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她领他走进一间布置雅致的起居室,让他在椅子上坐下:“进来坐吧。你在这里吃中饭,好吗?”
“要是不麻烦的话,我感到荣幸。”
“当然不。伯特到高尔夫球场玩儿去了,我乐意有人陪我。”
西格兰姆抬眼看看她:“伯特?”
“我的丈夫。”
“可是我一直以为……”
“还是杰克·霍巴特的寡妇,”她天真地微笑着,代他说完那句话,“其实我在六十二年前成了伯待伦·奥斯汀夫人。”
“军方知道吗?”
“我的天,知道。我早就写了几封信结陆军部,把我结婚的事通知他们。但他们的回信客气得很,不表示什么意见,还一直寄来支票。”
“即使你重新结婚了还寄来吗?”
艾德林耸耸肩:“我不过是个凡人,西格兰姆先生。干吗跟政府争论。他们硬是要寄钱给我,谁会去说他们发疯了?”
“一笔小小的收入。”
她点点头:“我不否认,特别是你把杰克死时我收到的一万美元也算在内的话。”
西格兰姆倾身向前,眯起眼睛:“军方付给你一万美元作赔偿?在一九一二年,这不是太多了一点儿吗?”
“那时候我比你加倍惊奇都不止哩,”她说,“是的,在那时候这些钱算是小小的一笔财产了。”
“有过什么解说吗?”
“一点没有,”她回答,“隔了那么多年,我合上眼还能看到那张支票。光是写明‘付给遗孀款项’,而且支票是开给我的。就这么回事。”
“也许我们可以从头谈起。”
“从我遇到杰克的时候起?”
西格兰姆点点头。
她向着远处看了一会儿。“我在一九一○年可怕的冬天里遇到杰克。那是在科罗拉多州的利德维尔,我刚满十六岁。我的父亲因商业上的事出差去矿山,想调查一下是不是可能对一些矿区土地进行投资。因为那时已快到圣诞节,我的学校放几天假,他大发慈悲把妈妈和我也带了去。火车勉强驶到了利德维尔站,四十年来最大的暴风雪正在袭击科罗拉多的高原地区。这次暴风雪长达两个星期,请相信我,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尤其是你得考虑到利德维尔海拔在一万英尺以上。”
“对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来说,这一定是相当惊险的。”
“就是。爸爸在旅馆门厅里踱来踱去,象是掉在陷阱里的一头公牛,妈妈只是坐着发愁,我却觉得暴风雪真是妙极了。”
“那么杰克呢?”
“有一天,妈妈和我挣扎着穿过街道到百货店去。气温是零下二十度,时速五十英里的风猛烈地刮来,这可真是一段苦难的路程。那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了一个蛮横的彪形大汉,把我们俩一手夹着一个,踏过积雪,放在百货店门口,你说有多鲁莽就多鲁莽。”
“他就是杰克?”
‘是的。”她若有所思地说,“就是杰克。”
“他的样子怎么样?”
“他是大个子,身高六英尺多,胸部显得更宽。他从小在威尔士矿山里干活。不管什么时候你从一英里外看一群人,就可以一下子认出杰克来。他是唯一头发和胡子红得发亮,而且老是放声大笑的人。”
“头发和胡子都是红的?”
“是的,他对于自己与众不同感到很骄傲。”
“谁都喜欢老爱笑的人。”
她爽朗地笑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当然不是对他一见钟情。在我看来,杰克象是一头大野熊。他决不是使年轻姑娘神魂颠倒的那种人。”
“可是你嫁了他。”
她点点头:“在暴风雪期间他老陪着我,第十四天上,太阳终于冲破云层的时候,我接受了他的求婚。爸爸妈妈当然非常烦恼,但是杰克也把他们争取过去了。”
“你们婚后的时间不长吧?”
“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一年以后。”
“他和另外一些人在小天使失踪的那一天。”这句话多半是叙述而不是提问。
“是的。”她若有所思地说。她避开他的目光,激动地看着厨房,“我的天,我得替咱们准备一下中饭。你一定饿了,西格兰姆先生。”
但是西格兰姆一本正经的神情消失了,他突然兴奋起来,眼睛炯炯发亮:“小天使事件发生后你得到过杰克的信息,是不是,奥斯汀夫人?”
她似乎缩到了椅子的垫子底下去了。她的和善的脸上满是恐惧的神情:“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明白的。”他柔声说道。
“不……不,你搞错了。”
“你怕什么呀?”
现在她的两手发抖了:“凡是我能够说的都告诉你了。”
“还有,还有好多呢,奥斯汀夫人。”他伸手握住她的两手。“你怕什么呢?”他又说了一遍。
“我曾经宣誓保密。”她咕哝着说。
“你能解说一下吗?”
她迟疑地说,“你是替政府办事的人,西格兰姆先生。你知道什么叫保密。”
“是谁?是杰克吗?是他让你不说的吗?”
她摇摇头。
“那么是谁?”
“请相信我,”她恳求道,“我不能跟你说……我什么都不能跟你说。”
西格兰姆站起身,向下看着她。她似乎一下子变老了,她的老人皮肤上的皱纹也显得更深了。她仿佛往后缩到一个壳里。需要用一种温和方式的休克疗法才能使她说出来。
“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电话,奥斯汀夫人?”
“当然行,最近的电话分机是在厨房里。”
过了十分钟,耳机里就传来了熟悉的语声。西格兰姆迅速说明情况,并提出一个要求。随后他转身向着起居室:“奥斯汀夫人,你能不能到这里来一下?”
她怯生生地走到他的身边。
他把耳机交给她。“有人想跟你说话。”
她小心地从他的手里接过耳机。“喂喂,”她嘟囔地说,“我是艾德林·奥斯汀。”
在短促的一刹间里,她的眼睛中露出惶惑的神色,而后慢慢转变为真正的惊异。她不停地点头,什么也没说,恰如电线上传来的声音就在她面前说话似的。
最后,那边的独白说完了,她也挤出一两句话来:“是的,先生……我一定照办。再会。”
她缓慢地放好耳机,象被鬼迷住似的怔怔站了一会儿:“那……那真的是美国总统吗?”
“是的。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核对。打个长途电话给白宫。一有人接就叫格雷格·柯林斯听电话。他是总统的侍从长。刚才我的电话就是由他转叫的。”
“你倒想想看,总统要求我帮助他。”她茫然摇摇头,“我不能相信真的有这种事。”
“是真的,奥斯汀夫人。请相信我,你告诉我们关于你的第一个丈夫和他死时奇怪情况的任何消息,都对国家大有好处。我知道,这么说听来象是老生常谈,可是……”
“谁能拒绝总统的要求?”她的脸上又现出了甜蜜的笑容。
艾德林的两手再也不抖了。她已经恢复平静,至少外表上是如此。
西格兰姆挽看她的手臂,温和地扶着她回到起居室的椅子那里:“现在请你把杰克·霍巴持和乔舒亚·海斯·布鲁斯特的关系说一说。”
“杰克是爆破专家,一个爆破工,是矿山里最出色的瀑破工之一。他熟悉炸药,就象铁匠熟悉自己的炉子一样。因为布鲁斯特决心只请最好的工人组成他的采矿班子,奇qisuucom书所以老是雇杰克去搞爆破。”
“布鲁斯特知道杰克结婚了吗?”
“你这句话问得怪。我们在博尔德有一间小屋子,离矿山很远,因为杰克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有妻子。他说,矿山工头不肯雇用结了婚的爆破工。”
“那么布鲁斯特雇他到小天使搞爆破的时候,当然不知道杰克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报上登着的那些消息,西格兰姆先生,但是杰克从来没有踏进过小天使矿,班里其余的人也没有。”
西格兰姆把椅子拉近一些,他们的膝盖都几乎碰着了。“那么这次灾难是个骗局。”他语声沙哑地说。
她抬眼一看。“你知道……你知道这件事?”
“我们怀疑,可没有证据。”
“如果你要的是证据,西格兰姆先生,我可以给你。”
她一扭肩膀不让西格兰姆扶她,就起身走进另外一个房间。抛回来的时候捧着一个旧鞋盒,尊敬地把它打开。
“杰克要进小天使矿之前一天,他带着我到丹佛,我们买了好多东西。他给我买了漂亮的衣服、首饰,在城里最好的饭店里请我喝香槟。我们一起在棕宫旅馆的蜜月套房里过了最后一夜。你知道这个旅馆吗?”
“我的一个朋友此刻就住在那里。”
“到了早晨他对我说,要是听到或者看到报上说他在矿山出事时死亡的消息,用不着相信,他要因公到俄国的什么地方去几个月。等他回来的时候,他说,我们会做梦都想不到的那么富。后来他又说了些事情,我可一点都不明白。”
“什么事?”
“他说法国人非常小心,这件事办完以后,我们就住到巴黎去。”她的脸上露出梦幻般出神的样子。“早上他就走了。他在枕头上留下一张条子,只是说‘我爱你,艾德。’还有一个信纸里面放着五千元。”
“你想这笔钱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那时我们在银行里只有五百来元。”
“这就是你最后一次得到他的信吧?”
“不。”她把一张褪了色的明信片递给西格兰姆,明信片的正面是巴黎铁塔的彩色照片。“这是一个月后寄来的。”
亲爱的艾德,这里老下雨,啤酒也糟糕透了。
我很好,别人也是这样。
别发愁。你该知道我根本没死。
你知道的人
这显然是一个笨手笨脚的人写的字。明信片上的邮戳是一九一一年十二月一日,巴黎。
“一个星期后寄来了第二张明信片。”艾德林说着把它交给了西格兰姆。
这上面印着的是圣心教堂1,但邮戳上的地名却是勤阿弗尔。
【1 这是巴黎著名的古迹之一。——译者】
亲爱的艾德,我们正动身去北极区。在一段时间里这将是我的最后一封信。要勇敢。法国佬对我们不错。吃得好,乘的船也好。
你知道我是谁
“你肯定这是杰克的笔迹?”西格兰姆问。
“绝对。我还有一些杰克的其他文件和信。你要的话可以比较一下。”
“不必了,艾德。”她听到叫她的爱称,不由得微笑一下,“还有别的信吗?”
她点点头:“还有第三封,也是最后一封。杰克一定在巴黎买了一些有图的明信片。这一张上面印的是圣心教堂,但在一九一二年四月四日子苏格兰阿伯丁寄出的。”
亲爱的艾德,这是个可怕的地方,也冷得可怕。我们不知道是不是能活下来。要是我能设法把这封信寄到你的手里,有人会照顾你的。
上帝祝福你。
杰克
旁边是另一个人的笔迹写道:
亲爱的霍巴特夫人。我们在一次风暴中失去了杰克。
我们给他举行了基督教仪式。我们感到遗憾。
弗·霍
西格兰姆拿出那一班人的名单,那是唐纳在电话中告诉他的。
“弗·霍一定是弗农·霍尔,”他说。
“是的,弗农和杰克是好朋友。”
“这以后又出了什么事?是谁让你宣誓保密的?”
“大约两个月之后,我想是六月初,有一个帕特曼或者帕特摩上校,我记不得究竟叫什么,到我在博尔德的屋于里来告诉我,小天使矿事件之后我和杰克的接触一点不能泄漏出去,这一点非常要紧。”
“他说明任何理由吗?”
她摇摇头:“没有,他只是说我保持静默有利于政府,随后给了我一万美元的支票就走了。”
西格兰姆深深的坐在椅子里,好象压在肩上的一块大石头已经取了下来似的。失去的那些矿石价值十亿美元,看起来,这位九十三岁小老太太似乎不可能掌握它的埋藏处的锁钥,但事实上她确实掌握了。
西格兰姆看着她微笑一笑:“你请我吃中饭,现在我觉得这是太好了。”
她也笑了笑,他看到她的眸子里现出调皮的神情:“杰克常常会这么说,让中饭见鬼去吧。我们先喝啤酒。”
第十六章
夕阳的殷红余辉依然逗留在西边地平线上,这时传来了远处第一下隆隆雷声,表明雷雨临近了。空气是温暖的,西格兰姆坐在巴尔博亚海湾俱乐部的露台上,慢慢喝着晚饭后的法国白兰地,向海上吹去的和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
现在是八点钟,正是新港海滩上时髦居民开始晚间社交活动的时候。西格兰姆曾经在俱乐部的游泳池里待了一会儿,而后很早就吃了晚饭。他坐在那里,倾听着逐渐移近来的隆隆雷声。空气变得稠密了,似乎充满了静电,但是没有下雨和刮风的迹象。在闪光灯似的电闪中,他看见海湾里的游艇行驶过来,挂着红的和绿的航行灯,船身的白漆使它们显得象悄悄滑行着的鬼魂。电闪又划破夜空,锯齿形的闪电把密云掐掩蔽住的天空一劈两半。他看看它击中巴尔博亚岛上平房屋顶后面什么地方,几乎在同一时刻,狂吼着的雷声象排炮一样冲击着他的耳鼓。
每个人都紧张地走到餐厅里去了,西格兰姆很快发现露台上已空无一人。他依旧坐在那里,欣赏着大自然施放的烟火。他喝完白兰地,在椅子上往后一靠,等着看下一次闪电。闪电很快就出观了,照亮了他的桌子边站着的一个人。在电光一闪之中,他看见一个高个子、黑头发、相貌粗犷的人,正用寒光逼人的锐利眼睛往下看着他。接着那个陌生人又隐没在黑暗之中。
隆隆雷声愈滚愈远,似乎是鬼魂在说话似的声音问道:“你是吉恩·西格兰姆?”
西格兰姆有点迟疑,等他的眼睛对闪电后的黑暗习惯一下:“我就是。”
“我相信你在找我。”
“现在只有你认识我。”
“对不起,我叫德克·皮特。”
天空又被闪电照亮了,西格兰姆放心地看到了一张笑脸:“看来,皮特先生,象演戏那样突然出场是你的习惯。这场雷雨也是你用魔法召来的吗?”
皮特作为回答的笑声随着一声霹雷同时传来。
“这一手本领我还没有学会,但是在海上劈浪前进倒有点进步。”
西格兰姆指看一把空椅子:“请坐下好吗?”
“谢谢。”
“我应该请你喝一杯,但是服务员显然怕闪电。”
“最厉害的时候快过去了。”皮特看着天空说。他的语声是平静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西格兰姆问。
“一步接着一步查下来呗。”皮特答道,“我打电话给华盛顿你的妻子,她说你已经出差去‘安乐世界’。因为那个地方离这里只有几英里,我就向看门的打听一下。他说他曾经让一个吉恩·西格兰姆进去,那是伯特伦·奥斯汀夫人关照让进去的。她又告诉我,你说打算推迟到明天飞回华盛顿,她就把巴尔博亚海湾俱乐部介绍给了你。其余就非常容易了。”
“你这种坚持不懈的作风使我高兴。”
皮特点点头:“这一些都是非常基本的办法。”
“我们在同一个地方,这倒是个有利因素。”西格兰姆说。
“每年这个时候,我总喜欢休息几天,乘冲浪板1。海湾对面有我的父母亲的一幢屋子。我本来可以早些和你接触,但是海军上将桑德克说不用着急。”
【1 这是一种运动,人站在一块狭长的板上,由船拖,滑过浪顶向岸边冲去。——译者】
“你认识海军上将?”
“我在他手下工作。”
“那么你是海洋局的?”
“是的,我是海洋局特种工程处处长。”
“我本觉得你的名字听来有点熟悉。我的妻子说到过你。”
“达纳吗?”
“是的,你跟她一起工作过?”
“只有一次。去年夏天我为供应的事飞往皮特凯恩岛,那时她和海洋局考古队正在潜水打捞慷慨号上的东西。”
西格兰姆看着他:“那么海军上将桑德克对你说,用不着急于和我接触吗?”
皮特微笑着:“据我看来,你那次半夜打电话叫他生气了。”
黑云已经翻腾着飞向海上,电光正在海峡对面的卡罗来纳上空闪烁。
“现在你可见到我了。”皮特说,“我能为你干些什么吗?”
“你可以先说说新地岛的事。”
“没有太多的事情可说。”皮特漫不经心地说,“那时我负责带队找回你的人。他没有按规定时间露面,我就借用船上的直升飞机到俄国岛上作一次侦察飞行。”
“你冒险了。苏联雷达可能在荧光屏上找到你。”
“我考虑到这种可能性。我飞行时离水面不到十英尺,速度低到十五海里。即使他们发现了我,我的雷达尖头脉冲也会使他们觉得是一条小渔船。”
“你进岛以后出了什么事?”
“我沿海岸飞过去,直到发现科普林的小船停在一小湾里。我让直升飞机降落到附近海滩上,开始找他。那时候,我听到狂风刮起的飞舞雪花中传来了枪声。”
“你怎么可能碰上科普林和那个俄国巡逻兵?在暴风雪中间找到他们,象是在结冰的干草堆里找一枚针一样。”
“针不会叫。”皮特答道,“一条狗在追逐科普林,我跟着狗的叫声。这样就碰到了科普林和那个兵。”
“你当然把那个兵谋杀了。”西格兰姆说。
“我认为一个检察官才会那么况。”皮特随便地一挥手,“从另一方面说来,当时看来只好这么办。”
“如果那个兵也是我的手下人之一,那可怎么是好呢?”
“是战友就不会残暴地抓住对方脖子拖过雪地,特别是对方已经受了重伤。”
“那条狗呢,你非得杀死那条狗不可吗?”
“我曾经想到过,要是随它去的话,它就可能领着搜索队到主人尸体那里。现在实际上他们连人带狗都可能找不到。”
“你总随身携带装着消音器的枪吗?”
“海军上将桑德克曾经要求在正常工作之外干一些肮脏工作,这一次并不是第一次。”皮特说。
“你用飞机把科普林送回船上之前,我想你一定把他的小船破坏了吧。”西格兰姆说。
“我认为破坏得相当妙。”皮特答道。口气之中并没有自高自大的意思,“我把船身打了个洞,挂起帆,让它驶出去。据我判断,它将在离岸三海里的地方葬身海底。”
“你太自信了。”西格兰姆恼火地说,“你胆敢插手跟你无关的事情。你藐视俄国人的森严戒备,未经批准就去冒重大危险。还有你残酷地谋杀了一个人和他的狗。要是我们都象你这样,皮特先生,这个国家的确要使人感到遗憾了。”
皮特站起身,在桌上弯下身,和西格兰姆彼此怒目而视。“你对我不公平,”他说。他的目光象冰那样寒冷:“你没有说那些好的地方。你的朋友科普林动手术的时候,是我输给他两品脱血。是我让船绕过奥斯陆,一直驶往最近的美军机场。又是我说服基地司令,用他的私人运输机把科普林送回美国。到头来,西格兰姆先生,我这个残忍好杀的,疯狗似的皮特还要认罪……罪在挽救了你们在北极区鬼鬼祟祟搞间谍活动已经到了一败涂地的局面。我不希望在百老汇大街游行向我抛彩色纸条,或者给我一枚金质奖章,你光是说一声谢谢也好啊。可是你的嘴倒象拉肚子一样,净说一些粗暴无礼,讽刺挖苦的话。我不知道你的毛病出在哪里,但有一点是绝对清楚的。你是个头等混蛋。而且我还乐意这么说,你可以见你妈的鬼去。”
皮特说完以后,转身走到黑影中不见了。
第十七章
彼得·巴肖夫教授的一只灵活有力的手抚抚自己的花白头发,又隔着桌子用海泡石烟斗的柄指着普雷夫洛夫。
“不不,我向你保证,上校,我派到新地岛去的那个人是决不会产生勾觉的。”
“但是一个采矿坑道……”普雷夫洛夫怀疑地喃喃说道,“在俄罗斯土地上一个无人知道,没有记录的采矿坑道吗?我想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反正是事实。”巴肖夫回答,“这个坑道存在的标记首先出现于我们空中柏摄的等高线图上。我派去的地质学家已经进去过了,按照他的说法,这个坑道很老了,也许有七、八十年。”
“它是哪里来的?”
“不是从哪里来,上校。问题应该是谁挖的。谁挖这个坑道,为什么?”
“你说列昂戈洛德矿业学院没有这个坑道的记录?”普雷夫洛夫问。
巴肖夫摇摇头:“一个字都没有。不过你可能在‘奥赫拉那’的档案里找到有关它的一点线索。”
“‘奥赫拉那’……啊,是的,沙皇的秘密警察局。”普雷夫洛夫停顿一下,“不,不可能。那时候他只关心革命。他们不肯为了有人在偷偷采矿而操心。”
“偷偷采矿?你不能肯定这一点。”
普雷夫洛夫转身凝视着窗外:“请原谅,教授,但是我干这一行,觉得任何事情都有马基雅维里1式的动机。”
【1 马基雅维里是意大利的历史学家,也是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政治家。——译者】
巴肖夫从他的熏黄了的牙齿之间取下烟斗,把烟锅里的烟按得结实些:“我常常在书中看到西半球有鬼矿,但在苏联,这种神秘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怪现象几乎象是美国人给我们的礼物。”
“你为什么这样说?”普雷夫洛夫持过身,又面对着巴肖夫,“他们跟这有什么关系?”
“也许毫无关系,也许大有关系。坑道里找到的装备是美国制造的。”
“这几乎算不了什么确证。”普雷夫洛夫怀疑地说,“可能只是向美国人买来装备,使用的却是其他人。”
巴肖夫微微一笑:“一个很有道理的假定,上校,只不过有那么一件事;坑道里找到了一个尸体。我有可靠的根据知道那个人的墓志铭是用美国方言写成的。”
“很有趣。”普雷夫洛夫说。
“对不起,我没有把更进一步的材料告诉你。”巴肖夫说,“你总明白,我的这些话纯粹是第二手材料。关于我们在新地岛发现的情况,明天早晨你的书桌上就会有一分详细的报告,我的人乐意为你效劳作进一步调查。”
“海军感谢你的合作,教授。”
“列昂戈洛德学院永远是为国服务的。”巴肖夫起身僵直地一鞠躬,“如果现在到此为止的话,上校,我得回办公室了。”
“还有一件事,教授。”
“是吗?”
“你没有说明,你的地质学家有没有找到什么矿物的线索?”
“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根本没有吗?”
“有镍和锌痕量元素,加上一点点铀、钍和钅拜的放射性标志。”
“最后两种我不熟悉。”
“钍受到中子轰击时能变为核燃科。”巴肖夫解释道,“也用来生产各种镁合金。”
“钅拜呢?”
“关于它的情况知道得极少。谁也没有找到过足够数量的钅拜可以进行建设性的试验。”巴肖夫把他的烟斗在烟灰缸里敲了敲,“这些年来,唯一对它感兴趣的是法国人。”
普雷夫洛夫抬眼一看:“法国人?”
“他们花了千百万法郎,派地质考察队到全世界去寻找。据我所知,没有一个是成功的。”
“看样子,他们知道一些我们科学家所不知道的东西。”
巴肖夫耸耸肩:“我们并不是在每一个科学领域里都是世界第一,上校,如果是的话,在月球表面上开汽车的就不应该是美国人,而是我们了。”
“再一次谢谢你,教授。我等着你的总结报告。”
第十八章
离海军部大楼四个街区的地方,巴维尔·马加宁上尉坐在公园长椅上休息,在随便地阅读一本诗集。
现在是中午时分,草坪地区分布平均的一排排树木底下,有许多办公室职员正在吃中饭。
十二点半,穿着满是皱纹的工作服的一个胖子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动手解开一小包黑面包和一杯土豆汤。
他转身向着马加宁,满面春风地说:“你也吃点面包吗,水兵?”那个陌生人愉快地说。他拍他的大肚子,“这里足够两个人吃。我的老婆老是非要我吃得撑住不可,让我长得胖胖的。免得年轻姑娘追逐我。”
马加宁摇摇头拒绝了,继续看他的书。
那个人耸耸肩,看来在咬一块面包。他开始使劲咀嚼,是这只是表面动作,他的嘴里是空的。
“你给我带来了什么?”他在咀嚼之间低声说。
马加宁看着书,把它稍微抬高一点遮住嘴唇。“普雷夫洛夫正勾搭上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黑头发,剪得很短,穿一双价格昂贵的六号低跟鞋,爱喝荨麻酒。她驾驶一辆美国大使馆的汽车,照会号码是usa-146。”
“这些事可靠吗?”
“我不会虚构,”马加宁咕哝地说,一面随手翻了一页,“我建议你立即根据我的情报采取行动。也许这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那个楔子。”
“我在日落以前就查明她是谁。”那个陌生人开始大口喝着汤,“还有什么吗?”
“我需要关于西西里计划的材料。”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马加宁放下书,揉揉眼睛,让一只手放在嘴唇前面:“这似乎是跟国家水下和海洋局有关的一种防御计划。”
“他们对泄漏防御计划可能不会那么痛快。”
乎是跟国家水下和海洋局有关的一种防御计划。”
“叫他们放心好了。会小心对待的。”
“从现在起第六天。波洛金诺饭店的男厕所。晚上六点四十分。”马加宁合上书,伸了个懒腰。
那个陌生人又大口喝了一勺汤表示致意,就根本不再理睬马加宁了。
马加宁站起身,向苏联海军部大楼那个方向走去。
第十九章
总统的秘书彬彬有礼地微笑着从写字台后面站起。他是个高个儿,年轻,脸庞儿显得热情而又和善。
“西格兰姆夫人,当然。请走这里。”
他领着达纳到白宫的电梯边,就站在一旁让她进去。
她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看着正前方。她偷偷飞快地向秘书脸上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在闪烁灯光照耀下始终是神秘莫测的。
电梯门开了,她跟着他顺着过道,到了三楼的一个卧室里。
“它就在壁炉架上。”秘书说,“我们在地下室一只没有标明的板箱里找到了它。一件最出色的工艺品。总统坚持要把它放到楼上来,可以让大家欣赏欣赏。”
达纳眯缝起眼睛,发现自己面前是一条帆船的模型,放在壁炉架上的一只玻璃盒子里。
“他希望你可能搞清楚它的历史。”秘书继续说,“你也能看到,船身或者防尘玻璃盒上都没有标明船名。”
她迟疑地走向壁炉,以便就近观察一下。她感到惶惑,这件事很出乎她的意抖之外。这天上午,秘书只是在电话里说:“请你在二点左右到白宫来,总统不知道你是不是方便?”
“从它的外表看来,是十八世纪初的商船。”她说,“我要画几张草图,再去和海军档案局里的旧档案进行比较。”
“海军上将桑德克说,只有你才能考证出它究竟是什么船。”
“海军上将桑德克?”
“是的,就是他向总统推荐你。”秘书向着门口走去,“床边的床头柜上有拍纸簿和铅笔。我得回办公的地方去。请随便吧,需要画多少时候就多少时候。”
“但是总统不会……?”
“今天下午他在玩高尔夫球。不会有人打扰你。工作结束以后,你就来电梯到底层好了。”
达纳还来不及回答,秘书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走进浴室,照了照镜子。等她出来的时候,卧室门已经关上,总统正站在壁炉旁边,穿着开领短袖衬衫和便裤,脸晒得黑黑的,显得很年轻。
达纳张大了眼睛。有一会儿功夫她想不出说什么才好。“人家说你在玩高尔夫球。”她终于傻乎乎地说。
“我的约会簿里是这么说的。”
“那么这个帆船模型的事……”
“这是弗吉尼亚的罗诺克号双桅帆船。”他向着模型点点头说,“在一七二八年动工建造,一七四三年在新斯科舍附近触礁。四十来年前我的父亲独自一人造了这个模型。”
“你费了那么多事就为了让我一人在这里吗?”她迷惑地说。
“这是很明显的,不是吗?”
她端详着他。他平静地直看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他接着说,“我要和你作一次非正式谈话,就我们两人,不会受到我的办公室里那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干扰或者打断。”
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就在她的对面坐下。她端端正正地坐着,两膝靠拢。两手放在膝上。
总统提出的问题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请告诉我,西格兰姆夫人,你依旧爱他吗?”
她凝视着他眼睛里莫名其妙的神色:“谁?”
“当然是你的丈夫。”
“吉恩吗?”
“是的,吉恩。”他微笑着说,“除非你在什么地方还另外藏着一个丈夫。”
“你干吗要问这个?”她说。
“吉恩快碎成一片片的了。”
达纳显出迷惑不解的样子。“他工作努力,但是我不相信他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我并不是指严格的临床诊断而言,不是的。”总统的表情是严历的,“可是他的思想负担极大。如果他在工作负担以外又在夫妻间遇到严重问题,就可能会倒下去。我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现在还不行,在他完成一项高度机密计划之前还不允许发生,这个计划对国家极其重要。”
“就是那个该死透顶的秘密计划把我们俩隔开了。”她愤怒地脱口说道。
“这是个问题,可是还有另外一些问题——比如你拒绝怀孩子。”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些事你怎么可能全知道?”
“用的是普通方法。怎样知道是无关紧要的。要紧的是你在今后十六个月里要牢牢的守着吉恩,把你心里所有的全部柔情蜜意都交给他。”
她激动地交叉起手指又分了开来。“这是那么重要吗?”她声音微弱地问。
“就是那么重要,”他说,“你会帮助我吗?”
她一声不响地点点头。
“好。”他拍拍她的两手,“我们共同合作,也许能够使吉恩继续干下去。”
“我可以试一下,总统先生。如果是那么重要,我可以试一下。我不能再答应别的什么了。”
“我完全信任你。”
“不过我到此为止,不怀孩子。”她挑战地说。
他笑了,这是摄影记者们经常拍到的那种著名的笑容:“我能够命令宣战,我能够命令人们去死,可是即使是美国总统,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