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完全愈合。除非再次撕裂,否则在到山庄之后,经过细致处理,用药及时的话,伤痕能在一个月内消失。”
我点点头,笑着道:“多谢您了,深夜之中还这样叫您辛苦——”
“下去吧。”
决战说。
郎中的眼里带着笑意,对我行了个礼,又对决战答:“属下告退。”
他一走,房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一时之间,我有些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只干巴巴的坐着。决战在我对面坐下了,他微微倾过身来,对着我伸出一只手。
我马上躲。
决战跟着一僵,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利落的解去我身上的披风,又继续解我的衣带,我抬起手来,拉住他,磕磕巴巴的问:“你、你做什么?”
他慢慢逼近我,一只手撑在床榻上,身子微微前倾,漆黑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移不开视线,决战就这么盯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慌忙之间,我想站起身跑掉,刚动了一下,腰间忽然被他的手臂圈住——
~~~下章预告~~~
下章预告:痛并暧昧着……
“别挣扎,别说话,也别看我。”
决战把我按在床榻上,双眸幽深。
我犹愣着,决战说完话就动手解去了我的衣裳。我想挣,却看到他的眼神。
接着就魔障了似的,放弃了挣扎。
他只是为我包扎伤口。
我不知道该找什么话来打破房里这样安静,连喘气声都显得突兀。我穿着单衫,整个后背都暴露着——虽说是为了包扎伤口,毕竟坐在这里的人是决战,我很不自在,后背上涂了药的一大片地方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偏偏决战的动作十分慢,保守估计,以他这种速度可能需要三年五载才能把这点儿伤弄好。包扎到最后我都饿了。
决战一停手,我就叹口气,幽幽的说:“我能不能吃些东西?”
说实话,我现在都尝不出味道来了,整天被灌一些苦的东西,不是补药就是伤药,我早受够了。
决战没有回到我,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他不理会我,我就给自己台阶下,说:“我——也不是非吃饭不可,只是天天喝药——我想换个口味。”
他打开门,对着外面说:“备饭菜。”
终于有人在跟他对话的时候说话比他还少了,我听到有个人应道:“是。”
我现今很有些后悔自己要吃饭的举动,因为吃饭就意味着要用双手,而我的双手,不能用了。
勉强抬起那只没被撕裂伤口的手来,我准备拿筷子。决战说:“这个手臂上有鞭伤,别动。”
这件事也匪夷所思,我身上哪里有个什么伤口,决战知道的比我还清楚。我私下里揣测:莫非,当初他救我出地牢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我身上的伤?
想起昔日自己血淋淋的样子,这个揣测叫我不寒而栗。若是决战见了那时候我破碎的模样,估计他现在一眼都不愿意再看我。
房里安静的不行,我被安放在床榻上,决战往我嘴里塞东西。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就只有这一阵子,跟他平静的相处。等着我的伤都好了,能打架了,再跟他对决。
这样一想,我顿时就吃的心安理得了一些。
决战给我塞着塞着饭,突然对外面说:“来人。”
有人很快的推门而入:“属下在。”
决战指了指几样菜:“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撤下去。叫店里做几样点心,越甜越腻越好。”
我马上说:“那怎么叫腻?那——”
那侍卫可能没见过我这样不怕死的,敢与他家主上顶嘴,当即瞪着眼,惊怔的看着我。
考虑到决战现在的身份,我住嘴了。
我喜欢吃的几样点心,都深深的被决战所不齿。打从很久之前,只要是出门在外,吃饭之前,他吩咐别人上点心的时候,都是说“又甜又腻的”。每次他说完,我都得争辩一番,他改不了诋毁我的毛病,我也改不了跟他争辩的习惯。虽然他不喜欢我吃这些东西,每回我到他院子里,都能在他房里看到最甜最腻的那几样,整齐摆着。
放着菜的桌子就放在床边,我看着他们撤菜。
决战命令我:“张嘴。”
我正盯着一道红彤彤的菜,喊:“那个不要撤,那个放着。”
决战放下手里的筷子,摆摆手,侍卫马上果断的把那道菜拿走。门关上,我默默地憋屈着。那道菜我看得十分清楚,是道辣菜,他故意不叫我吃,才叫人撤下的。
我先前的时候,就喜欢辣菜,安准的院子里,曾经来过一个南方厨子,他的几道辣菜都做的很合我的胃口,每日快到午时,爹爹叫人传我过去吃饭时,我就回一句:“我去安准那里。”
在安准院子里吃的心满意足了,我就溜达回自己房中,睡到大下午,去决战那里待一阵子,到了夜里,再回安准院子里混饭吃。这样过了足足半个多月,有一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如同被无数只蚊子叮了,浑身都痒的受不了。
我把婢女喊进来,她先就惊呼一声,道:“您的整张脸都红了!”
借着灯光一看,我见自己手臂上的红色连成了一片。
我说:“我中毒了!”
婢女们赶紧去通知父亲,还有四师兄。最先赶来的却是决战。外面他的声音传过来:“怎么回事?”
婢女哭哭啼啼的跟他解释,说我中了不知道什么剧毒,容貌都毁了。
决战就要闯进来了,我马上用棉被把自己完全裹起来。正是夏天,这样捂着,我热的满头大汗。
决战一定是站在我床榻前面,他揪着我的棉被:“我运功给你把毒逼出来。”
我死死抓着棉被,捂着自己喊:“你出去!我的样子不能给你看!”
他二话不说,把棉被掀了,扔到地下,把我扯起来,我捂着脸,他说:“手都红肿了。”
我顿时忘了脸上的毛病,赶忙看自己的手,果然,手指都红了,粗了许多,萝卜似的。
决战坐到我身边:“好了,现在我看了你的脸了。能运功逼毒了?”
我不敢抬头,说:“我中毒了,容貌毁了,你快出去,走吧。”
决战压根也不能体会我被毁容的痛苦,他当机立断:“容貌毁了就毁了,先把毒逼出来。”
决战说着,就准备除去我的衣裳给我运功逼毒,这时候父亲他们都已经赶到了,惊讶的看着坐在床榻上拉拉扯扯的我和决战,我愣住了,决战手上的动作还十分利落,他直接把我的外衫脱了,四师兄赶忙跑出来,道:“我先给染染看看。”
他打量我一番,捉着我的手腕探了探脉,又神色诡异的望了决战一眼,说:“不是中毒,兴许是吃了味道重的东西才这样的。”
从那以后,有决战在的地方,就绝对没有我喜欢的辣菜。
现在记起那段过往来,当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决战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却一直都喜欢在我的饮食上计较,有时候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不过是因为吃辣菜闹腾了一次,他就再也不准我碰,将辣椒当做毒药防备。
可能是因为好久都不曾这样正经吃点心,我一连吃了十几块,觉得腻了,才说:“好了。我不吃了。”
决战手里还拿着一块点心,是预备喂我的。他看了看我,将点心放回去,接着又回头看我,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我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怎么了?”
他抬起手,眼里漾满疼惜,轻轻来擦我的嘴角。
~~~当当当,下章预告~~~
下章预告:在决战的严密看守下练一门见不得人的功夫。
决战喂我吃完饭,就站起身,说:“睡吧。”
我大睁着眼,正是精神的时候,哪里有一丝困意?现在的时辰,我估摸着正是丑时左右,除了伤口有些微的疼痛,我舒畅的很。
他见我不肯躺下,问:“是伤口疼?”
我在决战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他怎么忽然问我这么个问题——难道我的样子像是正在忍受着疼痛的一个人?不过,既然他问我,我就如实答:“不疼。”
他接着说:“把辣菜撤了,是因为你需要喝药,不能吃味道重的东西。所以,别跟我别扭了。睡吧。”
我也不明白他这番详细解释的理由,因为决战从来都不喜欢对人解释的。我还是点点头:“嗯。”
我应一声,接着就不理会决战了,借着灯光打量住下的这家客栈。布置的十分简单,但是干净,窗幔也合我的心意。
他坐在我的床榻前面,破天荒的劝解:“路上可能只停这一次了,你可以休息的好一些。”
我没料到他把行程都告诉我了,就再次点头,表示我听到了。
决战大概是怕我今天夜里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多,他居然俯下身,给我把棉被都展开了,仍旧跟我重复那一句话:“睡吧。”
我随口说:“我不困。”
他正把棉被往我身上蒙,听到我这话,手就顿住了。
“不饿,不疼,心里也不别扭,你为什么不睡?”他俯着身,已经完全不是之前的样子,狭长的双眼微微眯着,这正是决战怀疑一个人的典型的样子,他似乎是迟疑了一样,但还是冷冷的问我:“你不会是还记着自己撒的谎,为了装病才硬撑着夜里不睡吧?”
病?对,病,我跟他说我习性类似女鬼是因为得了一种病。
他还记得这事儿。反倒是我忘了。
我望着决战。
他刚才还那么耐心的喂我吃饭——当然,那是因为我身上的伤——可是,他问我疼不疼,别扭不别扭,就是为了试探我不睡的原因?
我居然还以为他刚才是真的关心我?
我自嘲般的笑了一声,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真诚的说:“嗯。叫你猜出来了。我就是为了装病,骗你,身子凉就是因为我冷。白天的时候我是装作睡觉,夜里我再死撑着不睡。你放心了?”
他不说话。
我对决战撒谎的时候,从来也没指望他相信我。我倒不是有心骗他,只是刚好我撒的谎天衣无缝罢了。损派功夫少有人听说,听说了的也不大清楚个中玄妙。如果我告诉他,我为了找他报仇练了一门功夫,然后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只会叫我更狼狈一些。我不会说实话。反正,现在他不管怎么怀疑我,总归找不到纰漏。
就叫他怀疑去吧。他对我们顾家做了亏心事,落得整天疑神疑鬼,兴许是老天惩罚他。
决战兴许是受够了跟我折腾,他不再说话,坐在离我的床榻不远的桌椅边,一只手撑着额头,大约是睡了。我叹口气,他何必这样严密的看守我。
整个客栈都是他的人,我还能飞了?
先前,我半夜里醒着,都是有事做的。在周家的时候可以练功,在路上的时候可以跟哥哥说话,在地牢里的时候可以不听的跟自己嘟囔,现在我该做什么?
我咳了两声,决战丝毫反应都没有。
算了,我还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我扶着床榻,尽量不牵动任何伤口,慢慢坐起来,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学的心法,打算再练一遍,那样将来跟他打架的时候,我会运用得更熟练。
我先前的时候,总是听到别人说到运功疗伤或者运功逼毒之类的,让我误会运功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实际上,运功疗伤逼毒都是要有深厚的内力的,我估摸着,那些能运功逼毒和疗伤的人,基本上已经到了不会被打伤和中毒的地步。我只是名义上的高手,不管是内力还是招式,都是靠暂时练成的,也只能暂时用。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偷,自己揣着一件挺珍贵的宝物,但是这宝物只要拿出来,我就会被抓住处死。我一直一直也不能用它,攒到最关键的时候,把它亮出来,过把瘾。
过瘾完了,我照旧被处死。
我的武功和内力,就是那件宝物。
我看一眼坐在那里睡过去的决战,有些恍惚。
这样的情境恍如隔世。以前,我们一同出门,所有人都是分开住的。到了夜里,决战说不定就从哪个窗户飞进来,然后对我说:“最近江湖上很乱,你又不会武功。”
意思就是,他夜里要在我房里待着,保护我。
决战从来都是这样,我想出门的时候,他跟我说山庄外面乱,出了山庄,他又说我房间以外的地方乱。总归,江湖上乱就如同我不会武功,是亘古不变的事实。从我十二岁刚过,到父亲离世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湖山一直乱着,从来没好过。为了这个由头,出门在外的夜里,我从来都被决战监视着。所幸他从来十分君子,守着我就只是守着我,从来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我乱想了一阵子,拼命甩甩自己的头,本来头发披散着,这样一来就更乱。我也不管,就坐着,一边回忆心法一边练。
早在我们没上路的时候,我就听见郎中说我的伤没有大碍,怎么我现在练功,就出了这种事?
我才练了两句心法,就觉得一块巨石砸到背上,震得我吐出一口血来。
心肝脾肺肾,是哪个出了问题?
我很疑惑,但是随即一想,这应当是损派功夫高手的常态,我之前练功的时候,到了心法五六层上,不也是经常吐口血吗?这样一想,我就释然了。
更何况,前阵子在地牢里,基本上醒着就会吐点儿血,我早已经把吐血当成了吃饭睡觉一样自然的事情,不大在乎。我抹了抹嘴上的血,忍着满嘴的血腥味ie,平心静气的继续练我的心法。
我刚闭上眼,把自己重新调整成一个高手运功的姿态,打算继续。
下一刻,本高手就被人揪起来了。
~~~我是下章预告的分界线~~
青衣满嘴撒谎胡扯,瞒着损派功夫的事,决战迟早会为此闹出大动静来。
战争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决战的一只手提着我的衣襟,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夜色般深沉的光芒:“你在干什么?”
我无辜的看着他:“我刚才在坐着。”
他不耐烦的抿了抿嘴,质问我:“我再问一遍,不要跟我鬼扯。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明白过来了,决战嫌我吓人:“我的样子是不大好。”说着,我抬手把自己的头发撩到肩后,整了整衣襟,把染血的一边盖了盖,仰着头望着他:“这样就不那么可怕了。”
决战的眼神盯着我的下巴。
很显然,他是看到了血。
我主动撒谎:“我不小心咬了自己的嘴,流了点血。可能染到下巴上了,不碍事。明早我会洗脸的。”
他离开就抬起手来捏着我的下巴,一边看我的嘴一边问:“咬到了哪里?”
我被迫张着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哇哇叫。
决战松开我。
我仔细一想,认为,我在深夜里打扰别人,就好比别人在白天里把我弄醒,我能理解他的烦躁和不舒服,再加上,他今天还专门为了我停下来住宿,我该有礼节一些,就尽量和气的对决战解释“我当真不是故意吵醒你的。现在不流血了,我也保证不咳嗽了,你安心去休息吧。”
他的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声音变的低沉了一些:“青衣,别跟我胡扯,你究竟怎么了?”
在那一瞬间,我竟然仿佛看到他的神色之中带着哀求,心像是被什么猛的一牵。
我望他的眸子时,总是容易失控。
愣了一会儿,我很不自在的推了他一把:“我伤口被你扯疼了。”
决战没有松开我,却抬手把我的手按住了。
我马上奋力挣,决战一只手提着我,另一只手抓着我,我还挣不开,这当真叫我觉得窝囊。
他的手很热,好像热度沿着我被他抓着的手一直蔓延到了我心里,烧得我不知所措。
我扑腾了很久,决战终于放开我了,他失神的盯着我的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因为我是冰凉的。
我侧头扫一眼刚被他包扎过不久的手臂,经过我刚才一番扑腾,血已经渗出来,幸亏烛火暗,我往里侧了侧身,尽量不叫决战看到,否则,大半夜里,决战又像刚才一样折腾一番,又是郎中又是侍卫,别人还睡不睡?而且,决战包扎伤口的速度实在是叫我心有余悸。他好歹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就算武功好,不受伤所以不熟悉处理伤口,也不至于如此磨蹭。
最重要的是,决战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动作很轻,靠的我又近,我就忍不住胡思乱想。我现在,应该专心报仇,不能再对他有什么心思。那会叫我分心的。
他还站在我床榻边,我把棉被拖过来,把自己的一边肩膀遮住,决战不再那样咄咄逼人,声音也温和了些,问:“不是说伤口被扯伤了吗?”
我是跟周誓中一起呆久了,张嘴就是谎话:“你刚才抓着我,我心里害怕,所以撒谎的。没有那回事。”
他还僵直的站着,听了我的话,脸色顿时变得很差,声音冰冷的重复:“害怕?”
我支吾了两声,开始胡扯:“外面有月亮吗?”
他没回答我,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接着扯:“好像很黑,没有月亮。不知道是不是刮风?”
决战站着,不说话也不动,让我觉得很有压迫感,好像他随时都会出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比如把我毁尸灭迹什么的。
我相信决战能做出来。
以往我们吵架的时候,我把他逼急了,他会半夜把我拉出去,扬言要将我丢在荒山野岭中自生自灭。
决战不再追究我撒谎的事儿,却仍旧望着我下巴上的血迹:“你刚才为什么吐血,说清楚。”
我发现跟决战胡扯是很费力的,他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清清楚楚的记着,不跟他说清楚,就没完。之前为了我身子凉,他就那番纠结。现在不就是吐一口血吗,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
如果我不给他一个较为正常的理由,决战今晚上难不成就要站在这里?
我梳理了一下思绪:“这件事,其实说来话长……”
我说完,就等着他开口打断我。
决战这个人,是没有什么耐心的。依据我的经验,两句话之内,如果决战还听不到关键的地方,他就会干脆打断,一个字都不会再听了。
反常的是,他还没打断我。
我于是继续随口编废话:“需要从长计议,你也知道,中间少不了有很多前因后果……”
决战干脆在我床榻边坐下,一副有耐心听下去的架势。我既心慌,又还得想着话编:“事情是扑朔迷离的……需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这句你说过了。”他提醒我。
我恍悟:“哦。”想了想,我扯道:“吐血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人都是会流血的。受伤啊,生病之类的。”
决战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所以,你是受伤还是生病?”
烛火光芒里,他坐的笔直,望着我的神色认真严肃。
才分开一年不到,决战怎么就变了这么多?他先前从来没什么好脾气,怎么今夜就能正经的听我在这里瞎扯说废话?
我心里有些愧疚,支吾了两声,道:“这其实是不大好说的……你知道,除了受伤生病之外ia,也有其他的可能……比如,中毒啊,对,中毒,也可能是因为是中毒之类的。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我只问,你是怎么回事。你回答。”
决战先前没有表情的样子已经够叫人害怕,他现在连面无表情都不如。我望着他结冰的脸,磕磕巴巴的道:“兴许……是很多原因——皆有?”
我自认为善于撒谎和瞎扯,之前在周誓中面前,从来也没出过岔子。怎么到了决战这里就行不通了?
我总觉得,自己说错一个字被他听出来,决战定然就能当场拍死我。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被关在暗室里的时候,他们喂你药了?”
下章预告:听说,暴风雨前总是格外宁静的
决战是怪罪到暗室里那帮人身上去了。我马上想到,暗室里的人,都是遵照司徒慕的指示的。
司徒慕,司徒慕。
把我关起来的,叫人那么对待我的,都是司徒慕。
可是,她是决战爱恋的人,即便她私自处置了一个犯人,那又怎么样呢?即便我说自己吐血的是因为他们喂了药,决战也不会去追究司徒慕的。
因为他爱她。
我心里不是滋味,不愿意诬陷司徒慕,只想避开决战,于是我干脆的说:“不是中毒,不是受伤,也不是谁喂了药。我就是有这种病。”怕他没听清,我强调一遍:“跟别人没干系,是我自己生的病。”
决战马上起身:“叫郎中过来。”
我平静的说:“不用麻烦了,也不用管我。”
决战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就要向门外走。
你如果真的这样关心我,当初,为什么害死我父亲?
先是利用我成为主上,然后觉得顾青衣真是可怜极了,所以对我施舍怜悯?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对他喊:“我说了不用管我!”
决战一步都没停,抬手就要拉开门。
我气急败坏的吼:“叫郎中没有用!他治不好!”
决战终于回过头来,静静的盯着我,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对我说:“几个月不见,你真是变厉害了。”
鬼知道他怎么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决战站在房间的那侧,远远看着我,声音里带着嘲弄:“在暗室里的时候,应该经常吐血吧?”
那倒是不假。谁被打的重了还不能有点儿反应啊。
“在暗室里被打伤内脏,现在吐血,不就是因为没恢复吗?”
我想说,你要是愿意这么想,那当然不行。不管你想出什么由头来,只要你乐意相信,我无所谓。
谁料,还没等我开口,决战就接着说:“问你缘由,你就拐弯抹角的胡扯,对我闪烁其词,也不过就是为了让我相信你编的那一番鬼话。”
他在扯些什么?
“郎中治不好?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吐血跟身体冰凉一样,跟不能见太阳一样,跟只有夜里清醒一样,都是同一种莫名其妙没有缘由的病?你是不是还要说,你就是跟女鬼似的?你为什么不干脆跟上次一样直接骗我说你就是女鬼!”决战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冷。
他的一只手已经攥成拳。
我从来没料到,我们会走到这个地步。
如果我是故意对着他撒谎,他怀疑也没什么。我不冤枉。我就是不愿意对他撒谎,才那样支吾胡扯的,他为什么还是能把我想成这样?
如果我只是受伤吐血,又何至于这样隐瞒?
顾青衣已经这样不堪了?
我当时一定是气疯了,也顾不得用棉被捂着那半边出血的肩膀,光着脚从床榻上跳下来,手里抱着枕头,直接对着决战砸过去,对着他哭出来:“我是傻子吗?我疯了吗!如果我好好的——咳咳……不用被你追杀,不用逃命,至于到这个样子吗!”我像个泼妇,就差跑过去对着决战捶一顿了:“你去外面挨个问去吧!你去问问有哪个女子愿意叫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都几个月没见——咳咳……没见太阳了!没有去过外面!看到的什么都是昏暗的!人,房子,全都是在夜里借着蜡烛的光才看到的!每天只有在深夜里才清醒那几个小时!你怀疑我!怀疑去吧!我为什么到这种地步,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我吼完了,才感到喘不过起来,肺都气炸了,浑身都疼,一点力气也没有,反正我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样子了,就干脆坐在地上。
决战一直很安静。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勇气再去看他的脸,因为心里的难过就要把我淹没。
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哑声说:“你忍着吧。我会越来越长时间的昏迷的,身体冰凉的毛病,也不会好起来。”
长久以来,我在那些昏昏沉沉的日夜里感受到的痛苦,委屈,害怕,心酸,终于都随着哭喊发泄出来。
他不是别人,他是决战。
曾经宠我爱我的决战。
在那过往的无数个日子里,我看到的最温柔的笑容,听到的最动心的情话,倚靠过的最安全的怀抱,我牵过的最温暖的手,都是来自他。
在这个世上,谁都能伤害我,糟蹋我,只有这个人,只有他自己不行。
因为我曾爱他胜于爱我自己。因为我曾信任他胜于信任整个世界。
我受伤时,他应该感受到我的疼痛,我为难时,他应该体谅到我的委屈。
可是,他只会把我当做敌人,怀疑我,如同拷问一个犯人一样,兜兜转转,反复的问那一个问题,就为了最好奇偶能叫我招供。我是冰凉的,我白天里无法醒来,我是吐血,可,谁愿意冰凉,谁愿意日日昏迷,谁愿意忍着掏心的痛苦吐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在歇斯底里的哭喊中缓过来,四处伤口撕裂,痛苦变得清晰,我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只模糊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响在房里,我笑了一声,像是安慰他:“你放心便是。等过一阵子,我连夜里都不会醒了。那个时候,就省得你再怀疑我装神弄鬼。”
说完之后,我就再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来,踉跄走到床榻边,躺下,棉被一盖,把哭声捂住了。
万籁俱寂,我虚脱之极的闭上眼。
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我居然在夜里也能感到累和困了。
脑海里逐渐模糊,我后来可能是睡着了。
在一片混混沌沌之中,我感到有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抚摸我的发丝,我感到有温热的毛巾覆在额头。
我感到他。
我很想睁开眼,看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可我太累,太疼,没有办法看到。灯火的光芒在我面前投出光亮,随着身影晃动,眼前的光芒也跟着变换。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我甚至能听出这悠长而遥远的呼吸是属于谁。
决战。
这可能是一个永无法成真的美梦。是我长久以来所祈望的一个幻象。
顾青衣,死心吧。
求求你,忘了决战。
忘了他。
~~~我是催泪的下一章的分界线~~~
在此郑重提醒,下一章是一场身心俱焚的大虐。前面受不了“生不如死”部分的孩子,哭过的孩子,心里脆弱的孩子,都做好准备。
决战疯了。
5
我猜,我夜里跟决战吼的那一顿,是彻底把他惹怒了。因为现金,我发现自己完全是一个犯人的待遇了。
我不知道是该后悔昨晚一时冲动惹怒了决战,还是该后悔没有趁着那个机会多骂他几句。
仔细想想,我不过就是多对他说了几句话而已,当然,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的声音有些高,语气稍稍激动了一点儿,也配合了一个杀伤力不大的动作——往他身上扔枕头——他又没受什么伤,那一番动作,受伤的是我。
所以,决战置于这么报复我吗?
我大白天里醒了,睁眼就是刺眼的光,有个婢女正往我嘴里灌东西,苦死了,我一点力气都没有,醒了就心口疼,根本推不开她,想问她话,嘴里都是药,呛得我一阵咳嗽。
她见我咳嗽,马上把碗放下了。
我试了几次,才叫自己发出声来:“给我……喝的什么?”
她对我说话时,脸上居然还带着有好的笑,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折磨我似的:“主上见您昏迷不醒,吩咐奴婢给您喝醒神汤。您终于醒了。”
我在心里默默的骂决战,这个毒物。刚骂完,就发现自己在一辆押送犯人的囚车上,给我灌药的婢女就坐在我身旁。我们两人都被关在囚车里头。说实话,这属于比较照顾犯人的情形,因为他们毕竟还没叫我站在囚车上,那我身上的伤一定就会变得更加精彩。我只是被锁住了一只脚,链子也不紧,不至于把我弄得像在地牢里时那样狼狈,只不过是拴住我而已。囚车里铺着厚厚的棉被,很柔软,我这样蜷着身子躺着,在别人看来,晒着阳光,比坐马车还要惬意。
但是,我头上有一个太阳。
这是囚车,阳光直接照下来,洒在我身上。
没有练过损派功夫的人,不会懂得这种置身火场的痛苦。即便是置身火场,也该是皮肉受苦,我可是里里外外受煎熬。
晒着我,再叫我喝上醒神汤醒着,也亏得决战想出这么狠毒的点子来。我的前后都是侍卫,骑着马,明显是看守我的——决战都把我弄成这副样子了,他还怕我逃跑了不成?
大白天里,我走路都难。现在就是打开囚笼让我跑,我也一步都挪不动。离开周家之前,我的身体就已经垮了,后来又在地牢里待了那一阵子,简直形同槁木。
我尽量打起精神来,对那个婢女说了一句稍微完整的话:“能不能帮我……挡挡太阳?”
她马上回答:“顾小姐,这是主上的吩咐。”
我恨恨的蜷了蜷身子,我见了太阳就如同被扔到活力,周围太热了,我自己犹如一块冰,就要被烤化了。
这样躺了很久,越来越痛苦,路两旁一望无际的草黄|色都在我面前晃,我心里一动,提起一口气,问:“这是哪里?”
“顾小姐,这是从大漠回山庄的路上。正走到草原地带。”她照旧对我笑,深色之间也十分恭敬。
我听到“草原”两个字,心里的喜悦和希望一瞬间盖过了痛苦,对那个婢女说:“把我扶起来。”
她马上就扶着我坐起身。我不停的大口喘息,才能叫自己缓过气来,靠着铁栏坐好了,我忍不住咳了几声,抬手很累,我干脆侧了侧头,把嘴角溢出来的血直接抹在肩上。损派功夫简直就是逼着人变懒。
这里可能不是塞北,而且,现在是秋天了,草也不是绿的,都在变的枯黄。但是,这好歹是草原。
我去不了塞北了,再也看不到塞北的草色。
就看看这里吧。
我自己,也正像这一片枯黄的草,正在慢慢死去。
看着看着,我忽然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一声,嘴里就又是腥甜的血,那个婢女惊怔的看着我,我见她担心,解释道:“不舒服……”
她的眼瞪得很大,神色之间泄露出担忧,对着我点点头。
看了没有一会儿,我撑不住了,整个草原都在旋转,骑着马的侍卫现在时而倒着时而歪着,眼前全是金黄|色,好像火舌扑到了我身上。天上根本是在下刀,一把把的直接落下来插到我的心口上。
我很想,很想,我想再撑一会儿。
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我就此闭上眼,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样广阔的草原,见到别人友好的笑,我甚至也无法再见到让我生不如死的阳光。
我是因为太阳,才心口疼的。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太阳。
后来,我想抬手遮挡阳光,但是怎么抬都太不起来,我顺着依靠的铁栏杆滑落到厚厚的棉被上,躺下的瞬间,那一下好像把我震成了无数碎片。
我感到自己散落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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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午开始,我都不停地被醒酒汤弄的醒过来,然后再撑不住,昏过去。到了后来,我醒了之后,先就看见自己身下铺着的棉被,尤其是挨着嘴近的,被血浸的湿淋淋的,暗红一片。我估计自己的脸也被染得差不多了。不管是草还是什么,我都没心情看了,只感到心口疯了一样的疼,每一刻都叫我难过的想窒息。
报仇,爱恨,我都不想管了。
此刻,我只愿对决战求饶。
只要他放过我,别再这样。
我受不了。
后来,我当真忍不住了,就问那个婢女:“时辰……”
她问:“您是问时辰吗?”
我没力气回答她,也没力气点头,只眨眨眼。
幸好她明白了:“正是午时,马上就停下吃午饭。”
我让自己正对着上面的太阳,一直不停地咳嗽,好像只有把身体里的血都吐干净了才能好受些。我心想着,这身衣裳是毁了,棉被也毁了。
我自己,也毁了。
我咳得几乎断气,趁着嘴里不断往外涌血,我对着那个婢女说:“我……”
我不是想说这个字,我是想说: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但是我没力气说那么多字,只有随便找一个字吸引她的注意。
她俯下身来,靠在我的耳边,问:“您有什么吩咐?”
我心想,司徒慕那一番折磨,都没叫我这样痛苦过。她没杀了我,决战替她完成了心愿,他们两个可真是同心同德。
我几乎佣金毕生力气,在最后喊出他的名字:“告诉决战……”
她静静俯身,把耳朵附在我嘴边,听我说出的话。
我坚持着,想叫自己说完:
“来世……”
整个世界都覆盖下来,我没有办法喘气。
太疼了。我挨不住。
究竟有谁,究竟有谁能来救救我。
别让我离去,别让我死在自己最心爱的草原。
为什么世上空空如也,只有疼痛,只有伤心。
为什么他偏偏要让我这样生生疼死。
决战。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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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骗大家吧~~决战就是疯了……
6
时光荏苒。
我不是说来玩儿的,我这样说,自然有十足的理由。
决战带着我回山庄的路上折磨我,虽然没杀了我,但是也差不多了。
我醒的时候,下了雪。
山庄的位置并不是在极北的地方,下雪就是在冬天。
我醒的时候,身边的人那叫一个齐全。按着辈分排下来,安准,决战,闻之行,苏止,这四个人里,决战坐在我的床榻上,苏止坐在我床榻边的木椅上,安准站在不远处,闻之行正向我走过来。
我睁眼看到决战,就侧过头,闭上眼,只当做自己没醒。
房里陡然寂静,如同一片深潭。我听见四师兄喊我的声音,低而温柔:“染染……”
苏止这个作孽多端的,一定是他救了我。
我还是决定做一件事,于是就睁开眼,望着不远处的安准,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