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了这句话,“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海军上将。我也必须承认,居然能把它整旧如新,这也使我感到奇怪。我处理过的乐器当中,有许多只在盐水里泡了三五年,情况就比它糟得多了。我不是海洋学家,所以解答不了这个谜。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短号在海底呆了多久,怎么会沉到海底的。”
沃格尔伸手拿起喇叭,戴上一副没有边的眼镜朗读起来:“‘赠给格雷厄姆·法利,表示对他为乘客们出色的演奏致诚挚的谢意。白星轮船公司经理部。’”
沃格尔摘下眼镜对桑德克和善地微微一笑。“我一发现白星轮船公司这几个字,今天一早就把一个朋友从床上叫起来,让他到海军档案馆做点调查工作。我动身到你这里来之前半小时,他回了电话。”
沃格尔住口不说了,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鼻子,“格雷厄姻·法利似乎是白星轮船公司很出名的人。他在他们公司的一条船上当了三年短号独奏手……我想这条船叫海洋号。当这个公司最新的豪华大邮船快要作首次航行的时候,经理部从其它邮船上挑选了最好的音乐师组成当时被认为海上最好的乐队。格雷厄姆当然是首先选中的乐师之一。对,先生们,这个短号在大西洋海底呆了很久……因为格雷厄姆·法利在一九一二年四月十五日上午,波浪淹没他和泰坦尼克号的一刹那间还在吹这个号。”
沃格尔突然揭示的真相引起了不同的反应。桑德克的神情是半忧伤半沉思;冈恩则板着脸;皮特的表情却是满不在乎而且很感兴趣。
当沃格尔把眼镜塞回胸部口袋里的时候,房间里静寂异常。
“‘泰坦尼克号’。”桑德克惶惶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好象在欣赏一个美女的名字似的。他锐利地看着沃格尔,眼睛中仍然流露出惊疑参半的神情,“很难相信。”
“不过是事实。”沃格尔随便地说,“我相信,冈恩中校,这个短号是塞福一号发现的吧?”
“是,在航行快结束的时候。”
“看来你们的水下考察偶然找到了一笔外快。可惜你们没有碰上那条轮船。”
“是,真可惜。”冈恩避开了沃格尔的眼光说。
“我对这个乐器依旧觉得莫名其妙。”桑德克说,“我没想到沉没海底七十五年的古董歪,出水后象没用过一样。”
“没有受到腐蚀确实成了一个有趣的疑问,”沃格尔答道,“黄铜的确耐腐蚀,可是奇怪的是那些含铁的部份也象崭新的一样。你可以看到,原来的吹口,差不多完好无缺。”
冈恩看着短号,恰象它是个神物似的:“它还能吹吗?”
“能。”沃格尔回答,“我相信它的声音还很美呢。”
“你没有试过?”
“没有……我没试。”沃格尔虔诚地用手指按按拴塞,“到目前为止,凡是我和助手们修好的钢乐器,我总要试一下,看看声音是否响亮。可是这次我不能试。”
“我不明白。”桑裙克说。
“这个乐器是人类历史上最悲惨的海上悲剧中,一种微小而又英勇的行动的纪念品。”沃格尔答道,“不需要很丰富的想象力,就可以想象到格雷厄姆·法利和他的乐队同事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在船被冰冷的海水吞没之际,用音乐来安慰船上惊惶失措的乘客。这个短号奏出的最后一支歌是一个极其勇敢的人吹出的。我觉得任何人再吹它,就几乎象亵渎圣物一样。”
桑德克端详着沃格尔,看遍这位老人脸上的每一部份,好象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
“《秋天》,”沃格尔喃喃说道。自言自语地,“《秋天》,这么个老曲子,就是格雷厄姆·法利用这个短号演奏的最后一个曲子。”
“不是《上帝离你更近》吗?”冈恩慢吞吞地说。
“有一种传说。”皮特说,“泰坦尼克号沉下之前,乐队演奏的最后一个曲子是《秋天》。”
“你好象对泰坦尼克号有研究。”沃格尔说。
“这条船和它的悲惨的命运象是一种传染病。”皮特答道,“你一旦对它发生兴趣,就很不容易退烧。’
“这条船本身对我没有多大吸引力。可是作为研究音乐家及其乐器的历史学家,关于泰坦尼克号乐队的传说始终吸引住我的想象力。”沃格尔将短号放回盒子,将盖子合上,递给桌子那边的桑德克,“除非你还有什么问题,海军上将,否则我想去大吃一顿早饭,再钻进被窝。”
桑德克站了起来:“我们感激你,沃格尔先生。”
“我正希望你会这么说。”圣诞老人般的眼睛狡猾地炯炯发亮,“你们有办法可报答我。”
“什么办法?”
“把短号赠送给华盛顿博物馆。它将是我们乐器厅里名贵的展品。”
“等我们实验室的人研究过乐器和你的报告,我就给你送去。”
“我代表博物馆的主任谢谢你。”
“不过不算捐献品。”
沃格尔感到莫名其妙地看看海军上将:“我不明白。”
桑德克微笑着说:“就算是永久借搞你们吧。万一我们需要暂时借回来,就可以少费口舌。”
“同意。”
“还有一件事。”桑德克说,“找到这个东西的事还没有向报界透露过。如果你能暂时和我们一起保守秘密,我将非常感激。”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我当然从命。”
身材高大的馆长告了辞,走了。
“真该死!”门才关上一秒钟,冈恩就脱口嚷道,“我们准是在泰坦尼克号船身近旁掠过去的。”
“你们肯定就在它的附近。”皮特同意地说,“塞福一号声纳的探测半径是二百码。泰坦尼克号准是刚巧在你们探测范围的边缘以外。”
“要是我们有充裕的时间就好了。要是我们知道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就好了。”
“你忘了。”桑德克说,“你们的主要目的是试验塞福一号,对洛拉莱急流进行试验。在这方面,你和你的一班人干得很出色。今后两年内,海洋学家们将仔细研究你们从深海急流中带回来的数据,惟一遗憾的是,我不能告诉你们,我们在干什么。吉恩·西格兰姆和他的那帮保安人员坚决认为,我们要对泰坦尼克号的事严加保密,直到打捞工作做得差不多的时候。”
“我们保密也保不了多久。”皮特说,“全世界新闻工具很快就会探听到,自从发现图坦卡门1皇帝的墓以来,这一次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发观。”
【1 图坦卡门,埃及第十八代皇帝,全盛时期约为公元前1355年。他的墓于l922年被发现。——译者】
桑德克从书桌后走到窗口。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象从很远的地方被风吹过来似的:“格雷厄姆·法利的短号。”
“什么?”
“格雷厄姆·法利的短号。”桑德克若有所思地说,“假如这个旧喇叭是个标记的话,泰坦尼克号可能就躺在黑暗深渊里,跟它沉下去的那天晚上一样美丽,一样完好无损。”
第二十七章
对偶然站在河岸上观望的人来说,或者对乘游艇在拉帕哈诺克河上从容行驶的人来说,懒洋洋地坐在一条旧划船里的三个人,象是一般周末出去钓鱼的人。他们穿着褪色的衬衫,粗蓝布裤,戴着帽子,帽子上绕着常用的各种鱼钩和作为钓饵的假虾。渔网包着的半打装啤酒盒在船边的河水中摇晃,这一切都是典型象征。
三个人当中最矮的那一个,生着一头红发,形容憔悴,靠着船尾,好象在打盹,两手无力地握着一根钓竿,钓鱼线上装黄红白色软木浮子,就在离小船吃水线二英尺的地方漂荡。
第二个人懒懒地坐着看杂志。
第三个人笔挺地坐着,机械地扔出银白色的诱饵。他身材高大,鼓爱的大肚子从解开扣子的衬衫里凸出来,愉快的脸上,一双蓝色的眸子懒懒地看着。他完全象个和善老爷爷的样子。
约瑟夫·肯珀海军上将,完全象个慈眉善目的人。一个人有着他那样难以置信的权力,是不会睡眼惺松地眯起眼睛看人,也不会大发雷霆象满嘴喷火的龙王那样的。他慈祥地看着打盹的人:“我看你不是存心要钓鱼,吉姆。”
“这是人类发明的最没有用的事情。”桑德克答道。
“还有你呢,西格兰姆先生?我们抛锚以来你一次都没有下过鱼钩。”
西格兰姆的目光从杂志上移向肯珀:“海军上将,污染河水里即使有鱼能够幸存,也象是廉价恐怖影片的变种,至于味道那就更糟了。”
“既然是你们二位先生请我来的。”肯珀说,“我怀疑你们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桑德克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否认:“你就放宽心好好欣赏大自然吧,乔。暂时忘了你是海军参谋长吧。”
“有你在这儿就好办。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你对我说起话来态度傲慢。”
桑德克咧嘴笑了笑:“你总不能一辈子让大家都拍你马屁。你就把我当作一服良药吧。”
肯珀叹口气:“你从海军退休的时候,我以为一劳永逸把你扔掉了。现在看来你象个该死的小商贩似的,又缠上我了。”
“听说我走的时候五角大楼的人乐得在楼道里手舞足蹈。”
“咱们可以这么说,谁也没有因为你离开了掉眼泪。”肯珀慢慢地把鱼饵摇上来,“得了,吉姆,我认识你多年,还能不明白你是有事要缠着我吗?你跟西格兰姆先生想干什么?”
“我们在打泰坦尼克号的主意。”桑德克随便地说。
“真的吗?”肯珐依旧摇他的绕线轮。
“真的。”
肯珀又摔出鱼钩:“干吗?想拍几张照片作宣传吗?”
“不是,想把它打捞上来。”
肯珀再也不摇了,回头盯着桑德克:“你是说泰坦尼克号?”
“正是。”
“吉姆,我的伙计,这次你真的说滑了嘴了。你真要我相信的话……”
“这不是什么神话故事。”西格兰姆插嘴道,“是白宫直接批准打捞的。”
肯珀端详着西格兰姆的脸庞:“那么我可以假定你是代表总统的啰?”
“是的,先生,是这么回事。”
肯珀说:“我得说你们工作的方式相当奇怪。能劳驾说明一下……”
“我们到这儿来,海军上将,就是为了要说明一下。”
肯珀转身对着桑德克:“你也参与这件事,吉姆?”
桑德克点点头:“我们就这么说吧,别看西格兰姆先生说话细声细气,可担负着极大的责任。”
“好,西格兰姆,你说吧。为什么要巧立这么个名目,为什么要把一条破船捞上来?”
“海军上将,我们从头说起吧。首先我负责政府中一个高度机密的部门叫做米塔处。”
“从来没听说过。”肯珀说。
“联邦政府机构名称目录里没有我们的名字。即使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和国家安全局也没有我们活动的记录。”
“一个秘密的智囊团。”桑德克简单地说。
“我们不只是一般的智囊团。”西格兰姆说,“我们的工作是设想出将来会出现的概念,然后设法使之成为有效的工作系统。”
“这得花千百万美元。”肯珀说。
“谦虚使我不能说出我们预算的确切数字,海军上将,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我可以花的钱比十位数多一点。”
“我的上帝!”肯珀轻声说,“你说能花十亿以上。无人知道的一个科学家组织。西格兰姆先生,你引起了我的兴趣。”
“也引起了我的兴趣。”桑德克酸溜沼地说,“直到现在为止,你是以总统侍从的名义,通过白宫渠道,寻求海洋局协助的。为什么要用这种马基雅维里式的手段呢?”
“因为总统命令要严格保密,海军上将,以免泄漏风声让国会出知道。他的政府最不希望国会克扣米塔处的经费。”
肯珀和桑德克彼此看了一眼,点点头。他们看着西格兰姆,等他往下说。
“嗯。”他继续说,“米塔处设计出一种防务系统,代号叫作西西里计划……”
“西西里计划?”
“我们是用国际象棋中西西里防御这一个名称来命名的。这个计划是微波激射原理的一个变化方案。比如说,我们让一定频率的声波穿过带有已激发原子的媒质,就可以把声音激励到极高发射状态。”
“这和激光相类似。”肯珀说。
“在某种程度上相类似,”西格兰姆答道,“不过激光射出狭窄的光能束,而我们发出的是宽阔的扇型声波场。”
“那除了震破许多人的耳鼓以外。”桑德克说,“还有什么用处呢?”
“你总记得小学里学过的东西,海军上将,声波是以圆圈形散播出去的,就象池塘里扔进一块石子产生的波纹一样。我们的西西里计划能把声波扩大一百万倍以上。这个巨大的能量一旦释放出来,它就在大气中散开,把空气粒子推向未释放出的力量的前方,把它们压缩成为一堵紧密的、穿不透的、直径几百平方英里的墙。”
西格兰姆停顿一下,搔搔鼻子,“我不打算把实地应用时的方程式和技术细节说出来使你们腻烦。详细情节太复杂了,不宜在这儿讨论,但是你们很容易就能看出它的潜在能力。向美国发射的任何敌方导弹碰到这个无形的壁障,在它进入目标地区之前,早就粉身碎骨,无影无踪了。”
“真的……真的要搞这个系统吗?”肯珀迟疑地问。
“是的,海军上将,我向你保证,这是做得到的。就是现在,抵挡导弹全面进攻所需的一批设施已经在建设之中了。”
“天啊!”桑德克脱口喊道,“这是最锐利的武器了。”
“西西里计划不是武器。它纯粹是保护我们国家的一种科学方法。”
“真难以想象。”肯珀说。
“你倒设想一下,把一架喷气飞机的轰鸣声扩大一千万倍。”
肯珀好象被这一切搞得茫茫然了:“可是这种声音……不会破坏地面上的一切东西吗?”
“不会,这种能力既对准空间,又在扩散过程中积累起能量。对站在海平面上的人,就象是远方雷声那样毫无害处。”
“这跟泰坦尼克号有什么关系?”
“要把声波激励到最适宜于发射的程度,需要一种叫作钅拜的元素。我们急于要得到的就是这个东西,先生们,因为世界上惟一已经知道的大量钅拜矿石,早在一九一二年由泰坦尼克号运回美国了。”
“明白了。”肯珀点点头“那么打捞这条船是使你们防御系统能成事实的最后一着啰?”
“只有钅拜的原子结构才能发生作用。把它的已知性能输入电子计算机,我们就可以拟订出三万比一可能成功的计划。”
“可是为什么要把整条船捞上来?”肯珀问道,“为什么不打开船舷,取出钅拜呢?”
“这样我们就得用炸药爆破的办法进入货舱。这使矿石破坏无遗的危险太大了。总统和我都认为打捞船身多花的钱,比失去矿石的危险更值得。”
肯珀又抛出了他的鱼饵:“你是位实事求是的思想家,西格兰姆,我承认这一点。可是你怎么知道,能把泰坦尼克号整个打捞上来呢?在海底泡了七十五年,它也许成了一大堆生锈的垃圾了。”
“我的工作人员对这个问题有一种看法。”桑德克说。他把鱼竿放到一边,打开鱼具箱,拉出一个信封:“你看看吧。”他把几张4x5的照片递给肯珀。
“象是一大堆海底垃圾。”肯珀说。
“说得对。”桑德克答道,“我们潜艇上的摄影机老是碰到过往船只扔下去的垃圾。”他指指最上面的一张照片,“这是在离百慕大四千英尺的地方找到的,船上做饭用的一个炉子。第二张是个汽车发动机上的滑轮,在离阿留申群岛四千五百英尺的地方拍下来的。这两样都无法确定是什么时候的东西。这个,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一架格拉曼f4f式飞机,是在冰岛附近一万英尺深的地方发现的。我们找到了有关它的记录。这架飞机的驾驶员是斯特劳斯中尉,一九四六年三月十四日,因为燃料耗尽掉到海里的,机身毫无损伤。”
肯珀拿着下一张照片,伸直手臂:“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塞福一号在考察洛拉莱急流时,对发现的东西的现场照片。乍一看象是一般厨房用的大漏斗,后来发现是个喇叭。”他把沃格尔修复以后照的相片给肯珀看。
“这是一个短号。”肯珀纠正道,“你说是塞福一号捞上来的?”
“是的,从一万二千英尺深处捞上来的。它从一九一二年以来一直在海底。”
肯珀杨起了眉毛:“你想跟我说:它就是泰坦尼克号船上的吗?”
“有文件为证,我可以给你看。”
肯珀叹了口气,把照片还给桑德克。他的肩膀耷拉下来,疲倦萎靡,不再象个壮年人的样子,倒象好久以来一直挑着重担似的。他从鱼网里抽出一瓶啤酒,啪一声打开塞子:“你想说明什么问题?”
桑德克抿着嘴微微一笑,“它在我们眼前已经有两年了——飞机就是两年前发现的——可是我们完全没有看到它包含的可能性。啊,当然,有人议论过这架飞机的良好状况,可是没有一个海洋学家真正明白它的意义。一直到塞福一号捞起喇叭才算真正明白了它的含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肯珀谈淡地说。
“首先,”桑德克继续说,“那架f4f型飞机百分之九十是铝,你知道盐水侵蚀铝侵蚀得厉害。可是那架飞机在海底四十多年,看来跟刚出厂的新飞机一样。喇叭也是这样。它在海底快八十年了,还象新生婴儿的屁股一样亮。”
“你能解释吗?”
“海洋局两位最能干的海洋学家正在用电子计算机整理数据。目前一般推测是由于几种因素共同造成的:深海底下缺乏危害性的海生物,底层海水含盐量或盐浓度低,深水水温差不多到冰点,还有含氧低,这就减低金属的氧化过程。海底的东西所以腐蚀缓慢,可能是由于其中一个因素,也可能是由于所有这些因素。等我们看到泰坦尼克号以后,就可以更加明白了。”
肯珀考虑了一会儿:“你要我干什么?”
“保护我们。”西格兰姆答道,“如果苏联得知我们在干什么,他们除了打仗以外会想尽一切办法阻碍我们,抢走钅拜。”
“这一点你们尽可以放心。”肯珀说。他的语声突然变得果断了:“俄国人把鼻子伸到大西洋我们这一边之前,先得好好想想。你们打捞泰坦尼克号的工作一定能得到保护,西格兰姆先生。这件事我可以向你作钢铁般的保证。”
桑德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乘你那么慷慨的机会.乔,请问是不是能借用一下莫多克号?”
“莫多克号?”肯珀重复了一下,“她是海军中最好的深水打捞船。”
“我们也需要那条船上的船员。”桑德克得寸进尺地说。
肯珀让冰凉的啤酒罐头滚过他的前额:“行,莫多克和它的船员都是你们的,外加你们还需要的人和装备。”
西格兰姆吁了口气:“谢谢你,海军上将,我很感激。”
“你们的想法很有意思。”肯珀说,“可是困难重重啊!”
“什么东西都来之不易。”西格兰姆说。
“你们的下一步呢?”
桑德克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把电视摄影机放下去寻找船身,察看它损坏的程度。”
“你会找到什么,只有上帝知道了……”肯珀突然停下来,指着桑德克的颤动着的浮标,“老天爷,吉姆,你钓到一条鱼了。”
桑德克懒洋洋地靠到船边:“可不是吗,”他微笑着说:“但愿泰坦尼克号也一样愿意跟我们合作。”
“我怕因此要花好多钱。”肯珀说,这次他的嘴角上没有露出一丝微笑。
皮特合上乔舒亚·希鲁斯特的日记看看会议桌对面坐着的梅尔·唐纳:“那么原来是这样。”
“都是事实,完全是事实。”唐纳说。
“可是那个钅拜,或者不管你们叫什么,在海水里浸了那么多年,不会失去它的性能吗?”
唐纳摇摇头:“谁知道呢?谁都不曾有过足够数量的钅拜,足以弄清它在各种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
“那它可能失效。”
“要是安全地躺在泰坦尼克号的保管库里,还不至于失效。我们研究的结果表明这个保管库是防水的。”
皮特往后一靠,看着那本日记:“这是一场大赌博。”
“我们明白。”
“这象让一群孩子只用几根绳子和一个木筏,从伊利温里打捞起一辆佩顿式但克似的。”
“我们明白。”唐纳又说了一通。
“光是打捞起泰坦尼克号的经费就是不可想象的。”
“说个数目吧。”
“早在一九七四年,中央情报局仅仅打捞起一艘苏联潜艇的船头,就花了三亿多美元。从一万二千英尺深的水里,打捞起净重四万六千万吨的一条客轮,我无法想象究竟需要多少钱。”
“那你就猜猜看吧。”
“这项工程由谁付钱?”
“财务由米塔处负责。”唐纳说,“你只当我是隔壁邻居一个友好的银行家吧,你不妨跟我说,要使打捞工作顺利进行,你认为要花多少钱。我一定把这笔款子悄悄转到海洋局年度工作预算里去。”
“有个两亿五千万,总可以干起来了。”
“这比我们的估计还少一些。”唐纳满不在乎地说,“我说你别把自己框住。为了保险起见,我另外再给你加上五。”
“五百万吗?”
“不。”唐纳微笑说,“五亿。”(奇*书*网整*理*提*供)
守卫人员让皮特出门以后,皮特将车停在路旁,隔着铁链栅栏细看着史密斯搬运和仓库公司。
“我才不信呢。”他自言自语地说,“我一点都不相信。”接着他象是抗拒催眠术者的命令似的,异常困难地把排挡慢慢移到“开”上,开着汽车回城里去了。
第二十八章
对总统说来,这一天特别难熬。似乎老是和反对党议员们没完没了地开会,会上他竭力想说服他们,要他们支持他提出的修改所得税条例的新法案,虽然多半都是白费口舌。随后在几乎是怀有敌意的州长们的会议上讲了话;傍晚又跟那个放肆而傲慢的国务卿在会上进行激烈的争论。
现在是十点刚过,还有一件不愉快的麻烦事情要他来应付。他坐在垫得又软又厚的椅子上,右手拿了一杯酒,左手搔着那眼晴里露出忧伤神色的矮脚猎犬的长耳朵。
中央情报局局长沃伦·尼柯尔森,他的有关克里姆林事务的安全总顾问马歇尔·柯林斯,坐在对面一只折叠式长沙发上。
总统呷了一口酒,严厉地凝视着这两个人:“你们两位难道一点不知道,你们想要我干什么吗?”
柯林斯神经质地耸耸肩:“老实说,先生,我们不知道。不过这显然是只求达到目的而不挥手段的一件事。我个人认为这个尼柯尔森正在进行一项重要计划。秘密情报的报酬可能达到惊人的程度。”
“要花很高的代价。”总统说。
尼柯尔森倾身向前,“请相信我,总统先生,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你说来容易。”总统说,“你们对西西里计划究竟是怎么回事,谁都一无所知。”
柯林斯点点头:“这是没有说的,总统先生。这一次保密保得很好。正因为这样,所以当我们从克格勃那里,而不是从自己的安全部门那里发现有这么个计划的时候,感到大吃一惊。”
“你认为俄国人知道多少?”
“关于这一点,我们目前不能绝对肯定,”尼柯尔森答道,“不过我们掌握的一些事实,表明克格勃只知道这个计划的代号。”
“该死!”总统生气地咕哝着说,“怎么会泄漏出去的呢?”
“我敢说这是偶然泄露出去的。”柯林斯说,“要是苏联情报分析专家认为他们搞到了绝密美国防务计划的话,我在莫斯科的人会知道一点风声的。”
总统看看柯林斯:“你怎么能肯定它和防务有关呢?”
“假如围绕西西里计划的安全保卫工作如你所说的那么严密,那么明显的推断是要出现一种新式武器。我心里毫不怀疑,俄国人很快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我的想法只能和柯林斯一样。”尼柯尔森附和着说。
“这一切正好可以为我们利用。”
“说下去吧。”
“我们把西西里计划的资料一点一点的泄漏给苏联海军情报局。他们要是上钩的话……”尼科尔森的两只手做出合上圈套的姿势,“……那么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苏联收集情报的最高机构就属于我们的了。”
总统的猎狗对人们谈话感到腻烦,就伸开四条腿静静地睡着了。
总统沉思地看了它好一会,心里权衡着利弊。这个决心是很难下的。他觉得这象是向他在米塔处的所有朋友背后捅了一刀。
“我让负责这项计划的人写个初步报告。”他最后说,“你,尼柯尔森,以后告诉我,你要我送到哪里,怎么送,使苏联不致怀疑是骗局。凡是和西西里计划有关的一切情报,你都通过我,只通过我一个人。明白吗?”
尼柯尔森点点头:“我亲自安排渠道。”
总统好象有点没精打采,缩到椅子里。“我用不着再一次说明,两位先生。”他疲倦地说,“遗憾得很,我们如果被发现,人家就会把我们都当作叛徒。”
第二十九章
桑德克弯身向着一张北大西洋海底等高线地图,手里玩弄着一根小小的指示棒。他先看看冈恩,又看看微型海景图那边站着的皮特。
“我不明白。”静默一会儿以后他说,“如果那个喇叭是个标志的话,泰坦尼克号却没有在大家设想的那个地方。”
冈恩拿起一支尖端是毡呢的笔,在地图上做了个记号。“它沉没之前最后一次报告的位置是这儿。北纬41°46′,西经50°14′。”
“你在哪儿找到的喇叭?”
冈恩又做了个记号:“我们发现法利的短号的时候,塞福一号母船在海面上的确切位置是在这里,这说明我们应该在这儿,大约是东南方六英里以外。”
“相差六英里,这怎么可能呢?”
“关于泰坦尼克号下沉位置的证据是互相矛盾的,它的船长说的位置还要往东,读数是根据太阳测定的,这比泰坦尼克号的四副在撞到冰山后计算出来的位置准确得多。”
“可是把人营救起来的那条船,我想是叫喀尔巴阡号。”桑德克说,“按照泰坦尼克号无线电报务员报告的位置驶过去,不到四小时就直接碰上了那些救生艇。”
“喀尔巴阡号的实际行驶距离是不是象它的船长想象的那么远,是有疑问的。”皮特道,“如果是这样,他们可能在泰坦尼克号无线电报告的位置东南几英里看到难船和救生艇。”
桑德克懒洋洋地用指示棒敲敲地图框:“先生们,可以这么说,现在咱们是进退两难了。咱们硬是在北纬41°64′-西经50°14′这段海域里进行搜索吗?还是把宝押在捡到格雷厄姆·法利短号西南六英里的地段呢?要是这一宝押输了,上帝才知道我们必须在大西洋海底把水下电视摄影机拖多远,才能碰上这只破船。你看呢,鲁迪?”
冈恩没有犹豫:“既然我们在众所周知的泰坦尼克号出事地点周围用塞福一号进行搜索的方式已经失败,我看咱们还是在捡起法利的短号的地方把电视摄影机放下去好了。”
“你呢,德克?”
皮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我赞成推迟四十八小时。”
桑德克隔着地图沉思地凝神看着他:“我们一小时也等不起,更不要说四十八小时了。”
皮特也盯着看他:“我建议不用电视摄影机,就采用下一个步骤。”
“什么步骤?”
“派一艘乘人的潜艇到水下去。”
桑德克摇摇头:“没有用。水面船只拖着的电视摄影机橇比行动缓慢的潜水艇快一倍,探测的地域多四倍。”
“如果我们事先确定沉船位置,就不见得会这样。”
桑德克的神色是阴沉的:“那么你打算怎样完成这个小小的奇迹呢?”
“我们要收集有关泰坦尼克号最后几小时的一切点滴资料——有关速度、互相矛盾的位置报导,水流、波浪下沿动角度等一切记录,加上短号所在处——什么都要,把它编成程序,输入海洋局的计算机。如果走运,读出数据可能直接指出泰坦尼克号前衍的位置。”
“这倒是合平逻辑的方法。”冈恩承认道。
“在这段时间里,”桑德克说,“我们要损失两天时间。”
“我们什么也没有损失,先生。我们倒赚了。”皮特认真地说。“肯珀海军上将已经借给我们莫多克号。眼前正停在诺福克码头,整装待发。”
“当然啰!”冈恩脱口说道,“还捎带着海蛞蝓号。”
“完全正确。”皮特答道,“海蛞蝓号是海军最新型的潜水艇,专为深水打捞营救而设计制造的。它就放在莫多克号的后甲板上。再过西天,鲁迪和我就能把这两艘船弄到大致是沉船处的海域上面,准备开始搜索活动。”
桑德克用指示棒的棒尖摸摸下巴:“这以后,如果计算机能解决问题,我就告诉你沉船的修正位置。是这么个打算吧?”
“对,先生,是这么个打算。”
桑德克离开地图,坐到一把椅子上。然后抬头看看皮特和冈恩的刚毅面庞:“好吧,先生们,该看你们的了。”
第三十章
梅尔·启纳按着切维蔡斯街上西格兰姆家的门铃,忍住呵欠。
西格兰姆打开门,走到前边门廊上。他们默默点头,没有象平常那样互道早安,走到路边唐纳的汽车前。
西格兰姆坐着,怔怔地望着侧窗外面,他的眼睛周围有着黑圈。唐纳开动汽车。
“弗兰肯斯坦创造了一个怪物1,你的样子倒象是还没有通灵前的那个怪物。”唐纳说,“昨晚你干到多晚?”
【1 弗兰肯斯坦是英国小说家玛丽·沃尔夫斯通克拉夫特·雪莱于一八一八年发表的同名小说中的主人公。一个年轻的医学生创造了一个怪物,后反被怪物毁灭。——译者】
“其实很早就回家了。”西格兰姆答道,“真是大错特错,应该工作到更晚一些。早回家不过使达纳和我有更多吵架的时间。近来她带着恩赐的态度跟我亲近,真叫我受不了。我腻烦透了,自己锁进书房,扒在书桌上睡了一觉。我到处感到痛,我不知道人身上还有这么多的地方能疼呢。”
“谢谢你。”唐纳微笑道。
西格兰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