相处这些时日,知道你乎日虽不爱
搭理人,可心地也其挺好,就是记住过去的事不好。大哥,你可知大多的英
雄英年早逝,全是因为他们太过在意以往的事了,你可千万别重蹈复辙才
好。”
他瞧她半响。原来这丫头倒也不笨,难怪那“赏金猎人”会瞧上她
无论如何,她是该死的。
“话人人都会说。你一生无忧无虑,又岂能知道那惨遭灭门之祸的苦?”
细小的梅花房已然滑入指间,随时可以结束她的性命。
他——算是豁出去了!
今儿个就算杨明会追杀他至天涯海角,他也要将这丫头送上西,天。
心意一决,对准她的死|岤正要发出暗器,哪知一一
阿宝忽地跳下椅子,二步拼作一步地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义气地
拍拍他的肩。
“大哥,我从小跟着义父生活,不知你的存在,自然也设法子照顾你。
可如今我知道你了,是绝不会抛下你,独自去享乐。”说完,拉起他的右手,
将贴身荷包塞到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他冷然地问。
“铜板啦!”她扔给他一个“你很蠢”的眼神。“大哥,虽然我下山末久,
但也知道在这社会是要这玩意儿去换东西的。当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现
在该是快活的时侯,里头还有娘的遗物——上回,杨明硬讨回你身边的那一
只金饰,是说什么也不公平。这对金饰不该我一人独有,如今你既然是我兄
长,就该一人一个,留作纪念,是不?”
见他一脸呆楞的神色,阿宝再补上一句:“将来你娶妻时也可作定情之
物,再不然,将来若是没钱,也可拿去当铺换银两啊!”这般小声,应该不
会让九泉之下的娘亲听见吧?
对于娘亲的遗物向来不是看得很重,反正心里缅怀就够了。如今大哥
又没工作,自然身上是没半文钱,娘亲若是知道,也该意她的作法——就算
是不同意,也管不着了,不是吗?
朱霁月瞪着荷包里躺着的一只金饰。
“这是你娘临终前托交于你的遗物。”
“如今是咱们的娘。我有你就该有。别一副感动的样子,从今以后,只
要我有的东西,你一定会有的。”
他盯着那只尊贵的金饰,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低语道:“你以为这便
能弥补一切?”正要扔金饰,忽地瞧见她坦率信任的目光。
盛武文将她调教得多好!她的性格单纯而朴实,不知人间险恶,倘若
一日,她知道他有杀她的意图,还会待他这般好吗?”
一思及盛武文,嘴角一冷,硬是狠下了心杀她。
撇过头,不去瞧那坦荡荡的美目,怪就怪她不该为盛武文所救,不该
出生在这年代。
梅花镖正要激射出,忽地窗外“叮”的一声,那暗器穿进纸窗而来,
打掉他手里的的梅花镖——
阿宝一瞧那地下的杀人暗器,再瞧瞧朱霁月杀人似的神色,竟没多大
惊讶。
“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岂是大丈夫所为?若还有一丝武者风范,便
出来同我斗上一场,好领教领教朱兄的厉害。”说话的正是仇似海。敢情早
待在外头静观其变了。
朱霁月冷笑一声——
“想来今日不杀那姓杨的手下,是定然动不了你半分毫发了。”心中颇为
纳闷这阿宝竞半声不吭,好似早已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
心神一凛!难不成早巳布下此局?
若是如此,好歹也要同他拼上一拼,最多同归于尽便是。
主意一定,轻轻一跃,穿破纸窗,来到庭院,瞧见仇似海正立在那侯
着呢!
朱霁月冷笑一声——
“怎么?那姓杨的不敢出来吗?”
“对付你,我一人便足够了。”仇似海淡谈说道。
语毕,也不知是谁先出手的,就见阳光下软剑光芒刺目,暗器齐飞,
撞击声不纵于耳。
阿宝飞弃出来,瞧他们打很难分难解,急忙大嚷:“仇大哥,可别伤我
兄长——”语气忽地一顿,听见后力有人欺近,回首一望,呆了一呆,脱口
而出:“杨明,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处理杨家产业了吗?”
那杨明一迳地笑着,倒也不说话,走向她几步。
阿宝本想跑到他面前,要他劝那二人别再厮杀,可一瞧杨明的神色,
却又退了几步。
这杨明——好陌生啊!
说是陌生,倒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俊美潇洒的容貌是天天见惯了
的,可那眉间的神色煞是古怪,像是有些阴森。他的笑容不该是这样的,
平日他虽不正经的笑她,可那笑容不该是如此;说不出那感觉,像是没有感
情,也没是啦!那杨明平日笑时,那嘴角是往右扬,而眼前的杨明笑是
笑了,可笑容中没有温情,嘴角也是皮笑肉不笑
见他上前似要抱她,阿宝连忙再退几步。“你是谁?”脱口问出后,阿
宝惊愕地愣立当场!
他明明是杨明啊!怎地她这般傻气,还问他这种问题?
哪知此话一出,那跟前的杨明服一冷,露出藏在袖中的巴首,就往她
这里砍来——
阿宝脸色一白,不敢相信他竟要杀她!
“杨明,你是怎么啦?”匕首迎面而来,她是闪也不闪,压根儿不信杨
明会这般待她的。
“怎么啦?死在未婚夫手下,也该瞑目了!”那出自眼前杨明嘴里的声音,
竟是陌生的男声!
“纵然她有百般不对,我也决计不会伤她,更何况是你呢!”人影一闪,
一手将阿宝搂进怀里,一手拂袖,甩去那致命的巴首。
阿宝才听耳熟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就发现自己让人给搂了,定睛一瞧,
身旁的不是杨明远会是谁?
那抬头瞧去,眼前的不也是杨明吗?
这竟有两个杨明?
“你你没南下?”跟前的杨明低声咆哮,是亲眼看见他坐进马车离
开的,又怎科到他转眼间即回?
“若不假造机会,只怕你们还不敢找上门来。”杨明冷笑一声。“你们这
些大内高手倒也天真,想我杨明怎会瞧不出你玩的把戏?若是乖乖束手就
擒,倒也可以饶你一命”
这下,可让阿宝认出谁是杨明了!那狂妄自大的口吻——还有那楼人
的方式,是非杨明莫属——
“他怎么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她问身边的杨明,认定了他才是真正杨
家少主人。
杨明轻轻一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你若喜欢,改日教你这易容之
术便是。”不巧得很,年少时是曾学过浅薄的易容术,说是浅薄也其是自谦
之词。
不然,“赏金猎人”又岂能在江湖上缉凶捕盗?早让盗匪画了像,各自
去小心防范了!
如今江湖上有人言那“赏金猎人”是女儿身,有人说“赏金猎人”是
瞧不过眼的流浪汉,更有人说“赏金猎人”正是代天巡守的官员,可偏偏没
人怀疑到他头上——这其中易容术功不可没。
“你——是怎么发现的?”那男子自认行进隐藏得当。
“有胆子在杨府前招摇的乞儿不多,你就是其一。以为脸上弄了个大毒
瘤,便没人敢瞧你一眼了吗?可不曾见过哪家乞儿见了施舍的银两,非但不
感激,反而无视那银子让其他乞儿抢走。”语毕,瞧那男子眼露杀机,赤手
空拳的使扑了上来。
杨明倒也不以为意,只朝阿宝笑道:“想不想跟我习武?”
不等阿宝回答,竟借力使力,借着阿宝之手,用力朝那男子的脸上拍
了两掌。
鲜红的五爪印清楚地烙在那男子脸上!他一怒,便又扑了上来,想先
将阿宝给杀了!这杨明倒也不怕,当下一楼阿宝腰际,逼得她非躺在他怀里
不可;腿一离地,正巧到那男子的麻|岤——照理来说,阿宝是丝毫不道武功,
就算力气大得出奇,比起值武之人仍是差上一截,就算踢到麻|岤,对方也不
见得会有感觉。那男子冷笑一声,才道:“你当真以为一个小小娘们便能对
付得了大内高手?那我岂不白混了数十年?”正要再找间隙攻击那扬明,哪
知“嗤”的一声,心突地一沉——
正是杨明手一弹,一颗小石子朝他麻|岤击来!
这男子好歹也是大内高手,没有三两三,又岂敢来杨府杀人?听那器
飞得急快,一时心急,只好徒手去接——
然后就听到他惨一声,那鲜血溅到青衫上!原来是那小石力道极猛,
瞬间穿透了他的掌心,直接打中那麻|岤。那男子身子一软,只得跪了下来。
阿宝当场看傻了眼!
可还来不及反应,那身后忽地撕裂,她暗叫不好——
“仇大哥和兄长还在打架呢?你快劝劝他们——”
仇似海一掌击向朱霁月,一手直朝他手臂抓去,哪知朱霁月在因顿之
中,使出同样掌法,以致二人互相撕下左右臂的衣袖,各中了一掌,退了数
步,方才站定。
“谁都不重要,跟前只要杀了那小公主!”那中了麻|岤的高天易大叫道。
朱霁月浑然不觉他的命令,只瞪着那仇似海,道:“是谁教你盛家拳
的?”
仇似海也以同样震的眼神望着他,道:“这句话该是我问!”
朱霁月待要再询问,忽地瞧见仇似海左臂上的齿痕!想起当年娘亲混
着血水狠咬他手臂一口,告诉他那是亲人相认之物,言犹在耳,却已勿勿过
了十八年!原本以为今生再也无望见到亲人,哪知
“你的齿痕——”仇似海也发觉朱霁月右臂上的齿痕,正是先前二人互
撕衣袖露出来的。
难道
二人怔怔相视,一时之间,那回忆尽数褪回盛家道人屠杀,小弟
被藏在床层之中,母亲身中数刀而死盛家长子被砍了一刀,以为死去
“你是绮官?”朱霁月沉着声问,语声又是颤抖又是期盼。
仇似海激动地点头。
“我正是盛绮官。当年被藏在床层之中的盛家幼子!你”
“盛绮月。”一说十八年未曾用过的名字,竟感陌生。
仇似海是他的胞弟?
寻了一十八年,方才找到,他是该心喜的,可低头一望那双手,
那是沾了血腥的手他还配为人兄长吗7
相较之下.只有自惭形秽。上苍不该让他隔了十八年再遇上胞弟.他
已是一身罪孽之人,兄弟相认又如何?只会在那记亿中抹上一笔不该有的丑
恶。
他宁愿绮官只记得那以往爱笑的盛绮月
“你便是绮月?”仇似海是万万没想到的。见他冷峻的脸上竞有几
许抗拒之意,正要详细再问,忽地屋檐上来一阵冷笑声——
“盛绮月,你可别忘了盛家血海深仇未报、师父养育之恩未还吧?”随
着女声方歇,二名平日扮作家丁的绿林好汉一跃屋顶,哪知屋上已然没半个
人影存在,只留阵阵笑声还有那惊愕的众人
短短一日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从那高天易欲杀阿宝,至盛家兄弟相认,事情急转直下,阿宝早傻在
当场!而那杨明不愧是杨家少主,除了初时的微愕,仿佛万般事皆已料到,
就是没料到仇似海和那姓朱的竟是亲生手足!
不过,这也好,既是兄弟,便不会再打阿宝的主意。
正要开口邀他们进厅详谈,家丁忽地来报:“大门外,有一小乞和老人
求见少爷与宝小姐。”
“乞儿?老人?”
“那乞儿少年说他姓畅,单名‘善’字。杨家姓还是少爷赏给他的。”
“是咱们在碧云寺遇见的少年孩子,定是他和刘伯一块来了。”阿宝喜道。
对眼前的事是一知半解,但那少年与她性子相投,也算是除杨府外的一个熟
人,自然是欢喜。
杨明微一沉吟,便道:“请他们先至客房休息吧!”
那家丁面有难色,道:“可那老人说定要先谢过少爷的恩泽。”
“也罢。先叫他们到前厅吧!顺便吩咐下去,准备几样现成的酒菜,他
们一路来此,又身无盘,早该饿坏肚子了吧!”
那家丁衔命而去。
“二位,何不先随我到前厅,再作细谈。”杨明道。
绮月怔征地回过神,瞧了一眼仇似海,再注视阿宝,那眼里竟有几许
挣扎。
“有什么可谈?杀她是我来此的目的。既然你们已知我是大内高手,又
同须多一言,尽管放马过来便是。”苍白的脸色与那鲜血似的刀痕形成强烈
对比。
“大哥,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杀人不杀人的,我可不要你杀人!”阿宝
皱起柳似的细眉,嚷道。
“谁是你大哥?”那盛绮月嘴一抿,冷然谊:“事已至此,体又何须再演
戏呢?先前在屋内杀你,你脸色未变,定是那姓杨的告知了一切,既是如此,
又何必再称我为大哥?”
“不,杨明没说,是你自个儿露出马脚的。”品亮黑眸闪了闪,坦白道:
“大哥,先前在屋内你道盛家人皆因我一人而亡,须取我命,盛家魂方能安
息。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兄长了。”
盛绮月一凛,想后来她又赠予金饰既知不是她兄长,又何必
“但,大哥便是大哥。一日是我大哥,便终生是我大哥。从小到大,除
了义父外,我再也没有亲人了,你来当我大哥,我便一生一世的视你为大哥,
那是理所当然的嘛!”阿宝的性子向来是有话直说,这一番话可是肺腑之言。
盛绮月又岂会不知?
数日相处,早了解她那单纯朴实的性子,说出来的话决计没有假;她
太容易信任人,可他配吗?那金饰交给他之时,已认他作兄长,但他是
定要杀她的。
“这其间必定有所误会,何不静下心谈?”扬明注意到他迅速变化的神
色,不得不防。
“是啊你真是绮月大哥!”仇似梅是不得不信,向来木然的脸色早让
激动给取代了。
“不,谁是你的大哥!”盛绮月无意识地将右臂上的齿痕遮掩。
此举更证实也的身份了!
“大哥?”
十余年的时间,原以为亲人尽亡,没想到当年知书达礼,连看到小鸟
受伤都会为它包扎的绮月大哥竞还活在世上能不激动吗?
“我不是你大哥!”盛绮月又是狼狈又是凶狠的道。
阿宝瞧着现况僵持不下,上前一步,认真的朝他说:“不管你是谁的兄
长,可无论如何,咱们静下心来谈。倘若我阿宝有对你不住的地方,大哥你
要杀要砍就随你。”不是命令的口气,但这一番话说下来,倒也颇有气势。
盛绮月的眼光奇异地盯着她与生具来的尊贵气质,迈:“此话当真?”
“若非属实,以兄长的剑术是杀得了我的。”阿宝挺严肃地说迈。
他冷眼瞧着一旁始终不吭声的杨明。
“他呢?就不会助你吗?”
“既然她允诺于你,我就暂作旁观者,谁也不帮。”杨明笑道。
阿宝着他,问道:“大哥,这下你可信了么?”
“不要叫我大哥!”
他怎能心软?怎能?若不是她和父亲,盛家岂会死了上百条人命?她
该为此负责的。但为何一见那双坦率无所惧的眼,就好似下不了手笑话!
死在他盛绮月手中的人命何止数十条!虽称不上是大j大恶之徒,好歹也做
过j滛掳掠的勾当。可她呢?或许是无辜的生命,但母债女还,她母亲的罪
孽是该由她偿还的。
当下,不瞧她一眼,也不再看仇似海,转身便住那前厅疾步走去。该
是算算陈年旧账的时侯了!
待仇似海跟上前,杨明才聚起一双浓盲,这:“小宝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