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疑惑道。
老者淡笑不语,只是眼瞅着那被围在中间的这一大一小的两人。中年人也不再追问,只是再看向场中的那女孩时,面色不再那么随意了。
书生咳嗽了两声,整理了下衣襟,高声说道:“既然今日是这上元节,那这第一对联就以此为名。”他低头走了两步,忽抬起头来,“灯月千家晓。”
“俞兄,好样的,看她怎么对。”旁边的另一个陪同的同伴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
“怎么样,姑娘你若是答不上来也不勉强,毕竟你还年纪很小。只是以后可别那么……”书生一副同情理解的表情说道,仿佛断定这小姑娘必然对不上一般,正准备说教一番,以挽回自己刚刚失去的那些脸面。
“笙歌万户春。”随着这脆生生的声音,书生的话生生停顿下来。
白纱帷帽下,女孩弯起嘴角,不待那书生说完就快速说出了下联,让在场的人惊愕的安静了下来。
书生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想好了下联,不仅对的工整还应时应景。本想着她对不上来自己以年长者身份随意安慰宽容几句,再教导一些谦和的道理,顺便将那婢女要过来,这样自己名利双收了。
可没有想到这娃娃还真有几分本事,居然答上来了,要知道这对对子可是他最拿手的,平时没几个人能这么快的对上来的,一下打断了他要说的那些话。
“还……还算工整,勉强算对上了。”书生收住话,转而结结巴巴的说道。
刘雨琦没有回应他,只是已然安静的等着第二个对联。
清风吹来,白纱微微飘起,两片白纱间的缝隙被吹起,露出女孩亮白的下巴,但是很快白纱落下,又将这小小的身影全部遮盖住。
“这第二联,还是以这上元节为题。”书生来回踱步几圈下来,用折扇敲了两下帽子,忽眼睛一亮说道,“地乐天乐,地天共乐上元夜。”
不仅仅是要应情应景,还有配合天地对应,佳节对上,这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周围的人声中已经开始有了交头接耳的各种猜测声,甚至有些书生在悄悄地相互对了几个,只觉勉强工整却又语意不对,各自摇头。
刘雨琦沉默了片刻,又一次高声说道:“灯辉月辉,灯月交辉太平春。”
女童声说完停歇下来,场中众人怔住片刻后,不知道是谁先鼓起了掌声,便有三三两两的人开始鼓掌,继而传来各种叫好声。
“女娃娃真是女中诸葛,小小年纪聪明伶俐呢。”
“好对子,小小年纪居然这等学识。”
“前尾呼应,以灯对地,以月对天,果然对的妙啊。”
周围的人群里不论是懂的不懂的都开始对这对联开始议论起来。
叶公子望着那白纱倩影,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些惊愕,原本一直以为这小丫头只是心思慎密且有些小聪明而已,刚才对于她的信任也只是认为是可以应对而已,而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可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应对了,这完全是把狠狠的抽了那书生一巴掌了,不是说只是个农家女吗?小小年纪,她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书生错愕,这对联可是他想了许多天才勉强对上的,这女孩居然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就对的如此精妙。
周边传来众人对女孩的热捧声,这让书生心中的不安加剧,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输于这小儿,岂不是让家门蒙灰。
他面色有些发白,嘴唇轻颤,直起僵硬的背脊,吞咽了一口,说道:“对的还不错,算是秒对,这第二对也通过了,这第三对。”
他眯起眼睛,带着坚定的口吻大声说道:“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艺竟敢教七*子十分大胆。。”
这对子至今他的夫子都没有对出来过,我看你这个小儿如何对得出。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议论讨论声更加沸腾起来。
老者的眉头皱起,这对子怕是不好对啊,对于这小娃娃来说,这难度也太高了些。
中年人面露愤色,说道:“这书生真是枉读圣贤书,难道不知道礼义廉耻吗?怎可为了区区一个婢女当众欺凌一个幼童。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下联是何吧,此人即便胜出,那也是胜之不武!”
“真是无耻之徒,怕是这下联这浪荡子都不知道怎么对出来,居然还敢说出来。”月娘气愤的叉腰说道。
这个对子,你还能答出来吗?
叶公子挑眉,全然不顾旁边月娘愤愤的叫骂声,只是望着那抹白色身影,嘴唇轻抿。
呦,好熟悉的对子,这可真是太简单了,前面的两个还让她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而这个千古绝对可就比那两个熟悉多了,你这小小书生怎能和这中华千年的文化底蕴对比。
“十寺九僧藏八卷轴谨遵七戒六道五律却惜无四三二徒一筹莫展。”刘雨琦高声喊道,银铃般的女童在这混杂的议论声中虽然并不是很响亮,可是临近一圈的人听到后,声音愕然而止,继而其他人也察觉到不对劲,议论声渐渐消下去。
“我小姐说了,十寺九僧藏八卷轴谨遵七戒六道五律却惜无四三二徒一筹莫展。”冬儿在一旁喊道,心情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刚刚因为担心小姐对不出的话,怕是自己要难逃被发卖的厄运,虽然她识字不多,但看众人的表情也知道这对子有多难,此刻听到小姐念出下联,最靠近小姐的她,激动的差点说不出话来,被小姐握着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书生还处在惊愕中,一动不动。
这,这怎么可能,她怎么能那么快就对出来了?
“我对的可对?”清脆的女童声再次响起。
书生木讷的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激动又带着灰败之色,激动的是一直想不通的对子终于有对出的了,灰败的是自己怕是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那我可要提出我的条件了。”刘雨琦两边的嘴角翘起,说道。
第五十九章 等等
“哈哈,你说的这个小丫头可真是奇人啊。小小年纪,就会这般戏弄人了。”四皇子拍着腿笑道。
“是,奴才也着实觉得惊叹不已。”下首一个中年男子站立着恭敬的应道。
“那后来呢,后来她提了什么条件?”四皇子摆下一颗黑子在棋盘上,又转过头问道。
“让那书生唤她的婢女为姑奶奶。”中年男子回想起当时那小姑娘提出条件时书生羞怒的脸色,以及那傲立的倩影让人不容退让。
在他陪同那老爷子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孩,女孩的帷帽被吹起一角,露出头上帮着白纱的绷带,心中一阵惋惜感叹,如此佳人,居然是个瞎子,可惜了。
“哈哈,她可真能够想得出,那书生可真是羞于见人了。二哥,你说这小丫头是怎么想的。”四皇子没有察觉到中年男子的脸色变幻,笑着说道。
“她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可是知道的,你输了!”二皇子摆下一颗白子,收起吃掉的黑子,结束了整盘下了一下午的棋谱。
“哎,二哥你使诈,你趁着我刚才听故事茬了神就破了我的局。不行,再来再来。”四皇子收好棋子,说道。
“四弟,你也出来许久了,还不快些回去。若是母后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了。”二皇子摆正脸色,说道。
“二哥,宫中着实无趣,就让我在你府上住上几日如何?”四皇子满脸希翼的说道。
二皇子不再言语,而是将棋子棋盘逐一放好,准备起身。
“好,好,好,我回去就是了。”四皇子深知这个二哥的脾性,此刻不言不语的分明就是不同意了,便起身告了辞。
“怎么样了?”待四皇子走后,二皇子脸色一正,突然问道。
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但是听在面前的中年人耳中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问的是什么。
“他还未答应,只说考虑一番。要不要派人到府上拜访一下?不过据奴才所知,曾有人秘密拜访过他。”中年人收起刚才讲故事的嬉笑,恭敬认真的回答道。
“那块肥肉只怕不少人想要咬上那么一口,你只需派人好生盯着便是,若是能得其信任便是无碍了。”二皇子吩咐道。
中年人称是,欲退下。
“等等,刚刚你所说的那姑娘,可见到是何面貌?”二皇子叫住中年男子,问道。
“那姑娘面带帷帽,不曾见到是何面貌,只是隐约看到她眼部系着白纱布绳,怕是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丝惋惜的叹道。
二皇子回想一番,便没再询问,中年男子不敢多留,便退下了。
可能不是她,她的眼睛是那样清澈明亮,怎么可能是瞎子呢,只是听刚才的一番描述,这性格还真的和女孩有那么几分相似。
会是她吗?
二皇子捏了捏腰间的那个布偶,想起上元节那日,进宫拜见之时,发现宫中众多妃子公主腰间也挂着不少这样的布偶,并手中还套着那取暖之用的暖手笼。
为此长公主还特意将她的好些个布偶娃娃拿出来给其他官宦小姐们炫耀了一番。
待回府后他便吩咐人去打探,才得知这些乃是那姚记布行所售,去年仲秋节之后开始贩卖这些布偶玩偶的。
那么说在仲秋前夕那日,她身上所佩戴的并不是所购之物,难道她是姚记的小姐,没听说过姚府里有这般大小的小姐啊。
再派人询问那玩偶是何人所制时,那里的伙计却是只称乃是自家独制,不经他人之手的。
想到这,他自嘲一般嘴角翘起,自身都难保,可别连累了人家,罢了,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不去想了。
二皇子挥散开思绪,“来人,更衣,去武场。”伴着一声叫唤,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长安城,姚府。
小厮急急得跑来,跟房门边侍立两旁的侍女低声说了些什么,侍女便转生往门内走去。
“少爷,老爷子回来了,午时便会过来陪少爷您用午膳。”侍女站立在门帘附近,低头说道。
“吩咐厨房多备些爷爷爱吃的菜肴。”正在室内被婢女搀扶着缓慢行走的姚煊抬起头吩咐道。
侍女应声退下。
“少爷,您都练了整整一上午了,您且休息片刻,奴婢这就去小厨房看看,那些个厨子可没有奴婢懂得少爷您和老爷子的口味。”扶着姚煊的婢女搀扶姚煊在贵妃榻上坐好,又用巾帕沾了些水给姚煊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低头请示道。
“去吧。老爷子难得回来,亏你还记得他的喜好。”姚煊点头说道。
婢女欢欢喜喜的道了声谢少爷夸奖,便退出往小厨房去了。
姚煊用那巾帕又将手擦洗了一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展开再次看了起来,嘴角时有时无的挂着那淡淡的笑意,而这份笑意中又含着一丝g溺。
她还真是那样,到哪儿都不会让自己吃亏,即使如今看不见了,还是不容别人欺负到自己。
聪慧中带着俏皮,得罪她的人还真是……
“姑奶奶,呵呵,她怎么想出来的。”姚煊喃喃低语笑着说道。
门外侍立的侍女听到内室中传来低声的笑语,虽然听不清是什么,但也知道此时的少爷心情必然是大好的。
两人偷偷的向内室瞄了一眼,看到榻上满脸笑意的少爷正认真的看着书信,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们两人的偷视。
少爷平时待人都是极好的,每日都是挂着淡淡的笑,可是今日的笑却是与那平常的笑不一样,仿佛这是由心里真正发出的那种释怀又非常喜悦的笑,眼角的笑意直达人的心里。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掩嘴笑了。
看来今日老爷子回来,少爷真的很开心呢。
他叠好信件装入信封中,重新放入怀中。
能如此跟人斗对对子,还有心情寻人开心,说明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了,虽然师父不在,不过大师兄深得师父真传,在这医术方面更是造诣颇深,既然大师兄能知其治疗之法,必然是有胜算在握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再等等,还有两个月,我就可以过去了。
第六十章 道观
洛阳玉华峰上,轻雾弥漫,两只白鸽轻飞进入一座观中。
白衣飘逸,发髻高竖,叶公子揭开绑在鸽子腿上的信函,上面只有八个字,“要事缠身,徒可医也。”
他无奈摇摇头,师父他可真够信任自己的,要事吗?怕是又是被哪儿的美食给缠住了吧,不过近些日子的治疗,刘姑娘的眼睛部位的经脉已经通了,剩下的就是脑部的了。
他接着从另一只鸽子脚踝上取下另一封信件,上面也是八个字,“念兄之极,六月可至。”
叶公子含笑叹息一声,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之情,如今也就值个借口罢了,那么多年也没有说过想来看看自己,这会儿倒是说思念之及了,怕是另有所思吧……
叶公子转过头看向后方的院落中。
院中,一个婢女正在拿着扫把清扫院前的落叶,她直起腰板,向院门外的高峰山树望去,满眼的轻雾缭绕,期间带着些徐徐的凉风吹来。
婢女用袖口轻擦额头的汗渍,待清风吹来之时,只觉清爽之极。
自上元节小姐为自己将那书生斗对对子,破了那绝对之后,便有不少人慕名来拜访小姐,扰的小姐无法清净治眼,以至于叶公子才想出让她们这些人都搬来了这道观中,好安心治疗小姐的眼睛。
这五月的天气已经是颇有些炎热了,可是玉华峰地处高处,因此倒也清凉爽气,且没有洛阳市中那繁盛之地的喧嚣吵闹,只希望这天地灵气能助小姐早日康复。
婢女心中默默为小姐祈福。
“冬儿姐姐,观外有二人前来拜访刘姑娘。”一个小道童跑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拜访小姐,可是小姐搬来此地鲜少有人得知的。
“这位小师傅,可知道是何人来拜访?”冬儿疑惑的问道。
“来人只说是姓余,乃长安西街做面者,曾受过刘姑娘的恩惠。”小道童顺了顺气,说道。
“多谢小师傅,请容我且去禀告我家小姐一下。”冬儿施礼,便放好扫帚往门房内走去。
“小姐,观外有余氏二人来访,说是在长安西街做面的,曾受过您的恩惠,特来拜访。”冬儿在门外敲了几下门,低声禀告道。
“他们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吧。”里面传来清脆的女童声。
冬儿应是便随那小道童往道观门外走去。
刚踏出门槛,只见门外的一男一女衣着脏乱,还有些破败之色,那男子的身上好像带着些伤,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那女孩的身上。
旁边的女孩虽看着瘦弱,与自己的年纪也一般大小,可是眼神中带着坚毅之色,正咬着牙扶着那男子。
“敢问刘姑娘可在观中?”那女孩问道。
“在的,请二位随奴婢进来吧。”冬儿客气的低头施礼,应道。
二人点头道谢,便跟着冬儿进入观中,一直随着她往一个小院落中走去,直到一扇房门前停下。
“小姐,他们来了。”冬儿站在门外低声对着内室说道。
“进来吧。”里边依旧传来那脆生生的女童声。
冬儿推开房门,帮着那女孩扶着男子走了进去。
“东家,余某可终于找到您了。”余末神情激动的说道。
“余末?你不是在京城做面瘫做的好好的,怎么跑来这里了?”刘雨琦满脸不惑,问道。
“东家一纸书信就走了,余末还未感念东家的恩典,怎可安心呢。”余末说完,便拉着妹妹一并跪了下来,扯动了伤口,又咳嗽了两声。
冬儿见小姐眉头蹙起,知道小姐疑惑,便在小姐耳边轻声耳语一番,将两人的情况简明说了一遍。
“快起来,怎么还受了伤的了?”刘雨琦忙起身欲要扶起两人,可是伸手半天也没有摸索到两人。
冬儿见小姐不便,便扶着小姐坐下,又接着将面前的二人扶起。
“小姐的眼睛还没有好吗?咳……咳……”余末带着关切的询问声,又夹杂着剧烈的咳嗽。
“哥哥!”少女轻柔关切的声音中带着急切担忧,她扶着哥哥,又轻轻帮他轻拍后背,以便于余末的气能够顺些,眼眶红红。
刘雨琦坐下后吩咐冬儿上茶,又请二人坐下,询问了一番缘由才得知他们二人在京城的遭遇。
后来为了来找寻自己,带着些银两就离了京,不幸的是在路上又遭遇了劫匪,几番打斗下来,受伤的余末自然是敌不过强悍的劫匪,劫匪将银两抢走后,又将余末毒打一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就一下病倒了,身体虚弱,腿上还被打的骨折了。
好不容易拖着伤病走了一段,两人差点累倒在路道旁,好在遇到商队的好心人顺路带着他们进了洛阳城,因自己上元节那次对对子,在洛阳城中也带来了些震撼,二人几番打听寻找之下,便寻到这道观中来了。
余末再三愧疚于将她的银钱给丢了,被那些劫匪全劫去了。
刘雨琦静静的听完余箐带着哽咽的声音将这些日子以来二人的遭遇细细道来,室内又陷入一片静逸中。
余箐悄悄的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幼童的面色,虽然曾经的那双闪亮亮的一双可爱的大美眸此刻有些无神,可是却遮盖不住面前这小姑娘那身上散发的坚毅、自信的气质。
刘雨琦听完心中哀叹一声,这余末可真是耿直之人,明明特意留了书信说将面摊赠与他了,怎么还跑来要将钱来归还了。再说这钱没有了还可以赚,这要是命没了还能做什么。好在二人无性命之忧,不然该愧疚的可是自己了。
“余大哥,你真是太意气用事了,且不说你的病还未痊愈就出京,你们二人只身过来这要是被那劫匪要了性命,岂不是陷我于不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况且箐儿只是弱质女流,你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让箐儿孤独一人留于世上,你让她如何独存于这乱世中。”刘雨琦没有安慰,而是劈头的带着训斥的意味说道。
余末被突然几句训斥,顿时面色由白到红,再由红到惨白,若是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只有箐儿一人了,她以后的路可怎么走,怎么对得起那去世的父母。
余末带着颤抖手抚着妹妹的头,“对不起……为兄考虑不周……”他眼眶红红的颤音说道。
“哥哥……”余箐听完刘雨琦的话由开始对于这比自己小好多的女孩如此懂得大义之道感到的震惊怔住了片刻,突然感受到头上传来温热的手掌的抚摸,又听到哥哥愧疚的歉意声音,已经满面泪水的她抱着兄长痛哭起来,仿佛把这些日子里的恐惧、担忧、迷茫以及那种不甘都统统哭诉出来。
第六十一章 治愈
长安城,姚府。
与往常一般,到了临近晌午的时候,仆妇婢女们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午膳。
“都麻利点儿,今儿个老爷子高兴,夫人老爷都要一起用午膳,大伙儿可别出岔子了,都精神点儿。”厨房里领班的妈妈对着一群烧火做饭的小厮婢女提醒道。
“宋妈妈,今儿个是什么喜事吗?怎得大伙儿要一起用膳了?”一旁的仆妇一边忙着择菜一边探头过来打听问道。
“亏你们在这院子里待了那么久了,还没点眼力劲。老爷子回来那么久了,整日眉头都没有展开过,隔三差五都陪着少爷用膳,今儿个他老人家难得如此高兴,你说什么事儿能让老爷子开心的?”宋妈妈说道,又使了一眼眼色朝厅堂那边瞧去,那边传来阵阵老爷子那爽朗的笑声。
“难道说,是少爷他如今痊愈了?”仆妇问道。
宋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又开始督促起其他人来。
那仆妇朝厅堂望去,看不清里边的情景,但也知道里边坐着些什么人,今日钟大夫又来给少爷诊治了,与以往不同的是钟大夫没有诊治完就走了,而是很爽快的答应了留下来用完午膳再回,而老爷子那多日来皱起的眉头却是也舒展开了,像今日这般大声笑语的情况可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太好了,少爷可终于好了,这些日子可苦了他了。”仆妇高兴的呐呐自语一番,又开始麻利的择起菜来。
“煊儿,你这腿伤能够痊愈可多亏了钟大夫尽心尽力的为你诊治啊。”主座上一个黑白参半的发髻竖起,灰色锦缎长衫的姚老爷子捋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
他正是那次在洛阳庙会上目睹那幼女与书生对对子的老者,在商场滚打多年,早已不仅仅只是商人那么简单了,与朝中官宦之间也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虽面色和蔼可亲,却透着庄重肃穆之气,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有一丝造次。
“是,孜墨多谢钟大夫。”站立在面前的翩翩少年,一身锦衣华服,他撩开袍子,欲行大礼。
“公子言重了,老夫受不起。”钟大夫虚扶一把,没有真的让他跪下,“公子仁义,实属难得,因救人而伤而后又因救人而耽误了诊治,拖至今日才愈合无恙已是老夫惭愧了。”
姚煊也不再勉强,而是拱手拜谢了一番。
“孜墨受伤以及耽误了诊治与钟大夫无关,若不是钟大夫如此尽心尽力,此刻孜墨未必能够如此行动自如。”姚煊说完再一次施礼拜谢。
“哈哈,这孩子自小受病痛之苦,使得这性子也比常人更稳重,待人接物上也温和有礼。只是仁义二字就过奖了。”姚老爷子再次畅怀大笑道,眼睛看着那站立的少年一身儒雅之气,甚感欣慰。
钟大夫与姚老爷子又寒暄了几句,虽然钟大夫只是姚府产业下一个小小坐堂大夫,但是也从未有人敢真的把他当个坐堂大夫一般对待。
座下的姚老爷和姚夫人也是连连附和几句,很快仆妇们在厅堂中摆好了菜肴,几人又在酒桌上相敬了几个来回。
“钟大夫,煊儿此刻腿伤已然无碍了,能否经历长途奔波之劳?”姚老爷子喝了几口酒突然问道。
“老夫今日查看公子伤势已经恢复如初,且近些日子公子也没少走路强健腿骨,如今就算是骑马射猎也不再话下了。”钟大夫笑着说道。
得到满意的答案,姚老爷子也不再询问,询问了几句无关的话语便结束了这次的宴请,他命人背车送钟大夫走后,便叫上姚煊到书房中相谈要事。
“爷爷是要孙儿回福州吗?”姚煊惊讶的问道,前些日子腿伤未愈,只敢在府里由人搀扶四处走走,当爷爷看到自己腿伤渐渐转好,不需婢女搀扶便可以行走自如之时,多日的紧绷的面色才缓解下来。
福州乃是他们姚家的老宅之所,自打姚家的店铺遍布整个大周后,他们便搬来了京城,如今怎么突然爷爷让自己回去了呢?而且还如此着急,这可不像爷爷以往的行事做派。
“爷爷,可否能够告知孙儿是何缘故?为何要如此着急?”姚煊低头问道。
“煊儿可知道我们在建康一代有一块矿产?”姚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慎重的压低声音反问道。
“知道,难道是……”姚煊闻言满眼惊愕,正要说出自己的猜想,却被姚老爷子伸手打断。
那矿产一直是他们姚府主要的产业之一,无论地方官员还是朝中权势打它主意的人数不胜数,好在姚老爷子多年的关系维系再加上先帝曾经赐予的恩典圣旨,才使得他们姚家在这大周能繁盛至今。
“只怕这些日子不太平,你且先回福州打点一番,待我把这边的事物处理好后,我便去福州与你会合。”姚老爷子没有细说,只是淡淡的嘱咐道。
姚煊不再询问,低头应是,而又眼神忽闪,忽又请示道:“爷爷,孙儿想回福州的路上,能够途径洛阳看望个朋友。”
“是那绣娘刘姑娘?”姚老爷子问道。
“是,孙儿曾经答应过她,要去看望一番的,孙儿不想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姚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一瞬即逝,很快他淡淡的应道。
虽然他从来没有跟爷爷提过刘姑娘的事,但爷爷的消息网却是四通八达的,自己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知晓的很,和刘姑娘的事,他知道也不足为奇。
“那孩子我也见过,虽然年幼的很,但也是才华横溢,只是有些年轻气盛了,若不知收敛,怕是以后惹来祸端。那孩子的眼睛似乎是坏了,既然答应了,那便看望一下吧,只是不可多做停留,要速速回到福州。”姚老爷子一副严肃面容,认证的嘱咐道。
姚煊称是,欲退下。姚老爷子背对着他望着书架说道:“你今晚就出发吧,不要声张,只需带上几个护卫和盘缠。”
姚煊脚步顿住,听到爷爷那略有疲惫不舍得声音,心知此次事情肯定不小了,也明白了为什么爷爷这些日子看着自己的腿伤无意间露出的焦急之色,还时常过来陪自己用膳的用意了。
他低声应了一声是,便迈步走了出去。
姚老爷子闭上眼睛,用仿佛只有自己才可听到的声音说道:“保护好少爷,务必安全送到福州。”
书房一角的黑影点头跪下,转眼一闪便消失了,整个书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姚老爷子睁开眼,推开窗户,望着星空的弯月,低声喃喃自语道:“玉儿,你的托付,我也终于要完成了。”
第六十二章 到来
“楼主,属下查到姚府姚大少爷似乎已经不在京城了。”幽暗的密室中,只有几个火把被点燃插在墙壁上,一个黑衣蒙面人跪在一张椅子前低头说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椅子上的人完全被阴暗的黑影遮盖,看不清样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问道。
“就在半个月前,那大公子的伤势痊愈后,却反而不见人出来走动了,原本属下以为他在自己屋中调养,可半月过去,属下察觉到不对劲,就夜探他的房屋,却不见其人,属下猜想,那姚大公子恐怕早已不在姚府了。”黑衣蒙面人低头说道,声音中带着轻微的颤音。
“都过去半个月了,才发觉,你的功力可真是退步了啊。”椅子上的人用手指敲打着扶手,在这寂静无声的密室中显得空旷而恐惧。
“属下失职,请楼主饶恕,让属下戴罪立功。”黑衣蒙面人闻声惊吓的双手伏地,磕头道,身上也跟着颤抖起来。
“不用了,这些天也辛苦你了,该休息了,你先去吧。”椅子上的人停顿了下手指的敲打,淡淡的说道。
“谢楼主饶恕,谢楼主饶恕……属下……”蒙面黑衣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高兴的磕头反复道谢,可是话还未说完随着一根银针的刺入,他的声音愕然而止,身体彻底瘫软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哼,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活着也没有用了。”椅子上的人冷哼一声,又继续开始敲打起扶手,冷冷的吩咐道,“他必然是往南去了,查看下他所在何处,务必将他抓来。”
一个黑影快速出现在那刚死去还留有余温的尸体旁,低头拱手道:“是,天三遵命。”
六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变得炎热起来,今日的刘雨琦一身粉色轻纱襦裙,外套一件轻薄的棉布小罩衫,梳着双髻,眼睛上蒙着白色棉纱布带。由冬儿搀扶着走进了道观中待客用的厅堂中。
厅堂中赵雪依等人早已坐在那边候着了,余末兄妹两也站立一旁望着这粉色娇小的身子款款进来。
余末身上的伤势也在叶公子的治疗下早已康复了,如今既能上山砍柴,也能下山挑水的,而余箐这些日子也帮着大伙儿在厨房中准备伙食。
冬儿扶着刘雨琦坐下,叶公子便净手,将泡入酒水中的银针一一擦干,在她的头部岤位上一针针的扎下。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叶公子才慢慢将那些银针一根根的拔下,他吁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摘下这纱布看看。”
冬儿颤着小手解开小姐眼部的纱布,一层层的绕开。
赵雪依双手藏于袖中紧紧握在一起,眼睛直盯着这边冬儿手中的动作,嘴里喃喃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余末余箐二人亦是紧张的不敢眨眼,这个小姑娘对他们二人的恩情不是一星半点,余末自然不用说了,余箐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是个可依靠的人。他们兄妹俩如今已经是身无分文,若是从头开始在遇到恶霸什么的他们也是任人欺凌的份,要是这个小姐的眼睛好了,而且她身边的人好像还有会武功的,他们兄妹两跟着她一起,总好过两人无依无靠的到处漂泊的好。
婉月在一旁依然一身少年布衣装扮,手握着剑静静的站在一旁,眼眸微低,安静的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面纱布一层层的被解开,直到最有一层落下。
那双闭着双眼下,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随着睫毛的颤动,原本灵动的眼眸缓缓睁开。
刘雨琦睁开她那可人的大眼,望着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人影在眼前不断的晃动。
她将手指仿佛眼前晃动,虽然看不清,但也能辨析的出来是手。
“怎么样?琦儿。”赵雪依最先焦急的问出了口。
刘雨琦闻声望过去,看不清娘亲的样貌,只看到那边隐隐有个灰蓝身影。
“叶大哥,为何我看不清眼前的人或事物,只看到隐隐的人影晃动,模糊一片。”刘雨琦转过头,眉头皱起,带着些失落和疑惑往叶公子的方向望去,问道。
“现在可能看着万物都有些模糊不清,但是还是能辨得事物的方位的,再用针治疗一番时间便可痊愈了。丫头,莫要着急。”叶公子展开折扇扑扇两下,说道。
“多谢叶大哥这些日子的细心照料,琦儿虽还看不清楚何人何物,但正如叶大哥所言,确实能够看到些许光影。是琦儿过于焦虑了,叶大哥莫怪。”刘雨琦眼中再次燃起希翼的光芒,亮亮的眼眸抬起