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芳姐儿除了觉得物资上稍显匮乏,其他的当真还是很不错的。史妈妈嘴上不说,心里只拿她当子女般教导;甘草是小孩子,十分听教。她是个物质要求不高的人,心里活得舒适惬意,也就得过且过了。
但是古话说:勿临渴掘井,宜未雨绸缪。又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芳姐儿一副不思进取的样子,史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几次暗里提醒,她都装作不知,便知道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又担心她撞的头破血流伤了元气,少不得明里暗下的帮衬着。
近来甘草的嘴越翘越高,每次去大厨房取饭菜都被人数落,语言难听的很。这几日的饭菜越发的不像话,甘草气呼呼的说:“我进厨房门就知道今儿烧的是什么,小鸡炖蘑菇,肉烧板栗,远远的就能味道香味,可恨那些婶子大妈楞是睁眼说瞎话,什么近日老太太吃素,荤菜是各房另添了银子烧的。您是不知道,厨房的人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明里暗里往家里捎东西。咱们这一日三餐只给些素菜,还是残羹冷炙的,哪儿够吃?姐儿还正长身体呢!”
芳姐儿笑着只管练字。
甘草绕过去低声说:“还说什么主子您来路不明,什么个下贱货在这儿装主子!还有很多难听的话,史妈妈不让说。”
芳姐儿的笔顿了下,一团墨汁滴在纸上,急得她叹息道:“你看看你,只知道捣乱,好好的一张纸给费了,回头到库房要东西又得打饥荒了。”
“这是给老太太抄佛经用的,不怕她们不给。只是眼下主子能赶紧求求您的姑奶奶,好歹管一下咱们的吃食啊。”甘草急得直抓脑袋。
芳姐儿心虚的很,且不说这个亲戚隔了一层,重要的是连这个亲戚的名头都是胡诌出来掩人耳目的,实不敢怎样提要求,奈何寄人篱下,只得忍气吞声。
但看甘草愤愤不平,心绪难宁,遂放下笔,语重心长劝解道:“草儿看史妈妈和经常来我们这儿串门的徐妈妈,两个哪个年轻些,哪个好看些?”
“自是史妈妈好些,那徐婆子一身肥泡肉,脸面松跨垮的,哪有咱史妈妈精神。”甘草答。
“所言及是!”芳姐儿说:“所谓一胖毁所有,一瘦解千愁。尤其咱们女孩家,一瘦就窈窕,一窈窕就纤弱,一纤弱就会招人喜欢,一招人喜欢就有好前程。”
阿米豆腐,善意的谎言,希望佛祖不怪罪,芳姐儿心里默念了几声,接着说:“草儿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应是俊俏的女儿,怎得给人感觉有些粗壮?是何原因?”
“是因为我胖!”甘草认真回答道。
bingo!
“草儿真是聪明,一点就通。我私以为只要草儿稍微瘦一点,颜值便能提升很多,嗯,就是会变漂亮很多。”芳姐儿看了一眼甘草接着说:“很多大家闺秀,要吃什么没有,可是她们有很强的自律性,用坚强的意志克制自己多吃,很是让人敬佩!”
“少吃就能瘦吗?”甘草狐疑的问。
芳姐儿当机立断肯定道:“当然啦!”
“那我以后少吃些。可是我实在是馋呀?”甘草带着哭腔说。
“用意念!”芳姐儿诚恳的看着甘草:“用意念,不停的告诉自己:饱了,饱了。”说完仙然离去,看甘草没跟来,才放下心来擦额头的冷汗。
这样又忍了两日,这天中午取饭菜,甘草去了许久都未回,芳姐儿也忍不住出院门口看了几回。
甘草进门的时候,清芳和史妈妈看着都吓一跳。这孩子,头发蓬乱,左边额头留着血,身上还沾着饭菜,浑身发抖嘤嘤地哭着。
李清芳赶紧上前搀扶她坐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甘草哭着说:“明明剩着还有肉,看见我去就藏起来了,非说没有菜了,我趁他们不注意上前接开锅盖,里面还剩一大锅红烧肉。他们按着锅盖不让盛,争吵间撞坏了三姑娘房里的大丫头颜华姑娘的饭菜,他们一齐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抡起家伙打我,呜呜…。”
李清芳一边清理伤口一边问:“身上可有伤?”
“身上疼得很,那些老虔婆有拿火钳的,有拿火桶的,还有拿擀面杖的,都往我身上抡。”
李清芳听了心下骇然,轻轻褪了甘草的衣服,果然伤痕累累,看着触目惊心,一时悲愤交加眼泪就淌下来。
史妈妈在一旁听着一动不动,芳姐儿看她的伤不轻,便让他在东间床上躺下,自己调了盐水慢慢帮她擦拭。
甘草看芳姐儿默默地淌着眼泪帮她擦伤口,忍着疼说:“姐姐别哭,我从小皮粗肉糙,这点伤不算什么,一点都不疼。”
她这么一说,沐清芳更是忍不住哭将起来,一时院子里悲悲切切,更添了许多秋意。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院子里有人喊:“史妈妈在吗?”
两人听外面有动静,都竖着耳朵听。
来的人是位白白胖胖的彭家嫂子,笑着和史妈妈寒暄很久,史妈妈站在园中只是不说话。彭嫂子对着院外喊了一声,进来了两个抬着食盒的人。
“这是我们大厨房钱妈妈的一点心意,一直想来看妈妈的,只是妈妈惯爱清静,不敢打扰。”转而吩咐到:“还不将席面抬进屋。”
史妈妈清冷回到:“我是半截快入黄土的人了,难为你们钱管事的还能想着我。我虽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儿,只是这么多年都没在她老人家身边走动,只当老太太忘了我,却没成想,将自己娘家的姑娘嘱咐我照看,老身也是惶恐不安啊。这么个金玉一样的人儿,若被我养瘦了或养坏了,岂不是辜负老太太的信任?”
彭嫂子捧着笑脸说着奉承的话儿说,只字未提李清芳,更不要说甘草被打的事儿。只亲热的拥着史妈妈往正厅里去,嘴上抹了蜜似的说:“今儿的葱酱排骨可是钱妈妈亲自烧的,连三太太也夸不绝口了。那冰糖炖肘子是给君哥儿备着的,也给您老留了一碗,那爆炒猪肝得趁热吃,几样小菜是我的手艺,你莫嫌弃。我说了这会子话,只怕厨房那边忙不过来,我就先回了。”说完招呼两个跟来的人,脚底抹了油似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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