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芳姐儿

第十章 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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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外面人都走光了,史妈妈进了屋,招呼两人吃饭。

    芳姐儿将饭菜送到床上,看着甘草狼吐虎咽的吃饭,心下安稳很多。好歹没伤着筋骨,也没有感染的征兆,能吃又开朗,想着不碍事儿了。

    因饭菜合口,自己和史妈妈也各自添了饭。吃饱放下碗筷,给史妈妈递上茶水,两人都默默不语。

    “今日饭菜如何?”史妈妈问

    “很是合口味,”低着头看着茶水愣愣的说:“只是吃着有些腌心。”

    “你如今也初初领略到那些人的狠毒,我的老脸也只能勉强扛上这么一次,余下的只能靠你自己挣了。”

    芳姐儿轻轻点头。

    “你毕竟不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隔着一层就远了很多。一味的指着别人终究不稳妥,那些个高门大院不受宠的庶女们,不受长辈庇护,都早早的熟练针线活儿养活自己。我看你于书画文字上颇是精通,只怕在这针线上面是不懂的。”

    “确实是一窍不通,还请妈妈教我,愿苦练之。”她很坦诚的点点头说。

    “针线活岂非一朝一日能练成的,若没个一年半载的功底,如何出的了上等针线。你若有心,又肯起早贪黑勤学苦练,我愿倾囊相授!”

    沐清芳看史妈妈说的郑重,放下杯子倒身相拜,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

    史妈妈受了礼,点头不语。

    如果说有人练针线是为了发展,那芳姐儿习针线就是为了生存。因此,她上手非常快。一下午就将平针、回针、十字针、包边针、锁边针等将近十几种针法要领学会,一时有些得意。晚饭后央求史妈妈再加大难度,浑身上下都写着得瑟!

    史妈妈并未言语,裁剪了几双袜子,让她试试手。芳姐儿接过活计颇为兴奋,穿针引线,急急上阵。

    史妈妈轻轻摇摇头,默默拔亮灯盏,悄悄移过去,坐在她的对面陪着走起针线来。

    一刻钟后,芳姐儿累的劲脖儿疼,放下针线,直起腰用手捏捏酸疼处,抬头看见史妈妈身端体正坐在那儿,聚精会神的飞针走线,桌上放着一双缝好的袜子。芳姐儿顺手拿过来仔细一瞧:“怎得绣的这样好!”芳姐儿不由得感叹到,再看自己手中的针线,活似一条虫趴在那儿。

    史妈妈停下手中针线,笑道:“只是平整细密而已,称不得好。”

    芳姐儿嘟囔着嘴将自己的送上去给妈妈看:“妈妈,我这水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拿的出像样的绣品。”

    史妈妈收了针线,到了热茶递于芳姐儿说:“很久以前,妈妈的一位亲人曾这样教导说:世人都说琴棋书画最是修身养性,孰不知这刺绣针线才是女儿家养生修性的好东西。一针一脚皆带着气息,犹如字画中的深浅浓淡,琴声中的婉转流畅,棋谱中的谋略格局。”

    史妈妈见芳姐儿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珠认真听劝,接着说:“凡做事,要得法,才能事倍功半。针线也讲究坐姿,似姐儿那般坐着,不一会子就该腰酸背痛了。”

    芳姐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姐儿字写得好,就该知道:写好字是要凝神聚气!针线也是如此,只有静下心,身安心定,既能练就成好性子,又不会错了针法,针脚也平整细密。否则,即使绣得面上哗众取宠,终究少些灵气,登不得大雅之堂,也难有大气的绣品。”

    自此以后,芳姐儿收了急功近利之心,敛神聚气,一坐就一两个时辰,潜心刺绣。史妈妈看她做事聪明中透着伶俐,又有韧劲儿,也拿出十分的力量教她。真个功夫不负有心人,芳姐儿的刺绣正是一日千里,进步飞快,史妈妈喜在心头,面上丝毫不让,层层推进,确是一天比一天难。

    这一日,芳姐儿一人在闺房中刺绣,做的时间有些长,便起身出房找史妈妈说话。走近西厢房,却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住了脚,正待转身离去,里面一婆子的话便正好落入她的耳中。

    “那芳姐儿怎么就能入你的法眼呢?当年老太太请你出山教导她的亲孙女,你勉强应下来,只教大姐儿几个月,后面非说自己身子不好。这回老太太弄个外头的丫头,你倒爽快,象得个宝贝似的护着。莫不是裤裆里撒盐——闲(咸)的蛋疼,或是魔怔住了?”

    “你个老不死的,这样编排我,不怕雷打头。”史妈妈咬着牙骂道。“原先几年确实身体不好,若逞强应下弄不好会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几年身体渐渐好些了,我在府上白吃白喝这许多年,老祖宗自是不会计较这些,我心里毕竟有些愧疚。芳姐儿跟我倒很有些缘分,且她还是个明白的孩子,少不得要助助她而已。你少乱嚼舌根子,且清净过几天安宁日子吧。”

    徐婆子说:“你若膝下清冷,该养个年岁小些,未记事的孩子,将来能孝顺你。那丫头一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怎就跟你有眼缘?,除了长的几分好看,我没看出其他好,没得成了白眼狼,可不白瞎你的热乎乎的心肠了。”

    “想那么多作甚,我也是甘心这样做,并不图那孩子怎样回报我。有时候就是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史妈妈说。

    芳姐儿不觉在外间听怔住,冷不防甘草从外间进来,见自己姑娘站在西厢房外,问道:“姑娘怎么在这里站着?”

    这下尴尬,姐儿不觉脸红,回道:“刚走到这儿,正准备进去问妈妈安了。”说完跨入西厢房,史妈妈正用木通泡着脚,给史妈妈见过礼后,对着一旁的徐婆子说:“徐妈妈也在呢?”

    那徐婆子半欠个身子,有些讪讪,毕竟刚说完人坏话,还被听了去,颇有些不自在。起身跟史妈妈告辞说:“我给您带了些青萝卜、蒜头、红薯、青菜,乘着这些天太阳好,放外面晒上几天,露个几夜,做些小菜零食最是好的。我现磨得麻油也给你稍了一瓶,今年老天给脸,我做的黄豆酱真真的好吃,如今你这人口多,我挑个大罐子装的。都放在你院里的柴房里,回头你记得收起来。我家去了。”

    史妈妈谢过后,让甘草送徐婆子出去。

    “妈妈的脚疼的更厉害了吗?”芳姐儿问。

    “都是陈年旧疾,年岁大了,每到秋冬两季都犯的,熏熏泡泡好很多,无妨。”

    芳姐儿又陪着史妈妈续了会子话才回房。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到月底。这日天气阴沉沉,一小会儿外面就飘起细雨来。甘草忙完外面的活儿,端了茶送到芳姐儿身边说:“姐姐歇会儿,仔细伤了眼睛。”

    芳姐儿放下手中的活儿,端起茶杯一仰而尽。望着窗外,喃喃说道:“外面下雨了。这秋天的雨,可是一场比一场凉,也不知道这个冬天能不能安然的度过。”

    “甘草,你将我抄的佛经收拾好,明早咱们给老太太请安去。”芳姐儿凝视远方,有些事不是你不愿意就能绕过去的。

    甘草答应一声,并未动。

    芳姐儿诧异的看着她问:“怎么呢?”

    “姑娘,我觉得您说的很对!我在府上当差,花枝招展的小姐也看过不少,可都没有姑娘您好看。我虽说不上来怎么个好看,就是看着舒服养眼,哪怕您低着头做针线,只露一截白皙的颈脖儿,远远瞧着也是让人怜惜。果然,一纤弱就招人喜欢。”说完嘻嘻站在一旁笑,明显等着自己小姐表扬她。

    芳姐儿听着张着嘴,半天合不上。招着手让甘草走近些,拉着她的手说:“草儿,你放心!糖醋排骨、小鸡炖蘑菇等等,小姐我一定会给你挣回来。”然后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但是,今天这些话,千万不要再说。”

    “为什么?”甘草问。

    芳姐儿内流满面,若是传出去,被有心人留意,收了你家小姐做妾,到时候你连鸡屁股都吃不上?!正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你只要记住:你家姑娘长的很平常,既不丑也不好看,明白?”

    甘草虽不明白,却很听话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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