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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也未必,人家都不承认自己有罪,还想搞个零口供宣判!真是强人法律,强人政治,强人所难嘛!”?
坐在一边一直未吭气的龚然这时候说话了:“又拿不出证据,本人又不承认有罪,看守所还不断反映此人天天喊冤,弄得羁押人员都跟着起哄,危险啊!”他注视了一下低头不语的苏泰生,“那就换个方式吧,来个‘监视居住’,把球踢到万朝峰那里去,让他的父母亲担保,看护,他们都是老共产党员、国家干部、政府部门领导,不会在这些问题上出纰漏的,你说呢,鲜支队长!”?
他最后的点名够阴毒的了,有意绕过了苏泰生。?
年轻诚实而缺乏斗争经验的鲜刚哪里有这种应变能力,呆呆地望着口若悬河的龚然,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就按龚局长说的办吧。”?
苏泰生惊诧,正要站起来反驳,却被龚然那独特的男低音挡了回去:“散会!”他气得直瞪自己的支队长。?
龚然没有就此休息,散会后立即召集张云升、赵森民来办公室。
他一副诚恳热情和蔼可亲的样子:“老张,你是专家,你说该咋子办手续,啊?”
张云升迟疑片刻,侃侃而谈:“《中华人民共和国看守所条例》第四十五条说,‘看守所在人犯羁押期间发现人犯中有错拘、错捕或错判的,应当及时通知办案机关查证核实,依法处理。’你刚才已亲自到会调查核实过了,并通知了办案单位,现在只是办手续的问题。”?
“你这个‘舅子’,绕什么,直说,咋个办?”处世简单的赵森民急不可耐。?张云升诡秘地靠近他:“你们看守所写个‘错押’的报告,让龚局长批示一下,我直接办就是了。”?
于是,在龚然的办公室里,他们三人完成了释放犯罪嫌疑人万红的所有程序,也办完了“监视居住”的相关手续……?
从看守所出来的万红自感了得,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家中大摆宴席“庆贺”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他不顾父母亲的多次劝阻,自做广告,向同伙们大谈他在公安机关如何守口如瓶的义气之举,大吹大擂他如何“智斗”缉毒警察的“英雄事迹”,越说越玄,高兴时不禁借助客厅里的麦克风ok几句,还狂妄至极,手舞足蹈,划拳行令,忍不住要大放厥词:“抓我,还不是恭恭敬敬地把老子送回来!我敢说,在嘉陵这块地盘上,还没有人敢欺到鄙人头上的!”并借酒发疯,大骂苏泰生,“一个外省人,还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简直不想当官、不想要命了!”?
他还感觉不太解气,干脆拨通114查询台,立即出现轻细的小姐声音:“这里是114服务台,你需要查询什么信息,请讲?”?
“你他妈的——,快给我查市公安局那个苏泰生家里电话号码。”?
万红粗犷强横的态度,使在座的那伙朋比为j的兄弟们立即连声喝彩。?
电话中传出清脆的电脑女音:“请记录,2248298。13号话务员为您服务,谢谢使用。”?
万红根据电脑小姐提供的号码,打开免提按钮,拨通了苏泰生家里的座机。不多时,话筒里边传出来一位讲着普通话的女中音:“喂,你是哪位?”?
“这儿是苏政委家吗?”万红反问。?
“是苏泰生家,他不在,你是谁?”苏泰生爱人陈玉玲在电话中诚恳解释。?
“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爷爷!你日妈的给狗日的苏泰生说清楚,他管得太宽了,竟给老子下锚,给我找事,口气他妈的也太大了,说什么不买账,那就让他——”万红越骂火气越旺越骂越不解气:“他,日妈的,再敢动老子,小心他——狗日的——狗头,小心你全家的性命,就是你跑回西安,我也要我的同行们把你们做了!”完毕,把话筒狠狠地砸在了座机上。?
再说苏泰生,这两天正在闹情绪,生气不为别的,正为鲜刚轻易答应龚然释放万红的事而闹起别扭来。两人在办公室里也曾开诚布公谈过这个话题,但终因问题不便亮出,思想难以沟通,不欢而散。?
有天还差点吵了起来。?
“他龚然又不分管禁毒工作,八杆子也扩不到他来管这当子事儿吗,凭什么指示我们释放犯罪嫌疑人?”?
“你当我愿意!那种场合,我能怎么样,只有应承了再说。没想到他像个流氓,竟越过专案组当天就把人给放了。”?
两人的争持,正好被刚从北京学习回来的陈耀武局长碰上。?
陈耀武参加在北京举办的公安局长培训班前天刚刚返回。昨天,他听完班子成员工作汇报,今天专门抽出时间到各部门走走。当他走进烟雾蒙蒙的禁毒缉毒支队长办公室时,不禁好奇:“哎呀,你们在熏腊肉呐。”往日,只要这么一吆喝,“一老一少”就会有说有笑地热情迎上来,今天,他连喊两声,鲜支队长、苏政委才气鼓鼓地走了出来。情绪不太对劲啊。“怎么,不欢迎?你们俩态度‘不端正’我就不走了!”他来了个“先客为主”,索性与他们海阔天空拉起了家常。?
慢慢地,他们的话匣子打开了,争先恐后地向陈耀武表明了内心的不满。?
在学习期间,陈耀武从李健全电话中已经了解过这起案子的复杂性。昨天晚上,他利用空隙时间再次从案头众多的文件堆中抽出“林案”的汇报材料和平日的简报,详细地了解了案件的全过程,不禁暗暗惊讶。案件里复杂的背景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同时,他也为之振奋,为禁毒缉毒支队民警们锲而不舍的精神所骄傲,为苏政委那种对事业执着的性格而感动。?
这位海纳百川的局长,听完两人的思想汇报后,平静地没有马上评说,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袋“西瓜霜润喉片”,倒出两粒含在口中。他是在一次火灾中为抢救受灾群众因烟熏时间过长而染上气管炎的,每每闻到香烟味就得无休止咳嗽。
沉思中的陈耀武,这时嘴里的润喉片早已不是什么药用了,倒成了小玩意不断地在他的口里跳跃着,一会儿在腔中的左右摇摆着,一会儿又在腔中上下蹦跳着。突然,他心中的音乐和舞步静止,果敢地站了起来,走到鲜刚、苏泰生二人面前,拉住他们的手,“我代表局党委支持你们——,”后边的话说欲吐了几下,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停顿许久,才把站着不知所措的鲜、苏两人轻轻按在凳子上:“你们都看过电影《南征北战》了吧,这部电影最有成功之一就是阐明了退与进的辩证关系。老苏,你是军人出身,最能理解其中的奥妙!”他干脆把嘴中的润喉片吐出来。“小鲜、老苏,你们在这个问题上怄气,说明对案件还是有责任感的嘛,是好事,我谢谢你们。不管情况多么复杂,不管到了哪种地步,案件侦察一步也不能停,固定证据一刻也不能放下!”说完,勉强一笑,用力握了握两人热乎乎的大手,起步告辞。他没有快步,却一步三停,三步一回头……。局领导这个举动,倒让鲜刚和苏泰生好一番费解,好一段时间留下了难以明白的思考。?
陈局长是带着不解的疑团走出了禁毒缉毒支队办公室的。?
那天晚上,鲜、苏二人可激动了。?
“很明确,陈局长要我们重新调整侦查思路。看来,我们必须把重点放在证据的收集上。”苏泰生说。?
“外围的侦查我来抓,你还是啃那几个硬家伙吧。”鲜刚说。
“来个里紧外松?”苏泰生又说。?
“不显胳臂不露肘。”鲜刚敲着桌子补充。?
“张开口袋让罪犯来钻。”?
“撤开大网让幕后分子跳出来。”?
“哈,哈哈!”?
“哈,哈哈!”?
于是,两人击掌盟誓:逢敌必亮剑,不惜七尺身。?
直至晚上十二时,越讨论越明,越讨论越密,热情得简直就像亲兄弟。?
可是,苏泰生刚走回家,就发现了异常。爱人陈玉玲没有了往日那种热情,嚼着个嘴,竟独自坐在那里暗自流泪,见他回来,忙用手糊拉着擦去脸上的泪花。?
“人是仙,家是殿。”家,一个神圣的地方,这里是苏泰生为求生存和发展而休养生息的地方,是他事业的加油站,更是他源源不断灌注能源的动力机。家的代表就是相亲相爱的配偶。他的爱人陈玉玲是驻市部队的一名通信技术干部,早已习惯了他早出晚归的工作习惯,见他这么晚回家,知道又遇上麻烦事,那种焦灼而不失慈柔的神情,化作点点温馨,轻轻向他保温杯里倒满水,往书桌上悄悄放下一包香烟,便蹑手蹑脚离去。?
还未走出书房,被苏泰生唤住:“你今天怎么啦?”?
陈玉玲强装笑脸:“没啥子。”?
苏泰生轻轻摇了摇头:“我已和你生活了二十几年,难道不了解?‘阴天晴天’全在你那张脸上,就连‘刮风下雨’,早在你的表情上预报了。”?
陈玉玲撑不住了,轻轻靠在丈夫的肩上:“老苏,你手头那个案子怎么得罪那么多的人?今天又有人给家里打电话了,说要买我们的命。我看你好好当政委算了,业务工作有鲜支队长管着,案子上的事情你也少插手,啊?”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递进他的嘴上,“我们在这个地方无依无靠,无根无底,不要惹这帮人了,好吗?”说完,目不转睛直视苏泰生,眼泪答滴答滴跌落在他的脖子上。?
她多么希望从自己的丈夫嘴里得到她所期望的安慰呀。?
对爱人的陈述和哀求,苏泰生并未感到有什么诧异。匿名电话,恐吓,这早已是专案组预料之中的事情了。今天上午,罪犯已经给他和鲜刚的手机上接连打过类似的电话,鲜刚家里也同样受到了这样的恐吓……。
此时,苏泰生的脑子汹涌澎湃,他,能退吗?他抚着爱妻的头,望着她郁郁寡欢的样子:“玉玲,如果在战场上,攻防双方能说撤就撤退吗?我上‘林案’,也是在作战呀!这个时候的专案组已处在既困难又关键的时刻,我能当逃兵吗?撒手不管,虽然对我们来说要安全些,但对鲜刚及其他同志会造成更多的危险,更大的麻烦。鲜支队长年轻,我不能把风险都压给他。到这个时候了,已短兵相接,我不打头阵,谁打头阵?”他轻轻为妻子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我们都是人民养育的,为国家和人民奉献的共产党人,说点大话,在关系人民根本利益的时候,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过,请你千万不要忘记,我们身后还有正义,只要是正义的行为,就有人民群众无形的巨大手臂支撑,就有战胜他们的哪一天。”?
陈玉玲听完这段话,望着丈夫那饱经风霜的脸,无形中竟坚定了必胜的信心。她了解他全部的政治生涯,一生中经历了不少艰难险阻。一九七九年自卫还击战,他作为某军敌后大队的大队长,带领全队官兵在敌纵深的密林深处活动了七天七夜,查明了敌占区地形、道路、兵力部署,为这个军的九个步兵团偷渡红河成功提供了可靠的情报;一九八九年那场政治风波,有一名所谓的学生领袖来部队煽风点火,被他关在禁闭室三天三夜。为此,不明真相者满街写着“土匪团长”、“军阀团长”等大幅标语威逼他放人,甚至还有领导打电话让他做好辞职的思想准备。那时刚当团长不久的他,硬是凭着苏家千年的祖训和坚定的政治信念及坚强的意志,没有理睬“红卫兵”那一套,严格管理部队,亲自把住大门,坚持全团官兵不上街、不出动、不游行、不串联……。过去的一幕幕,一桩桩往事就像放电影一样在陈玉玲脑海里迅速闪过,她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只是把苏泰生抱得更紧,贴得更近。
第41章敲门砖
面对狂妄的犯罪分子,专案组同志没有被恐吓所牵制,反而倒平添了与贩毒集团要斗争到底的信心,明确口号:振兴支队,在此一举。?
这一决心的关键是要突破全案。
如何突破?从哪个缺口突破?是摆在鲜、苏面前急迫解决的重大课题。?
从万红那里显然不可能了,只有一个渠道可以一试……?
二○○一年元月十二日上午,鲜支队长通知何教导员再次来到了禁毒支队。?
望着身心交病匆匆而来的何教导员,鲜、苏二人非常感动。苏泰生赶忙为其递上一杯热茶:“老何,暖暖身子吧!你为‘林案’纵深发展立了功,我们感激……”没等苏泰生把话说完,何教导员已是热泪盈眶了。?
昨天晚上,先是任丽荣跑到他家里“大闹天宫”,然后是万红在电话里侮辱谩骂,扬言要他为之付出代价……?
此刻的苏泰生好像读懂了身心憔悴的何教导,沉闷片刻,先于解释:“不得不放啊,主要是缺乏直接的证据……”?
未待苏说完,何已直摇头:“我们都是侦查办案人员,这个方面不用再解释了!有指控,有人证,怎么能说没有证据呢?刑事拘留总是够条件的吧?只是有人干扰罢了。也好,就让他再猖狂几天!”可以看出,何教导员对急于释放万红的做法很有意见。?
鲜刚面部立即表现出过去少有的敬仰,上前一步,握住何教导的手,“老同志,让你受委屈了。”见眼眶悬泪的何教导员情绪已于平静,便直截了当说明来意:“我们让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万红我们没有抓错。虽然有些障碍,我们的方法可以变,但决心不会改变;我们的策略可以变,侦查的环节可以调整,可侦查工作一天也不能停。当前,我们要从万红周围的关系户入手,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他轻轻扯了一下,把他的身子微微拉近了点,“你与万红有较长时间的交道,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再找你,相信你会为案件再立新功的。”?
何教导再度惊讶:“我是有责之人,用人失察啊!”被激|情一时哽住了声。?
鲜刚笑着说:“你是老公安了,又是缉毒警察,不用拘谨,开门见山吧?”他寄希望于何教导员,迫切希望听到他有价值的意见和相关情况。因为,专案组已采纳了苏泰生的意见,把突破口选在了万红关系人身上。?
“鲜支队,苏政委,我内心只有笃诚的八个字‘诚能赐教,不胜感激’。”何教导员清了清沙哑的嗓子:“从七号晚上起,我一直没有很好的休息,在反思自己错误的同时,也在脑海里搜索着可对案情有发展的线索。”他狠狠地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以缓解口干舌燥的痛苦。“我与万红打交道这么久,竟很少见其从父母亲的住宅出来见过我,约会时,他大部分是从丝三厂方向赶过来的。我想,此人在该厂附近一定有租房,活动的老巢可能就在此地。”他稍息片刻,长长喘了口气,“万红有一位女朋友姓曹。一次,我有急事去找他,可是,出来见我的不是其本人,而是那个小曹。我当时有些纳闷,问她是谁,她说她是万红的女朋友。此女子年龄不大,19~20岁左右,圆脸型,短发,个子比较高。我认为,要突破案情,最佳方案是从曹小姐身上找到突破口。”?
鲜刚忙问:“怎么能找到这位曹小姐?”?
“我曾在城区派出所工作过多年,通过户籍登记资料排查一下,或许可以从中发现些什么。你们如果还相信我老何,就把这个排查任务交给我?”?
苏泰生顿受感动,一把抓住他滚烫的双手,好一阵子凝视着这位忠诚的老民警。此刻,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语表达,左思右想,还是那句常话,也是真诚的心里话:“谢谢你,多保重!”?
次日上午,正在审讯室的鲜刚接过老何的电话,高兴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轻轻爬到正在做笔录的苏泰生耳边,悄声通报:“找到了!”?
“啊!”苏泰生也难控制住内心的喜悦:“这么快?真是好样的。”?
坐在受审席上的林柬波见鲜、苏如此高兴,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妈的,又让他们找到一块‘敲门砖’啦。”?
这块敲门砖就是何教导熬灯守夜找到的那个曹丽。?
其实,何教导员从市局出来就没有回家,径直来到都京坝区城区派出所户籍档案室。过去,他曾在这个所里任过教导员,熟人熟路,摸手就查。在所民警们的协助下,他连夜翻阅了五万余份《户籍登记表》和相关资料,并在刚建立起来的户籍联网中认真地进行了搜索。直至第二天早上9点钟,终于在靠墙角处一卷发黄了的《暂住人口登记表》中发现了曹丽。
这张登记表填写时间是在一九九五年,原籍是泸市人,年龄仅十五岁,原因是上学。老何把表看了又看,翻了又翻,把上边的照片用放大镜鉴定了几遍后,突然,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拨通鲜支队的手机。?
因是在儿时的黑白照,极难从中辨清楚现在的面貌特征,何教导是根据她脸盘的轮廓,特别是依据他记忆中的泸市人口音果断做出判断的。待鲜刚、苏泰生兴高采烈地赶到派出所的时候,这位诚厚的老同志因劳累过度心脏病复发已被送进了中心医院急救室……?
第42章罪恶之“爱”
已被“监视居住”的万红发狂了,发誓要找何教导员“报仇”。
他和一切犯罪分子一样,没有从自身犯罪行为上去找原因,却把抓捕他的原因全归在了何教导员的身上。在这个心胸狭隘的犯罪嫌疑人眼里,老何就是他的仇人,就是他首先要“摆平”的对象。?
他开始启用罪恶的“爱”,寻思复仇的机会。?
万红有一个“下家”叫韩光的,是与他穿叉叉裤儿长大的铁哥们,一起闯荡江湖,一起谋划贩毒。此人为人j诈,处事心狠手辣,是社会上有名的“拼命三郎”。他为万红想出了一个阴毒而残忍的点子。
原来,何教导员有一个女儿何艳容貌较好,是市纺织厂数千名女职工中的佼佼者,除了工作出色外,还能歌善舞。面对柔嫩、美丽的少女,韩光早已对其垂涎三尺,多次想靠近却都被无情地拒绝。为此,气得他发誓:“不让我尝鲜的,谁也别想得到。”
这天是个星期六,何艳照常与中学时期的几名同学到歌城“蹦的”,其中有人为她介绍了一位新舞伴。此人头留“中间分”、浓浓的眉毛下有双温柔的大眼睛,细白的皮肤中透出羞涩的红晕,说话中微带笑容,笑声中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外表即有那种慈祥的洒脱,又有“大家闺秀”般的细腻。不知为什么,何艳见了这类“白马王子”,立即有了动心倾向,好似见到了梦中情人。两人在舞池中如胶如漆,很快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鸳鸯”。?
这位“白马王子”不是别人,正是韩光花大价钱在省城雇来的“托儿”,受托的事项就是勾引何艳,让她坠入爱河后引诱其吸毒。?
这个“白马王子”真名叫王芝奎,外号“爱神”。其父母都是省城一家曲剧院的演员,受爸爸妈妈的影响,无论上台演艺还是下台作戏,他都表演得体。但自染上毒瘾后,就做起了骗人的勾当。?
何艳在与王艺奎结识后的第三天突然病倒在床。她躺在棉纺厂的宿舍里,昏昏沉沉,发冷发烧,同时还感到浑身阵阵疼痛。何艳以为是自己初次zuo爱过度所致,把生病的事情封锁得严严实实。这可给了“白马王子”王芝奎可乘之机,装出一副猫哭老鼠假慈悲的样子,处处献殷勤的同时,乘无人之机,悄悄在注射的吊针瓶内加入事前兑制好的纯四号海洛因针剂。每次吊针打完,都使何艳感到从未有过的舒服、兴奋,犹如找到了“天堂的感觉”。一个星期后,她已离不开这个针剂了,一旦失之,便头晕呕吐,涕泪交流。半个月后,这个“白马王子”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就直接把韩光引来与何艳摊牌,自己却借故溜之大吉。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可怜的何艳才尝到了上当受骗的滋味,悔之已晚,痛绝之时,对万红、韩光之流恨之入骨。但是,一旦没有了海洛因吸食时,那种如万蚁啮骨,万针刺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瘾就立即袭击而来。那种发作的丑态,不得不使这位往日的娇艳天使一次次地跪在万红等人的膝下乞求“白粉”的缓解。最终不得不使这位昔日的厂花身不由己地与韩光同床异梦了。?
万红望着他的这份“杰作”,眸子里露出了满意的狞笑
第43章假意辞色
就在林柬波贩毒集团案件向纵深发展的关键时刻,广南市公安机关也因抓获了“林案”重要犯罪嫌疑人吴维、罗长普、林红兰而热闹起来。?
大行动的那天,即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上午,罗长普、林红兰夫妇被带回了属地管辖的开发区分局刑警大队,交由徐小东负责审讯。这可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徐小东在省、市工作组的鼻子底下贩卖私货,马上叫来几名新手组成审讯小组,在分局留置室里装模作样地展开了突审工作。名曰:大案要锻炼年轻人嘛。?
可是,这两名犯罪嫌疑人也太不够意思了,像屎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审了几个小时,仍没见个与案情有关的供词。本来对毒品案件就不太感兴趣的刑警队新同志很快没了信心,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留置室。?
这使上级工作组非常恼火,周总队长在案情分析会上敲山震虎:“你们研究一下,是否需要嘉陵市公安机关支援,必要的话,可以移交犯罪嫌疑人。”李元锐局长感觉到了省厅的火药味,障于面子,他顶住压力:“徐小东,你说,这不是太没有面子了嘛!”旁敲侧击,“周总,相信我们有能力,有魄力把案件办好!”?
徐小东只好点了点头,等参加会的人员散场,悄悄凑近梁文超,晦气地说:“看势头,我们这次可能要倒霉?”?
梁文超说:“屁话!沉住气,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尽量拖,力争放!”?
下午下班的前一刻钟,徐小东趁审讯民警短暂休息的机会,突然单独钻进了留置林红兰的房间里:“林红兰,你认识我吗?”徐小东冷冰冰地问。?
“我不认识”。林红兰半理不睬地瞟了他一眼,警惕地坐在一边。?
“你再看看?”徐小东又提示她。?
林红兰的确不认识徐小东。过去,她只是从哥哥林柬波那里知道过徐小东的名字,但从来没有机会见面。此时,她望着徐小东假以辞色的神态,疑虑不解地再次摇了摇头。?
“这就好,这就好啊!”徐小东满意地笑了笑,“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吗?”不等林红兰回答,他先发制人:“死罪!”?
妇孺皆知,贩卖毒品是为了牟取暴利,危害的对象是社会群体,一旦闪失,必然“魂断蓝桥”,家破人亡。林红兰虽然知道罪行严重,但听到一个“死”字,仍然如芒在背……
她微微冷静下来后,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小时候与老师、同学们一起去县城参加过一次公审大会的可怕情景。?
那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寒假前,县城召开公审大会,她以优秀学生的身份参加了大会。会场设在县体育广场,人山人海,到处是用白纸写的打击犯罪分子的标语。他们学校的50名代表被安排坐在了靠近大会主席台的正中间,林红兰坐在第四排草地上,能把主席台前武警战士押解的犯人看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两名罪犯脖子后面插着长形牌子,上边的名字都用红广告色打了一个“x”状。老师说,这两名罪犯是重犯,马上就要枪毙。?
当法院院长读完判决书,宣布了省高院执行死刑的命令后,全场警笛齐鸣,由摩托车、警车在前边开道,引导囚车沿县城最繁华的大街游了一圈,约正午时直驰刑场。林红兰和同学们忍住饥饿,在后面拼命地追呀追呀,待跑到刑场,死刑犯已被执行,只见两具前扑的罪恶尸体脑门后边都有一个大窟窿,旁边的人说是被子弹打穿的……?
想到这里,林红兰如冷水浇背,扑通一声跪倒在徐小东面前,“哇哇”大哭道:“警官大哥,我还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需要哺||乳|,请您高抬贵手,让我躲过这一关吧,出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说完,哭的声音比刚才更大,流的眼泪水比刚才更多。?
徐小东可不“耐烦”了,低声吼道:“起来!成何体统,要哭回家去哭!”?
林红兰听说可以回家,马上止住哭喊,带着未擦干的泪珠子急忙问:“要多少钱?……只要放我出去,做什么都可以。”?
徐小东却不着急,斯斯文文地端过桌子上喝水的保温杯,漫不经心地说:“能否出去,关键在你本人!”说完,仰望着留置室那已经开始掉灰皮的天花板,慢腾腾地补充了一句,“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林红兰瞪大眼睛惊讶好了一阵子,突然点头:“是,是,明白,明白。”?
徐小东转身欲出留置室,走到门口,又慢慢转回来。他那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直令林红兰望而生疑,正在捉摸的时候,忽然传出一句令她振奋之声:“哺||乳|孩子很正当嘛!你向审问你的民警提出来,我们再考虑考虑。”临出门的时候,没有忘记他的那句口头禅,“出去不要忘记感谢我哟!”?
林红兰受惊若狂:“你姓啥?”?
面对林红兰的质问,徐小东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置室。?
下午,一份《关于对犯罪嫌疑人林红兰采取监视居住的报告》书送到了广南市公安局局长李元锐的办公室,理由是正在哺||乳|期,需在家哺||乳|不满周岁的孩子。?
李局长经与省厅周总队长磋商后,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批准了这一报告。?
晚上十点钟,林红兰疑虑重重地走出了留置室。?
可是,她刚跨进自己的铺面,却见两名民警早已端坐在铺桌前,其中一位正是曾经单独审问过他的那位警察。
不待林红兰开口,徐小东率先大呼小叫起来,实质就是示意她静听训话。?
徐小东是与该辖区片警一起来的。他已巧妙地将监视居住林红兰的任务转交给了当地派出所,这个时候的忽然出现,算是办理移交手续吧。?
“林红兰,你的孩子呢?”徐小东故弄玄虚,厉声而又严肃地吆喝起来。?
“在罗长普他妈那里带着。”林红兰也装作惧怕的样子,笔直地站在柜台前,恭恭敬敬地回答着每个警察的每句问话。?
“你现在是监视居住,到哪去必须请假。”徐小东边训边指着邻座的民警说:“他是你们派出所的柳警官,电话号码是138xxx45487,要出这个管辖区必须给柳警官打电话请示;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出广南市区必须给我打电话请假。”说完,把一张记有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了林红兰。?
林红兰打开纸条,上边用圆珠笔写着:开发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徐小东,电话138xxx45578。她高兴得差一点叫出了声。
徐小东见状,赶忙借故制止:“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把你放出来并不是说你就万事大吉、平安无事了,我们是出于人道主义才把你放出来的。请你记住,我们还会随时来传讯你、抓你的!”他随手在货柜台上抽出一条洁白的毛巾,擦了擦满是口水的嘴,“从现在起你不要乱跑,也不要乱打电话,更不能乱说乱动,要好好地在家里哺||乳|你的孩子。同时,注意写好自己的交待材料。听清楚了吗?”?
说完,把一本公安局制式材料纸甩给林红兰,走出了那杂乱不堪的店铺。
第44章以讹传讹;
根据徐小东的暗示,林红兰来到金帝茶房与之会见。
昨天晚上,细心的林红兰发现,徐小东在甩给她那本厚厚的材料纸的时候,特意用手指了指上边。?
“这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他们刚走,林红兰便迫不及待地翻查了已编过码的空白材料纸。奇迹终于出现了:在第7页的编码旁写着“金帝茶楼”,在第13页的编码下边用圆珠笔重重地划了两道蓝杠。她一时不解其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分析着其中的奥秘。?
林红兰过去没有少从哥哥林柬波那里听说过徐小东的“仗义”之举。有次,林柬波在宾馆接收刚从云南送过来的毒品,不慎被开发区公安分局的“线人”发现了,电话举报给了刑警大队。徐小东接警后,在磨磨蹭蹭组织刑警大队出动的同时,偷偷地给老婆何晓晓打了个电话,要她赶快用公用电话给林柬波通报过去。十分钟后,徐带着刑警大队民警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那所宾馆时,林柬波早已无踪无影了。事后,林非常感激,多次在林红兰等人面前提及徐队长够意思,够朋友,还专门约了他与夫人何晓晓共进晚餐,以2万元酬谢金结束了这起险事儿。?
“徐队长是哥哥处心积虑养起来的‘朋友’,有些事他们是连在一起的,这个时候,他的言谈举止一定对我们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否则,不会冒着风险为我传授逃脱打击方法,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把我放出来。那么,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呢?”林红兰自言自语地感悟着徐小东每句话,琢磨着他的每个动作。?
“徐队长让我在家不要乱跑,不要乱打电话,说明公安局仍在监视着我们,企图从我身上引出爸爸,还有那么多的‘下家’,嗯,这句话就是这个意思,听说公安局监听电话可厉害啦,不知不觉中就能找到通话人的下落。我不仅不能乱跑,更不能乱打电话,不能乱接触过去那些要‘货’的人,否则,多抓一个毒品销售网点的人,就多一份口供;多一份口供,就多一个证据啊!特别是嘉陵市公安局,他们如果知道了爸爸的藏身之地,那还不是一追到底。”林红兰终于悟出了其中的奥妙所在。突然,她翻身爬向床头,伸手从柜台上取出那本“材料纸”,翻了几遍后,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上午,林红兰让住在市郊的罗长普妈妈悄悄送来10000元人民币,中午一点钟准时来到了金帝茶楼。刚跨上茶楼楼梯,就看见徐小东那背影像幽灵一样,正往一间茶房里挪动。她迅速跟在其后,进入了他早已约定好了的第13号包间。?
她关上门,小心翼翼地:“徐叔,让你费心了。今天过阳历年,我该给你大恩人拜年啦。”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捆人民币放进徐小东摆在茶桌上的手提包内。“你不要嫌少,再有十四天就要过春节了,等我爸回来后再重谢你吧!”?
徐小东不客气,顺手推过去早已拉开拉链的手提包,带着关切的口吻:“和你爸联系上了没有?”他接过手提包,把拉链重新锁好,“他现在可不能出事啊!”?
听了这么“贴心”地安慰,林红兰顿时感激涕零,毫不掩饰地说:“听长普的妈妈说,今天早上还给她打过电话,没有跑得太远……,都好着呢。”?
徐小东点了点头:“好着就好,好着就好。”?
似懂非懂的林红兰正要问个名白的时候,徐小东突然低言悄语:“昨天我叮咛的那些话理解了没有,记住了没有?”?
林红兰连连点头:“理解了,记住了。”?
“算是个聪明人。”他向前挪了挪身子:“事情现在很麻烦。这回是省公安厅直接督办。从嘉陵那边反馈来的情况看,前景非常不好,看样子要把你们抓完才能松活。你要倍加小心,谨慎才是,有事给我爱人打电话,让她传话给我。记住,一定要在公用电话上打。”徐小东向她再三强调。?
“唉,我知道了。”林红兰一边慢声慢气地回答着,一边仍不忘却关心她的那个没有举行婚礼的男人罗长普:“小罗情况怎样,是不是也可以取保出来?”?
徐小东面露为难之色:“罗长普已移交给广南区禁毒缉毒大队去办理啦。”
林红兰一听,马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徐小东见状,知道她兴奋的是什么,不慌不忙泼上一盆冷水:“罗长普的问题比较明显,不管由哪个办案,你都得有个思想准备,从坏处着眼,从好处着手嘛。”?
原来,李元锐局长和省厅周总队长在讨论林红兰监视居住的同时,曾一并研究过移交案件的问题。他们考虑,开发区公安分局刚成立不久,还没有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