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公司组织了一次集体旅游,目的地是去清江,为期三天。黎雯乐不可支,她说之前跟凉夏说的那些都要一一实现了。公司包了辆旅游巴士一路到清江,从早上7点出发,中午12点多的时候到达了清江。吃午餐的地方就是丽文之前说过的船餐厅,的确是全鱼宴,清蒸清江鱼,红烧清江鲫鱼,煸炒小银鱼,烤清江刁子鱼,还有一些凉夏记不住名字的,老实说,满桌鱼吃下来真是兴致索然,感觉都是一个味儿。黎雯一直兴致很高的问凉夏是不是很好吃。
凉夏当然理解,于黎雯而已,这是家乡的味道,自然胜过任何美味。
下午是自由活动,去酒店放了行李,丽文提前打好招呼让peter安排她和凉夏住一间房。凉夏有坐完长途车就要睡觉的习惯,放了行李准备补觉,丽文誓要拉着凉夏一起去清江水库游泳,凉夏不会游泳,也对玩水没兴趣,奈何几翻推脱不过。这时peter过来敲门,说还有几个同事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于是黎雯与peter生拉硬拽的把凉夏拖上了车。
凉夏表示她真的没带泳衣,黎雯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放心吧,是新的,在家透过水的。”
黎雯如此上心的准备,倒让凉夏觉得继续推脱下去倒显得自己矫情了。
清江水库看着不像个水库,四周都是山,围着一汪水,岸旁边有几艘漆快掉光的船,船里面有烟火的痕迹,估计是驻守水库的人留宿的地方,凉夏说:
“这看着不像个水库。”
“这么看确实不像,要去水底下看,下面全是水泵,据说还有机关,所以不能潜水,小心会被卷下去。”
凉夏天生对水有畏惧感,总感觉呆在水里不安全,和黎雯在船上的卫生间里换泳衣时,看到丽文居然放了一个卫生棉在泳衣的内裤上。
“你来例假啦?”
“对呀。”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来例假不能游泳之类的生理知识。”
“我知道啊,但是例假每个月都会来,我回清江的机会却不是每个月都有,这样一权衡,不就没事了吗。”
说完就出去了,留凉夏在原地凌乱。凉夏颤颤巍巍的下了水,peter他们已经游到了水库中央,凉夏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救生圈,只敢扶着船柱在船柱周围游荡。
而黎雯是直接从船上跳到水里的,入水后就像一条鱼一样游去跟peter他们汇合了,让凉夏心惊胆战的是她的卫生棉,生怕她游着游着就染红了她周围的水,然后一片卫生棉飘到水面上来。
黎雯在中间漂了一会儿就过来拉凉夏到中间去,这可把凉夏吓的不轻,这会儿船柱是凉夏的救命稻草,死命的抓住。黎雯见拉不动凉夏,改用言语相劝:“凉夏,我跟你保证,到了中间你就会完全爱上清江了,你会觉得你的身体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那感觉很刺激的,而且我保证我一定会寸步不离的抓着你和你的游泳圈,我们还有这么多同事在这里,你怕什么呀。”
凉夏稍稍松了松手,黎雯瞅准时机立刻就拉了凉夏向中间游去了,凉夏如一只惊弓之鸟,铆紧了她身上的救生圈。中间的水感确实如黎雯所说,上半身可以感觉到太阳照射进水里的温度,下半身像置身在冰箱里,但是温度冷的刚好可以接受。从水中央看四周的山,有一种身在丛林的错觉,清江的山都是尖尖的一座连着一座,像一根根利器朝上的冰锥子,山上的树林茂盛,想必有很多野生动物栖息,眯着眼睛想看看有没有野猴子出没,太阳刺的眼睛生疼也没寻见。
“在我们这里,祖祖辈辈信奉山神,山上的生物都是山神的化身,人们都不能去山上打猎,而且年年都要上山种树,以慰藉山神,让山神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五谷丰收。”黎雯也望着吗一座连着一座的山对着凉夏说。
“真的有山神吗?”
“有的,我太爷爷就是封山的使者,他说每年的4到10月,是山神闭关的时间,这时候太爷爷就会施法封山,这样那些外面过来上山打猎的人就什么猎物也找不到。”
“那么封山就是障眼法,施法以后人们就会看不到山上的动物了?”
“对啊,近些年总有外面来的人上山去打猎,不封山的时候他们就会打到很多猎物,太爷爷说这样不尊重山神的人都会遭到劫难的,甚至会转嫁到他们亲人身上。”
“那你太爷爷怎么不一直把山封着呢,这样他们就打不到啦。”
“太爷爷说,世间万物都有它的来去,逆天之事不可为。”
“虽然不懂这些,但大自然终归是值得敬畏的。”
“是啊,我多爱这片土地啊,我想我死后一定会回到这里。”
“你活着回到这里不是更好吗?”
“活着有活着的无奈呀,凉夏。”
是啊,活着有活着的无奈,这样的感受凉夏又怎能没有切身体会。
在水里泡了半天,体力也消耗了不少,大家都上岸换了衣服准备回酒店找点下午茶来吃。凉夏在水里泡了这许久,再加上之前本就疲乏,回酒店没有跟黎雯他们去吃下午茶就回房间睡了。
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凉夏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白胡子爷爷手里抱着一只小白猫,白胡子爷爷说,“这猫可怜,是我作的孽。”
凉夏凑近一点发现小白猫只有三条腿,我说,“老爷爷,把这只猫给我吧,我来照顾他。”
老爷爷笑了笑说谢谢我,然后抱着小白猫就走了,凉夏看到他往山里走去,越走越高,越走越高。
然后凉夏就醒了,发现天已经黑透了,连晚饭都睡过了,床头柜上有一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看了看手机,有一条黎雯的微信:“看到你睡的很沉,晚饭没有叫醒你,等你醒了就先拿三明治垫垫吧,然后给我打电话,我去网吧跟peter他们打游戏了,么么哒。”
凉夏喝完牛奶吃完三明治,躺在床上看起电视来,还回想了一下刚才做的梦,什么意思呢,老爷爷为什么没把小白猫给她还跟我她说谢谢呢?看完了一集电视剧,黎雯打电话叫她下楼去吃东西。她带着凉夏到了一个烤串儿摊,大部分是烤各种鱼,凉夏实在吃不下鱼了,叫了一份炒饭来吃。一边吃一边问道:
“丽文,你家在这里,不回去看看吗?”
“算啦。”也不知怎么,凉夏感觉到丽文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就没再继续说下去,换了个话题:
“你说,我们明天是什么路线?”
“明天啊,明天就是清江一日游啊,包一艘船,沿着清江,把有景点的每个山都爬一遍。”
“但愿明天会是个凉爽的好天气。”
吃完炒饭,凉夏便和黎雯沿着清江散步,黎雯讲了一些她小时候的趣事,说小时候总喜欢和男孩一起玩儿,一直到开始发育了都跟男孩混在一起,她也不知道女孩发育的时候应该戴胸罩,一直到到十几岁她才开始戴胸罩,她说这有可能就是她胸部这么小的直接原因。然后黎雯问凉夏的胸部发育的怎么样,
凉夏说:“我在合适的时候佩戴了胸罩,但我的胸部也不大。”
“哈哈,可能胸部大小完全就是看天意的吧。”
此时她们路过了一个漆着白漆的房子,房子前面有一个藤条搭建的露天蓬,有一个老婆婆蹲在一个火盆前面,在往火盆里面烧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烧纸钱祭祀,在凉夏的认知里,七月半,清明节和中元节要做这些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好像不是这之类的日子。她便小声问黎雯是不是她们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民俗,却看到旁边黎雯的神情跟刚才兴奋的样子截然不同,她把头和身体都偏向另外一侧,整个人都很别扭的走着路。
“黎雯?”
凉夏叫了她一声,她突然朝着清江的方向跪了下来,凉夏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沉默的好,便静静地站到一旁,盯着她跪着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在江滩边见到她时的那个背影,同样是在水边,同样是不知道她面对水时在想些什么。
夜已然深了,清江边上昏暗的路灯下,2个女生,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各自沉默的保持自己的姿势许久。直到凉夏感觉脚有点麻,黎雯站起来了,转过身来面朝凉夏时眼神空洞里,那空洞里有藏不尽的哀伤。
“黎雯?”凉夏有点担心的叫了黎雯的名字,仿佛为了确定眼前的黎雯没有被掉包。
“凉夏,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也别问我,也不要告诉别人刚才的事情。”
“好。”
“我们回去吧。”
回到酒店房间,在明亮的灯光下,凉夏发现黎雯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明媚。黎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子,递给凉夏:
“凉夏,这是我下午跟他们去吃下午茶的时候在一个商店逛到的,不算贵重,但你一定要收下。”
凉夏接过盒子打开来看,是一个很小的玉貔貅,凉夏不懂玉,却害怕黎雯送给她的这个礼物并不像她自己口中说的不算贵重,自己也没为黎雯准备什么礼物。
黎雯仿佛看透凉夏的心思,解释说:“放心吧,不是什么好玉,就是很普通的一件饰品,虽然很普通,但我希望你能天天戴着它。那就是你送我最好的礼物。”
凉夏看着黎雯,仿佛黎雯的这番话让凉夏很不能理解,可是说不上来哪里不能理解,只好先收下黎雯的礼物。
俩人洗完澡各自舒服的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如果此时房间里有第三个人,肯定会以为她们都在很认真的看着电视,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只是眼睛放在电视上,思绪早各自飘远。
凉夏把手放在脖子那里,那是刚才黎雯送给她的貔貅,她在洗澡的时候就戴上了,手指在上面来回的摩挲。竟然又是貔貅,在凉夏总随身带着的包里,也装着一个貔貅,那个貔貅的贵重之于凉夏是精神上不能负荷的沉重,他说那是他妈妈留给他唯一的东西,貔貅辟邪,他妈妈想要留下貔貅护他周全,而他却满心希望凉夏安好,以至于为了凉夏让自己大好的青春埋葬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
凉夏想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去那样付出的呢,她为他带来了牢狱之灾,却在他入狱后就毅然离开了他们生长的城市从没去看过他,她随身带着他送她的貔貅,想要把他埋葬在自己心里,再不对人言。
黎雯的声音打断了凉夏的思绪,她说:“凉夏,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一天的各种山要爬,什么龙王洞,夫子庙这些景点,都是在半山腰里,体力消耗会很大的。”
于是凉夏关了灯,房间里暗下来,黑暗是最好的掩护神,可与掩护所有在黑暗里的波涛汹涌。
第二天的路线果然如黎雯所说,各个山上爬,但是天气却极不配合,闷热的不行,身上衣服湿了干,干了湿,黏糊糊混着汗臭味儿,实在无法叫人提起旅途的愉快劲儿来,只盼望着快点结束吧。
在一座建了一个小庙的山上,导游建议大家下船去参观。小庙如其名,还真的是小,里面只能放进一尊佛像,一个香火台,和一张跪拜垫,2个人同时进去还得侧着点身子,但是在小庙前面的空地上搭了一个帐篷,帐篷里几个穿着和尚衣服的人,摆了一些声称是开了光的物件,其中一个嘴里振振有词的说着,“若是心中有佛,必在行动上加以表明,表明不在钱多钱少,在于有所行动,佛才能感应到你庇佑你。”凉夏在小庙跪拜的时候往香火台里放了20块钱,听到这些人的振振有词,觉得有煞风景,这些人叫嚣着把神灵与金钱联系在一起,若真的有神灵,这些人就是亵渎神灵的人。
黎雯走到帐篷里面,看到一串佛珠,拿在手里碾着,立马有个穿和尚服的人过来说,“看施主面相就是向佛之人,请这串佛珠回去,必能帮施主消灾解难,修善积德。”
“这个要怎么请。”
“请施主跟我来。”
和尚把黎雯到一个坐在桌子前的和尚面前,坐下来,那和尚拿过黎雯手里的佛珠,框在自己手上转上几圈,念念有词,再在黎雯脑袋上转了几圈,然后要黎雯伸出双手,闭上眼睛诚心许愿。等黎雯说许好了,和尚摆起佛指,眼睛一闭一睁,说:“施主,这尊佛珠1888元请走,必能圆施主所愿。”
围观的同事们听到一片哗然,不难看出这些和尚的故弄玄虚与敷衍糊弄,但大家都不愿去点破,愿者上钩的事情,谁也不愿去做恶人。
但凉夏没憋住,拉过黎雯说:“这个不值得,不管你有什么信仰,神灵都是不需要用钱去请的。”
“凉夏,这个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黎雯还是请走了那串1888元的只是用普通木头做的佛珠。凉夏只能当黎雯在这方面有自己执着的信仰,也不再去说什么。
终于回到了酒店,爬了一天的山,大家都累的只想睡觉。凉夏本来准备直接回酒店房间睡觉。peter过来拉着凉夏说“借一步说话”,凉夏看着peter煞有其事的样子,跟着peter到了酒店后院的凉椅上坐下来。
“凉夏,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发现了什么吗?”
“ufo吗?”凉夏表面平静的这样说,心里却开始担心莫非peter发现了昨晚她和黎雯在清江边上的事情吗?
“没跟你开玩笑。昨晚我打完游戏回房间,路过你们房间发现一个男的贴在你们房间门口似乎在偷听什么。”
“你确定是我们房间?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当然好好把他请到一边好好审问了。你肯定想象不到那个男的跟我说了什么。”
“那你到底准不准备说呢?”
“他说他是黎雯孩子的爸爸。”peter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一脸仿佛掌握了重大机密的表情让凉夏感到滑稽,不由的想笑。
“peter,你就直接告诉我昨晚黎雯老公偷偷跟过来了不就行了吗,你弄的好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你根本没听懂我的话,他说他是黎雯孩子的爸爸,你说如果是黎雯老公,他犯的着跟我这样绕着弯介绍,关键是黎雯老公我见过呀。你现在懂了吗?”
凉夏脑子一懵,她好像听懂了,又仿佛不太懂,除了那天夜晚那个意外的电话,凉夏对黎雯感情方面的事情并不了解,黎雯不提,她也不问。虽然如此,但黎雯心里隐隐感到这件事也许是黎雯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私,她也就叮嘱peter这个事情再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了,包括黎雯自己。peter以一种他是过来人能理解的口吻答应了凉夏。
与peter聊完后,凉夏直接回了房间睡觉,发现黎雯不在房间,想着可能因为明天就要返程了,黎雯还有什么事情要办,毕竟这里是她的家乡。凉夏便自己洗完澡睡了,这一天爬山下来确实累了,凉夏很快就睡沉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凉夏缩在被子里,整个人被捂的大汗淋漓,却不肯把被子掀开一点,这时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说:“丫头,没事了没事了。”这个声音一直在凉夏耳边温柔的重复这句话,直到凉夏终于肯从被子里把手伸出去,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握紧,仿佛那种温暖有穿透皮肤的魔力,透过指尖直达心底,那种在炎热的夏天也丝毫不会减弱的孤单冰凉的恐惧感在此时渐渐有了缓解。凉夏想要掀开被子去看看这个温柔的声音,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在黑暗里挣扎,渐渐的那种好不容易得到缓解的恐惧感又渐渐强烈了,那个温柔的声音没有了,那只温暖的手也没有了。
凉夏从梦里醒过来,同样是一片黑暗,身上全都是汗,梦里的恐惧感沿袭到现实里挥之不去,还没来得及平复自己的情绪,凉夏发现房间的窗户边上有一个身影,在黑暗里凉夏也能辨认出那是黎雯的身影。她像前一天晚上跪在清江边上一样跪在酒店房间窗户边上,默默的在祷告什么。
凉夏不忍打扰,怕会惊动她费心想要掩饰的秘密。于是连呼吸都尽量调到入熟睡时一样平整均匀,假装自己没有醒来。
没有等到凉夏再次睡着,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黎明来临了。凉夏看到黎雯站起来,往凉夏的方向看过来,凉夏赶紧闭上眼睛。
等了一会儿,凉夏感觉到黎雯并没有朝自己这边靠近,又小心的睁开眼睛,看到黎雯在轻手轻脚唯恐吵醒凉夏的整理东西。于是凉夏假装刚刚睡醒似的伸个懒腰坐了起来,稀疏着眼睛对黎雯说:“昨天太累,晚上睡的沉,都不知道你几点回来的。”
“天快亮时才回来的,怕吵醒你,所以动作很轻。”黎雯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喔,这样,我也赶紧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啦。”凉夏说着就起床了。她注意到黎雯以一种有些许发愣的眼神盯了凉夏几秒,好像对凉夏没有继续过问她整夜未回而表示不解。
吃完早餐,返程的大巴车已经等在酒店门口,大家纷纷拿了行李上车。在放行李的时候,凉夏注意到黎雯一直刻意掩饰却还是很明显的在朝车窗外四处张望,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时而失望,时而轻松。凉夏只能继续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在一旁坐着玩手机。
返程的路上,大家可能是旅途累了,没有了来时的热情,车里一直很安静。一路上黎雯也没怎么说话,凉夏本就话少,也是一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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